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是白鸢。五号是她。
眼影涂好了，桑暖睁开眼睛。看见不远处的白鸢已经站了起来。她几乎是这个后台里最淡定的那个，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任何紧张的表现。
今天她穿的一身白色芭蕾舞衣，衣服的轻纱上缀满了轻盈的白色羽毛，一打眼过去还真的很像一只天鹅。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同款黑色舞衣的女孩儿，是她的舞伴。
几个女孩儿往后场室走去，在经过桑暖的时候，白鸢停下脚步，把浑身金灿灿的桑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然后嗤笑一声，走了……
“喂！你……”桑暖顿时感到一阵火冒三丈。
她这是什么意思？挑衅吗？瞧不起她？！
“她好像在笑话你诶……”丁小野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
“闭嘴！”桑暖狠狠地剜他一眼。
这一下，心里的紧张全没了。桑暖一撸袖子。嫉恶如仇的架势又摆了出来，小宇宙即将爆发——
嘲笑她？哼！那就让她先笑！
等一下她就让她好好看看，什么叫做与众不同的舞蹈！
·
走进候场室的时候，台上的白鸢已经跳完了。
整个场面掌声雷动，是一幕很精彩的表演。
桑暖站在舞台的幕后，把号码牌仔细在腰间别好。下一个，就是她了。
她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女孩儿，是沈枫特意为她找的几个舞蹈特长班的学生，做她今天的伴舞。桑暖深吸一口气，对那几个女孩儿大声问道：“有没有信心？！”
几个女孩儿神采昂扬地念出并不靠谱的队长早就编好的口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遇神杀神！打倒白鸢！”
这时，台上的白鸢已经走下来。她对自己的表演似乎很满意，整个人都是昂扬着的，听见她们的口号，她表情顿时一暗，嫌弃地白了她们一眼。然后又看向桑暖，对着她挑衅地勾一勾唇角。
“我期待你的表演哦~”
“等着瞧！”桑暖也昂起头，输人不能输阵。
白鸢哼笑一下，走远了。
舞台上，主持人重新走上台。
桑暖透过幕帘的缝隙往外看，外面乌泱泱的都是人，座位的第一排是评委，一共五个人，除了沈枫其余的都是老师。沈枫坐在最左侧，正在跟身边的老师说着什么。
台上的两个主持人一唱一和：
“感谢白鸢同学的精彩表现，芭蕾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啊！”
“是啊！不过浩然，你可别高兴得太早，接下来的这名同学，在报名的时候就曾说过，可是专程来踢我们芭蕾公主的场的！”
“哦？这么厉害！”
“那当然，而且她可是说了，她跳得绝对是与众不同的舞蹈，并且从来没有人看过，这一次是首次公开！”
“哎呀，那我简直都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了吧？那么我们就赶快请她出场吧！有请我们的五号选手桑暖，给我们带来舞蹈，《The Rising Sun》！”
台下响起一片鼓掌声。
桑暖从沈枫的身上收回视线，她压着自己的胸口，最后呼出一口气，仰起头。
该出场了——
第20章
主持人走下舞台。台下的掌声也逐渐平静。
然后下一秒, 整个阶梯教室的所有灯光竟全部熄灭！
场下顿时一片哗然！
连一直都亮着的舞台壁灯都灭了，整间教室瞬时间坠入黑暗当中。有学生按亮了手机照亮, 在黑暗里闪出斑斑点点的亮光。
一片窃窃声中，有评委老师大声向着灯控室询问：“停电了吗？”
“稍安勿躁。”
整个评委席里，只有沈枫一个人是平静的。他简单平息了下其余人的惊讶, 然后对着舞台上喊道：“可以开始了吗？”
听见沈枫的声音，桑暖心里微微平缓, 沉了口气，然后对着舞台两侧的工作人员点一点头。
接着, “刺啦”的一声，舞台两侧瞬间布满了烟雾似的干冰。
“咚, 咚咚。”
“咚, 咚咚。”
……
强劲而有力地鼓点节奏在一片黑暗中响起，踩着鼓点，桑暖对着身后的女孩们命令, “上！”
女孩们呼啦啦全部上台站好队形。桑暖排在最后。
竟是故意安排好的。
