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里的军人——非拆
时间:2018-08-24 08:55:38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
  山路颠簸,待到车子绕过一条崎岖的小道之后,阳光透过树叶间的林荫照耀下来,前路稍显开阔。
  “团长,前方一公里处有几百名正在欢庆点灯节的山民。”
  周觉山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绕路。”
  ……副驾驶位置上的对讲机滋滋啦啦,后方的运载车辆同时转向,半分钟后,宽敞的车厢重新陷入宁静,十几辆军用车驶入了僻静的林间小路。
  在思侧靠在车门上闭目养神,不久,有一道沉重的身躯压住了她的双腿。
  周觉山调整姿势,双手抱在胸前,闭眼,沉睡。
  “……”
  在思被他枕着,喉头发涩,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四小时后……
  晌午时分,车终于停了。
  司机回头解释,前方有河,需要过桥。汤文补充,“团长,按目前的时速,我们今晚之前应该很难抵达曼西镇了,对岸路险,要不然我们就在河这边暂时休整一下?”
  周觉山迅速坐起,降下车窗,用望远镜观望了一遍附近的地形,目之所及,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座简朴的村寨。
  “通知队伍,原地休整,不要进村打扰到当地的村民。”
  “是。”
  十几辆军用吉普车呈一字型排开停在路边。
  在思的双腿被男人枕得又酸又麻,她费力地撑着车座,悄悄地离周觉山远了一点儿。周觉山看她一眼,倒也没多做为难,抛下她,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也下了车。
  ……
  烈日当空,眼前是一条平坦的沥青路面,正值深秋的缅甸,地面滚烫,空气燥热,仿佛随时会起火。不远处,有几个民兵互相招呼着一起去远处树林撒尿。
  周觉山倚在车门边吹风,他随手摸兜,点着了一根深灰色的香烟。
  秋风强劲,道边的荒草足有一人高,草叶忽然一阵急剧晃动,猩红的碎火星也被山风吹得忽明忽暗。他两指夹着香烟,手指修长有力。
  汤文紧随着他出来。
  “团长,开火吗?”
  “嗯。”
  一路上途径的村寨都在过点灯节,没人能接纳他们,好在他临出发前还捎带上了几个炊事兵,锅碗瓢盆都有,在野外做饭也不成问题。
  汤文点头,便走。
  倏尔,周觉山拿军靴绊了他一下。
  汤文转头,一头雾水。
  周觉山微顿,抿抿嘴,才朝身后的吉普车方向扬了扬下巴,“她。你去问一下车里那女人想吃什么。”
  昨天在军区大院,康嫂和俞在思的那番对话周觉山都听到了,她似乎一直吃不惯军区里的东西……那女人曾经目睹过南掸邦军轰-炸村寨的全程,他绝不会放了她,但他也只是想留住她,却没想饿死她。
  汤文眨巴了两下眼睛。
  表情渐渐由疑惑变成震惊,再由震惊变成窃喜。
  几个偶然路过的民兵也跟着愣了一下,木呆呆地杵在原地,完全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匪夷所思的事儿似的。
  怎么,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八百年一直都不近女色的周觉山竟然会突然关心起一个女人来了?
  当然,好奇归好奇,汤文也没有那个胆量多问周觉山。他迅速地走到车门旁,礼貌性地敲了敲窗,在思降下车窗,紧接着是一番简单的英语对话……汤文悄悄地跟周觉山点了一下头,得到首肯,才往炊事兵的方向去了。
  周觉山抽完半根烟,往车后走,打开门,弯腰时险些和她撞到了一起。
  在思微窘,仰望着他道,“我想下车,透透气。”
  周觉山眯眼,深吸了一口指间的烟蒂,他退后半步,给车里的小女人让出了一点身位。
  在思腰酸腿麻,右脚还有点抽筋,一只手扶着车门往车外挪动,动作奇慢无比。
  面前的男人满脸写着不耐烦。
  他在等她求他。
  可她偏不就范。
  “瘸了?”他明知故问。
  在思闷不吭声,右脚刚刚踮地,便又一阵疼跌坐回车里。
  周觉山看在眼里,立即扔掉自己手里的烟头,踩灭。他弯腰,按住了她的右脚,觉得差不多了才又站直身子,堵着车门,双手抄进裤袋里,静望着她。
  在思紧张,纳闷他什么意思。
  周觉山心道好笑。“你不是想下车看看吗?”
