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彤心里生出了一个想法。
或许,现在这种情况正是你绝佳的契机,一个能帮她迅速脱离卢家的机会。
甚至能尽可能把对贺家的伤害减低到最小,让人说不出贺家一句不好的话,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
这个突破口就是陈桂香。
就是在刚才,陈桂香威胁贺云珍,脱口而出说要休妻的时候。
电光火石之间,姜彤脑子里飞快闪这个主意。
她不好主动提出和离,因为平白无故去提出来,会很突兀奇怪,对贺云珍的家人很难有个说法,为什么要合离?她说不出原因,结果想也知道贺家肯定不允许她这么做。
那现在如果这话是由陈桂香亲口说出来,效果就会截然不同。
姜彤当时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故意出语气嚣张,激怒陈桂香,当然也实在是真的很生气,陈桂香简直刷新了我的姜彤对古时候婆婆的认知。
涉及到原则问题,所以姜彤不再忍下去。
能做出私自盗窃儿媳东西,觊觎儿媳妇的嫁妆。
这种人简直毫无底线,不知羞耻。
姜彤甩袖出了正厅,转而回了自己房间。
把梳妆台收来,把墨水研开,铺上白纸,提笔写了一封书信。
写完晾干,对折起来,放好。
喜儿那边顺利的话,贺家应该会来人。
姜彤猜想应该是女眷,或许是她娘和大嫂也说不定。
刘夫人会着急,但目前看来,一定不会让女儿和离。
古时候可没有劝分的。
但姜彤却担心,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她总会让事情顺着自己的意向发展下去。
而那边陈桂香是真的懵了。
又懵又急。
随之而来的,就是是心中无法宣泄的怒气。
太气人了!
一个软弱的小媳妇而已,也敢跟她顶嘴!
真是,真是,她恨不得甩她几耳光。
“恶妇!恶妇!定要让我儿休了她!简直反了天了!”来来去去这些话,嘴里不停辱骂着姜彤。
陈桂香用力蹬脚,坐在地上撒泼。
阿贵简直是遭了无妄之灾,刚刚才被陈桂香甩了两耳光,脸都已经肿了起来。
他看陈桂香魔障了一样,犹豫了一瞬,还是弓着身体走过去小声说:“婶、婶娘,少奶奶不会跑了吧?”
阿贵也真是傻,不会看眼色。
谁知,陈桂香听见这话,越发怒了。
像是找了出气筒一样,反手又狠狠甩了阿贵两个巴掌。
“啪啪!”
“养你个废物有什么用!尽帮着别人气我!”
阿贵年纪不大,比姜彤还要小一岁,才满的十四岁。
今天凭白被陈桂香这样打骂两次,嘴角都破了,流了血。
心里极是委屈,眼眶里泛起泪花。
缩在墙角,再不敢说话。
姜彤把房间里她的东西整治好,贵重东西全部放在木箱子里锁了起来。
从贺家带回来的那些补品,人参和燕窝,全部不见了。
姜彤挑了挑眉,不准备这么让陈桂香占了便宜去。
便准备去讨要回来。
她又不是真的害羞小媳妇,脸皮薄,讨要自己的东西说不出口。
偷拿了东西的是陈桂香,该羞耻该不好意思的该是对方才对!
淡淡然地往外头,没成想,一抬眼,在院子里看见个陌生丫头。
穿着一身旧衣,扒拉缩在一旁,怯生生看着贺云珍。
姜彤一愣。
随后几步走过去,皱着眉看她,半晌才问:“你是谁?”
那丫头双手缴着衣角,呐呐了好一会儿,姜彤才听清楚他细若蚊蝇的声音。
“是、是卢太太,买来的丫头。”
“买来做什么。”姜彤淡淡,
“是,是伺候秀才公。”那丫头说了这句话,脸有些发红。
伺候卢景程?小妾?
好啊,真是好。
姜彤嗤嗤一笑。
提起裙子角直接往正屋走去。
陈桂香一轱辘冲了出来。
恶狠狠训斥,“怎么着,你还敢来!你个没教养的恶妇!我们卢家要不起你”
姜彤神色冷淡淡,道,“我便是再没教养,也不会做出偷窃儿媳东西的事。如今既我知道了,您老还要些脸的话,可尽早将东西还回来,需知我不跟你计较是我的宽容大度,却要回自己的东西同样理所当然。非要扣着不还,别是卢家真的穷的没饭吃了?不拿我东西贴补活不下去了吧,既如此何不早说,我还能眼巴巴看着你们去死不成,偷着拿,是个什么道理?”
