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上了高中大家年纪都这么大了,竟然还有这种性格存在。
阮池边听着董妍吐槽,边弯腰叫阿姨帮忙打了个苦瓜炒鸡蛋和青菜。
“哎,你不是最讨厌吃苦瓜了?”董妍见状好奇问道,阮池淡定地回答。
“降降火。”
“也对,遇到这种事情确实是蛮上火的哈哈哈。”
董妍笑声里掺杂了几分幸灾乐祸,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戛然而止。
“不过沈星真够帅的啊,那两脚看得我少女心都扑通扑通跳的,就像电视里演的那个霸气男主角一样——”
“哎,池池,你是不是兴奋得都快哭了!”
“还好吧!”阮池故作镇定。心想,更兴奋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这点小风小浪算什么。
两人端着盘子找了位子坐下,刚准备开始吃,旁边就传来热情的呼唤。
“阮小池!好巧啊——”
阮池侧头,看见了刘玺和沈星他们。
食堂座位是长桌椅,并排可以坐下六七个人,那群男生很快占了位子落座,刘玺大剌剌把手里盘子放在了董妍旁边,阮池身侧落下阴影,她抬头,看到沈星面色淡定的坐了下来。
“听说今天咱们星哥英雄救美了。”
果不其然,一坐下来刘玺就满脸八卦兮兮的调侃着两人,阮池和沈星习以为常,顾自夹着菜往嘴里送,董妍这下找到了同类,立刻来了劲头。
“对呀对呀,你不知道当时那条霸王龙有多过分…”
两人兴致勃勃讨论开来,沈星目光落在阮池盘子里,突然出声。
“你不是不吃苦瓜的吗?”
“啊…”阮池侧头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降降火。”
“……”沈星没有再说话,埋头吃着饭。
食堂一片嘈杂,碗筷被清洁阿姨推入洗碗池发出刺耳的哐当声响,各处传来的聊天说话声,集成混乱的音符。
刘玺早早吃完正在一旁刷手机,阮池还在细嚼慢咽,旁边沈星漫不经心挑着排骨,董妍也安静下来了。
“哎——”
“中国最适合结婚的几个月,四五六…”
“那不就是现在嘛!”
刘玺不知道刷到了什么,在那里大呼小叫,露出疑惑。
“为什么是这几个月啊?”
“可能是温度适宜,天气也好。”董妍咽下一口饭发表意见,阮池想了想说:“适合穿婚纱吧,而且在户外举办草坪婚礼的话刚好也不晒。”
“原来如此…”刘玺点点头,恍然大悟。
“还是你们女人最懂女人,一看这个微博作者就是女性。”
“我吃饱了。”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沈星突然出声,端起盘子就往餐具回收处走去,完全不理他们的呼声。
“怎么了?”刘玺做着口型问道,董妍茫然摇摇头,阮池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28章
沈星父亲的婚礼在四月, 草长莺飞的季节。
阮池是听刘玺说的, 因为这几天沈星的情绪一直不太好,自从上次把董明的桌子踢翻后,就没人敢靠近他。
就连课代表每次过来收作业,都是叫阮池顺便拿一下。
有一次晚自习去办公室时, 阮池在楼梯拐角撞见了他在抽烟,又凶又急,像是要吸进肺里。
回来的时候, 阮池递给了他一颗口香糖。
沈星看了没说话, 只是垂眸打量几秒,接过放进了嘴里。
他的坏情绪在没多久后终于爆发。
吃完饭回教室,即将上晚自习之际,阮池听见沈星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 直接挂掉, 对方不依不饶继续来电,在沈星挂了四五次之后,终于失去了耐性。
“说。”他一边接通一边往教室外面走去,冷若冰霜。
过了好久,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上晚自习, 阮池拿起杯子假装去打水,在走廊外没看见人影,她思忖了一下,把杯子放在饮水机旁, 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一直到走廊的尽头,没有人的天台门后,阮池才听到他压抑着愤恨的声音。
“你不用再打电话过来了,哪怕是死,我都不会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难道你忘记那个孩子是怎么流掉的了吗?”
“意外?!”
