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不会,这时候他都自身难保,哪还能回来报复咱们。”凌玉其实心里也没有谱,可还是勉强安慰道。
只不管怎样,抓捕梁方和处置帮凶之事便归官府处理,她们不便多言。
程绍禟护送她们回城,刚进了城门便看到了凌大春,凌大春一见她们平安归来,居然双腿一软便坐到了地上,喃喃不止:“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凌玉忍不住好笑,轻轻踢了他一脚:“大春哥,起了,该回去了!”
到了城中,因彼此不同路,程绍禟郑重谢过了郭骐等人,郭骐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这是本官应该做的。”
略顿了顿,他又不死心地问:“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本官的提议么?”
程绍禟沉默不言。
“罢了罢了,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便来寻本官便是。”郭骐也不在意。
凌玉等人暂且回了杨素问家中,凌大春又急急请了大夫替她们治伤。
凌玉除了后腰处伤得比较重外,身上其他处都只是一些小擦伤,杨素问的情况比她又更好一些,只是手臂有一处擦损得比较厉害。
自被掳后足足过了一日一夜,虽然凌大春已经寻了理由应付过了凌秀才夫妇,可凌玉仍旧是放心不下,待上了伤药后便要告辞归家。
“玉姐姐,你、你们不能留下来么?诚伯回了老家,如今家中只得我一个人……”杨素问拉着她的手不肯放,软声恳求。
凌玉也有些放不下她,想了想便道:“不如你随我到家中住一阵子?”
这个“家”指的自然是凌家,毕竟程家里有一个未曾成婚的程绍安,杨素问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未出阁姑娘住进去倒是不大方便。
“可以么?会不会太打扰了?”杨素问惊喜地问。
“不会,我家里平日只得爹娘二人,你若能去,他们必然欢迎。”
“好,那我便随你去!”杨素问高兴地回了屋,两三下便收拾好了行李。
母女连心,女儿去了镇上一夜未归,虽然次日一早凌大春前来报平安,但周氏却总有些七上八下,便是抱着小石头在怀中也有些心不在焉。
凌秀才自然又是一通发恼,只道女儿毫无责任心。
待凌玉终于归来,周氏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又见女婿把女儿一夜未归的责任归于自己,她才总算是放下心来。便是凌秀才也不好再说什么。
至于凌玉身上的伤,程绍禟同样寻了个适当的理由胡弄了过去,也不知是他忠厚的形象太深入人心,还是他真的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凌秀才和周氏居然没有半点怀疑。
“那车夫也真是的,赶车也不好好地赶,亏得只是受了些伤,若是把人都摔没了,那可怎么了得。”周氏心疼地拉着女儿,又望望乖巧地坐在一旁的杨素问,怜爱地问,“可摔疼了?可怜见的。”
“上了药之后已经不疼了。”杨素问轻声回答。
周氏见她与女儿年纪相当,又听闻她父母双亡,不禁心疼了几分,拉着她自有好一番关怀,倒把凌玉这个正牌女儿给抛一边了。
凌玉也不在意,拉着程绍禟到另一边,压低声音问:“那县老爷提议你做什么?”
程绍禟抿了抿薄唇,迟疑片刻,还是如实回答:“他想请我到县衙里当捕快。”
凌玉意外极了:“好端端的他怎会想请你当捕快?”
不等他回答,她又接着问:“我听大春哥说,是你亲自到了县衙求见郭大人,请郭大人带官差去救人?”
“确是如此!”
“如今报官都是这般直接上门找到县太爷跟前的么?”凌玉有些糊涂了。
程绍禟嘴角弯了弯,怜爱地替她捊了捊鬓角:“自然不是,只是我不愿堂前击鼓闹得人尽皆知,却又需要官府助我一臂之力,唯有直接寻上门去。”
自然,他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让郭大人点头同意才是。
凌玉呆了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忧虑,轻咬了咬唇瓣:“你是怕报官扬开后,即使我被救了回来,从此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程绍禟点点头:“我不希望你日后陷入那等闲言碎语当中。虽然清者自清,只人言可畏,三人成虎,那样的局面能避免则避免。”
凌玉定定地望着他良久,终于微微笑道:“你顾虑的极是。”
临睡前,凌玉特意到了杨素问暂住的屋里,见她靠坐在床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玉姐姐,你娘真好,我还是头一回感受到有娘的滋味。”两人并肩坐着,杨素问靠着她,喟叹般道。
“你不曾见过你娘?”