姜彤这一番连嘲带讽,不可谓不厉害。
“贱人!贱人贱人!”陈桂香不停地骂着。
胸口中的火气简直要喷发出来,她怎么不知道,贺云珍竟是这么牙尖嘴利!
“我劝你积点口德处处针对于我,妄图插手吞掉我的嫁妆,我都没跟你计较,真以为我忍你一分就是怕了你?你莫不是忘了我贺家还是个官宦人家?你知道我嫁来卢家是低嫁了么?你知道你儿子能被青阳郡书院的老师收作弟子是我爹我姑父走了关系么?你知道嫁妆都是我的私产么?还是说,你真以为你儿子考上个秀才就那么了不起了?”姜彤一句接着一句质问发难。
说实话,她是真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家,沾了人家的势,娶了人的女儿反过来作践人家女儿的。
这忘恩负义之行为,也不比话本子里的逊色了,
陈桂香穷而不思进取,反盯上别人手里的东西,行为与强盗无异。
“你,你个小娼妇!我打死你!”
姜彤每说一句,陈桂香的眼睛就红一分,她已经完完全全起被别人戳中心底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而激怒。
跳起来想要去殴打姜彤。
但姜彤不是阿贵,会站着不动任由陈桂香打骂。
陈桂香朝姜彤甩巴掌的一刹那,那只手就被姜彤抓住了。
退了一步,一掰开,冷声道:“打我之前考虑一下后果。”
“我卢家没有你这种泼妇!没人伦的东西,且等着,我马上就代景程休了你!”
姜彤一勾唇角,“早说了,我等着,求之不得。”
“阿贵!阿贵!”陈桂香呼呼喝喝冲了出去打袖口摸出十几铜板塞给他,“你!去!你去街头王老秀才家!就让他代写一封修书!”
陈桂香就还真不信那个邪!不信贺云珍还真不怕被休弃?她不怕别人的别人吐唾沫星子?一个被休弃的女人以后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当年陈桂香也是被休回家的,那时她又哭又闹又求公婆,求他们留下自己,但最终还是没有挽回丈夫的心。
随后回了娘家,但家里除了她娘没一个人给过她好脸色看。
而就算是她娘,心疼自己的同时也更多的是埋怨,怪她拢不住丈夫的心,又因为弃妇名声不好,怕她带累家里的名声,所以很快就找了个媒婆,相看了一门外地亲事,远远地把她嫁出去了。
陈桂香自认推己及人。
想怎么会有人愿意被休弃,当弃妇。
所以她觉得贺云珍这不过是嘴硬而已!
第十六章
陈桂香纵使心底有那么一丝心虚,但也被她给强行忽略掉了。
她这种人,自来就只会把错安排在别人身上,觉得自己的行为一点问题没有。
所以她甚至大张旗鼓让阿贵去王秀才家,请他代写一封休书,以为这样就能吓到贺云珍。
巩固自己婆婆的地位。
至于刚才贺云珍过来讨要她的东西,陈桂香怎么会给!
那可是二十两银子呢,让她现在拿出来交给贺云珍,大概就和剜她的心一样了。
然而,不多久之后,喜儿就回来了,不止她一个人。
一起过来的还有贺云珍的娘,刘夫人,以及她身后带着的五六个下人。
气势不小。
陈桂香还在院子里骂骂咧咧,转头听见有人敲门,呼喝阿贵去看看。
阿贵闷着头跑过去。
一拉开木门,抬头。
看见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绫罗绸缎,首饰环绕。
身后还站着几个下人一样的人。
“贺,贺太太。”阿贵吓了一跳,声音结结巴巴,连忙行了个礼,反身往屋子里跑,一边叫:“婶娘,家来客人了!”
“嚷嚷什么,哪个来了!”陈桂香心里正闷得慌,不痛快,脸色难看,语气就不好。
阿贵愣愣缩在了一边。
不用他回答,贺夫人已经带着人进屋了。
站在灰头土脸的陈桂香面前,俨然不是同一类人。
恰巧,就和正屋门口的陈桂香对了个眼。
“亲家母,这是干什么呢?”刘夫人看向陈桂香,似笑非笑。
刘夫人还是讲理的,说话也惯是一套先礼后兵。
陈桂香心里先是一惊,她没想到喜儿真的去把刘家人叫来了。
不过很快就镇定下,甚至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假惺惺道:“哟,亲家母怎么有空来我家啦,真真是吃了一惊,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呢。”
这话语气就不太对,就好像是说对方这也没跟人提前说,就这么大咧咧过来了。
刘太太半眯着眼睛,语气瞬间也冷淡了下来:“我听说珍儿有恙,担心她,遂过来看看。”
之前喜儿突然跑回贺家,哭哭啼啼,话也说得乱糟糟的,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她女儿被欺负了。
这还了得,刘太太当即带着人往卢家赶来。
现在在一看陈桂香这做派,竟还真有这事!
