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直觉。
看出她的警惕和害怕，男人摸摸鼻子：“我叫红狐，宾馆里的男人是我带走的，我带你去见他。”
宋初一紧绷的身体骤然松了下去。
红狐心中好笑，这丫头，刚刚还警惕害怕来着，怎么他一说完这话，她就不怕了？
这么笃定他不会伤她？
回想头儿叮嘱他和野狼的话——“我突然离开，她肯定会担心，你们把她带过来，不要吓着她。”
有趣，有趣。
*
红狐带着宋初一来到一个叫飘香小筑的小区里面，巧合的是，这个小区东向正对着青元中学的后门。
宋初一拧着眉，什么也没问，随着红狐走进八单元。
进入电梯，按下二十三楼，红狐看着一直没说话的宋初一：“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我是坏人，把你骗到房间里对你实施暴行？”
宋初一看了眼他，没吭声。
红狐：“……”
电梯叮一声开了，红狐不再指望宋初一会回答，率先走出去，来到最左边的二三零一室房门前，两只手指微屈，敲了两重一轻三下。
片刻后，宋初一看到门打开，露出一张，一看就像坏人的脸。
“嘿，小丫头，你不怕啊。”野狼摸着自己的脸，有些诧异宋初一的镇定。
他这脸可是实实在在吓哭过小儿的。
一条刀疤从左眉峰沿鼻梁划到右颊，足足有十多厘米长，像只大蜈蚣一样横贯在脸上，大部分人一见到都会啊的尖叫然后跑开，目露惊惧。
有的人，面目可亲，可谓人面兽心。
有的人，面目可憎，实则心性淳善。
宋初一已经过了由面相来观察人好坏的年龄。
她见过太多比这长得好看，心肠却歹毒无比的人，野狼的脸对她没有任何威慑力。
有点古怪——野狼心想。
他和红狐交换了个眼神，宋初一不想站在门口看他俩亲亲我我，遂出声：“可以让我进去看看小沐吗？”
她只想确定小沐没有任何问题，何况他胸前的黑气还有许多没吸。她不能放任不管。
“你叫他什么？！”
“what？小沐？！”
红狐和野狼几乎是同时吼出声，片刻后，两人默契无比的张嘴——无声大笑。
就是张开嘴大笑，但是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宋初一：“……”
感觉没有笑出声音真的太不过瘾，二人立刻停嘴，野狼道：“小沐就在卧室，你进去吧。”
宋初一推开卧室，进去之前转身看了眼红狐和野狼，两人已经钻进洗手间，闷笑声从里面传来。
宋初一：“……”
这两个人，有毒。
卧室很大，家具齐全。小沐半躺在床上，身上穿了件白色衬衣，袖口半挽，露出修长有力的手腕。
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身前放了个小木桌，桌上置着一个平板电脑，乍一看，像个斯文儒雅的教授。
看到宋初一进来，微微一笑：“他们没为难你吧。”语气熟稔的像是多年的好朋友。
宋初一对上他就容易紧张，他昏迷时还不觉得，现在对方好端端的，对她说话对她笑，紧张之下又不免愧疚。
将心中复杂的情绪按下，她摇了摇头，尔后躲开小沐的视线，看向小沐的胸口，仍然有许多黑气萦绕，忍不住道：“你应该躺着。”
小沐倒也实诚：“躺着也疼，还不如这样，看看视频打发时间。”
宋初一瞄了眼小桌上的平板电脑，上面是一部国外谍战片，无声，只有英语字幕。
见宋初一看到，小沐没有多解释，目光转向宋初一手上：“带了食物，正好，我也饿了。”
宋初一收回目光：“已经凉了，不好吃了，重新叫一份吧。”
“没事。”小沐道，“我不挑食。”
“那我去热一下。”宋初一转身步出卧室，凭着直觉来到厨房。
她什么也没问，既不惊叹好奇，也不生气纳闷，只是担心他的伤势。且她看着他的目光，总是奇异的泛着……愧疚。
小沐微微蹙眉，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宋初一将东西热好出得厨房时，发现红狐和野狼已经不在屋里。她来到卧室，将食物摆在小沐身前的小桌上。
小沐若要吃饭，他得自己拿勺子，还要低头微微弯腰配合才行。如此一来，势必会扯到伤口。
宋初一拿过碗：“我喂你吧。”
小沐确实也不方便，并不推辞，点头答应。心里已经给红狐和野狼记上一笔。
伺候人的事，宋初一前世没少做。
