徐景行的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一圈,偏开头,倏地一笑。
“你笑什么?”颜子意有些臊,她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
徐景行揉揉她的发,将本就乱的发揉得一团糟,“像是垃圾桶里爬出来的。”
颜子意:“......”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问:“你有打电话叫人来帮我吗?”
“没有,怎么?”
“奇怪了,”颜子意蹙起眉,“放火和砸车窗的应该是个年青男人,他敲破窗户的时候来了一辆车,车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年轻男人就走了,那辆车也一声不吭地开走了。”
“你是说有另一个人救了你们?”徐景行看了眼她被撞起的车前盖,“车牌号看到了吗?”
“被贴了。”
一个行凶一个救人,不动用武力,仅凭几句话,他们想必是一伙的,甚至救人的是行凶的上级,做到一半后悔了?还是窝里反?
消防车,救护车陆续赶来,拖车勾着颜子意的车缓缓走。
颜子意看着,突然叫了声“等等”,人就跑了过去。
徐景行吓了一跳,不等他抓人,就见颜子意敏捷地从车里抱出一个车载冰箱,打开看了眼,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想骂她的话愣是吞了回去。
顾夕没有大碍,但受到了惊吓和撞击还昏迷着,她的姑妈半夜赶来医院,又留下一名刑警守着,折腾完已经是半夜。
回到家里,洗澡的时候才感觉到身上有几处小小的划伤,徐景行坐在床边给她抹红药水,只听“咕嘟~”一声,两人看向彼此,都以为是对方发出的,同时开口:“你吃晚饭了?”
“没吃。”
“还没。”
颜子意看了眼时间,滑下床,“下楼榨两杯果汁,我有点心。”
徐景行想起她特意抱下车的小冰箱,原来是藏着吃的。
厨房的壁面映着灯光,敞亮如昼,徐景行已经是榨汁熟练工,没几分钟就榨好两杯色泽诱人的果汁。
他一手握着一个玻璃杯出去,客厅的灯却黑了。
“子意?”搞什么鬼。
“surprise.”
颜子意从旁侧走出来,两手捧着一束光,徐景行凝眸一看,才发现是一个蛋糕,他愣了愣,恍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可能是太多年没过生日了,就像高一那年,她突然捧了个蛋糕出来,他一直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手里还握着俩玻璃杯,直僵僵站在那里,没了反应。
“还没到十二点,快许愿啊。”
颜子意将蛋糕捧在他面色,蛋糕上插着一支小蜡烛,明明那样小的一簇光,却好似有了灼人的热度,一层层氲暖了他的心。
客厅静悄悄的,徐景行看着她的脸,烛光掩映,美得不像话,他嘴角一弯,吹熄了蜡烛。
颜子意开灯,将蛋糕放茶几上,揭开包装盒,取出勺子一人一个:“你许了什么愿望。”
她只是随口一问,觉得他这么傲娇的性子,一定会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徐景行看着蛋糕,笑容就藏不住了,居然是草莓味的,原来,她还记得。
“我许的愿是以后每一个生日你都陪我过,要是再食言...”
颜子意忙捻起一颗草莓塞进他嘴里,非常慎重地举起手发誓:“绝对不会再食言。”
徐景行看着她,下颌一动一动地嚼着草莓,咽下去,说:“谁发誓是用剪刀手。”说完兀自拿起勺子开始吃蛋糕。
颜子意一愣,手落下来看了眼,呃~确实少了一根手指......灵机一动,她亲了下并着的两指,往他脸上一贴:“盖个章,即刻生效。”
徐景行狭长的眼尾勾出一丝笑,揽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一带,唇就压了下去,甜甜的奶油,搅动在唇齿间,吻得极尽细腻绵长,那样有力深入,又不失温柔,她几乎被他吻醉了。以至于他自然而然地开始前戏,她也没发觉不对,小声哼吟着,浑身轻颤出粉红色。
他低声哄着她,又吮吻着爱抚,慢条斯理地进出厮磨,逗弄得她在他怀里颤栗,蜷缩,辗转承欢......
第67章
翌日早晨, 天色微亮。
purple passion悠扬紧凑的旋律在房间跳动, 颜子意撑开一点眼皮,意识深处有什么事要去做, 耐不过困倦,眼皮一沉,又睡过去。
可铃声是渐响的, 每隔几分钟又奏曲一分钟,虽累却也睡不安稳, 感觉在深眠, 又露了一丝现实世界进来。
铃声响第三遍的时候, 徐景行一翻身半压在她身上,薄唇抵在她耳边轻轻摩挲,热气撩着她,将醒未醒的嗓音低哑一线,慵懒性感。
“宝贝, 闹钟...”
“嗯...”