“可真够不要脸的。”
黑暗中,他就像个被困住的幼兽,找不到出口,对着手机受伤愤怒的咆哮。
最后,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沈星安静了下来,时间一分一秒缓缓流逝,仿佛有什么东西也消失殆尽。
许久,阮池看到他闭上了眼。
“好,我去。”
挂完电话,沈星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靠着墙,肩背塌了下来,神色疲惫又苍凉。
阮池觉得眼睛有些痛。她转身,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慢慢地离开了这里。
铃声响过了很久,一班教室已经安静无声,都投入到了专注的复习中,外面走廊突然传来了喧哗。
像是男生之间打趣说笑的声音,其中参杂的几道阮池还有些耳熟,她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了五班那群男生走过来,沈星脸色已经缓和了一点,刘玺搭着他肩膀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们的动静不算大,在此刻却十分引人注目,班里一大半学生都从面前习题中抬起了头看过去。
沈星和刘玺说了句话便进了教室,刚来到座位旁,又听到刘玺大大咧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星哥,晚上一起去网吧开黑啊!——”
“对呀,咱们也好久没去了。”
“磨刀霍霍向菜鸟!”
旁边那些男生接二连三的附和,沈星微微侧头,丢下一句。
“再说吧。”
那些人嬉笑着推推搡搡离开了,一班又恢复成之前安静,沈星拉开椅子,刚坐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小声抱怨。
“下次能不能动静小一点,大家都在学习呢。”
这人是董明的同桌,跟他类似于小弟和老大之间的关系,每次都屁颠屁颠跟在董明后头,惟命是从。
听说他妈妈在董明家里的酒店工作。
沈星没理他,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从课桌里拿出复习资料,放在桌面上。
“真是,你不要学习我们还要呢…”那人见状好像有点不甘心,又阴阳怪气的补充了一句,沈星缓缓转身,黑眸沉沉地盯着他。
“说够了没有?”
那人一怔,在他的注视下有些发憷,被其他人看过来的视线一激,又强打着精神叫嚣。
“怎么,我难道说的不是事实吗?”
气氛凝聚成了冰点,仿佛绷着一根细细的弦,被什么东西一拉,就砰的一声断掉。
沈星突然牵起了嘴角,眼里光芒一寸寸灭掉,倏忽,黑了下来。
“你说的没错。”他点点头,微微笑着,轻柔缓慢、咬字清晰的说。
“但是我乐意。”
“你!——”那个人气得想站起来,一旁董明终于按耐不住帮腔了。
“沈星,你也太过分了吧!”
“怎么,要打架吗?”
“打就打!谁怕谁!”
董明脸涨得通红,开始站起来撸袖子,沈星依旧坐在那里看着他,脸色挂着笑,嘴角弧度却是浓浓的讥讽。
有些事情一个人可能胆怯,但有个同盟之后便底气十足,上次的事情董明本来就积压了火在心里,觉得丢了面子,这回有个帮手,干脆新仇旧仇一起算。
大不了,到时候叫他妈帮忙摆平。
董明和旁边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再看向沈星,目光已经染上了狠意,直接伸手朝他领口拽去。
“啊啊啊——”
沈星动作极快地握住了他手腕,往反方向一折,董明痛得连声呼叫,旁边那人立刻站起来帮忙。
沈星压着董明的手狠狠往后一推,接着又抓住了扑过来的那人手臂,往后一扭,再一脚用力踹了过去。
董明不甘心继续朝他扑来,沈星红了眼,不管不顾的拽起他衣领,直接握紧拳头砸上去。
“沈星!——”
最后关头,董明已经吓得死死闭住眼,旁边围观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阮池反应过来,猛地冲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你冷静一点。”
沈星停住动作,牙槽依旧是紧咬着的,眼角晕开一片红,阮池慢慢伸手,一点点掰开他的拳头。
“沈星…这是在教室,你冷静下来…”
阮池小心翼翼的劝着,他缓缓松开了拳头,手一松,把董明扔到了地上,庞大的身躯躺在那里哀声呼痛,沈星冷冷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出门。
阮池立刻追了上去。
“沈星,你要去哪?”
