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授在他作画的时候, 一声未吭，等他作完画才道：“小伙子画工不错啊！”
沈凌谦虚的笑道：“老先生过奖了。”
老教授道：“你是这家店的店主还是请来的帮手？”
“我是这家的店主。”沈凌说着话，给老教授倒了杯茶，“老先生想买什么东西？”
老教授笑道：“我是过来串门的。那边的店铺看到没有, 我是那家的店主。”
沈凌之前也曾透过玻璃看到过博雅斋里面的情形, 如今见到店主，便道：“原来那家店是您老人家开的, 只是我来这里差不多半年多，怎么一直没见开门？”
老教授道：“我之前身体有些不大好，便去南方住了一段日子。”
他说话的时候, 沈凌就看了眼他的气色，觉得他的气色还可以，看来在南方住了段日子, 病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你这工笔画是跟谁学的？”老教授说不到几句话，就将话题又转到了沈凌的画作上。
沈凌笑道：“是我自学的。画得不好，让您见笑了。”
老教授摇摇头，认真道：“你不用太谦虚，我有一个朋友是美院的教授，跟他在一起久了，我也能看出一些好坏来。”然后道，“你既然喜欢画画，怎么当初没有上美术学校？”
沈凌的绘画是经过这么多世界的练习才有现在的水平的，所以他从未想过成为专业的画家。
“画画只是我的一个爱好，我个人比较喜欢做生意。”
老教授听了就道：“那就太可惜了。不过你既然喜欢画画，何不开一家书画城？我们古玩城旁边就有一个书画城，那里的人流可比我们这里多多了。”老教授教了一辈子学生，平生最喜欢的便是这些有才华的年轻人，又觉得沈凌这个人虽然很有才华，却不骄傲，因此便愿意多说几句。
沈凌被他这样一说，便有些心动，面色还有些犹豫，“可是我在画坛没有什么名气。”
老教授大手一挥道：“这怕什么？你开书画店又不是光卖你一个人的作品。你若是真的有这个打算，我可以将我那位美院的朋友介绍给你。他这个人在画坛虽没有多大名气，但是好歹是a市美协的副主席。你去他那里求几幅画，再收购一些别人的作品，这书画店就开起来了。要知道这书画店可比古玩店挣钱多了，现在社会上的那些名流都比较喜欢附庸风雅，只要你的画确实好，他们肯定愿意掏钱。”
沈凌一听到挣钱两个字，立时就下了决心，中午的时候，便请老教授去附近的饭店吃饭。老教授在饭店坐定以后，便给他那位美院的朋友打了个电话。
出乎沈凌的意料，这位美院教授，a市知名的画家莫老，竟然是一个分外随和的人。
沈凌请他点菜的时候，莫老摆摆手：“我这人没有什么忌口，什么都吃。”
因为知道老教授刚刚疗养回来，沈凌没有敢要白酒，只要了一瓶饮料，然后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莫老喝了口饮料润了润喉，“老唐，我今儿又遇见了一幅仿品。那仿品仿得真像，就连我这个原作者看了，也觉得仿的不错。我再一问，原来那位画作者是一个研究生，难怪！”
唐教授道：“能被你夸上两句，想必那个研究生的水平不错。不过我今儿让你来却是让你看一个新人的画作的。”他将沈凌刚才所画的一幅花鸟图取出来，找了张空桌子，铺了张报纸才展开来。
莫老凑上去看了半天，点头道：“的确画的不错，和那个研究生不相上下。”
唐教授指着沈凌道：“就是这位小伙子画的。”
莫老以为唐教授把自己叫来是为的帮沈凌在画坛打出名气，哪知却是为的求画，他想了想，“我手里倒是有几幅刚画好的作品，我嫌笔力有些不够，正准备扔掉。既然老唐你开口，那我就把画送小孟你了。你也不要跟我提钱不钱的事，既然你是开古玩店。那你就送我几件仿品好了，我拿去正好放在书房的博古架上。”
沈凌知道某些画家对自己的画作要求很高，一幅画有一个地方画的不好就会销毁或丢掉。但是对外行来说，他们只看重画家的名气，至于画作的好坏，他们是不大理论的。所以市面上出售的这些画作，即便是那些名画家所做，多半也是微有瑕疵的作品。那些真正好的作品，画家一般是不会出售的。他们会将那些珍品收藏起来，或是送给那些真正懂得欣赏的人。
因此沈凌听了莫老说的话，并不在意那些画作是要处理的作品，反而举杯对莫老和唐教授说了声谢谢。
饭后，沈凌又请唐教授和莫老到他的店里坐了坐，他从橱柜里拿出一盒好茶叶，亲自沏了壶茶。
两人对他的茶艺赞不绝口，品完茶，莫老指点了一番沈凌的画艺，先一步离开。而唐教授则一直和沈凌聊到了黄昏时分。
临走的时候，唐教授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沈凌道：“对了，最近我听说h市那边会举行一个大型的古玩交易会，小孟你有兴趣去转转吗？”
这个消息，沈凌最近在古玩城好几个店主口中听到过，听说这个大型的古玩交易会会吸引很多各地的古玩爱好者过去，有不少人还会将自己手里的祖传宝物拿过去请专家鉴赏，然后借机抛售。