刘太太心里脾气就上来了。
陈桂香这人不太聪明,她在贺云珍面前敢嚣张,却真个刘太太来了,其实心里还是是有些害怕,不敢造次的。
之前再怎么对贺云珍明里暗里挑刺讥讽,对方具是一团面团似的好性,任她揉搓,时间久了,就真让陈桂香忘了贺云珍还有个得力的娘家。
等刘太太临了门,陈桂香好像才恍惚反应过来,这是个官家人!
于是舔着一张脸,呐呐:“亲家母哪里的话,珍娘能有什么事,在我家好吃好喝的养着。”
想服个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刘太太皱了皱眉,之前考虑到陈桂香是个寡妇乡村妇人,可能不太得体,但到底自己养大了一个孩子,本性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刘太太愿意把人往好的一面想。
但现下听着人说的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刘太太待说什么,此时,姜彤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娇娇喊了一声:“娘——”她声音里特特带了无限的委屈。
把个刘太太一听,心疼得不行,连忙上前搂着姜彤安慰。
“珍儿别怕,娘在这里!”
陈桂香在一旁歪了歪嘴,又不敢让人看到,心里只觉得尤为不舒服!
怎么这些个人堵上她家是还想欺负她这个老婆子不曾!
又想到了在外读书的卢景程,突然也有了几分底气,咳嗽了两声,眼睛撇向刘太太,挤出一脸笑:“诶哟,看这,亲家母这么急巴巴上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怎么了呢,她一个官家小姐,我纵使是她婆婆,倒也不敢给她气受,给她脸色瞧的。”
这说出来的话完全是阴阳怪气。
刘太太自认好性,此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连个笑的模样都无。
“亲家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竟连自己女儿也见不得了?哼,说句密码不爱听的,我家珍儿养的娇,自来受不得气,她既心里难受,我这个当娘的看着也跟着难受,如此,我便先接她回家养上一养,带她好点儿再论吧。”
说罢,直接吩咐喜儿:“还愣着干嘛,去给你家小姐收拾东西!”然后对着她身后站着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那几人得令,跟着喜儿,呼啦啦往姜彤房间走去。
把姜彤吃的穿的用的人以及一些贵重的金钗首饰全部装好收了起来,拿了出来。
出来后,喜儿不客气地把门上了锁。
当然要锁,小姐的嫁妆还都在里面呢,虽然箱子也是带锁的,但谁让陈桂香的做法恶心人呢,说不准就去锤了木箱呢!
现在有刘太太在这里撑腰,喜儿是一点都不怕的!
收拾出姜彤的日常用品,也是满满一箱子了,不过我有这么些人,不费事抬着就出去了。
动作很是迅速。
陈桂香别说茶了,刘太太来了这许多时间,冷水都没给人端一口。
当然刘太太也不稀罕就是了。
却如果让让人看见了,定要暗暗骂上一句,这陈桂香怕是蠢得没有边了吧?还是欺负人家女儿欺负忘了形,以为他整个贺家都要任你拿捏?
你是真的忘了他家是个什么情况,还是要忘了你家是个什么情况?
卢景程不过是考上一个小小秀才,你这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笑不死人!
当然就算有人听见看见,恐怕也不会去提醒陈桂香。
没得好事都让她家给占了,她倒霉旁人乐的偷偷看会儿子笑话热闹。
燕子巷里住着的,大多就是这么一群人。
刘太太就站在卢家的小院子里,听陈桂香说了那么些怄心的话,哪里还能有个好模样待得住。
等喜儿她们一收拾好东西。
立刻拉着贺云珍出了门,上了轿子,风风火火回了贺家。
这一番风风火火动作不算小的动作瞒不住人,隔壁离家老早就听见了风声,这会儿正在自己门头瞧热闹呢!
薛家的薛红杏自然也就看见了。
她心里哐哐当当的,很有些激动,平静不下来。
只等姜彤她们走得没了影儿,才回转自个家,关上了院子门。
薛大娘正坐在院子里小马扎上纳鞋底,对着光,一针一线,来回拉扯。
见女儿进来了,就开口问:“外面问怎么了?”
薛红杏心里想七想八,满脑子的主意,正缺个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