“见过的,只是那时候太小,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是听我爹常说,我娘是个很温柔和善的女子,我想,大概便如你娘这般模样吧!”杨素问低低地道。
紧接着,她又望着她真诚地道:“玉姐姐,你也很好,若不是你,今日我必定连命都保不住了。想来必是我爹在天有灵,才让我遇到了你这样好的人。”
凌玉脸上的笑意一僵,有几分狼狈地避开她的视线,半晌,才哑声道:“不,你错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既然已经开了头,她也觉得接下来的话没什么说不出口的了:“素问,我是个很自私之人,并不是你口中的好人。你以为我让大家分开跑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我自私,我知道你才是他们最大的目标,抛开了你,我才有逃脱的更大可能。”
“我甚至还听到了你被他们捉到时的惊叫声,可我逃跑的脚步却是半分停滞都没有,相反,还跑得更快。”
“你知道么?在你我只能有一个活下来的情况下,纵然我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和不忍,但最后必定会抛下你选择独自逃生。”
上辈子几度濒临死亡,再没人能似她这般怕死,这般爱惜自己的性命。
在生命跟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无足轻重。
“所以,我不是什么好人!”
杨素问愣愣地望着她,凌玉被她那双清澈的眼眸看得狼狈不堪,可还是硬着头皮迎着她的视线,更不错过她脸上每一丝表情,只等待着在她脸上看到厌恶的神情。
夜风轻敲着窗,透过窗棂吹进屋来,拂动床帐。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玉看到眼前之人突然绽放了笑容,顿时愕然。
“玉姐姐,那你可知道,若真有你我只能一人活下来的情况,而你牺牲自己成全了我,我一定会恨死你的。”
杨素问轻捊着长发,微微一笑:“生命是很宝贵,只是,若活下来的代价是承受了别人的性命,倒还不如死了干脆。”
第25章
凌玉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低低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杨素问不满地噘着嘴。
“笑你傻得厉害。”
杨素问嘀咕了一句, 她没有听清楚, 只是也没有放在心上,问出了她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你可是曾经卖过玉容膏给那梁方?”
“这个当然没有,我做了那么多的玉容膏,也就‘卖’出去一盒,就是当日你的那盒。”杨素问肯定地回答。
说起来她也很无奈呀,怎的那些姑娘就是不肯相信她呢!
“那他又是如何缠上你的?”凌玉接着问。
“是他自己找上门的, 说是我爹的故交,前来拜访我爹, 也不知真假。我爹生前也没有向我提过他有这么一位故交, 而他死了这么多年也不曾见有人来寻, 他这般寻来, 我还真是意外极了。”杨素问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已是有几分倦意。
“他自称是你爹的故交?”凌玉这下倒是意外了,原以为梁方不过是偶然的机会得到玉容膏, 继而发现发隐藏的极大商机,这才寻到杨素问头上来的, 原来竟不是么?
“素问, 我问你, 这玉容膏果真是你一人独自调制出来的么?”她轻轻推了推昏昏欲睡的杨素问, 不死心地又问。
“是我自己调制出来的,骗你做什么!还花了我好些功夫呢!幸亏最终的效果达到预期,也不算是辜负了爹当年的一番心思。”杨素问脑袋一点一点的,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回答。
凌玉敏感地抓住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你爹生前也曾在调配玉容膏一事上提点过你?”
“嗯,初时的方子他曾给过我意见,有许多药材我也是问过了他的意思才最终决定是否要使用的。”杨素问只觉得眼皮重得快要掀不开了,软声恳求:“玉姐姐,我很困了,有什么话明日再问好不好?”
“好,你先睡吧!”凌玉在她肩上轻按了按,看着她终于阖上了眼眸,不到片刻的功夫便发出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真是个心大的姑娘!
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这性子是好还是不好了。
随即,她又不自禁地皱起了眉。
看来那梁方根本就是有备而来,会不会他来之前是打算寻杨大夫的?不曾想杨大夫早已经过世,他去了杨家发现了杨素问调配的玉容膏,觉得这将会是一个极大的商机。
不对不对,她自己是因为亲自试用过才能确定玉容膏的功效的,那梁方呢?难道他仅凭看一看闻一闻便知道它是否中用,甚至不惜发展到买凶掳人逼迫的地步?
这着实是说不过去啊!