程铭母亲何菊英有一次不小心摔了腰，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那一个月宋初一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然而，换来的……
宋初一垂眸，掩下眼中升起的冷意。
一个安静的喂，一个默默的吃，卧室里的氛围，诡异的无比宁和。
饭后，小沐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再看眼前麻利收拾残局的少女，问：“你在哪个学校念书？”
“青元。”
“高几了？”
“高二。”
“学业重吗？”
“还行。”
“是谁欺负你？”
“……”
得不到回答的小沐看着少女将唇抿紧，一丝倔强和不悦从她身上透露出来。
“你别误会。”小沐柔声道，缓解她的不悦，“你救了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欺负。”
“我只是无意间救了你，而且我已经从你钱包里拿了钱。何况我救你并不图你回报，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
宋初一起身，站在床边：“你既然没什么事，我以后就不过来了。”
☆、013：克服障碍
小沐看着宋初一，宋初一也看着他。
前者目光似柔和，又似幽深，仿佛将她心中的怯懦、悲愤、冰冷看透。
宋初一心中一颤，她率先撇开目光：“我的手机呢。”
小沐轻叹口气，那口气似乎叹到她心里：“抽屉里。”
宋初一拉开抽屉，拿出自己手机，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小沐淡淡的嗓音，带着力气不足的暗哑：“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小宋，你觉得呢。”
宋初一停住脚步，咬了咬牙，半晌道：“我明天再来。”
小沐眼中升起笑意：“钥匙在门口鞋柜里，你带着，下次来直接用钥匙开门就好。”
听到关门声，小沐眼中的笑意隐去，低头看了看胸口，不知为何，自从初一来了后，胸口的疼痛似乎浅了许多。
那个孩子，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红狐和野狼蹿进卧室，红狐啧啧道：“头儿，艳福不浅嘛，老实说，你什么时候在这里勾搭上一个小丫头，害得人家小丫头心心念念为你。”
“不是我说，头儿，你这口味是不是有点太重，人家小丫头还没成年呢，你这是老牛吃嫩……呃。”
后面的话在小沐射过来的眼刀子中戛然而止，再看野狼，这厮已经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日。
他赶紧站好，小沐收回冰冷的眼刀：“她有名字，不要乱称呼。”
“是。”两人答。
“我之前和她不认识，你们查查她的情况。”
红狐一凛：“你的意思，她是……”他和野狼都看了，不像啊。
小沐瞪了他一眼：“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好东西。”
红狐闭嘴。
“她身上的伤新旧交横，显然长时受人殴打，应该是在学校发生的。查查学校里哪些人欺负她，顺便查查她的家人。”
“那些伤没有经过系统治疗，可见她的家人不上心或者不知情，我要知道她的家庭情况。”
他低低的咳嗽了声，片刻后：“我的救命恩人，轮不到别人欺负。”
“是！”红狐和野狼肃颜。
野狼凝眉，有些担忧：“那些人还在到处寻找您的踪迹，现在只有我和红狐两人，只怕……”
本来人手就不够，要隐藏踪迹避开那些人，现在还要去查一个小丫头的情况，万一惊动或者暴露，以他们两人的能力，带着伤重的头儿，情况不乐观。
“若不通知其他兄弟？”
“不。”小沐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扎在野狼脸上，“谁都不许通知，我自有安排。”
两人退出房间，红狐瞅着野狼：“说你笨你还真是笨！”
“这次要不是有人泄露，害得头儿暴露踪迹，头儿又怎会遭受这般危险。要不是那丫头，我们头儿……”红狐眼中戾气涌动。
他压低声音：“现在头儿只联系我俩过来，说明，内鬼就出在我们之中！”
野狼猛的怔住。
红狐拍了拍他的肩膀：“懂了吗，头儿要借这次机会，找出内鬼。”
两人眼中流露出复杂情绪，头儿的举动代表——
