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芙这一趟回门被母亲搂着哭了一通,大郎来接她回去她一路还毕恭毕敬,路上见到长者就跟着大郎前去见礼,一到轿子上就朝大郎吐舌头,跟他道:“现在他们都中意你,不中意我了。”
宋鸿湛失笑,握着她的柔荑但笑不语,等她依靠过来他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腰道:“岳父岳母最为疼你,我心里知道,往后会跟你好好孝顺他们的。”
应芙拉着他的手,在他怀里摇头道:“我不是个真不懂事的,你还刚起步呢,我会听爹娘的好好替你持家,你只管打拼就是,你放心好了,我没那么娇气,就是怕血了点,见着就头晕脚虚。”
大郎听着好笑,想起了当初她找人来救他,他还没被抬起,她却昏倒的事来,这事到现在,二郎他们都说她胆小如鼠,听他们这般说的妹妹见过人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这几天太忙了,都没跟妹妹去说话。
他一出正月十五就要起程,在此之前,得去找妹妹说几句,好好跟她道个别。
这厢宋鸿湛想起了那个在他们背后默默看着他们的妹妹,在心中叹了口气。
一家四兄弟,只有他看不到她日后长成的样子,兴许还看不到她起名那天,看着她真正落在他们宋家的模样,作为家中受益最多的长兄,他心中岂无遗憾?
而他前去之途,一定要有一番大作为不可,不管是为父亲,为家,还是为她,他都得替他们宋家撑起一片天空的一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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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宋鸿湛离了燕都,此时宋爹被同僚斗得灰头土脸,如若不是家里二郎他们在秀林院替他听着点消息撑着点台,又有应家那边暗中帮扶一点,宋韧都要被符家和几个户部的老大人连手弄死了。
但撑过了正月,二月圣上下令,宋韧被任命为户部巡官,乃户部侍郎之下,同户部主事一位等级,为正四品官衔。
圣旨一颁,宋大人如今也是大朝小朝都可进皇宫面圣,与大臣圣上商议国家大事的要员。
宋氏在燕都留下来的族人不禁大松了口气,听闻青州那边私下可能还有族人会替他人耍花招拉宋韧下马,当中来的一个领头的宋家人当即就带了健仆,快马加鞭回了青州。
燕都这边,宋韧凭借自己和儿郎们的坚持与努力没被斗下去,而是站稳了脚跟,立春之后就要随同他交好的户部侍郎前去巡视春耕之事。
自打去年入冬,宋家上下就忙得不可开交,宋张氏本来以为大儿郎娶亲之事家里会轻松点,没想丈夫因被升之事被人施计下套陷害种种事情不休,她在家中担心得夜不能寐,是以等丈夫升迁之旨一下,如惊弓之鸟的她这才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这段时日劳心劳力的张氏就病倒了。
好在这是喜事,宋张氏吃过药睡了两天,精神就又好了起来,宋小五把她娘关了两天睡了两天觉,见她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才放她见人。
之前宋氏的族人离开了隔壁的房子,在不远处恁了三处小宅,几家人合住了下来,宋张氏病倒,来家里探望的人多,但遭了莫婶的拒绝,她们心里还想着张氏莫不是出了大事才好,这厢见宋张氏好了起来,她们可也是为之大松了口气。
现在宋韧跟他的儿子们这几个父子兵在朝廷蒸蒸日上,她作为夫人和母亲,可是一点事也不能出。
春耕过后,宋韧五月归家,又黑又瘦的宋大人遭到了夫人的热烈相迎,和小娘子看了一眼就别过头的冷遇。
六月眼看宋小五又大了一岁,这日她要过生辰之前,有人在她入睡之前偷偷摸摸地来了她家里人为她建的小院子,此人路熟得很,来了敲的还是后窗。
宋小五打开了窗子,见到了多日不见的杨公公。
杨公公还是那张死人脸。
见到她打开窗,他朝她略弯了点腰,一开口还说了她一句:“小娘子也不问问谁就开窗?”
宋小五勾起了嘴,眼睛漠然,“杨公公,这天底下敢随意进他人家如入无人之境的人可没几个。”
“您也不怕,是您见不得的人敲的门?”
“那我早就死了。”宋小五朝他略扬了下首,“进来?”
“多谢小娘子。”杨公公还挺有礼貌,说着一扬指尘,跳进了宋小五大打开的窗。
宋小五等人进来了,把窗放下,栓了扣拴,等扣栓“卡嚓”一声落了锁,她转过身,冷冷地看着直视着她的杨标。
“小娘子知道我是来作甚的?”
“我不知道,也不想猜,但杨公公在开口之前,一定不要忘了,您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宋小五朝他一步步走了过去,“敢问,杨公公初衷可在?”
