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柏修斯说:“我希望你没有忘记,一个月后是你的检修师大赛,两个月后是我们的比赛,而你,是我的检修师。”
唐清的手握紧了一些:“我没忘。”
柏修斯笑了笑:“是吗?那最好了,我听说你的波尔上校也报名了今年的机甲师大赛,虽然有可能这是个假消息,但你最好去问清楚,毕竟大赛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出过怀孕的omega参赛的情况。”
唐清抿嘴:“我知道。”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聊了几句就挂了。
挂了以后她才想起来没有问伊丽莎白的情况,后来想想反正伊丽莎白是跟柏修斯在一起的,应该没什么事,于是也不太担心。
只是一通话说下来,她的心情莫名沉重了起来。
她还从来没有告诉过霍顿,她一个月后要回A区。
第47章
唐清知道,她是必须回去的。
无论是出于柏山对她的恩情,还是这十年来跟柏修斯的情谊,还有她早已许下的承诺,她都要回去。
可是她一想到霍顿之前拉着她的手开心地跟她说“今年有了你,我就能参加比赛”的表情,她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开口。
今天本来就是休假,她也不用去训练营,想到晚上要请海迪吃饭,便早早回家做饭了。
做完等着他们回家的时候,她跟霍顿打了电话问什么时候回来。
霍顿说:“不回来了,今天事有点多,可能得晚一些,你们别等我,先吃吧。”
“那我给你送点饭过去?”
“不用了,我已经吃了一些简餐,晚上回去了再吃一点。”
唐清看看时间,海迪已经快过来了,便没有再坚持。
海迪一进门就嚷嚷着饭太香了,比起前两天精神头好了很多。
她看她状态不错,心情也好,两人一起吃着饭聊了一会儿。怕戳到伤心处,她们没有说任何关于洛加尔的事情,只是跟以前一样八卦了一下最近的趣事。
比如柏修斯跟伊丽莎白的绯闻。
聊了一会儿,吃完饭后海迪也没久待,早早就走了,说是要去再训练室里训练两小时。
她说她也想参加比赛,而且已经让家里帮忙报名了。
唐清也没拦她,她上进了,作为朋友她只会高兴,只是这上进的代价有点大了。
虽然霍顿已经说了晚上会回来得很晚,让她别等,不过她还是坐在客厅里边看机甲资料边等着他。
她想在走之前,自己帮霍顿修好那个坏掉的古董机甲。
一直等到了深夜,窗外寂静一片的时候霍顿才回来。
她连忙放下书迎上去:“你回来了。”
霍顿看见她还没睡愣了愣:“怎么还没睡?不是让你别等吗?”
唐清抱了抱他:“你都怀孕了还要辛苦工作,回来了家里还没个人等,那也太难过了。”她亲了亲霍顿的脸,温声问道,“饿了吗?我给你留了饭,要吃一点再睡吗?”
霍顿看着她关切的脸,点了点头。
饭没一会儿就热好了,吃饭的时候,唐清就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书,不时趁着他不注意悄悄地打个哈欠。
饭很美味,但他吃着却嘴里有点发苦。
他其实早就处理好了信息,但是在看到新成员信息表上最上面一排“新入检修师,赵修上校”几个大字后,整个人的心情瞬间糟糕到了极点。他知道唐清会在家里等着他,可是想起夏尔对他说的话,他就一阵阵的烦躁。
【你不是想参加机甲师大赛吗?如果唐清走了,他说他就来做你的检修师。】
什么叫听说?什么叫可能会来?
明明就是已经确定要过来了,现在估计就是等着唐清走了,他就会马上过来入职。搞不好现在人就在H区的某个地方,等着唐清走出这个军营。
夏尔嘴上说着“可能、听说”,实际上却只是给他打个预防针,然后让他亲自来处理这些信息表。
他想了很多,一直在办公室待到了深夜。
回家开门的时候他以为唐清肯定睡了,却没想到唐清还等着他。
他偏头看了看打着哈欠强撑着精神陪着他吃饭的唐清,感受到他的目光,唐清抬起头朝着他笑了笑:“吃完了吗?”
