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朝的燕帝听到德王府传来的消息,说小王叔要去私会那宋家的小娘子,他不由摇了摇头,道:“成何体统。”
不过他也放下心了,这等没有体统的小户人家的小女儿,怎么可能会成为他们大燕朝最尊贵的王叔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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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一大早宋家在儿郎们上课,宋韧去官衙点卯之前一道用早膳,这日的早膳是由宋小五早起带着几个萝卜条们操搭出来的。
每逢五日后的一日,她会让母亲与莫婶一道歇息一个早上不必早起,还在梧树县的时候她就已这般安排了,来了燕都,她就更是把这个日子坚持了下来。
以前一家连带老仆也不过五人,也就男主人胃口大点要多做饭食,现在家中多了四个萝卜条的吃食,要是天天晚晚都为着他们在灶台上打转忙个有休,宋张氏和莫婶不心疼自己,宋小五还心疼她们,遂就是她们不想歇息,她还是把这个规矩立了下来。
宋韧举手同意,他不同意不行,曾家中还在马儿沟的时候,娘子带着莫叔莫婶去姐姐家走亲戚不在家,他就被小娘子赶去侍候过一家老少的口粮来,只侍候过四五天,他就已经知道照顾一家大小肚子之事的辛苦了,再不敢做着端着碗无视自家娘子的辛劳来的事了。
这顿早饭由宋小五带着萝卜条们操持,但还是宋小五动的手,准备功夫也是昨晚宋张氏带着莫婶做足了,他们做的也就是烧烧火,端端盘之类的事,但就是再小,宋小五也没赶他们走。
也许他们往后一辈子都可以不下厨,但该他们知道的,一样都不能落。
大郎他们这几年在书院做饭的时候甚少,也就饿得不行了,或是书院的煮饭阿公阿婆不在书院当值,他们才会在家中做点吃的出来,以前没离开梧桐悬的时候家中教的做吃食的法子,他们是不怎么会了。
等妹妹叫他们帮她一道准备家中饭食时,他们还以为铁定要被妹妹训,没想妹妹没说他们不算,还没逼他们学。
这样过了几天,他们心中也松懈了下来,就是帮着烧火,也能借着时机多念几页书。
宋小五看他们为多念两句书都走火入魔了,也不劝他们,顶多也就在他们入神误事的时候提醒一两句。
宋鸿湛他们也是不明白妹妹的意思,但妹妹非要在这个时间拉着他们打杂,他们也没有不应的。
他们对她连疑惑都没有几句,宋小五就觉得就这就足够了——她最想要的,就是这种盲从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无条件的信任。
这天等送走家里念书的,当官的,她和母亲莫婶莫叔他们一块把家中的地浇了,就拿着宋爹“买”回来的新茶具去了后院。
后院,小德王正等着她。
宋小五到时,小偏院里只有他一人,小鬼朝她红着脸笑着,宋小五这次作了提防,心理有所准备,却还是没料到这熊孩子在羞涩朝她笑过后,一句话没说,连声招呼都没打,突然朝她提起了衣袍。
第48章
“看!”小鬼脸红红,笑容灿烂。
宋小五从他丝绸衬裤罩着的那坨隆起的一团,漠然地看到了他的脸上。
小德王得意地看完的裤腰带,抬头要跟小辫子说今个儿他的裤腰带是自己打的结系上的,却对上了小辫子面无表情的脸。
就一眼,小德王突然感觉有点不对了,他飞快低头,看向了他裤子当中鼓起了一大片的大叽叽……
“啊!”小德王捂着裤裆大叫了起来。
树上的鸟又飞了。
小辫子面无表情地想,这档子交易她现在反悔不做了还来得及不?
“啊啊啊啊。”小德王羞羞地小声叫着,捂着裤裆转过了背。
宋小五被他这一扭头,扭得冷笑了一声。
小流氓这是要贼喊捉贼?
“别喊了,把人喊过来了,以后就莫要再过来了。”宋小五皱着眉走了过去。
“啊……”小德王本来还要叫,被她这一声说得,声音喊了一半,止了。
宋小五把盘子放到了桌上,这本来平静的心情这时又烦躁了起来,她皱眉思忖着她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耐性,却见身前的人这时又小声地叫了她一声:“小辫子。”
他喊着,眼睛看着盘子里放着的油炸小鱼干,口水咽个不停。
“坐。”宋小五掐了下眉心,意兴阑珊得很。
她的不耐烦小德王已经完全感觉到了,可他不想走,遂脸蛋红红的他鼓足勇气道:“我能吃这个小鱼子吗?”