台下的人渐渐明白过来，哗然声逐渐散去，所有人都略带惊讶地看着台上。
因为没有灯光, 而且台上都是烟雾, 所以根本看不清台上的人。鼓点声还在继续, 就在这时, 几束五彩的灯光忽然亮起。
灯光却不是从舞台的顶光打下去的，而是从观众席的方位。台下的人四周观看，愕然发现竟是几个人用手电照向舞台。
灯光透过干冰形成几道五颜六色的烟雾柱, 人们这才看清台上隐在烟雾中的几个黑衣人。灯光和黑衣人随着鼓点的节奏变换着颜色和造型，直到烟雾渐渐散去，黑衣人猛地往旁边一闪——
同时四面八方的灯光聚集在舞台中央，照亮了方才躲在最后，浑身金亮亮的桑暖。
“哇！”底下人忽地惊起一片欢呼声。
桑暖站在舞台最中央，和两侧的黑衣人共同向台下鞠了一躬。这时灯光又八面散开，分别一束光照亮一个人。
鼓点乐渐渐淡下去，下一段音乐逐渐开始，“第三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
“天！”
台下的人顿时大跌眼镜，又是一片哗然声。
居然——是广播体操？！
台上的人们却很淡定，开场已经被稳住，那么后半场就好办了。伴随着音乐，这个与众不同的舞蹈正式开始——
没错，桑暖跳的就是广播体操。但是很快，下面的人就发现，这个广播体操是经过改良之后的。它不像以往的间操只在原地蹦蹦跳跳一动不动，而是随着音乐和灯光一直不断地变换队形和动作，节奏明快活泼，舞步轻松动人。
第二八拍的动作穿插在第一八拍里，第四八拍的动作又出现在第三八拍中。来来回回看得人眼花缭乱。
而从第二段起，桑暖又开始和几个黑衣人飞快地变换起队形。舞台上，她一会儿向后，被挡在几个黑衣人身后不见踪影，一会儿又突然跑到最前，相互和几个黑衣人交错闪身。手电打出来的光本就照不清舞台全部，这样一来，除了浑身金色自带反光效果的桑暖，其他的人看上去就好像她的影子，千变万化神奇莫测，竟让人好像看魔术一样目不暇接。
阶梯教室的最后排。
莫思源站在一处最不起眼的角落。
五颜六色的灯光将他的面庞照映得明明灭灭，不大清晰。他微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台上的桑暖。
她表现得很好，出乎他的意料，完全看不出一点紧张。他最初想到这种人为灯光的办法，只是想着如果灯光是从台下往台上打，她就不会看见台下的人。她一向好面子，人多的时候尤其爱紧张。这样也就不会因为被注视而紧张到无法动弹。
而这种变换效果的广播体操，他原本还担心她做不到。没想到她不但做到了，而且还知道用动作穿插的方式改变其中的小细节，让人不禁觉得惊喜。虽然只是些小细节，而且动作稚嫩，但也足以吸引人的注意力。
他轻笑。
他还真的小看她了。
舞台上，音乐已经到了最高潮。
桑暖跳动的幅度加大。舞台原本的舞台灯这时也开始逐渐洒落，跟着手电的节奏明明暗暗地晃。桑暖站在中间，和黑衣人们手拉手站成一排跳动着。节奏最快的时候，桑暖一个闪身脱下帽子，把里面的糖果一把扔进观众席！
底下的学生瞬间激烈地哄抢，把台上台下的气氛全部扬到最高潮。
就在这时音乐戛然而止。舞台上的所有人定格。整个舞台的灯骤亮，把整个舞台照的清清楚楚，满目绚烂。
教室里静了几秒，紧接着，整间教室里都轰然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成功！
·
“干杯！”——
晚上九点，正是夜市的露天烧烤大排档最热闹的时间。
桑暖高高举起手中的可乐，与周围的人碰在一起，“锵”的一声响。
她成功了！
完全是她没有想到的结果。在最后舞蹈跳完的那一刻，整个教室里的人几乎全部站起来替她鼓掌，周围又是欢呼又是喝彩。虽然和其他人比，她跳得最差，可是在最后评选奖项时，她竟以78%的选票获得了最佳创意奖！
想起在后台，当她拿着奖杯向白鸢挥手，让她履行道歉的承诺，获得冠军的白鸢脸色简直好像踩了屎一样的难看。虽然没有道歉，但当时她那种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想想都让她觉得心花怒放，说不出的舒心。
于是她提出一起来庆祝一下这来之不易的奖项！
“阿暖，你今天太棒了！”
轻轻抿了口可乐，雅馨放下可乐罐，朝着桑暖比出大拇指，“你当时在台上，根本看不到，台下已经疯成了什么样，简直是震撼全场！”
“真的吗？”桑暖抓抓头。虽然从她下场开始就不断有人和她说她表现很棒，但是她还是有些不信。