沈凌觉得一个人兼顾两家店铺有些忙不过来，因此说道：“最近事情不少，又要张罗开书画店，我恐怕抽不出时间来。”
唐教授道：“时间都是挤出来的。这次古玩交易会可不能错过。你开店时间还不长，应该不知道这种交易会分明暗两场。明面上的那一场是用来给那些外行人看热闹的。另一场才是重头戏，往往由圈子里几个有资历的老人牵头，组织这样一个地下的交易会，里面能淘到不少好东西。不过这样的交易会鱼龙混杂，所以凡事莫多问，一切小心为上。”
沈凌一听还有这样的交易会，便想了想，自己可以暂时将古玩店关闭一阵子，晚礼服店那边有林芳，这样去个十天半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唐教授游说沈凌去那边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个人就伴，如今见沈凌答应愿意去见识一下，就告诉了他一些注意事项。
哪知就在临行前几天，唐教授不知为什么吃坏了肚子，住进医院打了几天滴，身体虽恢复了一些，但是想要到h市去参加交易会是不能了。
沈凌只好一个人动身。
h市是全国有名的旅游城市，物价差不多是a市的两倍多。除了这些，这边的人还比较嗜辣，几乎每道菜都要放辣椒。
沈凌在这里待了两三天，稍微适应了这边的饮食后，交易会就差不多开始了。
唐教授说像这样明面上的交易会虽然也有一些真东西，但是比较少，除非你运气比较好，不然很难成功捡漏。
沈凌便抱着闲适的态度在其中闲逛，遇到那些仿的比较好的赝品就花低价买下来，到时可以装点店铺也可以送人。
这样逛了差不多五天，沈凌一件真品也没遇到，他也不失望。马上就要到地下交易会开始的时间了，那个才是他此行的重头戏。
地下交易会的地点是在h市的古玩城的负一楼，沈凌乘坐电梯到达负一楼后，就见走廊的尽头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沈凌走到跟前，推开门，就见里面是一个占地约有两百多平方米的房间。
房间被人用山水屏风隔断成了东西两间。
东间当中放着一只仿古的红木方桌，上面放着一对普通的青花瓷花瓶，周围摆了一圈沙发。沈凌早前听唐教授说过，如果上面放的是花瓶，说明当天在东间这里交易的是瓷器。
而西间当中也放着一只同样的方桌，只是上面放着的却是一只青铜剑，说明在西间这里交易的应该是青铜器。
沈凌对青铜器了解很少，便坐在了东间的沙发上。
东间早前已经坐了几个人，他们似乎是认识的，正在那里小声的交谈，看见沈凌坐过来，也没有抬起头跟他打招呼。
过了半个小时，沙发上已经坐满了人。就有一个相貌端正的年轻人从外面走进来，手上小心的捧着一个青花人物小罐。
他将青花罐放下以后，就从桌上带着的抽屉里翻找出纸和笔，写了一个底价，然后就请众人可以自行查看。
沈凌最后才上前查看，心里微微一沉，若他没有看错的话，眼前的小罐应该是一件赝品，他不动声色的退下来。
等到年轻人发给他们纸笔，让有意者写下投拍的价格时，沈凌没有动。他发现他们中有一半的人没有动笔，看来这里头行家不少。
第二件物品是一只五彩寿山福海大碗，沈凌查看后发现是一件真品，只是底价标的太高。他仍然没有参加投拍。
第三件物品则是一只褐色的香炉，底价只有五千块。
沈凌和大多数人一样，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这件东西的朝代，想必这才是底价这么低的原因。恐怕香炉的主人也不知道这件东西的真正来历。
沈凌看了好一会儿，又上手摸了一下，发现香炉整体都很光洁，几乎没有什么细小的缺口和缝隙。就连炉底也没有什么磨损过的痕迹。沈凌观察了半天，最终判定这件东西应该是新出土的古物，而不是所谓的仿品。
投拍的时候，沈凌看大多数人几乎没有兴趣，便写下了一个一万二的价格。结果不出意外，那只褐色香炉被他拍下了。
接下来，年轻人又拿来了好些瓷器，有些是明清的瓷器，有些是和那只褐色香炉一样，上面没有什么款识，看不出什么来历的瓷器。
沈凌又看中了一件青花灵芝纹石榴尊，他觉得年份至少也是民国的，便花两万块投拍了下来。
第二天，地下交易会东西两间交易的分别是玉器和书画。
沈凌选择了玉器，他从前佩戴过不少玉石首饰，因此很容易就能看出其中的真假。交易会上拿出来的玉器有真有假，总的来说，真的还是比假的要多的，沈凌后来投拍到了一对花纹黄玉璧。
交易会结束以后，沈凌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唐教授说的没错，这里面好东西确实不少，只是看你能不能识别出来。
那只褐色的香炉，沈凌总觉得不像是宋元明清朝代的东西，拿去给唐教授看，唐教授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是什么朝代的东西。后来还是请教了一个专家，才知道那只香炉原来是东汉越窑的东西，大约可值个□□万。