“叫小鱼干。”
“哦,小鱼干。”
宋小五脸色稍微好了点,朝他说了一句:“坐。”
小德王坐了下来,眼睛巴巴地看着宋小五。
宋小五也看着他。
半晌,她伸出了手,狠狠地抽了他的额头一记,训道:“谁教你的对着小娘子撩袍子的?”
“我……”德王脸刷地一下红得不能再红了,他哭丧着脸,“我自己。”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锦袍。
宋小五这辈子从来没有这头疼过,“上次叫你不要乱跟小娘子说话,当中就包括不要休对小娘子作无礼之举,你没听到?”
德王扭头,不说话了,他没有,只是今日穿的裤子不对劲,可他只是要给她看裤腰带的,上次是她明明嫌他系不好裤腰带。
嗬……
还生气上了。
宋小五见着,冷笑了一声。
正当她又要扮母老虎吓唬这熊孩子的时候,就听这熊孩子别着脑袋,看着他处道:“我就是想给你看看我今早系的裤腰带。”
说着,小德王不知为何又伤心上了,想掉泪,“你不喜欢我都改,你怎么又说我,皇兄在的时候,我做错了改了,他就是说我也还是会夸我两句的。”
小辫子却一声都不夸。
我不是你皇兄,宋小五心里想着,到底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这孩子本来就长得不对,无父无母却被视若父亲的老哥哥带大,这要是当儿子一样带大了就罢了,偏偏这位兄长是个多病之身,没把人带大就去了,这个孩子长在深宫里就只认他一个人,那个人死了,他不得靠他自己了?他又如何不去想念他有依靠,被人爱护的时候?和爱护他的那个人?
“这么大的人,怎么又哭?”
“没哭。”小德王鼓大眼,不承认。
见还生硬地扭着头说话就是不回头,宋小五也是看出他这脾气不小来了,她没打算惯着,但也没打算跟他对着干,遂她道了一句:“不跟我生气了,你回过头来,吃两条小鱼干罢。”
德王低头,翘嘴皱了下鼻子。
“我给你炸的。”
“哦。”
“我家早膳今日是我做的,我想着你今日要来,就专门给你炸了点。”
“哦!”德王应了一声,这一次,他迅速地扭过了头来,看向了小辫子,怕她把话收回去,飞快地表忠心:“我这几日都很听杨标的话,他说你这几天忙,让我多等等几天,我就在府里一直等一直等,都没去宫里看我大侄子。”
也就没进宫进老嫂子,听说那贵妃害得四妃当中的文妃肚中的孩子没了,证据确凿,老嫂子正在为她跟大侄子说情呢,宫里昨日已经吵成一锅粥了,老嫂子叫他进宫,如若不是今日要来见小辫子,他就去了。
他知道杨标跟他说小辫子今日见他就是让他不要进宫掺和,他明明知道,但为了见小辫子还是乖乖地过来上当了。
“吃罢,”这厢宋小五却毫不懂少年心思,无所谓地冷然道:“下次不用跟我说这么多。”
德王拿过盘子抱到眼前,吃了一根小鱼干跟她摇头,“不,我想跟你说。”
说罢,怕她不懂,也怕她误会,又道:“我不跟别人说,他们不是你。”
宋小五沉默着看小德王吃了几条鱼干就别过了头,拿起了她带过来的刺绣,一针一线慢慢地动起了针。
德王吃到一半,眼睛不断地瞥着她,见她不理他,他咬了咬嘴,就是小鱼干香得很,他也吃得心不在焉了起来。
等小鱼干吃完了,他不再喊小辫子,而是小心地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剪刀,轻声爬到了离她的桌子有点远的树上。
大树沙沙地响了起来,小德王把最顶上的老树叶用剪刀剪了下来,怕砸到她的头上,更怕风吹乱了她裙上的纱布,他把树叶往用力往门边那边扔。
小德王其实不太怕小辫子不理他,只要她不赶他就好。
以前他皇兄要处理政事,事多的时候从早到晚都要在御书房勤政殿里勤政,他就一个人在一边玩,等到皇兄把事情忙完了,自然就会牵手带回去。
大一点他就帮皇兄做事,磨墨捶肩都学着做,只要皇兄不赶他,他就不走,其实皇兄赶他,他也不走的。
皇兄身子不好,他要不看着点,皇兄就得没了。
只是他守得再紧,一个眨眼功夫没看住,皇兄就病得起不来了,那时候他还没跟皇兄学全皇兄的本事呢,皇兄却要走了。
他没了父皇母后,皇兄也没了。
这个他得守住了,德王很认真地跟自己道,一定不能让她没了。
这厢宋小五以为熊孩子没有耐性会吵闹不休,没想她正在想着怎么磨他的性子的时候,却见他爬树上去了。
剪下来的硬叶,跟她这几天修剪的叶子老硬程度差不多,那些都是长在树的最高处,太危险了她怕出事没有爬上去剪的。
等熊孩子爬下来,她放下了绣框,煮起了茶。
“我听杨公公说你喜欢喝酒?”她没给他茶,而是给他倒了一杯白水。
“呃……”小德王想挠头。
宋小五朝他摇了下首,拿起了水瓢,见这孩子蹲了过来,她给他倒起了水,“酒是个好东西,不过你等过两年再喝也不迟。”
“为何?”
