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怕大爷忘记,沈凌又动手将用法写了一遍。
怀山药和泡脚的方子,都比较温和。
尤其是怀山药煮好以后,就像是一道羹汤。蕊姐试着饮了一口,发现这药汤一点都不苦,便小口小口的饮完汤汁。
侯夫人在旁看着松了口气,然后又张罗着让丫鬟们给蕊姐泡脚。
两天以后,蕊姐的风寒感冒好了一半。沈凌如约过来复诊,还是大爷出面接待的她。
沈凌诊了一下脉,去掉了泡脚的方子,加大了怀山药的分量。
第五天上,蕊姐的风寒感冒便好了。
侯夫人为着蕊姐第一次好的这么快,又没有受罪喝那么多苦药,便吩咐下去让账房给沈凌双倍的诊金。
沈凌医好侯府的蕊姐以后,来药铺请她的人家便多了起来。
这些人家多是与远乡侯府交好的人家,沈凌在其中周旋久了,终于在京中有了些名气。
她方才开始在京中大展手脚,在药铺门口挂上义诊的牌子,免费为京中百姓诊治一个月。
药铺的病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沈凌又额外聘请了两个医术不错的大夫,三个大夫一齐在药铺坐堂诊治看病的百姓们。遇到三个大夫都棘手的疑难杂症,她方才出手看病。
义诊结束以后,沈凌所开的这家惠民药铺便打出了名气。
沈凌不光在达官贵人间有了名气,在京中百姓中也有了不少知名度。
年末的时候,京中下起了大雪。大雪连下七日,京中得了伤寒的人不计其数。
沈凌命人在药铺前支了两口大锅,让药铺伙计熬制驱寒治病的药汤,药汤熬好以后,只需两文钱便能得着一碗药汤。
王侍郎到达药铺的时候,排队买药汤的百姓几乎将药铺的门口堵住,他还未有所表示,身边的两个小厮就将几个堵住门口的百姓驱走,护着他到了药铺。
药铺里的三个大夫正忙得团团转,伤寒肆虐京中,这些天,他们三个大夫不知接待了多少病患。
王侍郎轻咳一声,有个伙计机灵,看他衣着不凡,忙过来招呼。
王侍郎道:“王大夫可在?”
伙计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们东家去了远乡侯府,贵人若是想请东家上门看病,不如留下名讳,等我们东家回来一定登门造访。”
王侍郎闻言方点了点头,伙计忙取了纸笔过来,王侍郎留下府上地址便带着小厮们走了。
沈凌此刻确如伙计所说在远乡侯府上,伤寒肆虐京中,蕊姐体弱,自然避免不了。
沈凌到时,蕊姐已出现了高烧的症状。
沈凌忙从医箱里取出自己的那包银针,拿出最细的几根银针,分别在蕊姐的左右手上扎了几针。蕊姐这病来的凶险,开方熬药的话太费时间,沈凌便用了手针,先给蕊姐退烧再说。
沈凌扎了几针后,方才开出一道方子。大爷见方子上写满了药材,料定蕊姐又要怕苦不肯吃药,便问道:“这方子不伤脾胃吗?”
沈凌道:“这是泡脚的方子。令妹伤了脾胃,直接喝药的话恐怕吸收不了药性,还不如用药汤泡脚,效果也是一样的。”她说完又开了一道食补的方子,这道方子还是白及教给她的,取六只麻雀熬汤,熬到一半放入葱白和芫荽,不仅可以驱寒还能补益正气。
有了这两道方子,蕊姐的病情应该能尽快控制住,沈凌开好方子,收了银针,方与大爷告辞离去。
回到药铺,伙计便告诉她,有好几户人家差人过来请她上门诊治。
沈凌便按着先后顺序,一一到那几家回访。轮到王侍郎家中时,天色已经将黑。
沈凌由府上的一个老管家送到了二门处,便看到了一个体面的婆子,请安问好后,便将她领到了上房。
“家母昨日出去了一趟,今早就有些鼻塞头痛。现在又觉得嗓子疼的不行。”一个生的单薄秀气的少年出来接待她,将病情详细与沈凌说了一遍,末了道,“还请大夫为家母细细诊治一番。”
沈凌客气几句,便到了侍郎夫人的床前,酸枝木大床上悬着浅青色的帐子,一只保养的非常好的右手从帐里伸了出来。
“还请大夫费心。”帐子里传来一个妇人的低语,声音有些微的嘶哑。
沈凌诊了一下脉,不过是普通的伤寒,她正待要开方子,王侍郎回来了。
王侍郎今年五十来岁,穿着玄色便服,头上簪了一支竹簪。
不知为什么,沈凌见到他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眼熟。王侍郎也觉得沈凌眉目依稀有几分熟悉,寒暄间便问到沈凌的籍贯。
沈凌说了自己的老家在何处后,王侍郎脸上就变了色,他看了沈凌半响,才开口说话道:“不知王大夫今年贵庚,尊名是哪两个字?”
