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寒啊？行，他睡着了。你等半小时，我去拿点东西，我们医院旁边那咖啡馆见。对了，最好上二楼包间。”
孟勤勤吃完饭，去了咖啡馆，等了快一小时，胖子才迈着小短腿跑进来，仍旧的气喘吁吁，仍旧的满脑门汗。
胖子坐好，边冲着孟勤勤边笑边擦汗。
“你是周寒经纪人？”孟勤勤猜测。
“对，他是我们俱乐部的拳手。”胖子收起手帕，犹豫了会儿，“我能问一下，你跟周寒具体什么关系吗？”
孟勤勤有些愣，她也说不准自己跟周寒是什么关系了。
“以前是他女朋友，现在是他的医生。”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你知道跟周寒同居的那个女孩儿吧？”
“因为她？”胖子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那是任苗，你了别信了她的邪。这些年，她赶走了多少想接近阿寒的姑娘啊？她就是阿寒给他妈请的看护。”
“看护？”孟勤勤有点不太相信，看任苗在周寒家得心应手的模样，确实不像单纯的看护。
“她对阿寒有意思，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阿姨一直住医院，请了何苗专人看护。利用照顾阿姨的便利，要钥匙，一会儿给阿姨拿衣服，一会儿给阿姨拿毯子。去的时候，带点吃的用的，顺便给阿寒收拾屋子，慢慢的就开始在阿寒那儿进进出出了。”
“那……周寒不介意？”
“阿寒一大男人，心思没那么细，再说了，他一心只想着打拳和挣钱，经常在俱乐部几天不回去，别人怎么样他都懒得管。他只要有一口饭吃，有一张床睡，其他的完全不在乎。”
“周寒说，任苗是他女朋友。”
“他那不是为了赶跑你嘛？你可别信他的。”胖子说着顿了会儿，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其实我特别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阿寒瞒着你，是为你好，但是阿寒一个人实在是太苦了，我看着心里难受。他这些年实在太不容易了，我跟着他一路过来，确实不忍心，自私的希望有人能陪陪他，让他开心一点。你能理解吗？”
孟勤勤鼻头有些泛酸，她稍微侧过头，尽量控制眼泪。她当然能理解，一夕之间，父亲离世，母亲成了植物人，他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少爷变成衣食无着的流浪汉，这中间的落差，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这些年，他吃了多少苦，才能让自己和张芳活下来，并且还一点点归还债主的债务。
孟勤勤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当年周寒的玩世不恭只是外表，他其实是一个敢担当的纯爷们儿。
孟勤勤晃神的瞬间，胖子已经拿出了一个文件袋交给她。
孟勤勤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叠纸，数十份合同。她快速浏览了一下，整个人愣了，合同内容大体一样，类似古代的生死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互不追责。
她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胖子有些担忧地看她，等了一会儿，终于慢慢解释：“他参加的拳赛，好听点说，叫无限制格斗。说白了，就是玩儿命。赢了，大把的钞票，输了，只有两个下场，死或者残。”
孟勤勤觉得大脑嗡一下，像是被谁打了一拳。她知道，胖子说得还算委婉，简单直白说，叫黑市拳。
胖子还在继续，“他刚来我们俱乐部的时候，穷困潦倒。他肯定也挣扎了很久才决定入这行，他真的是山穷水尽了，大概连吃饭钱都没有了，整个人都特别瘦弱。刚来的时候，他只是打杂，勉强混口饭吃，后来为了供阿姨医疗费，他开始给拳手们当人肉沙包，那段日子，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好皮肉了。”胖子似乎都有些不忍心了，喝了口咖啡缓缓神，“后来我提出，让他打比赛。他虽然学过，也很有天分，但跟长期打无限制格斗的拳手比起来，还太弱，所以没有经纪人肯收他。我看他太可怜，就收了他，借他一笔钱，供阿姨的住院费，让他专心练习。”
