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同学还没定,而且第一场比赛是两人赛制的,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来讨论。”白子湛哪儿会放过任何一个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就算是在家里两人独处也多少有些不自在,所以他直接敲定结果,“我知道一家简餐吧很不错的,人少东西又好吃,而且空间也够大,够清静,我们可以好好讨论一下。”
“那好吧,”纪雁时觉得自己是说不过他的了,“那就中午一起去吃饭吧。”
“好。”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过头去继续吃白粥。
早上第三节课是体育课,和15班一起上,陆麟理所当然是找白子湛练球了,少年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聊天打球,大太阳底下女生们也偷懒站在树荫下看着男生在球场上挥汗如雨。
纪雁时也偷了个懒,可能是生理期快要到了,她浑身没什么力气,拿了速写本来画速写,将球场上男生们的动作都画了下来。
她一个人静静地画着,手底下线条密匝匝地出现,神情认真,眉眼在阴影底下也有些冷凝,和平时温和似秋日枫叶跌落的模样很不一样。
阳光顽皮,跳跃在她手边,随着她手臂的挥动而变幻角度,从侧面看去,好像阳光在和她的手臂玩游戏。
岁月静好。
远处的喧嚣好像消失了声响。
“湛爷你要的面包和水!”操场上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白子湛恰是运球一个漂亮弹跳将手中的篮球远射,进了个三分,全场哗然!
纪雁时捕捉到了这个动作,闭眼记忆到脑海中,然后快速地在纸上画下来,她全神贯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
她的纸上虽然画的是速写,但是人物辨识度极高,而且她画工了得,将人物形体表现得特别好,白子湛在她笔下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拥有无限惊人的爆发力。
让人看一眼,就能想象当时球场中的情景。
“呵,还真是臭不要脸。”
她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声嘲讽声,也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素描本跌落,而她们都是坐在看台上的,看台上有台阶,台阶与台阶之间的距离还不少。
撞她的人力气大,而且好像铁了心想让她受伤,纪雁时什么都顾不得,只能在关键时刻护住自己的双手不要受伤。
然而她还是摔下了台阶,摔了好几级,在停下来的时候她听见自己的右臂发出轻微的一声“咔擦”响,钻心地痛。
纪雁时自认自己是能忍受疼痛的人,可刚刚那一下骨头快要脆裂的声音真的痛得她要滚地,好半天站不起来。
“阿湛,那个跌倒的不是你同桌吗?是怎么回事?”男生们中场休息,正靠在球场旁喝水,他们是背对着看台的,所以一时半刻没留意到。
倒是陆麟,转头想要去找蓝岚在不在,恰好看到了纪雁时跌倒的一幕。
白子湛正吃着面包充饥,早上的白粥虽然好喝,也吃了点别的东西做早餐,但是活动了一轮之后终归是肚子饿的,他一听见陆麟这样说,也顾不得将面包吃完,直接转头去找纪雁时。
纪雁时跌倒的地方已经站了很多人了,但是没有人敢轻易动她,那几个肇事者早已经离开了,蓝岚和几个女生来到她身边想要将她扶起去医务室。
“我的手……我的骨头可能有些骨裂了,”纪雁时已经疼出眼泪来,“你们让我缓缓我再起来。”
白子湛此时已经拨开人群来到她身边了,听到她声音打颤地说出这些话来,心里揪着痛了一下,在她身边蹲下来检查她的伤势,发现她摔得真是很惨,水手型设计的运动服上都沾满了灰,额上也满是汗水,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疼的。
她浑身伤得最严重的地方还是她右手手肘的位置,肿青了一大片,让人根本不敢再去看。
“我先带你去医务室看看。”白子湛沉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不知怎地,明明是这么冷的一句话却是让纪雁时眼底起了泪意,她忽而想起她的爸爸。
明明……他是她的哥哥啊。
“我缓一缓再……”
“我在你左边抱你,会不会痛?”白子湛打断她的话,已经绕到她左边了。
纪雁时微愣,禁不住抬起头来看他,眼底晕满了泪,又茫然又可怜兮兮地,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了白子湛的心中。
时间似乎静止了几秒。
白子湛心里不自觉在想,他这一辈子才过了十几年,但是都要提前败在她这样的眼神里了。
这一刻,他不会再去管他们之间操.蛋的关系,他要她,就要她。
“还好。”纪雁时明白了他的意图,感受了一下左边身体,但是疼得麻了,也没察觉痛不痛了。
“好,忍一忍,真太严重的话我带你去医院。”他说着已经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来了,动作利落但是只有纪雁时知道他对自己有多么的小心翼翼。
医务室幸亏不远。
校医也在,看到纪雁时这副模样儿被抱进来,惊讶地“哎哟”一声,“怎么弄成这样?”