沈凌看他的神色不对,见他问自己的姓名和年纪,联系他的眉目有熟悉之感,心里忽而有了个猜想,便将姓名和年纪一一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王侍郎复杂的看了她好半天,将当年的旧事说了出来。
王陵生当年本想到省城的几个书肆里看一下,哪知路上却被一辆马车所撞,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以后,不知撞坏了哪里,从此就失了忆。撞伤他的是外地的一个行商,见他虽然失了忆,但是颇通文字,便将他带在身边,充作账房先生。
王陵生当了行商的两年账房先生,便萌生了考取功名的想法。他不知自己姓名籍贯,便让行商给他买了一个户籍,从了行商的姓,取名王无庸。
王陵生有先前的底子,轻轻松松就考取了一个秀才,后来又考上了举人,到京城参加会试。
他高中进士以后,恩师看他年轻有为,又未曾婚配,便问过自己兄弟的建议,将侄女许给了他。
一直到他前年升任侍郎,因为喝多了酒,在雪地里摔了一跤,才想起一些往事。他后面也曾派人到家乡寻访自己的家人,得到的却是寡母和妻子早逝,儿子远走他乡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擅长手针,且一针下去就能治好痛经的却有其人。等我问问我弟,我是听他说的。他是念中医的,同学里有中医世家的子弟,因此这种名医,我听过不少。文中的白及就是他说过的一个名医。
第191章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到院子里, 站在院子当中的沈凌拂去身上的雪花, 对王侍郎道:“大人请留步,在下告辞。”
她对王元吉那失踪多年的生父并不感兴趣,也不想认王陵生这个父亲。自己自由自在这么多年, 又是女扮男装之身,何况王陵生又娶了另外的妻室,有了自己的子女。自己一旦与他相认,矛盾必不可少, 还不如不相认的好。
因此沈凌只一口咬定,自己的生父已经早逝,这一点外公外婆早在小时候就已经告诉了她。王陵生见她死活不承认, 也没有办法,只得看着她慢慢出了院子。
京中这一场伤寒一直闹到来年春天才慢慢平复下去。
阳春三月,沈凌这天踏春归来,就听药铺的伙计说王侍郎亲自过来想请她到府里看病, 看她不在, 就留下话来,让她回来以后务必到府上去一趟。
这几个月来, 王侍郎经常过来,许是为了弥补当年的缺憾,来的时候不是带些补品就是一些衣物。
可是请她到府里, 却是头一次。
沈凌便换了身衣裳,坐了马车,去了侍郎府。
王侍郎不急着让她到房里看病, 反而将她让到了花厅,屏退完下人,方开口道:“前几天,宫里传出消息,皇后要给今上往宫里添几个新人,已经定下选秀的时间,就在下个月。至于范围,凡是七品以上的官家女儿,年龄在十三岁到十六岁的,只要未曾定下婚事的,都要送去参选。”
沈凌闻言看了王侍郎一眼,“大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选秀什么的,跟府上有人患病有关系吗?
王侍郎轻咳一声道:“芳姐,也就是你那最小的妹妹,今年刚好十四岁。本来我们想等你表弟埙哥中了秀才以后,再定亲的。哪知却出了这事。”他看着沈凌说道,“芳姐不愿进宫,为了这事,已经绝食一天了。”
沈凌听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王侍郎最小的女儿芳姐自小就和表哥埙哥定下了娃娃亲,不过这件事只有两家人知道,还未过明路,打算等埙哥中了秀才以后再说。
哪知宫里突然要选秀,芳姐家世年龄都合适,又没有定亲,如无意外的话,是一定要去参加选秀的。可是,她不愿意参加选秀,怕一去就没了出来的机会。
王侍郎和夫人也心疼女儿,所以便把沈凌叫来,看有没有种药吃了能让人虚弱不已,然后再让芳姐称病就可以逃避选秀。
沈凌想了想,从医箱里拿出了一只不高的古瓷瓶。
“能让人虚弱不已的药没有,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种药吃了可以让她落选。”沈凌从瓶子里倒出几粒药丸,“这药丸专治高烧不退,寻常人若是无病吃了以后便会出一种疹子。不过这药丸最好在参加选秀的前一天服用,那时效果最好。”
沈凌细细将药丸的服用方法和出现的效果说了一遍,言明那疹子只要停服这药便会自然消退下去,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王侍郎将药拿给夫人时,夫人梅氏有些将信将疑,找了个信得过的丫鬟试药。那丫鬟吃了药丸以后,第二天脸上身上就起了好些疹子,不过停药以后,过得两天疹子便下去了。
梅氏方放下心来,将药丸妥善收好,准备留着给芳姐选秀的时候用。
有王侍郎这样不想女儿进宫的人家,也有巴不得把女儿送进宫的人家。
沈凌从王侍郎府上回来,就有一户勋贵人家把她请了过去,给府里待选的七姑娘调理身子。
这位七姑娘身子骨倒是可以,就是脸有些不够白嫩。沈凌给她调理身子的时候,她的母亲三奶奶便问沈凌可有美白的方子。
