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后转过遮挡影壁,视野顿时开阔起来,能看到足足有几个足球场大小的山谷内大致分成两部分。
一边是占据一半地方的训练用的操场,另一边是成片的小院子和两层高的石屋竹屋等房子,明显是生活区。
卫龙引着她走向生活区的方向,最终来到一个小院门前。
小院子不大,矮矮的院墙能看到里边,院子里坐落三间石头平房,外面还刷了石灰。
方方正正,规矩整洁。
江秋月倍感熟悉和亲切,前世老家的房子在她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班长,人接来了!”卫龙朝大门内一声喊。
不到片刻,从屋里跑出来一个浑身湿气的人,正是彭敬业。
“来了。”彭敬业一双眸子瞬间凝视到要找的人身上。
卫龙小战士看这情况,立马很有眼色地打报告说有事去办,麻溜地跑路了,不然班长待会儿肯定嫌弃他碍眼。
江秋月看了看他仍在滴水的头发,提醒他先擦擦,小心感冒。
彭敬业呲着一口白牙笑容灿烂,心情看起来很好,说刚洗完澡马上就弄好。
他身上的白色衬衫和绿军裤上隐约带着水迹,有的地方贴在身上显露出健壮的臂膀和肌理。
江秋月看的不好意思,转过眼被他迎进院。
小院子里除了从门口通向屋门的石板小道,其余都是裸露在外的泥土,很适合种菜种花。
不过彭敬业一个大男人显然不会做那些事,地上什么都没种,显得小院里空荡荡的。
然而进屋后才发现,屋里更空荡,三个房间大小的空间没做什么隔离,正对门的中间摆着张桌子和长凳,一边靠墙放的是床铺,另一边挂着几个沙包和地图沙盘等物。
然后就没多余的东西了,房子内空荡干净。
彭敬业将她引到一侧的床铺上坐下,说长凳太硬,床铺坐着软和。
江秋月前后两世从没见过军人的宿舍房间,此时像是柳姥姥进了大观园,左看右看什么都很新奇。
彭敬业从衣架上扯下一条白毛巾擦头发,眼睛不忘一直盯在江秋月身上。
江秋月正四处打量他的床铺布置呢。
床上非常的整洁,灰绿色的粗布床单平整的铺在单人床上,深绿色的被子叠成豆腐块似的放在床头。
豆腐块前方还摆着一顶红星帽,看起来比她那顶大。
江秋月感觉太神奇了,要不是知道军人都纪律严明内外兼修,她都要以为彭敬业在她进屋前特意收拾了一通。
单人床另一头靠墙放着一个方柜子和木衣架子,应是放个人物品和挂衣服的地方。
江秋月杏眼睁的大大的观看了一圈,还是对豆腐块比较好奇。
她看着床铺上的被子用手轻轻的摸了摸,不怎么软,但是真好看!
彭敬业看出她的好奇,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说教她叠被子。
手把手教的那种。
先把被子展开,用手肘将它在床上摊平,来回捋整齐了,再三折四折叠起来,剩下的就是边边角角切平的切平扣起来的扣起来,很快一个豆腐块重新出现在眼前。
江秋月看他做的简单,忍不住手痒痒上去实操了一番,结果完败。
她只能叠巴叠巴窝成一团,整不出四四方方棱角分明的豆腐块形状。
彭敬业在一旁静静看着她摆弄,眸子中闪过笑意。
他走到她身后,两手圈到前面真正地手把手的叠起被子,几下就恢复了豆腐块。
江秋月像是被他抱在怀里,好奇地看他又瞬间拆开,开始一步一步仔细讲解,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
彭敬业或许是顾及到她的接受能力,语速讲的比平时说话还慢。
江秋月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尝试一下满足好奇心就好了,用得着学这么精通吗?
不过人家教的认真,江秋月不好多说什么贸贸然打断。
等她感觉有点热,头上还吹拂着热气正要动作时,彭敬业结束教学站起身来,重新将豆腐块放到原来的位置去。
随后又端来一盆清水问她洗不洗手,还递上了小香皂。
江秋月感慨军人的贴心,洗手后又被他递上一条白毛巾擦手。
直到这会儿,江秋月腾出空笑着问他,“怎么会想到带我进来逛啊?门口不让随便进人,我进来没事吗?”