“真的！”丁小野也跟着帮腔，“当时整个教室一黑，我都以为是断电了，没想到会是安排好的，而且你跳得真的超级棒！”
“是啊！当时就把场面全部震住了！你火了桑暖，还有人问我你是哪个班的，说不定要走桃花运喽！”另一个男生也跟着说，是今天帮忙打灯光的。
“要签名！”
“对！要签名！要签名！”
话匣子一打开，气氛开始变热。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部围着桑暖。
桑暖的脸色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哎呀，这个也不是我一个人做到的。今天，主要还是得感谢大家的帮忙，要是让我一个人，肯定早就乱了套了。”
“请客！”丁小野适时喊出了一句。
“对！请客！”接着有人跟着喊。
“请客！”
“请客！请客！请客！”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开使跟着起哄。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桌人都拍着桌子打节奏求请客。旁边的顾客不知这里是什么状况，不禁纷纷探着脖子往这里瞅。
桑暖看着他们，干脆一口气把杯里的可乐喝干净，然后把杯子一撂，大方地一挥手，“好好好，今天我高兴，为了表示我对大家的感谢，今天所有的费用我请！大家吃好喝好！”
“好——”
一桌人立刻拍桌叫好，动筷子争抢一桌的美食。
丁小野甚至一把将自己面前的整只烤鸡都抢走，埋头就开始啃，头也不抬地说，“谢谢桑老板！”
“就你嘴甜！”桑暖笑哈哈地拍拍丁小野的头。
“不过，阿暖，”雅馨嘴里塞满了烧烤，说话声含含糊糊的，“你是怎么想到今天这个办法的啊，太厉害了！”
“这个啊……”桑暖低下头，嘴角笑得有点羞涩。
她又倒满了一杯可乐，然后递到了一直安静的沈枫面前，“沈枫学长，我得以可乐代酒敬你一杯，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
“哇哦~~~”
周围的人立刻摆出一张八卦脸，怪里怪气地出声，惹得桑暖的脸更红了。
丁小野在一旁高声大喊：“哇！桑暖，原来你贿赂评委啊！”
“……去死！”
桑暖扭头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过头又变成了纯良的乖乖女摸样，笑眯眯地，“沈枫学长。”
手里的可乐又往前递了递。
“不客气。”
沈枫对她笑了笑，接过杯子，却没有喝。
他把杯子放在一旁，对她说道：“不过你最该感谢的不应该是我，我只为你提供了几个伴舞而已。你最该感谢的，应该是思源。”
莫思源？
桑暖愣了。
比赛之前，她曾给莫思源打过电话的，问他要不要来看她比赛，结果他却以无聊为理由拒绝了。
比赛之后，她本来是邀请莫思源一起来聚餐，可是没想到，他却对她的创意奖嗤之以鼻，率先回家了。惹得她一顿气愤。
她承认用手电打出舞台光的点子是他想出来的没错，可是在比赛前，她已经谢过他了。为什么这一次，还要谢他呢？
沈枫浅笑，“你不会以为，你上台之后的舞台效果，和改良的广播体操，也是我的点子吧？”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沈枫摇摇头，说：“是思源。”
想到这里，沈枫心里不禁感到钦佩。
完全想不到莫思源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他用彩色的透明纸蒙在手电的玻璃上，制造出五彩的灯光，将灯光从观众席往舞台上打，随着节奏变换颜色和光源方向，分散观众的注意力。他知道桑暖技不如人，所以根本不能和别人拼硬实力。只能采用这种标新立异的方式去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同样遮掩住她身上的短处。
至于广播体操，那更是冒险。她没有擅长的舞种，短时间内学习一样新的舞蹈倒不如让这一样精通。好在学校倒没有规定体操、健美操等这些与舞蹈相同的运动不能参赛，让他们能顺利地打了这个擦边球。
桑暖怔住了，心中一瞬飘忽了一下，有种莫名动荡。
莫思源……
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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