这个人,可真是一点也不讨喜。
等又见到人,杨标还是觉得像她这样的人,跟他的主公一点也不相衬。
如若不是他亲眼看着他家小王爷对此人如何情根深种的,他都要怀疑是这老妖怪对他的小王爷施了妖法。
“您问我初衷可在,何不问问您自己,之前为何要给他留盼头?”杨标毫不示弱,冷冷道:“您与我之间,不过是五十与百步之分,都是不中用的东西,何必呢?”
第78章
宋小五走至了他的面前。
她比杨标要矮不小,她抬起头,直视杨标:“杨公公,你不该让他来。”
不该给她留盼头可能,“你,是不是不行了?”
杨标被她的挑畔激得太阳穴直跳,不久后,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了一句:“老奴很多年前就不行了。”
宋小五默然。
这老不要脸的。
杨标正要得意地接话,却听这宋小五道:“杨公公这是跟我来打嘴仗的?”
“难不曾是我挑的头了?”
“杨公公所来何事?”
杨标沉默了下来。
宋小五摇了摇头,“你们俩主仆跟人要东西,求人的时候都这个样?倒是像极。”
杨标早不易动怒了,闻言他压了压心火,方把怒气压下,又道了一句:“宋小娘子这脾气,也是多年难得一见。”
这出去了随便搁哪,她要敢这般口气与他们主仆说话,不用他们动手她就得死。
两人又相视着冷笑了起来,不过宋小五懒得与他一般见识,坐下道:“有事就说罢。”
杨标定了定,方把神智找回来,也不知为何,他见到圣上都能不动声色,只有见到这人了,三言两语就能被她把火气给挑起来,情绪大动,这可真是兵家大忌,下次有事说事,还是莫要着了她的道才好。
“您生辰到了,我家主公那边差我来问一问您,可允他来见一见您,他也不会多呆,半个时辰足矣。”
杨标漠然说话,宋小五怔愣了一下,朝他望去:“他跟你哭了?”
这次换杨标怔忡了许多,过好好一会儿,他朝宋小五弯了弯腰,道:“没哭,但比哭了更扎我这个老奴的心。”
他没哭,但低声下气,可怜兮兮的样子,现在就是只是回想,杨标胸口也痛不堪言。
如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会来走一趟?
“你太惯肆他了。”
“您,不也一样?”杨标欠身,苦笑。
“我可没你那么心软,”宋小五摇摇头,她只是给了点可有可无的希望罢了,他要是稍稍不那么灵敏点,可能还感觉不到,“告诉他,下次罢。”
杨标没说话,但他朝宋小五躬了半身。
宋小五见状,冷笑了一声。
“您就见次他罢,之前他把先帝在世时都没修好的晏城防布图熬夜弄好了,十天十夜啊也不知道合了几次眼,从书房出来倒地睡了两天,就朝我这来求这事了……”杨标看着地上,笑得比黄连还苦,“杨标在此,请求您了。”
这才是真正惯着那一位的。
宋小五手撑着桌,揉了揉头,过了方许,她道:“你能保证他不会得寸进尺?”
不等杨标说话,宋小五又道:“告诉他,如果他能保证他下一次能一年不见我,初五那天下午,到后山等我。”
随后她接着与杨标道:“不要再差人来问了。”
说着她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拉开了门,“请。”
杨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消失在了深夜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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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中午,宋小五坐在莫婶儿身边,听着老莫婶跟她点明日她生辰要做的菜,这是小生辰,不是什么大日子,但去年他们因着初初进都,宋小五的生辰过得极为简陋,也就桌子上多添了几个菜,今年宋张氏打算为她小摆几桌,前亲朋戚友过来吃一顿,为小女儿小小庆贺一番。
母亲要做,宋小五就没拒绝,只道了一句:“不要太辛劳了。”
“哪辛劳得了什么?我都不用亲自做,在一旁看着点而已。”宋张氏对女儿的话不以为然得很。
宋小五这中午跟着母亲跟老莫婶定好了她明日做小寿的菜,看了看天色,还没说话,就听她娘道:“困了罢?好了,娘不烦你了,赶紧去睡罢。”
宋小五点了点头。
她的小院子靠近后院,连着那片被扩充出来的偏院都是她的,她要去后门倒是方便,不过她也没急着先回房,而是去厨房拿了点家里常吃的糕点糖果,还把中午她做的一盆烧鸡从灶上拿了出来。
厨房里的家仆不知道她拿这个干什么,但也不敢问,在这个家里,他们不怕和善的主母,反有点怕这个不太露面却得一家人宠极的小娘子。
宋小五端了盆,莫婶从堂屋里走出来看到,忙过来帮她端,问她道:“不是留着老爷少爷晚上回来吃的?”
