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艳不可方物——耿灿灿
时间:2018-08-29 10:10:55

  是权的问题。钱只是个幌子。
  许诺在电话那边急得不行:“岁岁,你别哭,一定有办法,我帮你想办法。”
  “谢谢。”
  挂完电话,岁岁擦干眼泪,换上新衣,画眉涂腮,白肌红唇。
  宋明颂照常在楼上为朝月进行又一轮疗治。
  岁岁轻手轻脚关起房门,走到客厅,拿起宋明颂的车钥匙,开车前,先打了个电话。
  号主备注四个字。
  大尾巴狼。
  铃声响三声。
  男人慵懒微沉的声音响起:“朝小姐,有事吗?”
  岁岁深呼吸一口气,细糯温吞:“资先生,方便见个面吗?”
  短暂的沉默。
  没有回应,只有男人忽然加重的呼吸声。
  岁岁紧张地攥紧拳头。
  她怕他拒绝。
  他已经被她明确拒绝过数次,他还她一次,也是情理之中。
  片刻。
  男人的声音恢复平静:“地址发我,我现在过来接你。”
  岁岁松口气。
  太过用力,低头才发觉手指已经掐红。
  “不用麻烦,我们在之前的海滨别墅见面,可以吗?”
  约见地点,足以说明此行会面目的。
  他们之前在海滨别墅做过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夜晚八点,月色无垠。
  岁岁下车,庭院已有人等待。
  资临白衣白裤,斯文优雅,一步步朝岁岁而去,气定神闲。
  他到跟前,向她伸出手,仿佛只是闲时散步。岁岁将手搭上去,他一提,她小跳两步,越上台阶,同他并行。
  “吃晚饭了吗?”他侧头问她。
  岁岁点头:“吃过了,你呢?”
  “还没吃。”
  “那你先用餐,我在旁边等。”
  融融月光下,少女面庞皎洁,眼下两团淡淡的腮红,可爱又纯真。资临强行忍住咽唾沫的生理反射,他凝望她,轻声说:“我肚子不饿。”
  心饿而已。好在她能充饥。
  岁岁不再劝餐。
  从庭院走到偏厅玻璃门,窥得屋内灯光大亮,像是庆祝喜庆事,轰轰烈烈满屋子的灯没落下一盏。
  他们又走几步,他请她在花园摇椅坐下。
  他站着,她坐着,两人只隔半码鞋的距离。
  岁岁微微一侧头,靠过去。
  他身上有清香的柠檬皂味。像是在太阳下打滚后,沾了满地青草与春风。少了从前的冷冽与寒刃,多了一抹温暖的朝气。
  岁岁闭上眼,轻唤:“资先生。”
  后面的话。
  难于启齿。
  资临心都快跳出来。
  他低眉睨一眼,她正温顺靠在他身边,额头光洁,中分的长发乌黑油亮。
  身体里仿佛有东西在往外撞,试图奔往应许之地。
  是他的灵魂。
  混浊肮脏,丑陋不堪。
  叫嚣着融入她的身体,她的脑海,她的记忆。
  屏息半分钟,资临伸手抚上岁岁的后脑勺,语气轻松平常:“是家里的事吗?不用担心。”
  岁岁怔住。
  连过程都省略,一步到位,甚至不用她张嘴诉说。
  “我……”岁岁仰起脸,资临微微弯下腰。
  他温柔含笑,三个字表明心意:“你放心。”
 
 
第23章 
  这一晚, 岁岁没有留在海滨别墅。
  她做好准备将自己送出去,首先脱衣, 再是亲吻,继而相拥。她皮肤很好,出门前特意在身上涂抹牛奶乳,脖颈间沾了香水,花香氤氲, 甜甜的脂粉味。任何男人吻她,绝不会失望而归。
  资临却将她送上车。
  他让她回家。
  车开出很远。夜路人烟稀少, 热闹都在城市中心,富人区只有房子没有人。
  岁岁连闯两个红灯。
  她进过青桥胡同, 求人办事, 得先交诚意。她就是她自己的诚意。上一次也是这样。为什么这一次他不先收取酬劳?