彭敬业说没事,他让进的,出了什么事他担着。
江秋月听后决定还是不要乱逛了,免得得罪了什么人给他惹麻烦,进来一趟见识见识已经很好了。
至于为什么带她进来……彭敬业转头从柜子中拿出一个小东西,低声笑着说道,“你不是送了我这个吗?”那眼中潜藏的热烈让江秋月陌生又熟悉。
江秋月感觉怪怪的,还以为他说的什么,结果一看是那个给出去的小荷包。
“哎,是这个呀,当时还你大团结不好直接给,就用这个装了,怎么啦?”江秋月接过小荷包随口回道。
彭敬业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第36章
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她喜欢我。
彭敬业目前正处于这个错觉之中,本来想把小姑娘叫进来撩一撩,回应对方他同样喜欢她,结果……
结果江秋月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尬撩,甚至最后的那个解释在无意中来个会心一击。
彭敬业犹如当胸一箭,心中那股咕嘟嘟冒个不停的粉红泡泡全落到地上碎成了渣。
僵硬的笑容都保持不住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江秋月不知发生了什么,让对方突然皮笑肉不笑地瘆得慌,她适时提出了告辞。
卫龙小战士已经等在外面,青山大队的架子车上早已摆好装满大粪的木桶,专等着江秋月过去后一起送出门。
江秋月谢过两人,跟上车队到营口同柳二他们会合。
在她走后,彭敬业将自己摔到床铺上一动不动。清新的香气几不可闻,丝丝缕缕飘进感官,他一把扯过被子仔细嗅了嗅,随后裹在身上,捂住眼睛沉沉地笑了起来。
等到晚上,彭敬业带的那个班被他在操场上训的哭爹喊娘半死不活的。
青山大队这边拉回了几架车粪肥,柳建国第二天立马就用上了,实在是时间等不起,玉米苗正是长得飞快的时候。
江秋月回来后被刘爱英拉着讲在后山军营的见闻,羡慕她有机会出去逛逛,还跟解放军打过交道。
知青们按说只要不出柳家湾,其他地方跟队长说一声是能去的,只要按时回来。
但是女知青们很少走出插队的村子,除非有人陪同。
其他人或许不知江秋月为什么会被安排随车,陈中华和林文清本就看出了点门道,对她的军营一行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江秋月回来后想起最近忙着参加集体劳动,江家的包裹还被她锁在地柜里没拆开。
趁着晚饭后的时间,她把包袱的东西整理一下。
仍旧是上次寄回去的灰绿色帆布包,拆开外面的封条后打开,里面装的是一包红糖一包白糖,竟然还有一袋阿胶红枣。
估计是江母估摸着江秋月的年龄该到来身子的时候了,就给她准备了这个。
另外还有两斤风干的猪肉脯,几瓶水果罐头和一封信。
怪不得这次重那么多,东西都是压秤的。
最开始那一罐麦乳精她已经喝光了,之后送来的东西里面没有那个。江秋月也不在意,拿出空间里的奶粉倒进罐子里,继续装着是麦乳精喝。
反正每次泡水放多放少别人不知道,一罐子喝很长的时间也没关系。
那封信江秋月简略看了眼,上面写着鼓励关心的话,说家里正给老二活动关系升工资等级,钱票很紧张,这次就不给了,那些东西是大姐从单位弄来的福利,让江秋月尽管吃,下次还有别的能寄过来贴补她。
信末,江母特意骄傲地表扬了一番江秋月的针线活,说给小四小五做的衣裳他们很喜欢,整天穿出去显摆,羡煞家属院一伙小朋友。
江秋月看到这里终于笑了下,把信纸收到挂在墙上的帆布包里,之前寄来的信都在里面。
第二天上工,新换的粪肥味儿太大,臭气熏天,江秋月站在地头闻到那味道差点吐了。
柳和平这时候拎着他的桶走过来,想跟江秋月打打招呼,不想江秋月和刘爱英一闻到他身上的臭味立马后退三尺。
柳和平的手停在半空,尴尬地不行。
“柳和平同志,你身上味儿太大了。”刘爱英捂着鼻子嘟囔了一句。
柳和平正站在上风口,那股粪水汗水混合发酵的臭味随风飘到面前,令人作呕。
江秋月拉过刘爱英往旁边躲了躲,才呼吸上稍微新鲜点的空气。
柳和平像是没看到两人对他的嫌弃,仍旧追问江秋月麦乳精的事,不达目的不罢休。
眼看周围的人都要看过来了,江秋月言明这次家里真没寄麦乳精,刘爱英给她作证,两人在柳和平明显不信的眼神下赶紧跑到上工的地界。
“好臭啊!”赵美丽早就到了,正用一条纱巾遮住脸跟赵向东抱怨。
虽说赵向东能暗中帮忙干活,赵美丽什么都不用干,但是她人一定要时时在场的,不然就没工分。
方卫东和林文清见江秋月两个人要吐不吐的难受样,提议浇粪的活计帮她们干了,她们在一边做做样子就成。
刘爱英不干,一是不想弄虚作假万一被人举报就不好了,二是跟人没啥关系不愿意欠人情。