宋小五摇头,“给后面山里的。”
莫婶眼睛瞪大了,她是知道小娘子爱去后山散步的,顿时迈着的步子都轻了,声音都小了,“山神?”
宋小五没吭声。
但莫婶儿已经当是了,她当那山神是跟他们小娘子的一路人,端着盆看着里头香溢四射满满大半盆的鸡肉道:“是不是少了点?”
宋小五瞥了瞥盆,“还成。”
都吃下的话,就是撑不死人,也能把人撑吐了。
她让下人宰的鸡太肥了,就多做了点。
“少了点,”莫婶没听她的话,自言自语,“神仙的食量哪是凡人能比的?下次我来……”
她跟小娘子道:“下次要是要端,你跟老婶说,老婶帮你捉三只最大最肥的,一只做整的,两只砍碎了炒,喷香喷香的,保证山神大人喜欢!”
宋小五出生得很奇怪,一出来就会睁眼,哭都不哭一声,宋张氏死活都觉得这就是她的女儿,她生下来的小娘子,老莫婶则是在当年给自己找了各种借口,尤其在小娘子长大一点后,她就死死认定她家小娘子是个小仙女投胎转世来的,谁说小娘子哪点不对劲,她比谁都要恼火。
当年他们回青州城过年,族里的那些人说小娘子是个不会笑的痴呆人,她没少拿这个跟人吵架,更是跟主母一道因此跟人撕打过几次。
是以宋小五的奇怪之处,不用宋小五说话,她家老婶就会自动给她找到各种合理的理由,这次也一样,宋小五出了后门接过她的盆,让她走时,老莫婶还恋恋不舍,道:“那不用老婶给你守门啊?”
“不用了,去忙罢,别许人近我的院就成。”
“诶,知道了,会守着的。”
“关门罢。”
“你不从外头锁啊?”
“不锁,不会有人从这头进。”
“那是了。”有山神替她家小娘子守着,谁还敢进她家小娘子这块地方?
莫婶便等小娘子走了几步,关门的时候看到藏在云后的太阳突然冒了出来,正要跟小娘子说要避着点阳光走,却见两只老大的花猫儿突然朝她家小娘子跑来。
老婶的那颗老心哟,刹那提到了喉咙口,但她还没喊出声,却见那两只大花猫跑到了小娘子的身边就转过了身,给她领起了路来。
“我的老天爷哟……”莫婶赶紧把门掩上了往后看,看到没人才拍了拍胸口,“我就说了我就说了。”
她就说了,他们小娘子就是仙女转世,到哪哪都有地方神护着,要不老爷少爷的官途能走得这么顺?
莫婶想着,迈着步子飞快地朝前面去了,这事她得给主母说一声,这后面得守好了,不能让人随便来。
这厢宋小五在莫婶关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再回过头来,她冷冷地瞪了两只冒出来的豹一眼。
两只花豹本来要往她的盆里跳的,被她这一瞪,前肢僵住,等一落地,它们转过背撒腿儿就跑。
它们是吃饱了来的,这时候,命就比吃的重要了。
但宋小五可没它们那速度,跑到一半它们犹豫了一下,又跑了出来,尤其长得最漂亮的那只花豹跑回来还朝宋小五摇了摇尾巴,嘴巴咧了一下,笑容一展,凶相毕露。
宋小五见到,收回了眼,握紧了盆。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这只花纹特殊的花豹,就是上次扯了她娘做的衣裳的豹子。
走了没半刻,宋小五就见不远处的高树上树叶抖动,有一个身着青衣的人从上面爬了下来,走在了树背处的一块地方,朝她贼眉鼠眼地探头。
“喵,喵,喵……”两只花豹疯狂朝主人跑去,临近他的时候纵身一跳,跳到了树上,喵喵喵地跟主人告起了状来。
太凶了,实在是太凶了,还不给吃的,完全没有你大方。
德王这时候是想藏都藏不住了,怒瞪了他这些个没用的猫崽子一眼,“还不赶紧走!”
豹子们受到了驱赶它们的命令,顿时委屈张嘴“喵”了起来。
怎么这个也赶它们走?那盆肉它们连一口都没咬着呢。
但不止它们鼻子灵光,德王也是,这厢见小辫子近了,他一个翻身就下去了,还别着头不看人,伸手拿过了她手中的盆,低头往盆里叼了一块肉,顿时他就眉开眼笑了起来,还伸出一手去够她的手。
宋小五抬头看他,看他看着相反的地方假装没看到她,她不禁摇了下头。
这般幼稚,像个会画防布图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