  他应该留下她。
  岁岁担心受怕。夜晚做梦, 梦见手机一直响,全是资临打来的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说:“朝小姐,你的吸引力不如从前,我决定不淌这蹚浑水。”
  连做三晚噩梦。第四晚终止。
  易丽回来了。
  电视上放新闻:“特警队勘破一起重大犯罪事件,成功打击犯罪集团, 此次经济诈骗牵连甚广……”
  易丽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一举从被告成为原告,全部资产重新解冻,她正式成为这次经济诈骗的受害者。
  受害者自然无需坐牢。
  “我的税没白缴, 人民警察信得过。”易丽瘦了一大圈, 说话没什么精神, 在外面逃亡的日子不好过:“这次真是运气好,本来我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原来是做了诱饵而已。”
  新闻寥寥几笔,转瞬播报另一个事件。
  岁岁将电视关掉。
  易丽喘口气,坐在沙发里,欲言又止:“岁岁,我走的时候,别的不怕,就怕你为了我去青桥胡同。”
  岁岁垂眸,“我没去。”
  “幸好没去,不然就白去了。”易丽眼神空洞,絮絮叨叨,像是哑巴开口,憋了几十年的琐碎事全往外抛。前言不搭后语。
  岁岁耐心听着。
  易丽轻声呢喃:“前天晚上我差点自杀,爬上高楼,一只脚伸出去,没敢跳。”
  岁岁抱住她。
  易丽饮泣,眼泪往下掉:“我还没治好你妈妈,我欠了她的,我不能死,不能死在你妈妈前头。”
  “嘘——”岁岁哄小孩一样,拍拍易丽的背,“现在一切都过去,你又可以做你的易老板了。”
  易丽只是哭。
  仿佛要将一生委屈都哭尽。
  哭到最后,阖眼躺在沙发上睡过去。岁岁替她盖毛毯。四十几岁的女人蜷缩成团,睡梦中手臂仍在颤抖。
  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自以为历经风雨,结果风雨真正到来,才知从前遇见的全是小雨点。
  连生命锐气都缩回娘胎里。
  奋斗是为了什么。若无法改变阶级,趁早就不要做无妄期盼。平民老百姓的奋斗,只为最后等死时能比旁人体面一些。
  事情得到顺利解决,易丽重回她自己的圈子。
  之前避之不及的人争先恐后祝贺,感叹她有老天爷庇佑。
  有的人遇事,事后恍然大悟从此顿悟红尘,有的人则不同,以为命好,勇气更甚从前。易丽属于后者。
  “我决定开展新的业务线,做钻石做黄金,人足够有钱,才能得到保障。”从别墅离开时,易丽壮志满怀,仿佛明天就能成为新时代女首富。
  岁岁微笑,什么都没说,安静送她上车。
  宋明颂找的房子风水好,总有客人上门。
  许姣星和许诺来看她。
  不为其他,仍是为易丽的事。
  许姣星悄悄将岁岁拉到一旁,“我哥向爸妈要钱,说是要凑一亿,家里人以为他出事,差点闹翻天。”
  岁岁吓一跳,往客厅看了看。
  许诺坐在沙发上,小学生坐姿,双手搭在膝盖,腰杆笔直,眼睛四处打探。
  他接住她的眼神,咧嘴笑了笑。
  岁岁点点头,收回视线,轻声和许姣星说:“是我不好,不该累你们。”
  她一低头,鬓边额发滑至肩前,许姣星笑着替她将头发挽到耳后:“没事,我们也没能帮到你什么,老天爷有眼,事情竟然就这么解决了。”
  岁岁:“是啊,就这么解决了。”
  许姣星握紧她的手,低喃:“其实一开始,我有想过让你去找资临,怕你不高兴,所以没敢提。我问过爸妈,能否帮衬,他们不肯,我决心以后更要出人头地。”
  岁岁第一次听许姣星用幼稚天真的语气说话。
  许姣星眨眨眼:“就算不能出人头地,也要嫁个出人头地的丈夫。”
  岁岁听出她话里的打趣,语气幽默,笑道:“你才十九,就想着嫁人,让其他适婚女人怎么活。”
  许姣星抱住她哈哈笑,“现在讲究独立自强,女人都跑去拼事业了,男人是最不值钱的事业,没人会跟我抢。”
  “抢也抢不过。”岁岁反手拥她。
  客厅许诺忍不住:“我能加入你们的拥抱阵营吗?”