沈凌当即写了两个方子,一个内服,一个外敷。但是觉得以这位七姑娘的姿色,即便皮肤变得白嫩,只怕入选也难。
除了有人问沈凌要美白的方子,还有要瘦身的,祛疤的种种能让人变得漂亮的方子。
沈凌觉得这也是一个提升自己知名度的机会,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各种美白的方子整理出一个小册子,只要有人问起,便将小册子送给这些人家。
四月初旬,选秀在京中拉开帷幕时,镇国公的老夫人在这个时候却病倒了。
京城谁都知道,镇国公是出了名的事母至孝,老夫人一病倒,他便向今上请了旨意,将宫中医术最好的徐太医请了出来给老夫人看病。
可惜老夫人的病,就是这位医术在当朝数得着的徐太医也没有看好。无奈之下,镇国公便从民间寻访名医,也不知是谁给他推荐的,总之没几天,镇国公府的人就找到了药铺这里。
沈凌还是第一次来镇国公府,她虽去过不少权贵世家,但镇国公府是当朝数一数二的勋贵世家,寻常患病都是从宫里请太医过来诊治,若不是这次太医们未能治好老夫人的病,只怕她绝无机会能够来到这里。
在沈凌看来,镇国公府也不过是比远乡侯府大一些,更富贵一些罢了。于她这样连皇宫都住过几辈子的人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她平静的跟着丫鬟后面,来到了老夫人住的青松院。
一进上房,沈凌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她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只在丫鬟的带领下到了老夫人的床前,然后诊脉看病。
沈凌一诊脉就发现老太太肾阴虚的厉害,心肝血也比较亏损。她这才将目光放在了窗下的两个花几上。花几上摆放了两盆兰花,兰花开的正好,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她正望着兰花出神,就听下面的人回报,镇国公回来了。
沈凌便将目光收回,由着镇国公将她请到了旁边的房间。
“敢问大夫,家母到底所患何病,为何整晚都不能入睡?”镇国公一坐下就开口问道。
沈凌缓缓问道:“有件事,我想要请问国公爷,老夫人到底是从何日起开始出现不能入睡的症状的?”
镇国公马上道:“已经有三天了。从三天前就开始出现了。”
沈凌又问:“窗下的那两盆兰花不知是何时放到老夫人房间的?”
这种小事,镇国公就不清楚了,忙吩咐人去问房里的丫鬟。回来的人说,那两盆兰花是花房的人三天前孝敬上来的,老夫人看着喜欢,就留在了房里。
沈凌便道:“老太太之前也有夜不能寐的毛病吧?”
镇国公点头道:“是有,不过没这次这么严重,一连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眼睛干疼的不行。”
沈凌道:“其实也没什么,老人家上了年纪,平时又多思虑,便伤了心血。心血不足,便会睡眠不好,一来二去,肝血也会不足。本来只要喝两剂汤药就好,只是这房里放了两盆兰花,兰花的香味不利于人入睡,时间一长病情自然加重。”
镇国公听了,马上就命人将兰花搬走,沈凌道:“不仅兰花要搬走,老夫人以后也要早起早睡,越是熬夜,就越是亏损肝血,肝血一少,就更不容易睡着了。”
沈凌说着话,便给老夫人开了个方子,镇国公接过去一看,和徐太医开的方子全然不同,里面的好些药材,他都没在徐太医的方子上见过。
沈凌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老太太这次病情会这么严重,固然是因为那几盆兰花,但平日思虑过多也是其中一个主因。思虑一多,便易伤脾。我这方子以补脾为主,脾气一足,血气自然会充裕。”
镇国公心里虽存着疑问,但是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吩咐人去抓药,然后吩咐管家,将沈凌送回药铺。
管家回来以后,就见府里又多了一位别人介绍过来的名医,那位名医给老夫人诊脉时,那两盆兰花仍在房里。原来老夫人不信自己夜不能寐是因为兰花的缘故,说两盆兰花放在房里看着鲜活,不肯让人将花搬走。
镇国公也觉得沈凌太过年轻,便依着老夫人,将兰花留了下来,而沈凌开的药方则被放了起来。
老夫人被京中有名的大夫都看了一遍,开出的方子有的吃了,有的没吃,但是病情一点没好,反而越发重了,就是白天,也没有了睡意,眼睛红的厉害。
镇国公看老夫人熬的不成样子,想起沈凌说的话,试着将两盆兰花挪了出去。
傍晚的时候,丫鬟就过来回禀镇国公,说老夫人小睡了一刻钟的时间。
镇国公当即命人去将沈凌开的方子翻出来,到药铺抓药。
两天以后,老夫人一连喝了沈凌的两副药,夜里终于能睡上一两个时辰了。
镇国公等老夫人的病情稍微好点,马上派人去请沈凌过来复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