至于那件青花灵芝纹石榴尊则是清代的东西，可以值个三四万。
不过最令沈凌意外的是那对花纹黄玉璧，当初他是看玉质还可以，不过因为表面有些破损投拍的人比较少，所以他才花八千块钱投拍了下来。但是没想到，看似普通的这对花纹黄玉璧竟然是汉朝的东西，虽然有些破损，但是也能值十几万。
这三样东西，沈凌放在店里没几天后，那个胖子又来了。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带什么专业人士，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他一眼就相中了那对花纹黄玉璧，最后花十五万买了下来。
胖子付钱以后，又问沈凌要了一个锦盒，把玉璧放在里面，据他说，他一个客户特别喜欢收藏玉器，这对玉璧就是送给那个客户的。
胖子走后，沈凌将自己从交易会上买来的几件仿品仔细清洗了一番，就登门去莫老家里走了一趟。
莫老果然对他带来的几件仿品很喜欢，他这人虽然喜欢古董，但是却特别怕上当，因此非常青睐那些仿的比较好的赝品，觉得仿的比较好的赝品与真品没有什么差别。
沈凌送了这几件仿品后就告辞了。他是觉得之前收了莫老的几张画，虽然莫老没有要他的钱，只收了他几件仿品，但他总觉得过意不去，再一个就是，他也想与莫老打好交道，这样自己以后即便不能再弄来莫老的作品，也能求一些莫老学生的作品。
所以沈凌后面又去了几次莫老家里，为的就是认识几个莫老的学生。
那天，便让他遇到了一个莫老的学生。那个学生看上去穿着很是寒酸，沈凌去的时候，他正在跟莫老借钱，开口便是五万块钱。
第101章
莫老虽然在a市有点名气, 但是他这人并不喜欢出售自己的画作。市面上流传的多是他觉得不满意的画作, 那些画作，多半都是有人来求画时，莫老半卖半送出去的。总的来说, 莫老并不算有钱人。
当那个学生来借钱时，莫老叹了口气：“小罗啊，不是老师不借给你。你师姐今年就要结婚，打算在a市买房子, 我和你师母便拿出了全部积蓄给她当陪嫁，让她能够买一套合适的房子。所以我手头钱不多，大约只能借你两万, 你看怎么样？”
罗中明低着头道：“我也知道老师这里有难处，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莫老就又叹了口气，沈凌在旁听了一会儿，便插话道：“莫老, 我手里倒是有一笔流动的资金。若您肯点头, 我就将钱借给您的这位学生。”
莫老自然知道沈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当下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他慢慢说道：“小罗，还不谢谢小孟。”
罗中明就朝沈凌鞠了一躬，沈凌忙道：“快别这样。”
莫老道：“小罗, 我知道你最近可能没什么心情作画，但是以后你想要出人头地，目前只有作画这一个路子可走。你可千万不要颓废下去啊！”
沈凌不明白莫老的意思, 但是也能从他的话里，听出罗中明身边出了什么大事，不过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出去了一会儿，就拿出了五万块现金。
罗中明又朝他鞠了一躬，拿钱走了。
莫老等他走后，叹气道：“小孟啊，让你见笑了！这是我带的一个研究生，原本在绘画上很有天分，可惜家里出了大事，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缓过来。”
沈凌没有多问那个罗中明家里出了什么大事，但是以他对人的了解，能够看出那个罗中明性子比较坚毅，应该不是那种跌了跟头爬不起来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提出借钱给他。
过后几天，沈凌拿着罗中明当初借钱时给他的一个电话，试着打了过去。
沈凌约的是一家茶馆，罗中明落座以后，沈凌给他倒了一杯泡好的茶水。
罗中明没有什么心思品茶，开门见山道：“孟老板，你借我的钱，我可能暂时没有办法还你。”
沈凌品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我今天约你来不是为了这件事。我听莫老说，你在绘画上很有天分，能不能帮我仿一些名家作品，每张画我给你五百块怎么样？”
罗中明微微愣了愣，沈凌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借的钱可以慢慢还。但是我确实需要一些高仿画，我的书画店走的中低档次，拿这些高仿画是用来充门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