胖子想起过往还是很唏嘘，“那段时间，全俱乐部都在嘲笑我们，笑阿寒是废物，笑我是废物经纪人。但是我没看错阿寒，他特别有天份又特别努力，训练一年多，第一场比赛，就在第一局ko对手，爆了大冷门，让老板赚得盆满钵满。接下来的比赛，阿寒就没输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别说嘲笑他，只要他扫一眼，所有人连屁都不敢放，他现在几乎成为圈内说一不二的人物了。圈内对他的评价：血豹周寒，速度够快，够狠，杀手锏高位扫腿，一招ko对方。”
孟勤勤有些恍惚，感觉这一切都特别不真实，周寒的艰辛屈辱，周寒的风光荣耀，她都无缘参与。她已经离他很远。
胖子见孟勤勤一直不说话，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得对不对。或许知道了周寒的职业，这位光鲜亮丽的女医生，会打退堂鼓？
“周寒这次……是因为比赛？”孟勤勤声音有点抖，难过和震撼，让她没法控制自己。
“不是，他赢了，然后被报复了。他从第一次比赛到现在，还没输过。他妈的，这次碰上贱人了，事后报复。”
胖子停了一下，认真看着孟勤勤，“看着躺在医院的阿寒，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要赶走你了吧？跟他在一起，只有危险，他宁愿自己承担。”
孟勤勤双手紧紧握着杯子，微微有些发抖，杯里的咖啡轻轻晃动。
胖子垂下眼，神情有点失望，“怕了？”
她不怕，是心疼，难以名状的心疼让她说不出话。周寒的苦，她连一点点都未承担过，她觉得遗憾和负疚。
“不怕，”她抬起头，笑了，挺自信的样子，“他的幸运女神来了，以后不会有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胆小又怂的老宸：关于周寒的职业，点到即止哈，不敢写太多。
第42章
接下来的日子, 孟勤勤照常上班，该查房查房，查到周寒的病房，一切跟别的病人一样——亲切和蔼, 询问病情, 安抚情绪。其它多余的没有，检查之类, 都是护士完成, 她询问完就走，不过多逗留, 也不会单独再去他的病房。
她第一次去周寒那里查房的时候, 周寒看见她，神情极不自然。他看着她, 半天回不过神。
孟勤勤挑挑眉，问他：“好看吗？”
周寒微怔，回过神, 扭头看向窗外，耳根微微泛红。他表面波澜不惊，心里风起云涌，妈蛋，我堂堂大老爷们儿，就这样被调戏了？？
心里气得要爆炸，嘴上不敢多说一句话，他碰上孟勤勤, 立马怂了。
孟勤勤看着他，轻笑一下，得了便宜，还没事人似的，该记录记录，该询问询问。态度近人，可以说非常专业了。她查完房，就带着东西走了，留周寒半张着嘴看她离开。
这叫调戏完就跑？
周寒刚开始有些不适应，后来慢慢习惯了，每天能看见她来几次查房，就特别开心。
下午，孟勤勤准备最后一次查房，然后整理病历，交接工作，就可以下班了。她拿着病历本从办公室出来，刚好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进了周寒的病房。
她在办公室门口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抱着病历本，去了周寒病房。
任苗倒了碗汤给周寒，汤有点烫，她给他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孟勤勤适时走过去，依旧带着极具亲和力的笑，问道：“感觉怎么样？还会头晕吗？”
周寒愣一下，做了亏心事似的，将头扭向一边，躲开任苗递到嘴边的勺。
“原来你是医生啊？”任苗笑了，落落大方的样子，“阿寒最爱喝我煲的莲藕排骨汤。医生，您喝点吗？我一会儿给你盛办公室去？”
“不用了，我还在上班时间，下次有机会再尝尝你的手艺。闻起来确实挺香，应该味道很好。”孟勤勤说完，笑着转向周寒，“我们做过检查，你脑部的创伤，应该不会影响手部功能。不过人类目前对大脑的探索还特别浅显，有很多无法预料的情况，很多病症，医学也无法解释。你的手还能动吗？能拿得了碗吗？”
她笑得特别真诚，任苗却红了脸。周寒不出声，看向一边，气得想原地爆炸，特别想把这女人摁地上，这样又那样干点不可描述的事。大概这么多年没收拾，她现在极度嚣张，三天两头跑过来逗他一下。
孟勤勤出了病房，嘴角挂着笑，周寒一脸吃瘪的样子，让她挺爽。喝个汤，还要喂，把他惯的！
刚出病房，胖子过来了，看见她，立刻打招呼。
“女神，”他压低了声音，“任苗来了。”
孟勤勤笑着点点头，“知道。”
“那你？”
“周寒还在养伤，不想刺激他，让他痛快喝两天汤，出院了再算账。”孟勤勤说完，笑得更开心。
*
周寒的病情已经稳定，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孟勤勤算是真正放了心，她申请了一天假期，想去看看张芳。
胖子有些犹豫，怕周寒怪他。
“放心，有事我顶着。”孟勤勤想了会儿，继续说，“我们医院后街有家臭豆腐，超好吃，我们看了阿姨回来，我请你吃？”