“老师,她摔倒了,右手好像有骨裂,您先看看。”白子湛简明扼要,十分有礼地说道。
“有骨裂?”校医也紧张起来了,在纪雁时面前坐下,清理她的伤口,青一块紫一块的,看得她也直皱眉头。
“怎么摔得这么严重?”医生问道。
“不小心被人推了一下。”
“被谁知道吗?”白子湛觉得这件事情不能私了,不查清楚他还真不姓白了。
“没看清楚她们的样子,只知道是女生。”纪雁时老实摇头,突然被老师碰了一下手,痛得她眉头又皱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还是去医院拍一下片子会比较好,”医生的眉头也凝起来了,“你是几班的?我先帮你登记一下。”
“零班的,纪雁时。”
“纪雁时?不就是那个唱歌和拉二胡的吗?”校医突然转头认真看她。
“嗯,是我。”
“那你的手更应该好好看看。”
后来纪雁时还是被白子湛带到了附近的医院里。
白子湛不敢掉以轻心,也不管纪雁时反对,抱了她一路,上了计程车之后也坐在她身边一路护住她的手。
司机看着他们亲密的模样儿,又看着纪雁时恹恹的模样儿,便问道:“小女朋友受伤了?”
纪雁时本来昏昏欲睡的,但是听见“小女朋友”这几个字立即清醒起来,想要反驳,“我们不是……”
“嗯,她的右手受伤了,司机你开车能不能慢一点儿?时间久一点儿也没所谓的。”白子湛敛了自己一身的傲气,依然有礼客气地请求道。
白子湛这般轻声细语地对一个陌生人请求,让纪雁时瞬间觉得很微妙。
心头好像被撞了撞,她谈不出那是怎样的感觉,总感觉就是被人关心、放在手上呵护的感觉非常难得。
她生活在单亲家庭,对周遭的善意和恶意感受得更加分明,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白子湛对她这么好……除却同学之间的关系,更往深入去想,她……突然有些不敢去想。
她是可以理解为这是“兄妹”之间应有的关心吗?
只是,和她感受到的,终究是有不同的。
司机笑着打趣他们,从前视镜中看着纪雁时,“小同学真是很幸福啊,小男朋友对你很体贴啊。”
“司机,不是的……我和他……”纪雁时本来想矢口否认,立即澄清她和白子湛之间的关系,但是接触到司机关切的目光,还有手上传来的熨帖温度,她不知道怎地,又默默住了口。
“小同学是害羞了?脸颊很红啊哈哈。”司机见她不说话,又主动活跃气氛,搞得纪雁时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烫手的。
白子湛也没有出声澄清,他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呢。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白子湛直接带她去了五楼骨科,一路都护住她的手,薄唇抿得很紧,面无表情地,但是眼神又分外重视和认真。
纪雁时看着他洒满了阳光的侧颜都有些移不开目光了,她回去之后一定要将这一幕给画下来。
原以为要等很久才能到她拍CT,但没想到一去到就到她了,下意识看了白子湛一眼,白子湛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推了推她的肩膀,笑着道:“怎么了?一个人进去害怕吗?”
