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手放掌心,“不问问我去做什么了吗?”
岁岁凑近嗅了嗅,皱眉:“好哇,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资临一愣,下意识准备低头闻,入目便是岁岁弯弯笑眼。
她用摸了香水的手腕往他西装上蹭,“闻错了,原来是我的香水味。”
资临伸手拉她。
手悬到半空,尚未触碰,像是做竞争,少女先他一步,悠闲懒散地往后仰,躺在他腿上。
车厢空间很大,足够两个人伸展身体。
资临坐正,垂目看岁岁。
她的亲昵,自然亲切,让人猝不及防。
她问:“你想不想我?”
“你呢?”
“你想,我就想。”
“才两天而已。”
岁岁作势就要重新坐起来。
资临将她压回去。
他扶着她的肩膀,含笑道:“想,很想。”
她做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你是不是在等我说想你。”
“没有。”
“那我就不说了。”
她笑意盈盈望他,干净清澈的眼睛仿若一汪清泉,偏偏水下暗藏玄机,只等行人靠近,就将人拖入深渊。
资临咽了咽。
岁岁趁势推开他,重新坐起来。
车内回归安静。
资临看过去,岁岁从包里拿出书,假装学习。
她的目的已达到,幼稚至极,大概是不会同他说那句假惺惺的话了。
真是可惜。他还挺想听的。
到达堡垒的时候,岁岁忽然凑过去,贴在资临耳朵边快速说:“想你。”
跟念经一样。
却听得资临心中波澜四起。
他惊讶,原来假话也能动人心。
岁岁刚进门,就发现客厅有人等待。不是一个人,是一堆人。
“你就快期末考试,我为你找了补习老师。”
岁岁一愣。
资临又说:“我挑了几个助理,以后你的出行安排都交给她们。”
岁岁望着满屋子的人,有些懵呆。
他百忙之中,竟然还能为她安排这些事。
补习老师也好,助理也好,全都是她现在需要解决的事。不用她开口,他已经为她安排好一切。
岁岁走过去,沙发里面还坐了个人。
韩衍笑着同她示意:“朝小姐,你好。”
书房。
岁岁匆匆一瞥,韩衍递给她的签约合同,和今天她在系主任办公室看到的那些合约样本不一样。
韩衍这一份北创影视的合同,更像是为她免费做劳工,一分提成都不要。大公司沦为个人工作室,岁岁受宠若惊。
岁岁想起上次韩衍来学校找她的事,大概也是资临的授意。只是那时候她将资临视作洪水猛兽,并不乐意与他攀上什么关系。
现在她已经深陷其中,远离不了也无法远离。好处摆在面前,她再没有拒绝的道理。
“你需要专业的团队,北创是最好的选择。”资临双手搭在一起,“我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不敢耽误你的前途,我知道你想拼出自己的事业来,韩衍对娱乐圈很了解,将你交给他,我很放心。”
韩衍对岁岁笑:“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挑挑剧本就行,其他的事会有专人为你打理。”
岁岁将合约签好字递过去。
正好接住韩衍打探的目光。
只刹那的功夫就已消失。
岁岁笑了笑,不以为然。
他大概是在好奇,前几天尚是被追求中的朝小姐,为何已经和自己的追求者同居。
韩衍走后,资临回到书房。
岁岁正坐在他的办公椅上。
她双手托腮,天真无邪,问他:“你做得如此周到,还为我铺好后路,就不怕我翅膀长硬飞走吗?”
“你会吗?”
岁岁摇头,诚实答道:“我不知道,也许会。”
资临停在桌边,手指缓缓敲着桌沿,一下一下,“不,你不会。”
岁岁窥出他眸里的笑意。
成竹在胸。
强势霸道。
她替他开口:“因为你随时能够将我翅膀折断,对吗?”
