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是朱雀神兽之血, 你们可曾使用过?”
贺佐忽地轻笑, 双手交叉放在石桌上,肯定地道:“自然是用过的。”
桑裴:“抱歉,我们兄妹也是路上听人说, 朱雀部落的神兽之血被人封印了,只能看不能用,故而想试一试, 倘若能取出来便罢, 取不出来, 我们也可以帮你一个忙。当然了, 贺佐兄如果不同意此事,等我妹妹醒来,离开丙鼎霞谷便是。”
说完, 清凉的酒水入喉,桑裴眯眼品尝酒的味道,它尝起来与百血酒一样,却祛除了血的腥味,混合了一种果香。不得不说,朱雀部落虽说实力落后其他部落,但在吃喝玩乐一途,倒十分擅长。
桑裴慢条斯理地喝酒,眯着眼睛暗地打量贺佐的神色。
贺佐听过桑裴的话,笑容一滞,眼中泛起杀机。朱雀一族的神兽之血是个秘密,舟禾如何得知?
短暂的慌乱后,贺佐很快整理了心绪。
以他对苏小白的了解,她绝对不像她的契约者那样见死不救。确定了绿绒不再有事,贺佐卸下了一部分忧愁。
他哈哈大笑道:“舟禾小兄弟啊,不是哥哥不借给你,实在是,我自己做不了主啊!况且,不知你从哪里听到的流言,朱雀之血就在王上的手里,我们怎会用不到?”
桑裴暗骂:果然是个老妖精。
不过他既然来了,跟贺佐坐在一个石桌上,就有把握劝服他。
“贺佐兄,真的抱歉。很多小妖都这么说,四大部落,朱雀一族弱于白虎和青龙。”桑裴漫不经心地抛出诱惑,接着说道:“我信以为真,眼巴巴的跑过来,是想帮你们解除神血封印。”
别人或许听不出他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可贺佐这个老妖精,他肯定知道。
想劝服贺佐取出神兽之血,不能只仰仗扶疏的能力,因为无论桑裴答应不答应,等扶疏醒来后,一旦得知自己能救绿绒,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那些要带扶疏离开的话,只是为了诈一诈贺佐罢了,让他心底慌乱,好方便他行事。
就算,扶疏不计代价帮了他的忙,桑裴还有其他的法子。
沙罗树给的残卷上隐约提过一两句,说缠天一战之后,神兽陨落,四大部落中有两个部落的神血被不知名的东西封印了,用不了。
桑裴结合各部落的实力,朱雀和玄武部落比青龙和白虎部落要略逊一筹,族中惊才艳艳的后辈较之白虎部落和青龙部落,少了很多。
被封印了神血的两部落,定然就是朱雀和玄武部落了。
眼看青龙白虎部落的实力日益强盛,朱雀部落能不心急吗?
贺佐当然是心急的,索性不再绕弯子,绕来绕去也挺累的。他认真地看桑裴:“你果真能解除封印?”
情况确实如桑裴所猜想的那样,朱雀部落的神血出了问题,族中妖怪不能利用神血,眼见青龙、白虎两个邻居一天天强大,他们也急呀,急的都上火了。
贺佐终于松口,桑裴很有信心:“果真。”
“你等着,我去跟王上和族内大妖商量,如果你能替我们解决这个问题,舟小兄弟,你的要求我尽力为你争取,此外,我贺佐还将允诺你一件事。”
送走贺佐,桑裴眉心舒缓,舒了口气。
将石桌上的羊皮卷整理好收入袖内乾坤,才走到华丽高大的雕花石床边。掀开被子,狠狠揉了揉小藤子,硬是把睡得昏沉的扶疏弄醒了。
扶疏卷翘着叶子,迷迷糊糊道:“哥哥,怎么了。”
桑裴冷不丁抛下一个大消息:“朱雀部落的神兽血,即将到手。”
“呀?”扶疏猛地一个激灵,随后蹿到他肩膀上兴奋地踩脚丫,“哥哥你真厉害,妖界第一的厉害!”