走廊上,他的步伐很快,背影透着冷戾和隐忍,阮池在后头叫着他,却像是没有听见般毫无反应。
一直到教学楼底下,阮池方才拉住了他,两旁都是树木,周围昏暗,上课的时间没有一个人影。
沈星一把甩开了她的手,阮池不依不饶继续上前,紧紧拉着他手臂。
“你要去哪里?”
“不关你的事。”
“我不放心你。”
阮池拉着他的手绕到了前面,仰头看着他的眼睛。
“沈星,你今晚情绪失控了,是因为接了你爸的电话吗?”
“和你没有关系。”
沈星没有看她,嘴角绷紧拉直,眼神乖戾又没有温度,浑身都是抗拒。
“可是我担心你,就像你那个晚上担心我一样。”阮池望着他轻声说。
“我希望你可以开心一点。”
沈星垂下了眸,睫毛掩盖住视线,手轻轻一动,再次挣脱掉她。
“你别管我了。”
他这次放轻了声音,像是冷静下来,失控过后的无力和颓然,对眼前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兴趣。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阮池想了想说,“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过去,等累得不想动时,整个人就会放空了。”
“你想要试试吗?”
第29章
操场, 几盏照明灯透出冷白的光, 四周漆黑一片,隐约能看见远处教学楼的灯光。
阮池陪着沈星跑了五六圈,最终累倒在地,仰躺在草坪上爬不起来。
外围跑道里, 男生绷紧脸,汗水从额头大颗大颗滑落,像是不知疲倦般一圈圈奔跑着。
不知过了多久, 阮池旁边躺下来一个人, 呼吸大力起伏,急促粗重。
她侧过头,沈星正闭着眼,汗湿了头发。
水溪是个没有被工业污染过的小城市,夜里星星格外清晰, 闪亮璀璨, 晴天时,天空像是挂着一片银河。
身旁仿佛有热气传来,新鲜蓬勃,又沉闷压抑。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参加你父亲的婚礼?”阮池骤然出声,直截了当的切入话题, 沈星一下睁开了眼。
“你怎么知道?”他偏过头来,盯着阮池,看不出喜怒。
“刘玺说的。”阮池转了转眼睛,面不改色的撒谎, 她笃定沈星会和刘玺说这件事情。
“那他没有跟你说为什么吗?”沈星意味不明的打量着她。
“我希望能听你说。”
阮池回视着他,两人相隔不过半米,光影昏暗,半边脸被照明灯映亮。
耳边有风刮过,呼吸不由自主变得悠远绵长,像是缠着丝,交织在一起解不开。
脑海中,奇异的出现了短暂昏沉,鼻尖仿佛闻到了酒精的味道,记忆本能回想起柔软湿热的触觉。
沈星侧头,移开眼。
“他说我不去,就帮我办转学手续。”
“难道他不知道现在已经高三下学期了吗?”阮池难以置信。她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父亲。
“连自己亲生孩子都可以放弃的人,这点小事,算什么?”沈星笑了,轻轻的,像是从喉咙里滚动出来,低沉讽刺。
“所以,”阮池有些奇妙,皱眉问道:“他为什么一定要你去?”
“不是他,是那个人。”
沈星一说,阮池就反应过来了,想起那天的女人,怪异感再次涌出来。
如果只是要结婚了,为什么还要特意过来告诉他,而且,还一定要他去参加婚礼。
“你们有仇吗?”她侧头问,沈星漫不经心的回答。
“血海深仇算不算?”
“…不是,我是说除了介入了你家庭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事情?”
沈星顿了一会,缓缓开口。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我应该有个妹妹,在我妈肚子里,已经有小小的手脚了。”
“七个月的时候,被那个女人推了一把流产,在医院大出血差点去世。”
“当时我就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我妈身体里涌出来的血,好像永远流不完一样,大片大片,蔓延到我的脚下,让人头皮发麻。”
“后来在医院,我差点杀了她。”
是沈善平再晚来一步,她就死在了他手里。
已经过去快两年了,记忆却永远停留在那一天,把他困在那里,没有办法逃离。
沈善平公司忙,待在家里的时间少之又少,从小到大,沈星和他父子感情就不算深厚。更多时候,他是和黎月两个人待在家里。
记得那段时间,她总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沈星问了两句没下文后便没有继续追问,现在想想,可能那个时候她就觉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