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雾烟消云散,慕晚双唇微开,视线收回,耳根有些烫。她接过牛奶,拆了吸管插进去,掩饰道:“你喜欢这个口味的啊,我也喜欢。”
透明的吸管里,乳粉色的液体流动,她小小地喝着,似乎十分合她口味,眼梢都带着开心的光。
眼睫微动,柳谦修没再逗留,起身出了办公室。
柳谦修这次的会议时间确实有点长,慕晚喝完牛奶后,抱着手机玩了两局游戏。摄影基地的配角大群里一直在发消息,最近ip改编大热,剧一部一部得出,即使演员众多,大家也能保证每个星期都有戏演。
她这个星期可以先缓一缓,但如果下个星期她仍然被截胡,那她就准备去找慕青了。说让林薇养着都是玩笑话,她科班出身,也只会做演员,总不能因为慕青三两下手段就不做自己的本行工作了。
刚好,母亲的忌辰也快到了。
想到忌辰,慕晚抬眼看了眼窗外。夏日的傍晚,六点的太阳依然很高,但没有了中午时的炽烈。慕晚看着不耀眼的阳光,抿起了唇。
母亲十周年忌辰,也是她无父无母的十周年。
柳谦修站在门口,看着阳光下的女人,眉眼微垂。待她收起神色里的沉郁,重新低头打起了游戏,柳谦修推门走了进去。
慕晚回头,眼神跳跃了一下,将手机放在桌上,看他,“开完了?”
“嗯。”柳谦修进门,将手上的资料放下,然后将身上的大白褂脱下了。男人身高腿长,里面的衣服剪裁合身,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比夕阳还耀眼。
慕晚不自觉看走了神,等柳谦修走到她跟前,她才回过神来。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柳谦修看她,说:“要先把猫送去我朋友那里,我明天有手术,没时间过去。”
“是上次的那个朋友吗?”慕晚想起了许星空,那个气质温婉带着薰衣草香气的女人。
“嗯。”
“你还有草莓牛奶么?”慕晚问道。
柳谦修没有回答,他直接去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一盒递给了慕晚,道:“空腹不能喝太多。”
晃了晃粉色的盒子,甘甜清香的液体在盒子里碰撞,慕晚笑起来,说:“我不是自己喝的。”
她想送给许星空,上次她给了她一个很甜的李子。
两人先回家接了猫,已经坐习惯了车子,三小只和周易在猫笼里十分安定,只有大头这个话痨一直在叫。
到了南区,道路开阔,很快车子疾驰上了沿海公路。海平线被落日染上了一层金光,车窗开了一小截,闯进一阵海风,咸湿冰凉,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怪不得都买海边的房子,除了空气清新,每天傍晚海边的风景也是很美。海平线吞噬了半颗夕阳,海面涟漪卷着金光,海浪一层一层,像刚刚盛开的昙花。
慕晚坐在副驾驶上,隔着柳谦修望着海平面。夕阳是金色的,男人的侧脸也是金色的。光洁的额头,高耸的眉骨,挺翘的山根和笔直的鼻梁,还有微抿的薄唇。
从她这个角度看,他的侧脸轮廓像一张漂亮的剪纸,贴在了晚霞漫天的天空上,有些触不可及的神圣。
“要去看么?”今天夕阳景色很好。柳谦修察觉得到她视线一直落在窗外,抬眸淡淡地问了一句。
柳谦修这么一说,慕晚就心动了。他们即使现在过去,也只能看到夕阳最后的落山。若是送了猫再回来看,太阳早就没影了。
“好啊。”慕晚笑着答应了。
柳谦修将车停在了海岸线旁边的空地上,他不是第一次过来,知道车子停在哪里。停下车后,两人下车,朝着海边走了过去。
慕青算不得多喜欢大海,她从小在夏城长大,小时候母亲也带她来过海边,学校组织活动,也没少往海边跑。
但现在这样的海她没有见过,斜阳入海,海浪阵阵,泛着红金色的光芒。海风吹起裙角,赤脚踩在沙滩,海水滚滚而来,凉而温柔,沙子从脚趾缝里漏下去了。
慕晚上午的心情算不得好,但下午见了柳谦修后,就变得越来越好了。不管是他同意她可以去道观,还是他递给她的草莓牛奶,还是他现在带着她来海边看日落……
他对她做的任何一件事,她都能心花怒放,她的快乐都是他给的。
男人走在她的前面,他身材高大颀长,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他的影子,落在了她的身上。慕晚抬眼看他,像看着一尊可望不可即的神像。
两人安静地看着天边,下车后就没有交流,直到夕阳彻底没有了踪迹,空气透了凉。柳谦修站定身体,回头望着慕晚,说:“走吧。”
“你在我前面。”慕晚同意后,身体闪开,她后退一步,踏进了海水里。海水卷起,淹没了她的脚踝,很舒服。
余晖下的女人,像是加了一层厚厚的滤镜,五官都比往日要明艳得多。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抬眼看着他笑着,即使是背着天边,眼睛里依然闪烁着漆黑的光芒。
海风乍起,清凉又温柔。
柳谦修往前走,脚踩着沙滩,发出轻轻的声响,然而除了他踏在沙滩上的声音,再无其他。在他放慢脚步要回头时,后面传来了女人小跑过来的声音。
赤着脚踩进沙滩时,沙子磨砺的声音听着都要光滑得多。
“柳谦修!”她跑到了他的身后,叫了他一声后,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说,“你别回头。”
柳谦修站定,没有回头。
他身形清瘦,却又高又大,慕晚站在他的身后,能闻到咸湿的海风里,男人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有一个秘密。”慕晚的心跳随着波浪,此起彼伏。
“什么?”男人问。
慕晚笑起来,她看着男人的背影,红唇开合。
她声音很小,风都听不见,只是用唇语在说。
“我在偷偷喜欢你。”
柳谦修回过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柳道长:我也是。
第27章
霞光漫天,慕晚仰头望着柳谦修,心下一簌,眼睛一瞬不眨,语气不确定,“你听到了吗?”
