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王乐呵:“就像我。”
翠儿:“没错,像你像你。”
一行人坐稳了,玄武王开始划拉湖水。他真正游起来,扶疏才发觉自己真的看走眼了,谁说玄武王慢的,在水里游,简直就像飞似的。要不是顾虑着背上还有玄武王后和几个客人,真的要飞起来了。
壬氿洞湖处处是湖泊溪流,弯弯绕绕,夕阳映照在水面上,宛若一把火架在水底下,水面是粼粼的金与红。湖泊两岸,是绵延的山石和森林。
若论山石之景,当选庚辛丘脉,若观丛林山谷,丙鼎霞谷最妙,若想观水,当数甲一春地最好。壬氿洞湖讲三大部落的美景融合在一处,另有一番美妙。
颛胥汀确实离得很远,但玄武王游得飞快,在看过了风景后,就到了地方。
吃了一顿饭,在颛胥汀休息一晚,次日,桑裴便和玄武王前往玄武神兽之血所在的地方,桑裴带上扶疏,白晶想要见老朋友的心情还是急切,激动地追随在后面,执夷族族长觉得自己留下无所事事,也跟了上去。
依旧坐上龟甲,玄武王引着路,深入颛胥汀的秘地,在水里下游了不知多久,玄武王开口:“到了。”
面对困扰他们几百年的问题,玄武王眼里露着期待,但愿天佑玄武一族。
桑裴走下玄武龟甲,抬头望向神血被封印的地方,这场面与朱雀部落神似,只是用来封印的东西略有不同,朱雀神血是白晶催发而出的砍不断的金藤,专克火,故而朱雀部落面对被封印的神血,无可奈何。而在颛胥汀水底下的,却是火。
一个由火编织的火笼,囚困住里面的一堆冰。
水克火,在颛胥汀的水底下,用火封印水,就需要不断地消耗封印者的妖力,乃至性命。
玄武王面对火笼发愁:“这封印实在难解,虽然并不伤害族人,族人却也进不去。我族研究百年,发现里面用来封印神血的,是封印者的心脏,若要等封印解除,还需要两百年的时间。”
白晶感受到上面传来的熟悉气息,瞬间就激动起来了,他将手放在火笼上,约摸是感觉到了他熟悉的力量,密实的火笼开了一道门。门刚一打开,就听到了玄武王的话,神色大惊:“你说啥?”
“若要解除封印,需要两百年的时间。”
白晶焦急:“不是,上一句!”
玄武王疑惑:“封印并不好解?”
白晶暴躁起来:“你到底有没有听见俺说啥,是上一句!好好想想再说话行不行啊!”
桑裴替玄武王回答:“封印用的是封印者的心脏。”
白晶眼泪霎那间就狂飙而出,嚎啕大哭,面对火笼不敢进去:“不可能,不可能啊,明明说好的,等小主人出世了一块照顾她,怎么他们一个两个的……”
他很悲痛,但是谁也怨不得,他们擅自选择封印四大部落,就要付出代价。
桑裴暗中施法,将白晶的话罩住,“你们封印时,有没有考虑过五行相克?”
白晶呜咽:“当时俺们几个光想着去封印了,谁知道那是啥呀?”
“………”那白晶能歪打误撞地摸到朱雀部落,真是他们兄弟里运气相对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们抱歉,作者君卡文,昨天死活码不出来…
第85章 目中无人
白晶解开了封印, 捧着一颗火红的心脏从里面出来。火笼没了支撑,转眼之间便消失殆尽, 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是拥挤成一大团的墨绿色水泡,一颗一颗仓鼠妖那么大, 漂浮在水中,颜色苍翠欲滴, 十分漂亮。
那水泡里装着的墨绿色的东西,就是玄武神兽的血。
白晶抱着好友的心脏, “大王,你们进去吧, 俺……想出去走走。”
扶疏注视着白晶, 捂住胸口,从白晶的心底,感受到了失落和悲痛。松开桑裴, 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这种感觉她能理解, 心脏的主人对于他来说, 就是他的族人, 就像她妖林里的草木妖伙伴, 是伙伴,是亲人,是家人。
而今, 最后一个族人也死了,就只剩下白晶一个,肯定很难过。
白晶长长的鼠尾耷拉在地上,弓着腰抱住那颗心脏,只有在抬头看着扶疏的时候,才勉强扯出一抹笑。
当初整个魔族仅剩下的三个兄弟,最后一个也死了,就只剩下他一个光杆儿了。
白晶回想起年幼时阿娘跟他说的话,老天要收拾他们,他们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魔族族人与妖界寻常妖不一样,他们族内很少有新生儿出世,一旦有,生来便是化形境的实力,天赋能力也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他们无法和别的妖族生出孩子,故而魔族的血脉无一丝驳杂,很适合修炼,种族一度也强盛无匹。
后来发生的事,白晶还没有记事。听说是魔族与朱雀神兽所在的部落发生战争,本来该十拿九稳的胜利,却倒了大霉,不断发生意外,族内的合体境以上的大能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就连他的阿爹,也是在那时候陨落的。
在白晶幼年的记忆里,魔族已经踏上了衰亡之路。当时生下来的大能,包括阿娘,在往后的几年,也陆续离世。
阿娘死前反复念叨,“不公啊,天道不公……”
他们也没做什么,怎么老天就非要毁灭魔族呢?