桑裴接受小家伙的恭维,淡淡地道:“一般厉害吧。”
扶疏睡不着了,拽拉他的脖子,“能不能说说你怎么办到的?”她就是睡一觉,事情居然都办妥了,好不真实啊!妖皇大人都做了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睡吧。”桑裴一副并不感兴趣的样子,盖上被子就要睡。
扶疏:“…………”哪有这样的,把她叫醒了,说了一堆话让她睡不着,转眼他自己就想睡觉的?“说嘛说嘛说嘛说嘛……”
桑裴背过身不理会她,在扶疏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起了唇。扶疏在他背后不停地推,又是讨好又是恭维,桑裴方才摆出一副“受不了你”的样子,低低沉沉地将索要神血的过程讲出来。
虽然他讲的板板正正,除了声音低沉好听,其他的没有一点可取之处,扶疏还是听得入迷,就算她不理解,可就是莫名的喜欢听,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
贺佐的速度很快,在第二日清早,就等候在石头屋外,说他昨夜连夜召集朱雀一族的各分支族长,商谈了许久,达成一致:
同意拿出一些神兽之血,而他们的要求很简单,救绿绒前辈的性命,解朱雀老祖宗的神血封印。
如此,桑裴就端上花盆,花盆里坐着扶疏,一起去见朱雀王贺佑。
贺佑作为朱雀部落的王,容貌和风姿无一不是最出众的,桑裴去往笛雁坡上,远远就看见山坡十里就一只火红色的鸟,站在水边,一遍遍地用鸟嘴梳理羽毛。
见到桑裴,贺佑化为人形,肤色白皙莹润,相貌秀雅清丽。她对着桑裴看了几遍,笑容渐渐放大,“跟大哥说的一样呢,是个极俊俏的后辈。”
除了扶疏的真实身份,贺佐什么都跟贺佑说了。贺佑一直都在想,什么样的小妖俊美得能让大哥夸赞,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甚至比她想象中还好看了那么一点。
贺佑心情愉悦,也不管桑裴表情如何,仰头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朝天空飞舞的朱雀吩咐了一番,就走下山坡,道:“随本王来吧。”
金灿灿的光撒入花盆,扶疏睡醒了,藤枝勾住盆沿向上扒拉,左顾右盼,见到桑裴就爬出盆子,顺着桑裴的胳膊爬上肩膀。
她想问一句“这是哪里”,察觉到前方的贺佐,与贺佐并排走的是个漂亮的女人,她脱口而出道:“她是谁?”
桑裴:“朱雀王。”
扶疏喃喃:“长得太好看了。”
“我听到了。”贺佑扭头,一眼瞧见站在桑裴肩膀上的扶疏,“这就是那个小家伙了吧,刚才你夸我我听见了,真是个可人疼的好孩子,谢谢啊,你也很漂亮。”
桑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贺佑的爪子,他现在发现,所谓的冰雪美人朱雀王,实际上比谁都热情。
“本王没有恶意,只是想摸摸她。这孩子太可爱了,你在哪找的呀,本王也好想要一个。”贺佑眼睛里透露出羡慕,她跟贺佐不同,见到漂亮的东西,就忍不住想摸一摸,如果不摸,她的妖生该少了多少乐趣?
贺佐对自己妹妹的这个毛病也挺无奈的:“小佑,舟禾小兄弟还有其他的事,你就别拖延时间了。”
“来了,大哥我跟你说,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都能得到好看的草木妖,等回头柳树林里的草木要长熟了,你可得让我先挑一株……”
贺佑离开,扶疏瘫倒在桑裴的肩膀上,“哥哥……”她想到刚才的“遭遇”,可不敢再说话了。
跟随贺佐贺佑走到朱雀王的后花园,虽说是冬天,贺佑有的是办法让自己过好,后花园里花团锦簇,梅花朵朵。
越往里走,后花园的景色越是阴气深深,到了后面,梅花越少,荆棘越多,贺佑的神态越是凝重,她总算有了点朱雀王的架势。
直到荆棘密布,密实得再也踏不进去一步,贺佐和贺佑停下,贺佑目光冷凝,对这些荆棘恨得牙根痒痒,想要吐出火焰把他们烧个干净,想到以往如此做的后果,她惊恐地后退。
贺佐解释:“神兽之血,就在这片荆棘之后了。”
桑裴问:“荆棘是什么时候开始长出来的?”
贺佐:“三百年前。神血池边莫名其妙地长了几根荆棘,族人都以为不过是个很寻常的东西,就没有在意,任由它越长越大,等到发现,已经来不及了。荆棘,覆盖了神血池。”
这一片密密麻麻的荆棘丛,将所有渴望变强的朱雀族人阻拦在外面,它们对于出现部落来说,就是一个可怕的封印。
桑裴:“你们还有什么没有说的?比如说,为什么不出去它们?”
“如果能除掉,早就除掉了。”贺佑虽然很想神血池恢复正常,但是,再也不想看到小妖枉死了,索性说出事实:“以往下手除掉荆棘的妖怪,不是死了,就是重伤。小兄弟,这里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丧命丢魂,你还要继续闯吗?”
桑裴点头:“我有办法。”
朱雀王兄妹俩对视一眼,贺佐有种预感,或许,这些荆棘真能被舟禾清除了。
贺佑抱胸,她经历过太多的失望,已经不抱希望,只是人是大哥介绍来的,也不好赶他们走。于是,用与清冷的外表不相符的懒散语气道:“既然如此,就辛苦你了。真除不了,就立刻脱身,认输不丢人,非要逞强丢了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多谢朱雀王提醒。”桑裴浑不在意,也提出一个要求,“我施展秘术破解封印,不得有外人在场。”
贺佑还想着万一这年轻妖进去出不来,的她可以搭手帮一把,如此俊俏的孩子死了,多么可惜。
贺佐真诚的道一句:“多谢,你放心,有我在,方圆百里,一只鸟儿都不会飞过。”
他拉着贺佑走了出去。
确定都走了,桑裴从袖里乾坤掏出一张羊皮卷,徐徐展开,久远的草木妖混合着血味传出,教人神色肃穆。羊皮卷里以黑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图纹,狂乱阴郁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羊皮卷上画的定然不是寻常的秘术,反倒像什么毁灭性极大的邪术。
扶疏被羊皮卷吸引,从桑裴肩膀探出身体,控制不住地摩挲黑色图纹,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垂下雾气笼罩的叶片。
桑裴对扶疏一向细致入微,见状停下,问:“你怎么了?”