“没有。”柳谦修否认,垂眸看她。她头发扎起,碎发也被镀了一层红光,海风吹拂,发丝像海藻。
“等你想跟我说了,我再听。”
她倒是想现在说,但不知结果如何。慕晚笑起来,道,“那倒也是,我以后肯定会说给你听的。”
落日的余韵将海景的秀美拉长放大,夕阳入海,脚下砂砾滑动,两人离开了海边。
今天慕晚没有睡着,所以和柳谦修一起去了许星空家。门铃按响,许星空开门,看到站在柳谦修身后的慕晚,眼睛微微一亮,笑了起来。
“你们来了,快进来吧。”
慕晚站在柳谦修身后,见许星空笑,她也笑了起来。慕晚很喜欢许星空,她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像是浣在浅溪里的薄纱,随着水流缓缓流淌,柔韧又柔软。她从许星空身上,找到了她与她母亲的共性,这让她感觉十分亲切。
一共四只猫,分了两个猫笼装,柳谦修一手提着一个,慕晚手上只拿了一盒草莓牛奶。进门后,慕晚将草莓牛奶递了过去。
“送给你的,挺甜,柳谦修买的。”
抬眼看了看柳谦修,许星空伸手接过,笑着说:“谢谢~”
提着猫笼去了猫房,柳谦修将猫笼放下后,就接到了一通电话。他按了接听后起身出门,猫房里就只剩慕晚和许星空,慕晚蹲下将周易和三小只放了出来。
许星空想要帮忙,慕晚连忙说不用,说着将猫笼打开,周易率先跑了出来。周易显然熟悉了这里,出来后就爬上了猫爬架,而三小只则像是涂了胶水一样,奶声奶气地叫着从猫笼里出来,然后磨磨蹭蹭地粘在了慕晚脚边。
“小猫粘人。”许星空看着三小只,最终也蹲了下来。她蹲下的姿势稍微有些后仰,慕晚以为是个人习惯,没有在意。
“但它们粘柳谦修粘得多。”慕晚指了指门外打着电话的柳谦修,他声音很低,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能听到偶尔的几个单词,工作相关。
工作时的柳谦修,仿佛多了些别样的魅力,慕晚听着出了神。等回过神来,看到许星空正在看她时,慕晚脸上一热,收回视线,手搭在了三小只的小脑袋上,“这三只猫是我的,但柳谦修怕我养不活,所以他先养,等养大了以后,我再接回去。”
“谦修很喜欢猫。”话题聊到柳谦修身上,许星空笑了笑,说:“我们家的猫也是他送给我先生的。”
“啊。”慕晚惊讶了一下,想起一开始柳谦修说的话,笑起来,“他说他朋友不会养,是朋友的妻子在养。”
“嗯。”想起咪咪一开始在怀荆家的处境,许星空同意,“他不会养,后来让我拿回去养了。”
“那你们也是因为猫认识的吗?”慕晚问。
“那倒不是。” 提起以前的事情,许星空脸颊微微泛了红,她和怀荆的交集其实不是从猫开始,但猫却也贯穿了始终。
“你先生肯定是个很温柔的人。”慕晚看着许星空,女人眼梢流淌着幸福,这让她心里也热乎乎的。
慕晚没有见过许星空的丈夫,但能感受得出来。他们家大而空旷,却并不冷清,家里每一个角落都覆盖着一层浅淡的温馨。若不是两人相爱,家里不会有这么浓郁的幸福感。
对于慕晚对自己丈夫的评价,许星空弯了弯唇角,却并没有承认,只道:“嗯,他对我很温柔。”
“真好。”慕晚感慨道,伸手戳着中分的耳朵,低声道:“要是柳谦修也这样就好啦。”
说话间,猫房门开,两人齐齐回头看过去。柳谦修视线一扫,最终目光落在了慕晚身上,道:“医院有事,我现在要回去一趟。”
许星空送两人出门上车,慕晚和她挥手告别,系上了安全带。
太阳完全落山,夜幕降临,路灯成排亮起,沿海公路被照得十分明亮。柳谦修做事平稳,开车也是如此,慕晚靠在车座,看着海边崖壁上矗立的灯塔。
“医院有什么事情?”灯塔光芒扫过,慕晚眼睛微眯,收回了视线,问旁边开车的柳谦修。
“明天手术的问题,要开会研讨。”柳谦修回答道。
“哦。”慕晚应了一声,问道:“那要开会很久吗?”