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当中，其中一个背叛了头儿，背叛了他们。
*
宋初一匆匆从飘香小筑的东门出去，对面就是青元的后门。
后门不缺乏一些摆摊小贩，卖各种小吃，常常有走读学生从后门进入学校，买一些小吃藏在兜里或者书包里，大多数是住读学生帮忙让带的。
——一般情况下，住读学生是出不了学校，只有放假的时候才能出校门。
此刻就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站在各个小摊面前购买，其中一家，卖辣鸡翅鸡脚以及一些凉拌素菜等。
生意非常不错。
他家的辣酱是他们自己做的，分微辣中辣特辣变态辣四种，对于爱吃辣的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宋初一不能吃辣椒，看到辣椒心里会难受，一吃辣椒全身就会起红疹。
其实，她以前是爱吃辣的，可谓无辣不欢。
只是，曾经被郑元芳他们往嘴里灌了一盒变态辣后，从此，她对辣椒有了生理和心理性的厌恶。
既然重活一世，这个障碍她要克服。
顺便，给一些人一点教训。
宋初一抛开一切思绪，走向那家摊贩，目光触及摊上摆放的辣酱，眉心一跳，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见着有生意，老板热情：“同学，要来点什么？”
“两份素菜。”
“要什么辣度的？”
“变态辣。”
老板吸了口气：“同学，我这变态辣是很辣的哦。”
“我知道。”她补充，“顺便，我想额外再买一盒您的变态辣酱。”
*
宋初一坐在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并不避讳别人的目光，捏起一块红油油的土豆片，注视半晌，将心中想要呕吐的感觉压下，尔后缓缓将它塞进嘴里。
辣！
这是宋初一唯一的感觉。
偶尔有学生路过或者小区里的人路过，朝她看过来，目露怪异。
只因这个穿着校服的瘦弱少女，坐在路牙子上，嘴角浮着像血一样的红油，脸上……全是泪水。
难道是太辣，所以辣哭了吗？
一片接一片的吃，宋初一眼中的泪水渐渐干涸，她看着自己的手，笑了。
很好，皮肤只是有些泛红，并没有起疹子。
宋初一擦净嘴，将吃完的盒子扔进垃圾桶，拿起另一小盒变态辣酱放在兜里，朝学校走去。
对面小区的八单元高楼里，小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眉心聚拢。片刻后，咳嗽声自他喉中传出。
*
宋初一进入教室，发现楚宥竟然在。
迎着各异的目光，她坐在自己位置上，刚一坐下，翘着椅子将脚搁在书桌上打游戏的楚宥忽然道：“听说中午的时候，你被朱沁兰叫去小树林交流，结果午睡的时候，她又替你出头了？”
“我很好奇，你怎么做到的？”
宋初一将物理课本翻出来，头也不抬的道：“利用我转移朱沁兰对你的纠缠，如此聪明又会算计的你，难道猜不出这里的原因吗？”
楚宥操作游戏的手顿住。
☆、014：一点利息
楚宥放下手机，将目光转向宋初一。
“你怎么知道？”声音冷冰冰的，带着明显被戳穿的恼羞成怒。
宋初一心内冷笑。
初始知道楚宥亲口说出罩她的话时，她确实有些惊讶。但很快，在朱沁兰找上她时，想起曾经听过的消息，她立刻明白楚宥的意思。
无非就是把她当挡箭牌而已。
以前是郑元芳领头欺负她，朱沁兰偶尔凑个热闹。他的话一出，郑元芳等人迫于他或许不敢在明里欺负她，然而，她会彻底得罪朱沁兰。
如此，便由她转移朱沁兰的目光，朱沁兰忙着对付她，自然没那个时间纠缠楚宥。
楚宥很快恢复镇定，哼了一声后：“倒是变得聪明不少。”
宋初一没理他。
楚宥见她闷葫芦似的，颇有些无趣：“我只是想看看，你能反抗到哪种程度。”
“呵。”宋初一翻书的动作停下，她转头，终于正眼看着楚宥，直视楚宥的眼睛，“想看我能反抗到什么程度，你可以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着。”
她的目光太过幽深，楚宥竟然不敢和她的目光对视，他微微转开视线，道：“其实中午我得到消息后去过小树林，不过那时，你们已经不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