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他已经帮她太多了。
“没什么不行,就当是送你的新年礼物了,再拒绝就不回了啊。”
“......”
程一抿唇:“好吧。”
聊完这事,又说了些没什么营养的腻歪话,程一挂断了电话。
刚在椅子上发呆了十来分钟,外面有门被打开的动静。
老太太回来了。
关于说服老太太的理由还没想好,但程一想到另外一件事。
她不能盯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去见云深的朋友。
毕竟,她男朋友那么帅,她也不能太磕碜。
程一想了想,从书包里翻出钱包来,今年奶奶给她的压岁钱还一分没花。
她拿了钱包和手机,走出客厅。
老太太精神头不错,唱着小曲准备做饭了。
程一走到厨房:“奶奶。”
“学习累了吧,歇会儿,饭一会儿就好。”
程一摇摇头:“没,我就是想......出去剪个头发。”
老太太手上的动作一顿:“怎么想起来这个......”
“就长得太长了,又难打理,开学再有一百来天就高考了,剪了应该会利落点。”
老太太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蓄了一层泪:“剪了好剪了好,反正你妈也不会再回来,你这随了她的一头自然卷,也没必要留着了。”
程一眼睛红了,她上前攥住老太太的手:“奶奶。”
老太太摸着她的头发,声音里全是心疼:“你早该想开这事了,那个女人当年抛下你的时候可是半点没犹豫。”
程一记忆里关于“妈妈”这个称呼非常陌生。
她甚至记不起她的模样。
关于她,唯一的印象就是藏在抽屉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和她走的那天清晨空荡荡黑漆漆的屋子。
她知道,老太太说的都是真的。
不然为什么都这么多年过去,那个女人为什么就这么狠心,从来都没回来找过她?
她的爸爸为了守护人民守护这方土地而死,如果她想找她,只要去警局问问,就一定能找到她。
可这么多年了,她都没等到。
她心里一直有个不可能实现的梦,等着有一天她回来,再看看她。
看看她现在的模样。
可现在,大概是该放下的时候了。
每个人都在往前走,朝前看。
云深也在成长。
她不能一直活在梦里了。
该醒了。
就算她再留这头自然卷多少年,也等不来那个人了。
她大概已经再婚,有了别的孩子,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生活的幸福又美满,早已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程一趴在老太太的肩膀上无声的哭了很久。
最后老太太给她擦了泪:“一一,别为那种人哭,不值得。”
程一眨眨眼睛:“好。”
她回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再出来时,脸上已经没有泪痕了。
她跟老太太挥挥手:“奶奶我去了。”
“好。”
程一出了家门。
往前走大街上有理发店。
大部分都关着门回家过年了。
找了半天,也就找到一家开着的。
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听说是个寡妇,当年为了男人跟家里断绝了关系跑了出来,没过几年,男人就没了。
大概是没地方过年。
程一推开门走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程一的过去,也会一点一点揭晓出来。
啊,其实还是很甜的对不对,而且,一定会苦尽甘来的,你们冷静一点。
第64章 贼好看
剪成齐耳短发,做了离子烫。
原本乱糟糟的一头卷发在打理之下, 干净又简单。
连不善言辞的女人都忍不住夸了句真好看。
程一看着镜中的自己。
乌黑的双眼终于露了出来, 巴掌大的小脸白嫩干净, 耳边的碎发往耳朵后一挽,看起来恬静又安然。
只是, 女人手指聊着她额前耷拉在眼皮上的碎发:“刘海还有些长, 要再剪剪吗?”
程一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被撩起的刘海下面, 是一条有些狰狞的疤痕,从眼皮到眉骨, 足足有半个拇指长。
她静了几秒:“再剪剪吧。”
既然决定同过往断的一干二净,就干脆利落, 别留下半点残余。
女人动了手。
程一垂下眼睫, 有碎发从眼睫下扑簌簌落在地面。
大概有十分钟,女人开口:“好了。”
脸上身上的碎发被清理干净, 女人把围在程一脖颈间的理发围布给取下来。
程一抬头。
刘海被剪到眼皮上方几厘米, 露出疤痕的末端, 颜色已经褪的很淡, 凑近的话依稀可以看清楚。
她抬手弄了弄头发,手下的头发触感柔顺光滑,和从前大相径庭。
以后的生活, 添了云深, 大概也会大相径庭。
一切都在变好。
她轻轻的弯了下唇,收了手,起身, 看向女人:“一共多少钱?”
“88。”
城中村,消费水平普遍低下。
程一拿出钱,结了帐。
离开,走到玄关处,却又回了头。
女人已经在拿着扫帚打扫落在地面的头发,一团一团的,微微卷曲的。
没了这些,她跟那个女人,就再也没有相似之处了。
就算她在人穷中看到一个人像她,大概也不会再认出来了。
她和那个女人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终究还是,斩断了。
就让过去的一切结束在这里。
程一缓缓收回视线,没再回头,一路回了家。
......
翌日,初六。
她照常六点起床。
洗漱,吃饭。
穿好衣服走出客厅。
没有特别的打扮,只抹了层淡淡的口红,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老太太瞧见她要出门:“这么早干什么去呀?”
“跟宋韵她们约好了去书店买资料顺带吃饭,中午就不回来了。”
“初六买什么学习资料啊。”老太太嘀咕了句。
程一有些忐忑的回了句:“快要开学了,得抓紧时间学习了,开学有摸底考呢。”
“这样吗?”老太太拿着抹布擦桌子:“那你去吧。”
“嗯。”
“钱带够吗?”