“伤身,等你长高点再说。”
小德王洗好手,站了起来,看着手上的水发了一下呆,又扭头朝周围看去。
“带帕子了没有?”
“不知道。”
“先拿这个。”
德王马上跑到了拿出帕子的宋小五跟前。
宋小五漠然看着他,小德王马上缩了下肩膀,拿过她手中的帕子,有些笨手笨脚地擦起了手来。
“好,好了。”半晌他才道。
宋小五看了看天色,“嗯,把帕子还给我,你归家罢。”
“啊?”
“午时了,你该归家了。”
“啊?”小德王的眼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极不情愿地捏着帕子把它送到了她跟前。
“回吧,还有,要来就让杨公公知会我,不要偷偷过来躲在墙头吓人。”
小德王捏着帕子不放的手立马就松开了,身影一下子就坐正了,他努力抬头正视着前方,眼珠子连一下都不敢往小辫子身上溜一下。
“好了,我该走了,记着,不要爬墙,更不要往我家里院子去,记住杨公公跟你说的。”宋小五这一次连茶具都没拿,把她娘给她做的手帕塞进了袖子里,背手出了偏院,回前面准备巡视家里的动静去。
她走后,德王没走,他遗憾地叹了口气,又打起精神拿起了她喝的那个杯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又看,等到他朝门看了好几遍后,他朝树上盯哨的铁卫做了暗势,让他们先下去,等他们都下树了,小德王低下头,轻轻地在她之前喝过茶的口子碰了一下。
“香的呢。”他说。
说着,他把她倒的那杯水倒进了她的杯子,一口一口小口地喝完,方才遗憾地把杯子放回了原位,摆到了与先前一模一样的位置,这才跃身像只轻巧的燕子一样跳出了墙。
他到了宋宅后面的小矮山,手下人都在等他,看他过来,铁卫骑的武卫将军上前快脚走了几步,近他身前低下头低声道:“主公,公公来话,这次是圣上来人传话,说有事要跟您说。”
“那就去吧。”德王回头看了看新宅,接过铁卫卒拿来的马鞭,他跟领头将军道:“见着你那班兄弟了,给我问问他们,符家最近在做什么。”
“是。”
第49章
德王去的时候,燕帝正在勤政殿内批折子,德王一进去左瞄瞄右瞄瞄,见殿内只有大侄子和侍候他的人在,就一屁股坐到榻上,杨标给他脱鞋的时候就嚷嚷开了,“大侄子,我肚子饿了。”
“没用午膳?”燕帝抬头,看向杨标和随从。
“没用,我有事在外头,听到你叫我我就过来了,没回府用饭。”德王倒在了榻上,舒了一口长气,“这马可把爷跑散架了,舒坦!”
“去拿点吃的。”燕帝吩咐。
榻上的德王已翘起二郎腿,哼哼开了。
燕帝这是没见着他有点想,见着了吧,头就疼了,他摇摇头,批完手中的折子,问他小王叔道:“这几天忙什么呢?”
“在府里乖乖念书呢。”杨标端过装着冰葡萄的台盘,德王拿起两颗塞进嘴里嚼着道:“可把我累的!”
“那今儿去哪了?”燕帝又问。
德王盘腿坐起,挠挠脸,笑了起来。
燕帝瞥了他一眼。
小德王有点害羞地道:“看人去了。”
“看谁啊?”
“哎呀,你别问了。”小德王怪害羞的。
燕帝摇头,另道:“前两天西疆那边的贡品到了,朕叫你进来是让你看看有什么要的,喜欢的就把朕那份份例也拿去。”
平常小德王是不要的,这厢他抓了颗冰镇的葡萄又塞进了嘴里,跟大侄子吊着眼问:“葡萄也是?有很多?”
“总归有一些。”燕帝淡道,他批完了手中的折子,便放下了手中的笔,从龙椅处走了出来,往小王叔处走。
“够你吃几天的?”
“三五几天罢。”燕帝看向了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