“嗯。”
“我来收拾。”唐清说着要站起来。
霍顿按住她:“你去睡吧,我来就行。”他把唐清推了出去,唐清拗不过他就先上了楼。
洗完碗收拾完后,他上去又慢慢吞吞地洗了一个澡,在浴室里磨叽了一个小时后,才进了卧室。
唐清已经睡着了,他过去给唐清掖了掖被角。H区的夏天也并不热,夜晚还会凉飕飕的,曾经的他一个人睡着冷被窝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有了唐清,他竟觉得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
上了床,他把唐清抱到了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
他在想,他要不要放弃机甲师大赛。
H区从来都没有参赛资格,他靠着自己的功勋硬是争取了一个。
他的身份、年龄、性别,都不是参赛的最佳条件,机甲师大赛的参赛者平均年龄是二十五岁。虽然也不乏年龄大一些的,可机甲驾驶对于身体条件,尤其是脑力的要求是极高的,而脑力要求这一项,通常都是年龄越小能力越强,过了二十六七只有下坡路可走。而他,已经三十二了,几个月后即将三十三岁。
从经验上来说,虽然他战斗经验丰富,可是除了上一次战斗,他没有驾驶过任何的智能机甲,五年过去,H区外的世界日新月异,早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就像柏修斯和十三号学员说的那样,他从战场上学到的一切或许都已经过时了。
那天在战场上,他看到了柏修斯的操作,很新颖的技巧,很灵活的反应。并不像他那个人一样浮夸傲慢,他的实力很强。
他在想,像柏修斯这样的年轻人联盟会有多少。
应该会很多吧。
他既不想要什么荣誉,也不想要什么奖品,那他去参赛的意义在哪里呢?找存在感吗?
是啊,可不就是找存在感么。
霍顿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把唐清搂得紧了一些。仿佛搂着她,闻着她的气息,他空荡荡的心就被填上了一些。
可他知道,填不上的。曾经过去的一切带给他的痛苦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他所遭受的唾骂、欺骗、侮辱都在他的心里刻下了一刀又一刀。
他在战争中失去双亲,被赶着上了战场,用性命去保护着这群他曾爱着的原人类;他因为性别,遭受了不知道多少的恶语,可他却为了能在战场活下去连还嘴都不敢。他努力地战斗,就是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是他们说的那种无能的omega,想保护那些对他留存一点善意的人。可最后还是这群人,骗着他去割掉了一个对于omega来说最重要的器官,只为了让他更好地保护他们。
他干着最肮脏的事,积累着无法恕下的罪孽,满手的血腥,而当战争结束后,他就被扔到了无人注视的拐角。没人再记得他,也没人再在乎他曾经做过什么。
他们只记得,他是个怪异的、生不了孩子的omega。
现在问他,他还爱着这群人吗?爱的。那恨吗?也恨的。
所以他想站到人前去,他想让这些人看看,他们无情丢掉的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霍顿波尔还活着。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他注定一片荒芜的生命里会出现一个叫唐清的alpha。
她仿佛无所不能,给了他想要的一切,让他诚惶诚恐地想接又不敢接,想相信又不想相信。
放弃吗?放弃比赛,给唐清生下孩子,也许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走到人前,像所有其他婚后的omega一样在家带孩子,过普通的家庭生活,忘记曾经所有的一切,安安分分做一个alpha的伴侣。
不放弃吗?打掉这可能是唯一的孩子吗?或者带着只有几个月的孩子上危险性极高的赛场吗?如果失去了孩子,唐清会怎么样呢?她肯定会抛弃他吧?一个再也无法生育的omega,就算她要,她的家人会同意吗?
夜晚是那么地漫长,他一遍遍地设想着两种可能,想得他精疲力尽。闭上眼,脑中一片纷杂,他无法立刻做出决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唐清的声音,很小,但他听得很清楚。
她说:“上校,我们哪天去登记法定伴侣吧。”
他没有回答,装作睡着了。
*
唐清其实一夜未睡,想着她跟霍顿的未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出于私心,她想让霍顿为了她、为了孩子放弃比赛。
可是她也知道,霍顿对于这场比赛有多么期待,而且夏尔说不久会从别的区调来新的检修师,那就算没有她,霍顿也是可以参加比赛的。他等了五年才等来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而如今却要为她一句话放弃。这跟在现代社会,让一个女人为了丈夫孩子放弃她此生最想做的事有什么区别呢?