江秋月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找来毛巾绑住下半张脸,忍着漫天酸爽的味道匆匆把工量做完交差。
第二天再去江秋月拿出了空间里的医用口罩,偷偷戴在毛巾里面,终于好过点。
等到青山大队的施肥工作终于全面完成时,江秋月感觉身上臭气轰天,非常膈应。
于是知青院当晚烧了几锅热水,每个人都拿把皂豆回屋里搓去,最好去掉那股子难闻的味儿。
江秋月在地柜旁的两边墙上钉钉子,好在角落里拉起布帘子遮挡一下,她在里面用香皂和洗发水把全身收拾收拾,才感觉活过来了。
另外两人见她弄的私密性很强,就借着机会挨个进去洗了洗,热水泼了一盆又一盆。
之后是农闲时间,女知青们一般早上的时候会去挖当天吃的野菜,陈中华他们挖的陷阱开始有了收获,偶尔会逮到野鸡田鼠野刺猬。
每到这个时候,知青院就像过大年,气氛轻松热烈,人人都尝上几口肉过过瘾。
有天他们抓到了几只兔子,江秋月想去树林子里寻摸点蘑菇木耳一起炖汤,刘爱英馋的要跟她一起去。
正好刚雨过天晴,林子里菌子好找,两人于是提上篮子跟陈中华打过招呼后往后山走。
方卫东和林文清跟在后面陪同护驾,随便看看小溪河边草地里有没有什么鲜物能打牙祭的。
去的时候很顺利,江秋月在林子里寻摸到几种能吃的菌菇,还在潮湿的枯树干上采到一把新鲜的木耳。
林子里还有其他的村民在找吃的,捋一把野菜掏几只鸟窝就够一顿吃食了。
方卫东人小精悍跟猴儿一样,被林文清指挥着爬树捎上抓鸟掏鸟蛋,搅得一片林子的鸟儿扑棱棱乱飞,最后好歹有点收获。
刘爱英找到了一丛甜草根,挖回来放小溪里洗干净,嚼在嘴里甜滋滋。
收集的差不多后,四人提好东西迫不及待地准备回去做大餐了。
然而刚出了树林子,就被一个人黏上来。
柳和平那只苍蝇估计是出来找东西吃的,遇到江秋月后眼睛骤然一亮,立马黏上去说话。
特别是看见篮子里的满满的菌子野菜后,更是好话连篇,说那些山里货他都不认识,还是江秋月有才学巴拉巴拉。
刘爱英走在一旁听的直翻眼珠子,鄙视柳和平以前好好的文化人形象竟然变成了马屁精。
江秋月被缠的窝火,她几次跟柳和平明里暗里表示拒绝接近,偏偏人家就跟听不懂似的,动不动就自认为很熟悉的来说话,眼睛却时不时盯着她的东西。
如此几次过后,江秋月尽量绕着他走,即使遇上了也是有一声没一声的应付过去,权当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同行的方卫东赶人没啥用,有次还差点被柳和平诬赖上。
江秋月本来以为这次跟前几次一样,随他说几句等甩开他就好了。却不想半路上突然遇上高云梅,对方看了他们这边一眼,莫名其妙一下子就炸了。
江秋月都不知道怎么她了,就被她污言秽语骂了一通。
“贱人,不要脸皮子,狗男女@#¥%&*@#¥%……”
甚至柳和平都被高云梅跟扯小鸡仔一样扯过去扇了几耳光,不过柳和平貌似已经很习惯,打耳光后捂着脸麻溜地跑了,说要去高家评评理。
江秋月看的目瞪口呆,不知道柳和平那副弱鸡身子是怎么逃过高云梅毒手,还跑那么快的。
柳和平跑后,高云梅的怒火全朝江秋月喷发,两只眼珠子红彤彤的,跟被侵犯领地的母狮子一样。
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啥玩意儿敢朝俺的人伸爪子,看俺不挠花你的脸!小狐狸精!”
刘爱英吓得都不敢出头给江秋月帮忙了。
江秋月躲开高云梅撕扯上来的手臂,反手推开她往后退,一边朝傻愣住的另外两人喊,“林文清,你到底有没有跟她掰扯清楚,她怎么还缠着我?神经病啊!”
方卫东反应过来立即上前帮江秋月,拉扯住发疯一样的高云梅往后拖,不让两人接触到。
林文清抹了把脸,走上前扭住高云梅挣扎抓挠的手臂,使劲一甩将人扔到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别闹了行不行!”林文清气愤的大喊,十分恼火。
高云梅疯狂的动作犹如按下了暂停键,突然就顿住了。她就坐在地上,红着眼盯上林文清愤怒斥责的眼神,眼泪瞬间哗哗流下来。
“你终于愿意理俺了?啊?是不是俺不动她,你就一点都不想再搭理俺?”高云梅擦把泪珠子嘶声问道。
林文清抚上额头,感觉青筋跳个不停,怒喊,“你胡说什么!”
高云梅第一次见他发火,不知是吓的还是伤透了心,哇哇哭起来,眼泪鼻涕喷的到处都是。
林文清没眼看,转头让方卫东先护送江秋月她们回去,他来解决这个麻烦。
江秋月几个没意见,知青院还等着她们回去做饭呢,而且看高云梅的意思是跟林文清闹矛盾,他的桃花债他们不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