资临弯腰揽住她,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对,你真聪明。”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
岁岁每次出行,身后都跟着一个团队。就连去学校也不例外。
电视剧开拍前,岁岁两点一线,奔波于学校和堡垒之间。
说起来资临也是好耐性,不但每天早上亲自送她去学校,而且每天都来接她。
她本来想在他身上多花点心思,但是学校考试的事和电视剧的事忙得她头昏目涨,每晚沾床就睡,根本就没有力气再去逗弄人。
她将自己往他怀里一送,最多也就是捞着他的手搭在一起,就算是交任务了。
学校期末考试考完,刚好电视剧《涅槃》开机。
作为华国经典名著,原著《涅槃》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岁岁反复研读原著,俨然已将自己当成书中的女主角。
正式开拍前一天,岁岁有些紧张。她发现自己有个毛病,演戏前脑子会间歇性卡壳。
就跟她过去唱歌一样,那个时候迷信,登台前状态不好,就求着连夏生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两边耳朵各一声,唤完之后用手捂起来,好像这样就能将他的呼唤留在脑海中。
说来也怪,这个法子好用得很,她总能赢得满堂喝彩。
但现在怎么办?
资临进门的时候,少女正穿着白色睡衣盘腿坐在床上,膝盖处摆着摊开的剧本。
她看见他,嘴里念念有词,眼神呆滞,显然还在戏中。
但是似乎不太对劲。
资临在床边坐下,问:“怎么了?”
岁岁将剧本丢开,垂头丧气:“有几句台词,我总琢磨不好。”
资临捡起剧本,刚好翻到她标注的页面。
他问:“过不去这几句,你今晚是不是不睡觉了?”
他看到了她藏在枕边的手电筒。显然是打算等他睡着之后,躲在被窝里继续用功。
岁岁小声嘟嚷:“我不会吵醒你。”
“不行。”
他今天还没有吻她。只有她沉睡入梦,他才好尝她滋味。起初是抱着她才能睡好,现在习惯所致,他必须将她抱在怀里吻过几遍,才能安然睡去。
资临将她藏好的手电筒丢开,掀开被子躺进去,拍拍身边的位子,“来,睡觉。”
岁岁闷了闷,不甘不愿爬过去。
她躺他怀里,不睡觉,睁着眼睛,脑子里还在想自己没有琢磨透的台词。她希望自己能够一条过,她要做到最好,她喜欢享受别人震惊的眼神。
但是缺少男主角的对戏,怎么也找不到感觉。
忽然黑暗中传来资临的声音,他说的话很奇怪:“我不想将我的过去告诉你。”
岁岁瞬间回过神。
他在和她说剧本里的台词。
死马当作活马医,资临和她对戏,总比没有人和她对戏强。
岁岁将自己沉淀下去,很快进入戏中角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爱情就应该坦白。”
“因为怕你同情我,我不想要你的同情。”
岁岁惊叹,他刚才就看了一眼,竟然能将台词一字不差地背下来。她找到感觉,将戏接下去,转过身,遵循自己的感觉,将资临压在身下。
她化作初次恋爱倔强天真的少女阿梓:“我不管,你必须告诉我,我是你的爱人,我有权得知你的一切。”
“别闹,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他的声音沉稳平和,透着一分不易察觉的悲凉,黑暗中她看过去,有半秒的功夫,觉得他似乎不是在演戏。
她的情绪一下子就涌起来了。
自然而然过渡,“其实我也有一个秘密,你告诉你,你别惊讶。”
“什么秘密?”
“我不是我自己。”
戏里的阿梓因为顶替了别人的身份来到大城市,这一点,和她的现况很是相似。岁岁说台词的时候,不觉得自己在说台词,而是在讲真话。
因为有资临的对戏,所以她能将现实生活中的情绪带进来。
和阿梓一样,她也是个冒牌货。
岁岁揉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你是不是很失望。”
资临坐起来。
他低眸瞧,手摸到冰凉一片。
她哭了。
资临像抱小孩那样搂住她,“我不失望,这样很好。”
岁岁红着眼,抽噎着纠正他:“台词里不是这样说的。”
资临为她揩泪:“我忘词了。”他又问:“你为什么哭?”
岁岁撒了个小谎:“入戏太深。”
“那可不行,以后我得安排沈树白给你做戏后疏导。”
岁岁笑着推开他,没推成功,他抱着她躺下,岁岁问:“我演得好不好?”