  “嗯。”
  在思点头。
  他眼望着远处,居高临下,向她递出了一只手。
  宽厚的手掌纹路干净清晰。
  “伸手。我带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是哑巴,她下一章会多说话的~~~
  注释:
  [1]克钦邦古代为中国领土,在唐代属于中国地方政权南诏国领土,宋代属于大理国领土。
 
 
第五章 
  ……
  在思仰起头看他。
  秋日浓烈,山谷里微凉的秋风吹拂在两双深色的眼眸之间,荒草在沙沙作响,此时此刻,如果他和她都能暂时忘掉彼此的身份的话,那么周遭的这一切的景象都将变得很美,很诗意。
  在思心里犯嘀咕,没动。
  周觉山忍不住将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马上就开饭了,你到底走不走?”
  她连忙答应,低着头,伸出了一只素白的小手,轻巧地搭在了他的掌心。
  他瞬间握紧,弯腰,从车里翻出了一根绳子,迅速地缠绕,将两只手腕紧绑在了一起。
  “……”
  在思抬头小心地觑他一眼,“我不会乱跑的。”
  这儿附近都是荒草地,能见到的人也都是不会说汉语的民兵和掸族人,她能跑到哪儿去,万一再遇见一些山野流氓,那下场说不定更会比现在还惨。
  周觉山不以为然,微拢着眉头,将绳索打了个双扣结,“你想多了,我是南掸邦军区的团长,上校军衔,在外出差随时可能会有人刺杀我,我绑着你,是做最坏的打算,一旦遇到危险,需要有人第一时间帮我挡弹丸和岩石碎片。”
  “……”
  在思呆住,瞪眼,两片柔嫩的唇瓣还悄悄地蠕动了两次。
  周觉山扫她一眼。
  “你不愿意?”
  “我……”她好像确实没有这个义务。
  “那你当初抓着我不放的时候想什么了。”周觉山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在思低头,没话说了……
  周觉山等了几秒,骤然手腕用劲,将女人用力地从车里拽了出来,猛力地挤在车门上,拿两条结实粗硬的大腿夹住了她,“你不愿意也晚了。”
  他低着头,目光深深的,嘴唇就贴在她耳朵旁边说话。
  在思的脸有点烫。
  她红着脸闪躲,可她跟他手腕被绑在了一起,尽管推搡了几下,依旧没能避开对方的视线。
  附近没人,周觉山难得安静地望了她一会儿,认识了半个多月他才发现,眼前的女人皮肤很白,锁骨很深,颈子纤细修长,一旦感觉害羞就容易脸红,从脖子根儿一路烧红到耳朵后面。
  很美、又单纯的一个女人。
  就她这副模样,被任何一个缅甸男人看见了,九成九都要忍不住肖想两天……
  周觉山眉梢微动,忽地抽身,一脸正经,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山岭。
  “就在这儿附近走走,有人住的地方相对安全,远了或许会有蛇,军队里抗蛇毒血清稀缺。”
  在思惶惶地点头,背身,用手背贴了一下红透的脸颊。周觉山没有多等她,手牵着她步速很快,她蹙眉,只能一瘸一拐地尽力跟着。
  缅甸当地林业资源丰富,随处可见红壤土和阔叶树林,临近河堤,土质松软,空气潮湿,她跟着他穿过树林,迎着河岸的凉风徒步而行,衣服都兜了起来,像是要把人吹飞了一样。
  正前方有一块岩石,再往下隐约能看到一艘被帆布遮盖住的小船。
  “想划船吗?”
  周觉山侧头问她。
  “不了,谢谢,我不会。”其实在思是会的,但她水性不好,她怕自己万一在船上惹怒了周觉山,这男人再把她扔进这河水里。
  周觉山倏尔轻笑一声,驻足在原地。“原来在你们国家都是女人负责划船的是吗?”
  “嗯?”