颜子意被他抵着的耳垂痒痒麻麻, 她缩了缩脖子, 有些醒了,可全身酸软无力, 又没睡几个小时,不愿意动。
闹钟再次不依不饶地响起, 徐景行一只手越过她, 在床头一通乱摸,没找着, 意识倒是渐渐清醒了,他无奈,循着声音找,居然在床尾的地上找到了手机。
一看,不到六点。
设闹钟的人还无知无觉地睡着,徐景行将她搂进怀里,又软又凉,用两条长腿绞着她的腿,热度熨帖着她。一番动作下来他已经完全清醒,低头小声问:“你有什么事,设了五点半的闹钟。”
“嗯...”他怀里暖融融的舒服,颜子意依偎过去,潜意识里答:“去云山寺。”
声音说出来,惊醒了自己,一下睁开眼:“几点了?”
徐景行:“快六点。”
颜子意从他怀里溜出来,搭着拖鞋就进了卫生间。
要是以往,徐景行肯定会躺回去睡回笼觉,现在一个人睁着眼躺了会儿,虽有睡意,却没了依恋大床的感觉,索性起床。
颜子意站在盥洗池前化妆,从镜子里看到走来一人,披了件睡袍,腰带松松系着,她给他挪了位置,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他身上梭巡。
刷牙洗脸,水珠滚落,一脸认真地开始刮胡子,微眯着眼,耸动的喉结下是分明的锁骨,睡袍对襟处大敞,露出流畅的胸线,往下是若隐若现的腹线,没入松垂的袍带里。
“看够了?”某人刮好胡子,一个眼风刮过来。
“没够。”
颜子意用指腹蹭蹭他微刺的下巴,又挨到唇边,下颌线条流畅,唇形薄而好看,她百看不厌。
徐景行配合着弯下腰,眸子里蕴着笑意,看她。
颜子意看到他眼中那个小小的自己,一点一点扬起嘴角,然后,会意地,亲上去,柔柔的唇瓣,从下颌上滑,含住他的唇,轻轻地吮。
徐景行眼尾一勾,眼角眉梢都挂着放松的笑,扣着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舌尖缠绕,摩擦轻滑,同样的牙膏味缠绵在唇齿间。
一个短促而缱绻的吻后,颜子意心跳砰砰,脸也红了。
徐景行眼中笑意未退,揽着她进了衣帽间,换好衣服出门,颜子意问:“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
“送你到山下,你下山的时候让保姆车去接。”徐景行拎起车钥匙,对上她微讶的眼神,“路上你再睡会儿。”
颜子意心口被戳得一软,这里到云山半小时车程,他送她回来后去市局,远没到上班间,让她多睡半小时,赖床精要少睡一个多小时。
她刚酝酿起一点感动,余光里恰好瞥见客厅一片狼藉的茶几,她费心费力做的蛋糕,没吃上两口,全被他糟蹋了,想到他昨晚的恶劣行径,一时间感动全化为泡沫。
徐景行捻了捻眉心,偏头笑了一下,得在她下班前叫钟点工来收拾,免得晚上继续怨念他。
“今天怎么一大早去云山寺?”徐景行转移她的注意,将她往门外推,“喀噔~”一声落锁。
“今天开机,电影拍摄要几个月,接下来没什么时间上去,我趁早上不热上山一趟尽快下来。”
前两次匆忙,没给小和尚带吃的,颜子意特意买了一大袋零食,七点半到云山寺,难得没在殿前看到小和尚,不知跑哪玩去了。颜子意提着一袋零食进斋堂,往木桌上一放。
老颜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活儿,脚步一高一低地走过来,见是子意,扬起个大大的笑:“今天怎么来了?吃早饭了吗?”
“吃了。”在车上拆了包给小和尚的小蛋糕,和徐景行分着吃完,颜子意问:“净空呢?”
老颜看着桌面的一大袋零食,欲言又止了半晌,低声说:“走了。”
“什么?”颜子意心一跳,“他去哪了?”
老颜回身,从抽屉里拿出个塑料袋,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样东西,递给颜子意:“他送你的,让我转交给你。”
颜子意捧着一束小小的干花,听老颜悠声说:“全都是他自己摘的,在山上爬了半天,弄了一身泥回来还被罚扫地,他又守着晒了两天,也不知哪里弄来的绸带,绑得还挺漂亮。”
颜子意看了一圈熟悉的寺庙,少了那个乱打诳语的小大人,心头总缺点什么,她吸了下鼻子,问:“他跟谁走了,去哪?”