“够了。”
程一应着,生怕老太太再琢磨出什么来,飞快的出了家门。
走到门外,才松了一口气。
打车,去公寓,跟云深汇合。
公寓前,她按下门铃,把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提了提围巾习惯性的把手塞进了口袋里,等待云深开门。
一分钟都不到,门就开了。
云深几乎是从门里蹦出来,脸上带着雀跃看着她:“来了?”
这话刚说完,就愣那儿了。
程一没说话,就静静的站那儿,仰着脑袋看着他。
明明神态跟以前一模一样,云深却觉得,这不是以前那个程一了。
气质不一样了。
之前的程一给人一种埋在土里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感觉。
而现在,她被挖出来了。
光芒四射。
云深没想到,露出眼睛的,没有自然卷的程一,会是这个样子。
清新而干净。
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晶莹剔透的琉璃。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上前,抬手揉了一下程一的脑袋:“你剪头发了?”
程一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好看吗?”
“贼好看。”
真的,好看到云深都要怀疑他家小姑娘会被别人觊觎了。
不过......
凑近了,云深的手指才一僵。
他弯下腰来,凝视着程一眼皮上淡淡的疤痕:“这是......”
这次,程一没躲,也没拉开他的手。
云深手指缓缓上移,拨开她的刘海,直到,那条长而狰狞的伤疤完完整整的露出来。
他一时错愕,喉咙像是被扼住。
程一毫不避讳的看着他:“这事我的故事,改天讲给你听。”
云深猛的回神,手指轻颤着在伤疤的轮廓上勾勒,嗓音有些紧的吐出一句:“好。”
他们今天还有正事。
半天,程一拉开他的手:“别心疼了,再心疼该赶不上飞机了。”
云深这才收了手,情绪不明的“嗯”了声。
程一边上台阶边问他:“行李多吗?”
后面的人没回答。
程一蹙眉。
下一秒,一双手从她身后绕前来,缠在她腰间。
程一察觉云深的下巴轻轻压在她肩头:“以后我保护你,谁都不能再伤你。”
啧......
她的男朋友啊......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程一眼眶一下子发红,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了蹭:“好啊。”
没抱几分钟,云深送开口,搂着她的腰进门。
他穿了外套把手机钱包什么的拿上,轻装上阵:“走吧。”
程一跟在他身后出门。
打车,去机场。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
有点兴奋。
云深都靠在她肩上睡着了,程一还在看着外面的云团。
当然,除了兴奋,还有紧张。
虽然不是见家长,但见朋友,也是一个性质。
直到下飞机,这种紧张感变得愈发强烈。
云深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时,发现她掌心全是汗。
他笑了下:“紧张?”
程一抿着唇:“有点。”
“我还从来没见过你紧张的样子。”云深趁周围人不注意,在程一脸上亲了口:“挺可爱。”
“......”
让云深这么来回一闹,程一的注意力转移。
没那么紧张了。
云深从小生活的城市很大很富饶。
出了站,迎面街道扑来一股繁华的味道。
程一看着川流不息的车和摩肩接踵的大厦,感觉有点不真实。
她捏了捏云深的手,才找回点真实感。
距离吃饭时间还早些,云深打算先回家一趟。
他报了地址,车子开出去。
程一侧目看他:“咱们要去哪儿?”
刚刚他报的地方很明显是个住宅区,而不是饭馆什么的。
云深紧了紧她的手:“先回家,我得去看看浅浅。”
程一怔了怔,才道:“好。”
车子最后在一扇铁艺大门外停下,透过黑色的铁艺大门,可以看到内里的情形。
白色的漂亮别墅,高贵典雅,里面种了不知名的名贵树木。
程一在云深给她打过来的图片里见过。
一眼看过去,全是奢华的象征。
那是她没有踏足过的世界。
云深的世界。
此时此刻,程一在意识到,她和云深之间的天差地别。
如果不是那件事,这辈子,她大概都不会有靠近云深的机会。
命这东西,挺神奇。
明明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被这样连在一起。
程一正有些出神,听到云深叫了她一声:“程一。”
“嗯?”
“我回去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程一点头。
她很清楚,现在不是跟云深父母见面的时机。
云深捏了下她的手,吐出一口气:“给个鼓励的抱抱吧。”
程一看着他。
他的脸上全是不安。
很难想象,一个人回自己的家里,会不安,会害怕。
明明家是那么温暖的地方。
程一静了几秒,给了他一个特别踏实的抱抱。
云深松开她,一鼓作气,没有停留的转过身。
客厅里一片寂静。
初六,云城已经去上班。
不过,厨房里有香味儿。
应该是张妈在做饭。
云深走过去。
张妈看到他,非常意外,惊呼一声。
云深做了个“嘘”的动作。
张妈立刻了然的噤了声。
云深压低声音问她:“我妈在浅浅房间里?”
张妈点头:“嗯,自从那天从医院回来,太太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浅浅。”
避不开张晓娟了。
还是先探探情况吧。
云深看了眼已经在冒起的蒸锅:“张妈,你什么时候上去送饭?”
“再有十来分钟吧。”
“好,那我到时候跟你一起上去。”
当薏米粥熬的香味儿四溢,张妈揭了锅,乘好,再把别的饭菜一起装盘,端上去。
云深跟在她后面一起上楼。
云浅的门外。
张妈轻轻推开门,看了云深一眼:“太太,饭好了。”
“放下吧。”
张妈很快出来。
云深示意她离开的时候把门留缝儿。
张妈照做,有些难受的看了他一眼,下了楼。
云深站在门口,微微弯下腰,保持着一个滑稽的姿势,透过门缝悄悄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