不知怎的又想到杨素问临睡前那番话,她心思一动。
原来这玉容膏配制所需的药材,还是杨大夫生前替女儿定下的,会不会他曾经也配制过相差无几的香膏?这个时候梁方的家族生意想必已经不怎么如意了,故而他必定要再寻求新的商机,自然便想到了‘故交’杨大夫。
当然,他是否真的是杨大夫生前‘故交’仍值得怀疑,但能够肯定的是,他一定认识杨大夫,否则不会千里迢迢从绵安城跑到这里来。
“怎不进屋?”程绍禟从凌秀才处归来,见她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解地问。
“好,这便进去。”凌玉回过神来,连忙推门进屋。
“把衣裳脱了。”待她小心翼翼地躺到床上时,便见程绍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床边,正朝着她道。
“你要做什么?我、我都已经伤成这般模样了,难不成你想要……”她略带惊慌地道。
“瞎说什么呢!我替你上药!”程绍禟无奈轻斥。
他又不是禽兽,明知道娘子身上有伤还想要乱来。不过看到凌玉脸上的防备时,他仍是觉得心口有几分堵便是了。
凌玉却不知他所想,松了口气,只又觉得有些不自在,紧紧地揪着被子道:“不、不必了,待明日我让娘帮我便可以了。”
“此等小事何必麻烦岳母,听话,把衣裳脱了,上了药再睡。”程绍禟皱眉。
“药味这般重,熏到你无法入睡可如何是好?还是明日再搽吧!”凌玉还想垂死挣扎一番,可对着他那‘你再不行动我便亲自动手’的表情,终于还是泄气了,慢吞吞地抬手去解中衣扣子。
一个,一个,又一个,待白色中衣最后的扣子被解开时,她突然有几分羞赧,对着静静地站在一旁的男人小声道:“你去把灯挑暗些。”
好半天不见程绍禟动作,她抬眸,瞬间撞入一双幽深的眼眸里。
男人的视线既专注又热切,明明还是往日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却忽地让她生出一种他想要干坏事的念头。
她舔了舔有几分干燥的唇瓣,不曾想男人的眼神又暗了几分,便是她自己也突然觉得有些热。
“你去把灯光挑暗些,灯太亮了……”连她也没有发觉自己的语气竟是带了些娇蛮的意味。
程绍禟却是发现了,勉强压下心中的燥动,沉声应下:“好!”
趁着他转身去挑灯芯的机会,凌玉飞快地脱掉中衣伏在床上,待程绍禟转过身来时,便只看到床上的女子半露着洁白的背脊,那张俏脸已经埋入了被子里。
“你快些,上完药我便要睡了。”凌玉心跳得厉害,却又暗暗唾弃自己。
都是两辈子的老夫老妻,连儿子都已经生了,不过是在相公跟前露个背脊,又有什么好害羞的。
真是矫情!
程绍禟的情况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抹着药的手触及那白净光滑的背脊,触感幼滑如丝,让他的呼吸也不禁厚重了几分。
说起来他已经不曾与她行过房了,仿佛是从那一回押镖回来之后,不,应该再远些,从那趟出门之前。
只是,当他看到那白净肤色间一片又一片红肿,那丝旖旎心思当即便消褪了,上药的手轻轻地在那伤口上摩挲,脸上尽是懊恼和心疼。
说到底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过,才致命她遭了这般大的罪。
再一想到至今未今抓捕的梁方,他的眸中溢满了恼怒,脸色也不知不觉地阴沉了下来,心中暗暗有了个决定。
“你可以了么?”凌玉感觉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根本不曾动过,忍不住红着脸蛋问。
下一刻,她却感觉被人怜爱的环住了肩膀,男人湿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她的脸愈发红得厉害了。
“你做什么?还不好好上药?”凌玉嗔道。
“小玉,我想接受郭大人的提议,到县衙里当捕快,你的意思呢?”她听到男人低哑的声音。
“你先放下我,你这样子我要怎么说话呀!”凌玉的耳尖也泛起了红,那本就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如今如何受得住。
程绍禟低低地笑了起来,也想到了这层,却是突然起了坏心眼,轻轻含住那小巧的耳垂。
凌玉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力气,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迅速从耳垂向四肢八骸传开去,脸蛋更是腾的一下红了个彻底。
“你、你怎的这样,坏、坏透了!”这样的感觉于她这个“守寡”多年之人而言已经是相当陌生,她羞恼难当,却又蕴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