  在思仰头望他。
  周觉山耸了耸肩,在附近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北掸邦这一带的河岸边风景很好,空气清新,很适合整顿武装,休养生息。
  整片河岸朝外凸出呈半圆弧形,周觉山恰好背对着刚才经过的地方坐着,河岸边的凉风拂面而过,大自然的草木味道沁人心脾,他目望着远方,随意地把玩着裤袋里的打火机。
  在思就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她眼波微动。
  趁机,偷偷地瞥了一眼那条小船,又低头看了看绑在二人手腕上的那条绳索……
  其实,这半个月以来,她从未放弃过逃跑,每一个夜晚,她辗转反侧,想过无数种方法要离开这支军队,只可惜之前在南掸邦军区生活时,她被困在军营里面对那附近的环境一无所知……但是今天的情况不同,今天她跟着周觉山一路北上,时不时地还能听到有士兵报告途经的主要村寨与城镇。
  熟记被派遣国的城镇地名,是一名境外记者的基础工作。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刚刚隐约听到有人提到孟贡镇,那么眼前的这条河水就是南渡河,南渡河的下游离中缅边境不远,她可以从这里划船离开,穿越一小段掸邦东北的原始森林,顺利抵达位于中缅边境的瑞丽口岸。
  当然,前提是她没有被周觉山发现也没有触礁……而且原始森林那一段路途必然也很凶险。
  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不管自己能否坚持得住,她说什么都要试一试。
  “周团长。”
  在思鼓足了勇气,试探性地开口。
  周觉山淡淡地睨她一眼。
  “我肚子不太舒服……你可不可以让我去上个厕所,不用太久,两分钟就可以。”
  周觉山嗤笑一声,将打火机揣进了上衣口袋里。狡猾的女人他见多了,“你不觉得你找的理由有点太烂了吗?”
  在思抿唇,暗下决定。时至今日,她可能也不再需要什么尊严和矜持了。
  “我、我是真的不太舒服,我来姨妈了……”
  周觉山勾起唇角。
  在思红着脸,往他跟前又站了站,抬起手腕,用手掌心轻轻地扣住了男人结实的后脖颈,主动将自己的小腹凑了过去。
  他常年在前线打仗,应该对铁锈般血腥的味道再熟悉不过。女人的月经血本来就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儿……
  “姨妈就是月经……”
  周觉山瞬间将头转走。
  “你带东西了吗?”
  在思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儿,她红着眼眶,仰头看着刺眼的天空,“嗯。”
  “自己去那边处理干净。”
  他敛眉,很快地解开手腕上的绳索,松开她,还很利落地将身体背了过去。
  在思看准时机,回头看了他一眼,迅速地跑到了靠近河岸边背坡的位置。
  小船被绑在一根木桩上面。
  河岸有点陡,船面与岸边之间相差大约有三米多的高度,远处倒是有一块平坦的地方可以迂回过来,但周觉山随时会起疑,她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绕路。
  在思快速地调整呼吸。
  闭眼。
  深呼吸。
  跳……
  “砰!”一发直径5.8mm的子弹同时与她右脚的脚筋擦身而过。
  子弹射进了灌木丛里。
  在思僵住。
  一抹凉风吹过,眼前的河面波光粼粼。她低垂着眼睫,眼望着浅泛着涟漪的河水,眼睁睁地看着身后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不紧不缓地走来,慢慢地靠近,终于,完全地笼罩住自己……
  周觉山微弯着腰,单臂搂住她的肩膀,静静地凝望着河水里二人的倒影。
  “好玩吗?”
  在思垂眸,话音轻颤,“不好玩……”
  “那你为什么还要骗我。”
  周觉山嗤笑着扯了一下嘴角,格外认真地凝望着小女人清丽的面容。他本以为他先前在车上对她的警告已经够清晰了,没想到,她还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了。
  在思攥拳,强忍着泪水,“周觉山,我不属于这里,你放了我吧……”
  她知道他本质不坏,她不记恨他,她只是想离开这里。从踏入缅甸的那一天起,这一行的所见所闻就早已远远出乎了她的意料,在交战区,她几乎每天都在生死的边缘游走,这里没有人权,她害怕,她受够了,她想逃,这里本就不是她应该存在的地方。
  闻言,周觉山沉下脸,慢慢地挺直了腰背。“哦?你好像有点儿健忘。”
  半个月前,她目睹了南掸邦军屠村,她是被他手下的人带回来的。“当初是你选择了我。你现在想走,可以,但代价你未必承担得起!”
  说完,他瞬间提起枪口对准在思的太阳穴,上膛,枪口的余温让周遭的氛围陷入一片死寂。
  “……”
  在思不怕死。
  但她不能死。
  她的命是那个中国医生换给她的,她身上背负着的不止是她一个人的未来,她根本没有资格去死。
  在思哽着嗓子。
  “好,我明白了。”她认清现实,她以后都不会再乱跑了。
  周觉山眯眼,推开她,收起了枪。
  在思腿软,瘫在了地上。
  荒野里树木茂盛,她也没有留心,忽地,只感觉手掌一阵剧痛,她仓皇低头去看,一根8厘米长的长钉扎进了她的手掌……白皙的肌肤里瞬间涌出一股鲜红的血液,她忍痛拔出钉子,立即含住伤口,但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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