  岁岁和许姣星同时回头:“不能。”
  所有人都以为是老天赐福,连宋明颂也不例外。
  他心情不错,甚至愿意为客人亲自下厨。
  许姣星头一次知道岁岁家里住了个医生,好奇不已,而许诺则满脸警惕。
  宋明颂懒得理,转头进了厨房。
  岁岁想了想,引许姣星和许诺去见朝月。
  治疗已进入第二轮,朝月在三楼的无菌室里。走廊上,岁岁指着透明半窗后的病床,病床上朝月正阖眼进入休眠。
  “那是我妈妈,”
  许家兄妹愣住。
  岁岁含笑:“宋医生的办法已经起到效用,我妈妈一天比一天好,我很高兴。”
  所以不必有同情。
  朋友间,同情是大忌。失了平衡,最终只能渐行渐远。
  许姣星是个好朋友。
  无论哪方面,堪称完美。
  岁岁首先看向许姣星,许姣星微怔数秒,而后牵起岁岁的手,说出的话关切周到:“我也替你高兴。”
  没有多余话。
  岁岁一颗心放下。
  “阿姨肯定会很快痊愈的。”
  话是许诺说的,岁岁抬头去看,看见他一双眼睛黑亮澄透,他的眸里有怜惜。他看她,像是看妻子,已将丈母娘纳入人生规划中。
  等饭的时候,许姣星去洗手间。岁岁被人拉住衣角,抬眸一看,是许诺,他开口央她:“我照常将钱转给你,好吗?”
  “什么钱。”
  “一千万,不,是五千万。”
  岁岁瞪大眼望他。他竟然是认真的,眉眼间写满孩子气,生怕她拒绝。
  岁岁摇头:“我不要你的钱。”
  他有些急,躁动不安:“为什么不要,拿去给你妈妈治病也好。”
  “她妈妈的病,我会治。我有钱,所以她不缺你的钱。”
  宋明颂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他身上系着围裙,脚上一双家常拖鞋,站在沙发后,面容冷漠,目光落下来,落在许诺身上,像是刀子扎下来。
  “准备洗手吃饭。”抛完一句,他转身走开。
  许诺又气又慌张,像是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想要做点什么,却又束手无策。
  多说多错,他不是她男友,没有资格管她私人事情。
  岁岁洗完手在餐桌边坐下。
  数分钟许诺走过来,他坐她对面,已经冷静下来,说:“岁岁,宋医生太老了。”
  岁岁:“他只比你大两岁。”
  “他会重新回监狱。”
  “我会看着他,他不会再回去。”
  许诺一怔,半晌,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说这种话。”
  岁岁心里叹口气。
  许诺就像过去她见过的无数个年轻男孩,朝气蓬勃,热情似火,她喜欢和这样的男孩子交往,他们无所畏惧,能为她付出一切。
  可那是从前。
  现在不行。
  她不再需要了。
  岁岁不是隋穗,不再需要用漂亮有趣的男孩子去刺激连夏生。
  “没关系,但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宋医生。”
  “为什么?”许诺皱眉问:“你很喜欢他?你爱他吗?会一直爱下去吗,爱到什么时候?要等多久?”
  一口气说完。
  听得岁岁都觉气短,她摇头:“宋医生是哥哥。”
  “哥哥?”许诺笑起来:“我明白了,就好像我和资临一样。宋医生为了报恩所以才照顾你,对吗?”
  岁岁心口有些发闷。
  回过神才知觉,原来是因为听到了资临两字。
  她不想再回答许诺的十万个为什么,草草结束话题:“对。”
  许家兄妹用完餐之后离开。
  岁岁回到房间里。
  窗外夜景百无聊赖。
  今夜无风无月无星,一切都显得平淡无奇。
  岁岁捏着手机,屏幕发亮,停在固定页面。
  是资临的电话通讯页面。
  她看着看着,忽然屏幕闪烁,仿佛是号码成精,知道她在等待,所以跳动起来。
  岁岁按下接听键。
  不等那边开口说话,她主动告诉他:“资先生,终于等到你的电话。”
  “你在等我?”
  “对,我等着你的召唤。”
  他在电话那头低低发笑,似乎并不着急:“仙女和恶魔才受人召唤,你是哪一种?”
  “你要哪一种,我就是哪一种。”
  易丽的事,他处理得这样好,半点不露痕迹,所有人都相信新闻上的说法,差点连她都信了。
  权势运用到极致,便能无影无踪,无处不在。
  她觉得可怕,但更多是感激。
  岁岁贴着电话,说话声音有些颤抖:“我现在就可以到你身边去。”
  男人仍然不疾不徐,缓缓说:“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
  “易丽的事,我一直都知情,从她和对方交手开始,我就有注意,事实上,除了涉事双方外,我是第一个知道其中交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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