“不清楚,说走就走了,他平时就爱瞎折腾,晒花的时候也没人注意。他好几个师兄去问方丈都没能问到,大家都猜是被家人接走了。”
陪老颜坐了会儿,颜子意捧着那束小干花下山,太阳灼人,她吸了口山里的空气。净空离开寺庙也好,这么小的年纪,还没看过这个多彩的世界,就和青灯古佛长伴,对他而言不公平。
此时,市局,审讯室。
李连君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审讯椅上。
徐景行将一叠复印件放在她面前,一句话没说,坐回椅子。
李连君麻木的眼神一动,缓缓落在纸张上,看了几秒,倏地抬头,手铐叮当一阵乱响:“你们哪来弄来的!”
徐景行松松交叠起长腿,实话实说:“昨晚,顾夕找到的。”他看着李连君仓皇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在她的心口敲下一记重锤,“顾夕发现后找了朋友过去,大概是你们的同伙发现了,怕她报警,一把火烧了你家房子。”
李连君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嘴唇剧烈地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过了几秒,声音颤巍巍地发出来:“夕夕,夕夕怎么样了?”
“逃出来了。”徐景行说。
李连君重重呼出口气,坐了回去。
徐景行不紧不慢接着说:“逃出来后,那些人继续追她,在你家不远处,发生了车祸。”
李连君刚缓下的心再次被揪起,被这一波接一波的惊吓搅得她神魂具毁,目光直瞪瞪看着徐景行,呼吸一下一下颤抖着肩膀,半晌,她垮下肩膀,面容也全然颓丧下来。
“究竟怎么样了,你直接告诉我吧。”
徐景行微微往前倾身:“人在医院,但没什么大碍,为了防止那些人再次行凶,由警察二十四小时看护。
李连君,你还抱着什么希望?到了这步田地,还不把那些人供出来,是给他们机会再次去伤害顾夕吗?”
“我,我说...顾夕出生后老顾就不让我参与具体的事,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李连君指了下眼底的复印件,“这些是交易的收款收据,汇款人就是买孩子的家庭,你们顺着这些可以找回被拐的孩子。”
黄健翔问:“你们贩卖儿童的网络是怎么样的?”
“主要分为拐和卖两部分,你们查出的那三家店确实是掩人耳目用的。顾辉负责卖,拐是另外一个人负责,外号叫狼外婆,其实他是男人,我们都叫他老狼,具体全国哪些分支,怎么单线联系,都由他负责。”
李连君缓了缓又说:“你们最近一直审讯我,是老狼来燕京了吧,顾辉不在了,现在所有事情应该都是他在管。”
徐景行:“他不是拐孩子的?怎么还负责管理。”
李连君的神情十分麻木,仿佛在说无关痛痒的事:“哦,他最早是拐孩子的,后来厉害了,听老顾说一些难搞还要他出手,质量好的才能卖高价,聪明的孩子难骗,只能他出手,有些客户比较挑剔。”
黄健翔问:“你们拐来的孩子都在哪?”
“去晋城的路上有一个村子,叫梨园村,顾辉在那里承包了一片山种梨,在山脚盖了栋房子,院子很大,有养狗,还有看护,你们去救人的时候小心一点。”李连君看着对面两个警察,露出个半苦笑半自嘲的表情,“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只要你们抓了那些人,保护好顾夕。”
李连君虽坦诚,眼中却没有半分悔过之色,只有提及顾夕的时候,眼神才会泛起波动。她们夫妻就像是动物世界里的野兽,保护着自己的幼崽,同时又凶残地吃掉同类的崽儿,他们身上带着的是最原始的兽性。
徐景行从窒闷的审讯室出来时,颜子意赶到了永安福利院,《寻爱》的第一场戏在这里取景,秦守宜本就是闷声干活儿的人,自从《画魂》的杀人案后,他更是寡言少语,不喜张扬。
没邀请记者,剧组几个人在福利院拉了横幅,拍了合影,算是开机仪式了。
颜子意在福利院走了走,宽敞明亮,孩子们穿得干干净净,有保育阿姨照看,生活环境是好的。不过健康的孩子容易被收养,剩下的孩子很多在身心或智力上都有或轻或重的缺陷,神情动作看着有些奇怪。
大概是因为有相同的经历,颜子意看着这些孩子,滋生出怜惜之心,鼻头止不住泛酸。
城外面日头大,孩子们都在室内玩,吵吵嚷嚷的,有个小孩却不同,一个人坐在墙角的小板凳上,白白糯糯一团抱着臂,还带着个墨色棒球帽,一动不动犹如打坐。颜子意一别开头,他帽檐下的眼光就偷偷瞅她,她一看过去,他立马低下头。
颜子意笑了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小朋友,你怎么一个—”
话语生生顿住,因为面前的人缓缓抬眼,弯着一泡泪水看着自己:“子意姐姐,真的是你啊。”
颜子意心一颤,摸摸他的小脸,低下头悄声问:“净空,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