最后一个好友的死讯让白晶陷入久远的回忆中。
父母全都死去后,他遇上刚刚幻化灵体的大主人,缠天。缠天相貌俊美异常,男生女相,总是笑嘻嘻的,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除了臭美,心却是纯善的,毫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很喜欢能化成得天独厚的兽妖。
他救了倒霉的魔族,魔族无路可去,从此便追随他,一群小妖积极地在妖界跑来跑去,帮助别人。
只是,那样好的大主人,后来竟被逼疯了,被信任的兽妖所背叛,被朋友们利用欺骗,被天道厌弃,最后死在天雷底下,他们又一次无家可归……
在颛胥汀水底下漫无目的地走了很长一段路,等那股难受的劲儿过去了,白晶就想着,该把好友的心脏埋在哪儿。
一个回头,就看见在他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小主人,小主人的模样很像大主人,性子也像。
白晶看到扶疏,愈发苦涩:相比于小主人,他处境还算好,起码只要安分老实,老天就不会想着要灭了他。而小主人,就算什么都没做,也是错的。
小主人的本体快要撑满了妖林,她走上了大主人的道路,但她没办法退后,谁也拽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掉进火坑里。
扶疏从招摇的水草后走出,浅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看到他回头,就小声地劝:“白晶,不要难过太久了,你还有我,还有其他的好朋友,我们都希望看到你好好的,开开心心的……”
白晶腾出一只手,擦了擦眼角,胸膛热乎乎的,只是——
“小主人,你咋跟过来了,那么容易迷路,万一找不到回去的路可咋办?”
扶疏还在高兴白晶可算是走出来了,听他这么一说,瞪大了眼睛。
她才想起这么个现实的问题。方才一直都在跟随白晶走,根本没记住回去的路啊。
扶疏现在看水底下,除了水草就是泥,每个地方都一样,顿时懵圈:“不知道。白晶,你还记得路吗?”
白晶惊恐地摇头,他自己都不知道走到哪了。
“不记得路也不要紧的,我这里有迷谷枝丫,哥哥给我的,我……”扶疏翻了翻身上,摊开空荡荡的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像弄丢了,那我们该怎么回去啊。”
桑裴在这时候走了过来。就像是扶疏跟随着白晶,他也一直跟随在扶疏身后,早就料想到他们会遇到这种情况,他上前牵着扶疏的手,道:“跟我走。”
扶疏惊喜:“哥哥!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嗯。看你下回还敢乱丢东西。”在没人看到的时候,桑裴将担忧隐藏在冷峻的面容下。
有关白晶好友的结局,他能预测到。
白晶将他的过往告诉过桑裴,他是魔族,而在上古之前更久远的年代,魔族是非常强大的有关魔族的衰亡,妖界的记载寥寥无几,最详细的情况,恐怕只有手执半卷天书的鹤老知道了。
魔族的灭亡,应证了盛极必衰的道理。倘若无意外,白晶死后,世间再无魔族。
桑裴紧紧抿着薄唇,冰霜在脸上一点点凝结,他沉沉呼了口气。
倘若魔族的毁灭,说用盛极必衰盖过去,可有一个种族,无论是否做错了事,都是天生就注定被毁灭的。
缠天藤。
沙罗树曾说过,缠天的出世,他事先并没有预测到,定然在天道之外。超乎控制的东西,天生就受到天道厌弃,未来也一度因他的出现出现了岔子,沙罗树原本的预言,曾一度失准,遭到当时兽妖的不满。
后来过了段时间,缠天藤被忌惮他的兽妖坑了一把,命运被天道写在半卷天书上,只四个字:两世而亡。
触目惊心。
扶疏的父亲缠天,是缠天藤的第一世,被四大神兽率领的妖军围攻,沐浴雷劫而死;扶疏是缠天藤第二世,她若一死,世间妖再无缠天藤,而被打乱的秩序,也将重新回到正轨上。
桑裴仰起头,幽黑的眼睛似乎要透过颛胥汀的水底望向天空。
他绝无可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小家伙是他的,错了由他教训,更何况她一直乖乖的,从没主动害人。
毁灭扶疏,不如让他先死。
扶疏拉了拉桑裴:“哥哥,你在想什么呢,我们都要到了。”桑裴在想什么她不知道,可是莫名的走神,真是奇怪。
桑裴回过神来,敲了敲扶疏脑袋上的盆子,随口诌了个借口:“哦,我在想该如何取得更多的神血。”
扶疏:“…………”忍不住同情玄武王了怎么办?