“嗯,你先回家。”柳谦修说。
眼睫微动,慕晚望着男人的侧脸,问道:“回哪个?”
车子停在红绿灯口,柳谦修回过了头。女人眸中盛着碎光,正笑着看他。
“我可能会很晚才忙完。”明天要手术,方案还未确定下来。
“我可以等你。”慕晚说。
她等他干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吃晚饭,毕竟现在就已经七点,他回去至少要九点以后。慕晚说完,双唇一闭,讪讪道:“啊,太晚了你也不吃晚饭了。”
“去我家。”柳谦修淡淡地说,“我现在没时间送你回家了。”
汤尔医院离着南风公寓近,如果要再回慕晚家,来回就要一个小时,他确实没有时间送了。
唇角微抿,慕晚点头说:“好啊,我没什么事,在哪儿都可以的。”
柳谦修只将慕晚送到南风公寓门口,他告诉了她家里的密码。慕晚输入密码,门应声开锁,她按住门把手,将门打开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慕晚轻车熟路,开了客厅的灯。灯光铺洒在客厅,空旷寂寥,连神出鬼没的周易也不在,整个房间,就只有她自己。
和她家差不多,但又不一样,在家里永远都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或者不管多少个小时,只要她等,柳谦修就会回来。
慕晚走到矮几前,脱掉鞋子走上地毯,盘腿坐下了。矮几上的书还是那些书,柳谦修好像会来回翻读很多遍。这么枯燥的书,也不知道他怎么能看得下去。
枯坐了一会儿,慕晚看向窗外,客厅朝南,视野开阔,天空高悬一轮弯月,冷白皎洁,将客厅的冷清又放大了几分。
客厅还残留了几缕沉香的味道,慕晚后靠在客厅的承重墙上,将客厅整个囊括进眼帘。在月夜单独这样看,这个布置还真有点道观里的味道。
不过布置得再像,仍然身处繁世之中,所以柳谦修才想去道观清修吧。
等待其实是很无聊的,慕晚在片场等过很多戏,有很多时候都会等睡过去,那还是大白天的时候。但是现在大晚上在柳谦修家等他,她倒是了无困意。
她往前靠了靠身体,拿出手机,开始玩儿游戏。
柳谦修回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客厅里只开了台灯,一方灯火,将伏案在矮几上的女人笼罩。纤细的身体蜷缩成一小圈,却像是将整个客厅都充盈满了。
她睡得很沉,脸枕在手臂上,朝着客厅的方向,像是一直看着门口等待他回来时,撑不住而睡着的。
头发垂落在双肩,小巧的脸颊上五官明艳,双眼紧闭,长睫在眼睑下投了半圈阴影,神色沉静而安和。
虽隔着很远,柳谦修望着她,似乎能听到她呼吸的声音,均匀绵长。
她一直在等他,他回来了,他起身走了过去。
趴在矮几上睡觉并不舒服,慕晚等久了,困倦袭来,才稍微眯了眯眼,她没睡熟。在浅浅的睡眠下,她感觉得到有人朝着她走来,慕晚意识渐渐清醒,睁开了眼。
男人站在矮几旁,微垂着眼睫,正在看她。慕晚抬眸,对上了他漆黑清澈的双眸。
“你回来了。”她声音有些沙哑,闭着眼睛在手臂上碾压了一下,睁开眼,抬起了头。
“怎么没回房间?”柳谦修看着她揉了揉脖颈,白皙的手指按压在黑发上,稍稍后仰,前颈线条在灯光的暗影下,流畅漂亮。
“说好等你的。”慕晚肩膀微耸,双肩单薄平直,颈窝明显,双眸黑亮。她笑起来,手搭在桌子上,边起边道,“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回房……”
她话还未说完,手臂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然而双腿无力,酸麻感从脚底贯穿下半身,慕晚一个踉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