胖子有些动摇，但惧于周寒的淫威，还有些下不了决心。
“胖子，阿姨当年对我特别好，她现在这样，我不去看看，真过意不去。算我求你了。周寒知道了，我就说是我自己查的，绝对不牵连你。”
胖子终于点头。
疗养院离医院挺远，在郊区，远离街市，青山绿水，环境很好。
汽车一路往郊外驶去，到了疗养院外停下。
胖子常来，门卫认识他。门卫没多问，给疗养院打了个电话，备注胖子来探访，就让他们进去了。
进了疗养院，孟勤勤突然有些心慌，大概不知道怎么面对，当年那个漂亮优雅的女人，如今成了植物人。
“胖子，你给我房间号，我自己去吧。”
她怕自己情绪失控，怕失态。
胖子想了想，大概能理解她的心情，但始终不放心她。
“这样，我去停车，顺便抽支烟，一会儿过去找你。”
孟勤勤点头，问了房间号，就下车了。
张芳的病房在c栋303，孟勤勤找到c栋，还没进去，就迎面碰上了任苗。
任苗有些惊讶：“孟、孟医生？”
孟勤勤愣了愣，笑着点头回应，“我来看看阿姨。”
“来访登记……”
“对，胖子带我来的。”
“你认识胖子？”
任苗的语气越来越不好，大概惊讶于孟勤勤和周寒的亲密度。
“嗯，因为周寒认识的。”孟勤勤顿了顿，心里有些焦躁，没办法跟她客套，“我去看看阿姨。”
“等等！”任苗拦住她的去路。略一怔，大概觉得自己失态，歉意地笑了一下，“能问问你跟阿姨是什么关系？你来看她，阿寒知道吗？”
孟勤勤挑挑眉，挺坦然，“周寒不知道，胖子能带我来吗？”
“你跟阿寒什么关系？”任苗的语气突然冷了几度。
“朋友关系。”
“你喜欢他？”
孟勤勤没回答，不置可否，她没义务向任苗解释，任苗也没有知道的权利。
任苗突然轻哼了一声，“像你这样的姑娘，一年有多少个你知道吗？没办法接近阿寒，就想从阿姨这里下手。阿姨根本就没意识，你们都是白费工夫。”
孟勤勤听出她话中有异样，笑一下，“你是什么意思呢？”
“我只是觉得你不用浪费时间，医生挺忙的。”
“劳你费心，我只是想看看阿姨，可以走了吗？”
孟勤勤话是这么问，人已经绕过任苗，走了出去。任苗赶紧跟上她，孟勤勤无所谓，随她喜欢。
走在过道上，孟勤勤一次次告诫自己要冷静，但进入房间，看见躺在床上的张芳时，她的眼泪一瞬间就流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张芳静静地躺在床上，又瘦又小，她闭着眼，显出一副安详的模样。孟勤勤双腿发软，走到床边，扑通一下就瘫倒了。
任苗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冷眼道：“阿寒也不在，不用那么卖力演戏。”
孟勤勤满脑子都是以前跟张芳相处的点点滴滴，完全没有听见任苗的话。
那个光鲜亮丽的张芳，那个时时维护她关心她的张芳，现在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脸颊凹陷，颧骨高耸。
“阿姨……”孟勤勤只喊了一声，就忍不住握着她枯瘦的手哭了起来。过往的点滴还在，活生生的人却成了这样，“阿姨，我来看你了……对不起，这么久了才来，以后我会经常来……”
孟勤勤握着她的手，哭了很久。任苗有点不耐烦了，“孟医生，你会护理病人吗？我要帮阿姨办续费手续去，你要是哭够了，就帮阿姨翻翻身。”任苗说完，自己走了。
孟勤勤渐渐冷静下来，这就是以后她要面对的周寒和张芳。
她擦干眼泪，开始帮张芳按摩，防止肌肉萎缩。做完康复，她把张芳抱到轮椅上，笑着道：“阿姨，今天太晚特别好，一会儿我给你换了被褥，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嗯……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孟勤勤说完开始帮她换床单被罩，任苗回来了，站在门口看一眼，撇撇嘴，自己去休息间喝咖啡去了。
孟勤勤收拾完，推着张芳在院子里晒太阳，她边走边跟张芳聊天：“阿姨，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周寒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知道吧，我跟周寒偷偷谈恋爱呢。”孟勤勤说着，自己捂着嘴低笑了起来，“我们打算周寒大二的时候，再告诉你们的……”
孟勤勤推着张芳，说起以前的事，心情十分复杂，难过又喜悦，大概只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
在院子走了会儿，胖子来了。
“任苗为难你了吗？”
“没有，”孟勤勤笑笑，“她不敢为难我，我觉得我能打过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