“没有我好。”
岁岁若有所思:“那倒也是。”
她认识他以来,根本就没看透过他。他演技好得很,只给她看他想展示出来的,细想起来,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他。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对她的兴趣。
岁岁想到什么,忽然问他:“资先生,你看中我哪点?容貌?身材?”
“不知道。”
岁岁用脑袋顶顶他,“你应该说全部。”
“好,全部,我钟意你的一切。”
岁岁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干了,困意袭来。
卡着的台词该如何演绎,她心里已经有数,不再死磕,准备睡去。
岁岁往资临怀里钻,双手搭上去,这些日子,她习惯用这个姿势入睡,不再是背对背,而是互相拥抱。
最开始是想要诱他,看他压抑不住的模样,后来无法得偿所愿,慢慢地也就不再寄予希望。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姿势为资临提供方便,方便吻她,含她的双唇入睡。
岁岁睡后,资临忽然坐起来。
他打开静音的手机。
上面无数个电话。
资临皱眉,将手机重新放回去。
这一夜的吻,略微有些粗暴。还好她没有醒来。
第二天一早,岁岁醒后,发现枕边人再次消失不见。
他明明说好今天要送她去剧组,倒不是她在意,而且因为他一向言出必行,这次爽约,让人有些意外。
岁岁洗漱完毕,准备离开的时候,多问一句:“资先生什么时候走的,有留下什么消息给我吗?”
她找过了,枕边床头没有纸条。手机里也没有他的短信。
佣人说:“资先生一大早就被叫走了,并没有吩咐什么。”
“谁叫走的?”
“家里人叫走的。”
家里人。他没有结婚,那就是他外公那边的人,他从来没有提到过他的父母,有一次早上她睡醒,和他聊天,他说漏嘴,说他父亲死了。
那一天,他再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晚上抱着她的时候,也是满脸不高兴。
自从那次之后,她就明白,决不能提起他的家里人。她也懒得了解,表面的功夫做到位就行,无需付出真情实感。
岁岁独自去了剧组。
另一边,明家大宅。
花园里,明老爷子拎着花锄松土,资临在旁边站着,偶尔搭把手。
“外公,你要见我,说一声就行,李秘书急急忙忙地找过来,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
明老爷子瞥他一眼,“别唬我,你都多长时间没来看我了?我给你打电话,你有接过一个吗?”
资临没说话,弯下腰拔掉侧边长出来的杂草。
“我不是为资志文的事,你才是我亲外孙,我心里向着谁,你自己清楚。”
资临抬眸:“外公。”
明老爷子哼一声,开门见山,问:“听说你最近在追一个女明星?”
第30章
“不是女明星。”资临往前走几步, 右上方隔开一块, 单独种植玫瑰。是路易十四玫瑰。
深紫色,低调内敛, 甜润饱满。
资临用花剪剪下几株, 用纸巾擦拭根茎上的泥土, “是女演员,她不做明星。”
他想起什么,嘴角扬起笑意。小姑娘的想法纯粹而坚定, 不是那种浮躁的人。
她偶尔也讲梦话。有时候他吻她,吻着吻她,就听见她在梦里嘟嚷。有一次, 她说要做影后, 在梦里咯咯笑,仿佛已经斩获各大电影节影后荣誉。
明老爷子咳了咳,目光盯在资临手里捧着的玫瑰,欲言又止。
资临回过神, 笑道:“外公,您有话就直说。”
明老爷子摘下手套,“你想找个人陪, 这很好。”
比起以前,出事的风险小许多。资临是他最看重的外孙, 一个老人对于外孙最大的期盼, 不过是想看着他成家立业, 结婚生子。
资临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他吃过许多苦, 也让别人吃过许多苦,这其中包括他自己的亲人。他什么都好,就只一点不好。感情太过淡漠。
但这也不能怪他,童年阴影不可磨灭。很久之前,明老爷子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的外孙没能忍住内心的折磨,错手杀了人,他是否会为他赌上明家的前途帮他遮掩。
答案是肯定的。
一定会。
明老爷子随口问:“你很喜欢她吗?”
资临拿起旁边的水喷雾,往玫瑰上喷了喷。
他选择回避明老爷子的问话:“外公,心理疏导的事,交给沈树白就行,您不适合做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