她想了很久,久得连霍顿都睡着了,她才偷偷地贴近他,悄悄地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小腹。
她有些难过地想,或许这个孩子是真的留不下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霍顿可能也会很难过吧。那她能做些什么呢?要不,求婚吧。
为了练习一下求婚时的语言,她悄悄地对睡着的霍顿说:“上校,我们哪天去登记法定伴侣吧。”
第48章
在A区的某豪华空中别墅中,刚刚做完身体复查拿着柏修斯光脑打游戏的伊丽莎白突然收到了一条短讯,不,应该说是柏修斯的光脑里进来了一条短讯。
他本来张口就想喊柏修斯,但一看短讯发件人是唐清便一下子噤声,抬头偷偷摸摸地看了眼在不远处走廊上跟私人医生讨论他的体检信息的柏修斯,谁知正巧柏修斯也抬眼朝他看过来,吓得他差点手一抖把光脑也关了。
他连忙冲着柏修斯笑了笑,柏修斯没懂他什么意思,挑了挑眉,回过头继续跟医生说话。
伊丽莎白嘘了口气,装作继续玩游戏的样子,悄悄摸摸地把短讯点开。
【唐清:哥你最近经济还宽裕吗?我想问你借点钱。】
借钱?
唐清没钱了?
伊丽莎白皱眉,没钱问柏修斯这穷鬼借什么,问他借啊,他可是星际偶像,钱多得到处浪。
他又瞧了一眼柏修斯那边,发现他还是皱着眉在跟医生说话后,偷偷模仿着柏修斯的口气回了这条信息。
【呵呵,不借钱想不起来你哥我,先说借钱干什么?】
想了想,又回了一句:【借多少?】
那边过了一会儿,回道:【借三万联盟币。】
三万联盟币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唐清一个月的工资才不过一万联盟币,只能说是联盟最普通的工资水平了。虽然这个钱数对于身家上百亿的伊丽莎白来说这点钱连给他买条裙子都不够,但对于唐清来说却已经不少了。
而且,唐清还是那种从来不怎么花钱的经济型alpha。突然要借这么多钱,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又问了一遍:【借钱干什么?】
刚把这句打出去,对面立马就回复了过来:【我要跟上校求婚,没钱买戒指。】
伊丽莎白:“……”
跟医生讨论完病情的柏修斯走过来,看见伊丽莎白一脸哭丧的表情皱了皱眉:“怎么了?”
伊丽莎白把他的光脑扔给他,然后扑倒在床上,生无可恋道:“唐清要跟波尔求婚了。”
“什么?”
伊丽莎白心情很坏,不想说话。
他不直接跟唐清表白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活不长,就算表白了,也是害了唐清,没有任何意义。
当初好不容易把她跟柏修斯给搅黄了,那时候还能给自己找借口是为了阻止她走上“同性恋”道路,但是现在唐清跟个omega在一起,他也没理由再那样干了。更重要的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唐清对那个波尔上校,似乎是认真的:她为了他没有来看演唱会,跟柏修斯吵架,还想着跟原来暗恋的哥哥借钱买戒指。
他把脑袋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跟个鸵鸟似的。
柏修斯拿起光脑调出信息版一看,沉默了两秒后坐到了床边,跟床上那颗脑袋说:“你说这钱借不借?”
伊丽莎白闷闷道:“那是你妹,你爱借就借呗,反正我不借。”
柏修斯把他从床里挖出来,看人眼泪汪汪的。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伊丽莎白这么喜欢唐清,但是想到刚刚医生告诉他的病情,心情有些沉重。为了哄伊丽莎白,他道:“那我也不借了。”
伊丽莎白一下子爬起来:“哎,你借你的,别管我啊。”
“不借。”
“你为什么不借啊,那是你妹。”
“我妹又怎么了,都跟别的omega跑了。”
伊丽莎白道:“唐清平时是借钱的人吗?她又不是不知道你什么德性,都求到你头上了,你就不知道借点,你不借我借她。”
柏修斯听他这胳膊肘子往外拐的话,笑话他道:“你就那么喜欢唐清,喜欢得连婚戒都要给她赞助?”
伊丽莎白撇了撇嘴:“我当然喜欢她啊,不喜欢她我干嘛跑到H区来,当初干嘛管她喜不喜欢你,干嘛操她这么多心?”
“喜欢她还把她往外推给别人?”
“不是推给别人,是推给她喜欢的人。”伊丽莎白一幅圣母的样子,就差头上顶个光圈了,他鄙夷地看着柏修斯,义正言辞道,“爱一个人就是希望她幸福,什么都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心想事成,这才是伟大的爱,懂吗你?”
柏修斯看着表情那生动地说这话的样子,笑了笑,然后低头给唐清打过去了三万联盟币。
“行了?”他把转账记录给伊丽莎白看。
伊丽莎白看着那三万联盟币愣了愣,又看了看认真看他的柏修斯,不知怎么一时感觉气氛有点尴尬,他假咳了一声挪开眼:“哦,打了就打了,给我看什么,我又没有强迫你,这是你的自由……”
说着说着,感受到某人的眼神越来越强烈后,他就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