“……才没有呢。”纪雁时噘了噘嘴道,觉得他将自己当小孩了。
“那快点进去,我在外面等你。不用担心,没事的。”白子湛的目光逐渐柔和了下来,带着恋恋。
“好。”
纪雁时浅呼出一口气,转身就进去照CT了,白子湛在外面等待,也没有闲着,拿出手机打了电话给郑南渊,电话很快就拨通了。
“喂,阿湛,你在哪里了?老师刚刚问你们去哪里了,我帮你们请假了哦。”郑南渊一接到他电话,马上对他说道。
“嗯,好,我和她在医院,她正在照CT,情况还不好说。”白子湛的口吻很深沉,如果仔细去听,带着一丝丝隐怒的情绪。
“阿湛,这件事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了,恰好操场是有监控的,防止学生翻墙逃课什么的,我待会儿去保安室调出来看一看,肯定不会让你的雁雁受委屈的。”郑南渊和白子湛认识很久了,就算是隔着电话也听得出他现在的心情真是很差。
像一头濒临暴怒的狮子。
“好,这件事调查出来结果之后立即告诉我,我要亲自动手去处理。”白子湛平时可能不怎么管班里的小团体,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去管,但是现在是不管不行了。
他带纪雁时来医院的时候还带了她的白色小背包来,在外面等得有些无聊了,便将她的背包搭在自己的腿上等着,不小心倒了一本速写本到地上,风一吹露出里面画的画来。
目光赫然定格在一个投篮球的少年身上。
少年不是谁,正是他自己。
稍微去想一下便知道她当时在画着什么情景。
只是原本干净的画面却是蹭了点点泥土,就连他的脸都花了,最后收笔的那一处一顿,被拉出长长的一根线,把他的脚都画折了。
白子湛小心翼翼地将本子给捡起来,心痛地抚了抚,既是心痛这幅画被毁了,更心痛……他能感受到她从台阶摔下来的钻心之痛。
这件事他不会了了的,不查出来是谁他一个月都骑着粉蓝色的公主自行车载她上学。
“吱呀——”
门开了,纪雁时从里面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医生。
白子湛立即站起来,问纪雁时情况,“雁雁,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你小子,见到堂哥都不叫一声是吧?”后面的医生忽而抬手想要敲白子湛的额角,被白子湛一下子躲开。
“白崇恩,请你自重。不要以大欺小。”白子湛面色有些臭,目光丝毫不避,就这样直视他。
“啧啧啧,这么久没有见,怎么高了这么多,我都不够你来了。”白崇恩和白子湛的关系分明很熟,两人打闹了两句便笑了起来了。
“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了?怎么不好好保护她?都有些骨裂了。”白崇恩回归正题,眉头微皱。
“被人撞了摔的,现在要怎样治疗?”他也没有澄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即使他们之间是堂兄弟。
三人已经坐到白崇恩的办公室里看纪雁时拍的CT片了。
右手手肘伤得最严重的地方的确有轻微骨裂,短期内都不能再做太大的动作,否则会有后遗症。
他已经让护士进来帮她打石膏了,并叮嘱两人一些注意事项。
纪雁时全程心不在焉地听着,始终是被“你是他女朋友”这样的认知所困扰着,除却普通同学这层关系之外,他们就是继兄妹啊,而且……这个医生是白子湛的堂哥,他这样说真的好吗……
而且,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倒是白子湛,将这些要求都听了个一清二楚,他记性好,听一遍就记住了。
石膏打好了之后,白子湛还是不放心,让纪雁时到医院的病床里歇一歇,打算稍后让她做一个全身检查。
已经中午了,他们其实都饿了,去买了粥品回来给她吃。
外面天气热,他早已经满身大汗了,不好靠近她,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擦干净汗水才出来。
窗台前的窗帘被风吹得飘散,白色的墙壁看起来很干净,冷色调,病床上的少女已经侧着身子睡着了,几缕头发沾在她的唇角,衬得她的唇色更加嫣红。
她安静地沉在梦乡中,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莹白的脸颊被阳光照得接近透明,催人靠近。
白子湛放慢了脚步,生怕惊醒了她。
多亏了他堂哥的特权,不仅不用预约就能照CT,还能给纪雁时安排一个临时VIP病房,让她可以好好睡一觉。
他不想立即叫醒她,难得可以这么安静地陪在她身边,他求之不得。
手有些痒。
拿出她背包里的速写本和铅笔,开始动笔将她的睡颜给画下来,他的动作很轻,但是线条在纸上“唰唰唰”的声音还是意外清晰,白子湛离她远一点儿,可是画着画着看到她臂弯微动,似乎要转到右边去,这样会压住伤口——
他心中一紧,已经站了起来托住她半边身子将她缓慢地转了回来。
呼吸都是屏息着的,轻轻地落在她的额头上,吹得刘海微拂,他就着这个角度觑着她,右手搭在她的腰上,几乎能看到她洁白肌肤底下的毛细血管,还有那颗勾着人目光的深蓝色泪痣。
白子湛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种想法,或许他根本没有别的多余的想法。
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没有别人,也没有那些让人头疼的关系,他是他,而她也只是她。
他们只是普通同学。
他可以对她肆无忌惮。
鼻尖浮动着的暗香胜过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女孩就这般无辜地被他握在掌中,腰细得让人沉沦,整张俏脸微微仰着,浅粉色的唇像盛开的樱花等待着人去采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