白晶在他身后插了一句:“哈哈,那被你算计的老龟该哭了,倒霉哦。”
扶疏眉眼弯弯,看见白晶的这幅模样,她就放心了。
三个人又回到原地,玄武王和执夷族族长守在原地,等候着出去的人回来。
“此事多谢小友,你等对玄武一族有大恩,本王没齿难忘。”
玄武王对桑裴等人一一感谢过,在看到白晶的时候,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复杂,虽然白晶所说的话都被桑裴施法隐藏,可是看白晶面对封印时的神色,以及他为何能接触火笼,和后来捧着封印神血的心脏失控的跑出去……大致能猜得到前因后果。
猜到归猜到,要说怨恨,肯定是有的,这个封印就是害的玄武一族实力远落后于其他三族的罪魁祸首,而白晶,竟然与害他们的妖有关系,罪魁祸首已死,他们只能把恨意转移到他身上。
奈何,替他们解开封印的,也是这大白鼠。
又是怨恨又是感激,玄武王面对白晶,脸皮动了动,实在不知该拿出什么表情。
总归是喜悦占了上风,玄武王道,“既然封印已经解除,本王应诺你们的事,也该实现了。请小友随本王进去,拿取神血。”
后面的一句话,是对桑裴说的。
由玄武王带着,桑裴、扶疏、白晶和执夷族族长先后进入神血所在的圈。神血所在的地方,本身也是一重封印,将神血封在水泡内,除非是玄武后裔,否则即便见到神血,也打不破、拿不走。
玄武王大手一挥,给了桑裴足够的神血,一行人复又坐上玄武王的龟背,被他带回去。
翠儿早已在族内等候着了,一见到玄武王,便踢开脚下的凳子,急匆匆的赶过来,揪着对方袖子,迫不及待的问:“如何?”
玄武王沉了下脸,憋了一会儿,突然一声朗笑,激动万分:“成了,成了!”
“哎呀,你是要吓死我!”陡然一转,翠儿一口气险些背过去,她对着玄武王的胸膛来了顿老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成了就好,成了就好!”
只要给他们时间,等玄武一族吸纳了神血强大起来,四大部落的联盟更加牢固,那狐族就再也翻不起浪花来!到那时,他们玄武一族的威胁,算是解除了。
翠儿高兴之下,就想要好好安排出一场盛宴,作为给桑裴扶疏一行人的谢礼。
命令一条条的吩咐下去,小妖们有条不絮的动手准备。
玄武王和翠儿还在沉浸于狂喜之中,从外面进来一条胖头鱼妖,神色异常紧张,走了进来就对着玄武王和翠儿禀报一件事。
“什么,糟心的东西,他们又来做什么?”翠儿勃然色变。
桑裴等人还在殿内,没来得及离开。玄武王一脸憋屈,为他们解释,“狐族又来人了。”
扶疏皱眉:“他们来做什么?”
一提起狐族,扶疏笑脸顿时就僵硬了,她对于这个妖族,真的是半点好感都没有,只有讨厌,除了讨厌还是讨厌。一堆贪婪、虚伪、假仁假义的妖怪,差点害死了哥哥他们。
翠儿接过玄武王的话,冷漠道:“狐族常常派人过来,以各种名头,向我们索要东西,起初还没有什么,要了便给,索性也没什么,可后来要的东西越来越珍贵,把他们的心养大了。”
翠儿说完,除了桑裴,其余三个就炸开了。
扶疏:“真的好过分。”
白晶:“就是,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执夷族族长:“狐族没那么穷困吧,居然伸手向别人要东西,他想要做什么?”
桑裴解释:“狐族本意并非如此,他们在试探玄武一族的底线。”
“对。可我们也没办法,不给就要打,可玄武部落不能轻易发动战争。”翠儿道,“壬氿洞湖的妖族性情温顺,早已习惯了安宁,并不适合出战。”
这点,桑裴也不好说什么。总归是玄武一族的事,与他无甚关系。且他作为庸陵王,妖域愈乱,庸陵越想看到。
不过,他与狐族有大仇,倒是不介意帮玄武王一把。
通报的胖头鱼迅速下去,没过多久,狐族派来的狐狸就走上了大殿,是一个长着刻薄脸、背后甩着六条尾巴的狐妖。
见到玄武王夫妻两个,行了个敷敷衍衍的礼节,就肆无忌惮的扫视着大殿,看到桑裴和扶疏一行人,挑了挑眉,扬高了调子:“他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