扶疏闷闷地道:“图纹上,是父亲的藤汁。”
“别伤心,我在这里呢。”桑裴怔愣,很快就轻声安抚。他明白扶疏对她父亲的崇拜。沙罗树说过,沙罗妖林的守护者原本是扶疏的父亲,他是妖林千百年来最凶的草木妖,强大到能保持灵体永不消散,身体甚至异化,拥有半身人血……可惜,后来在缠天一战中陨落。
沙罗树过往记忆大多都失去了,只有那个好兄弟,他不肯也不舍得丢弃,如今还在记忆里栩栩如生着。
桑裴安抚扶疏,也就没细想:能比沙罗树更强大的草木妖,还能是谁呢?
扶疏也不知道详情,她熟悉父亲的血,是因为妖林的四方埋着那血所绘的图纹,保护了妖林几百年。
她抖掉眼泪,道:“开始吧哥哥。”
桑裴将羊皮卷展开,用妖力抛到荆棘上空,黑色图纹闪烁着黑曜石一般的光芒,荆棘丛徐徐打开,分出一条道路。
荆棘路不长,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走到中央的空旷地带,放眼望去,除了一个火红色的血池,其他的都是荆棘。
血池里跳动着火焰,灼热非凡,毫无疑问,血池里就是他们要找的朱雀神血了。要取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血池旁边还有荆棘。
目光在四周逡巡打量,荆棘突然动了动,冷不丁窜出来一个雪白的东西,到了近前才发现是一只大老鼠,体型有桑裴的人型高,龇着牙就想磕桑裴脑袋。
桑裴闪身躲开,大白鼠又一爪飞来,桑裴来不及出手,只得继续躲。
他心里闪过浓浓的震惊和怀疑。
这只大白鼠,修为远在他之上,至少是合体境。而在妖界,合体的大妖,不是早就死在了上古时期的缠天一战?
桑裴手里的盆子在看到大白鼠后,就激动得“嗡嗡嗡”晃动,硬是从桑裴手里挣脱出来,跳到一边。
想跳到大白鼠身上,可见到桑裴难得一次被压着揍,毫无还手之力。它就安静地立在一边,美滋滋看着两只妖打架,幸灾乐祸。
扶疏害怕地站在桑裴肩膀上,甩动藤条犹豫不决。大白鼠是她遇见的修为最高的妖怪,她有种预感,自己也打不过他。
桑裴又一次被打飞在地上,摔下的地方,正是荆棘丛。
“哥哥!”扶疏还是出手,勾住桑裴,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空地上。同时,藤叶包裹住桑裴的身体,颤抖地等大白鼠的拳头落到她的身上。
桑裴吐出血,咬牙:“扶疏,站在我身后。”
扶疏:“不行,哥哥打不过他。”
咣当!咣当!
当挨揍的人变成扶疏,花盆再也呆不住,愤怒地飞出去,“咣当”一下将大白鼠塞入盆子里,大白鼠还要挣扎,盆子就使劲扣,很快将整个大妖吞没,“嗡嗡嗡”地尖锐鸣叫。
盆子摇摇晃晃地膨胀,大白鼠有多大,它就长多大。里面传出挠墙的刺耳音,然后,就是一连串痛苦的老鼠尖叫,“放开俺!放开俺!”
扶疏松开桑裴,简单地治疗后,就一起看向花盆,见到花盆的模样,瞠目结舌,盆子怎么涨这么大了?
一个时辰后,盆子稳定下来,放出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大白鼠。
花盆示威地在白鼠眼皮子底下打转,没眼色的东西,主人也敢打!
大白鼠看到盆子只觉得熟悉,想了会儿,恍然大悟,这盆子……不就是以前跟在主人身边的盆子?
终于再见熟人了!大白鼠不计较盆子关闭他的事,激动得问:“盆老大在上,小的眼睛太小没认出来。哎,你在这里,小主人也来了吗,她人呢?”
他转悠一圈,将目光定在大白虎上,有些失望:“是他?”长得白白净净,还弱得不行。
花盆不满地“咣当咣当”晃荡,大白鼠立刻投降了,“是他也行啊!俺错了俺错了,不该嫌弃小主人!”
花盆:“…………”蠢货,好像一盆子砸死他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