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场战役中,莱茵如法炮制,上场第一箭便是射杀领头的贵族,好像完全放弃了和教廷之间的仇恨一样。贵族要是自己不上,他便挑着贵族手下的兵将射杀。每一场战役都让那些贵族损失惨重,更是让他们看不到一点胜利的希望。除了那些结下仇的家族,大多数贵族都开始考虑退出这场斗争,或者改为投奔莱茵,好及时止损。
第95章 荣光复苏(二十七)
要问莱茵的长弓取了多少性命, 那不会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他不是一个嗜杀成性的人, 自然也不存在杀上瘾了炫技一样杀人。莱茵射出的每一箭,几乎都有目的。箭箭不落, 声势欲涨。只要莱茵背着这把长弓,敌人就不敢大大咧咧地站在某个开阔的地方,更不敢表现得过分抢眼, 生怕自己上一秒慷慨激昂,下一秒就被箭洞穿。
莱茵那把弓对敌军的精神伤害远大于物理伤害, 震慑效果一流,就像给敌军全体上了个debuff一样。
兵败如山倒。
莱茵背着那把弓, 几乎一往无前地推进着, 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挡在他眼前,各种奇谋巧计都用了, 最后却总是棋差一招,这种精神上的压力让他们极其挫败。
教廷覆灭的土地上,不说政权收归莱茵与希尔所有, 但两人对如何治理这些地区都有着相当的话语权。原本负责管理土地的贵族,要么选择了站边,然后在如今的战况下不得不遵从莱茵二人所言, 要么就选择了袖手旁观,此刻也不打算与二人冲突。种种情况之下,使得弗兰王朝大部分地区都按着莱茵所想发展着。发明创造的热潮极大推动了历史的进程,蒸汽机诞生的那一年,教廷全面覆灭, 弗兰王朝上下进入了机器时代。□□的产生使得莱茵与希尔的军队势力一时强硬无比,其他贵族在两人征讨教廷的数年中本就不敢与之匹敌,再加上热武的震慑,接下来的改革也变得无比和平自然。
前期的种种莱茵花了很大功夫,现在的会议制度改革则被希尔全权接手。这两人先前一直一南一北,直到战争结束才能坐在这里好好说话。
关于议会制度,希尔早已在内心揣摩千百遍了,他大概是第一个登上皇位以后如此迫不及待地想给自己分权减负的皇帝。
莱茵在一旁负责袖手旁观,对他的热情叹为观止:“希尔,你怎么能对这件事情这么有热情?”
希尔一边整理文献资料,一边道:“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受欺负了,就常常幻想着这一天,在心里揣摩过许多遍这样的场景,才能咬牙坚持下来的。”
一万个人中,也不一定能出一个以德报怨之人。仇恨其实是很正常的情绪,报复也属于心理需求之一。只不过有的人的报复要将仇人践踏到地狱里才能结束,有的人喜欢另辟蹊径,既消解了心中的仇恨,又给彼此一个余地。
希尔并没有对玛丽皇后和艾尔文赶尽杀绝,只是继续了两人的流放,让两人有生之年不得离开比诺。整个教廷都覆灭了,艾尔文那个由教皇加冕而得的皇位自然也失去了效力。希尔即位后,成为自有教会以来,第一位没有教皇与之争锋的皇帝。贵族们都在担心如何在这位新皇帝手下过日子,没人能想到他正在想尽办法削减自己的权力。玛丽皇后和艾尔文王子更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希尔哪一天改变主意就会对他们下手。也不知道等新政出台,他们是高兴希尔的权力变小多一些,还是愤怒希尔这样毁了他们为之苦苦追求的东西多一些。
希尔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设想,甚至连三权分立这样的关键词都在偶然中脱口而出。莱茵每次拿出跨时代的东西,都要事先辗转反侧、权衡再三,既怕这些东西不起效,又怕这些东西过于起效,直到反复思考过后才确定行动。他看起来淡定从容,其实在这几年里掉了不少头发,好在天生头发茂密,才没陷入秃顶的尴尬之中。现在不需要他的提点或是建议,希尔自己已经构想好相当完善的改革方法,莱茵自是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将历史的进程交由他们自己把控,他只要在一旁静静看着历史洪流就好。
***
岁月好像格外宽待这位传奇的伯爵,在议会里的忙碌工作都没能让他衰老多少。希尔做了一个甩手皇帝,看起来年纪都要比莱茵大上一些。眼角的皱纹让莱茵褪去了孩子气,五官更显深邃,完全散发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莱茵的不婚更是让人深深着迷,格特鲁德小姐的故事几乎无人不知。和莱茵年龄相仿的小姐们逐渐老去,也有了自己的归宿,只把莱茵当做梦里的白月光,偶尔才能想起,回味起来满是惆怅。而那些年纪尚轻的小姐们又成长了起来,正是容易动心的时候,往往只听一听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便有几分心动,若是不幸在哪里见上莱茵一面,便成了注定要夭折的初恋。几乎拥有小姐被自己的姐姐或是姑姑一辈给予忠告,不要对那位大人抱有任何幻想。
对战教廷的战争结束之后,莱茵便很少折腾什么活动了。管家约瑟夫一度热衷于莱茵的婚姻大事,但因为莱茵态度强硬,只能不了了之,最后连让莱茵领养一个孩子的念头都打消了,只丢下了一句要守着莱茵直到自己进棺材的承诺。
莱茵知道约瑟夫作为一个长辈是对他有气的,但同时,他又深深记得莱茵是他的主人,所以最后选择了尊重莱茵的意见。约瑟夫的承诺便是他觉得唯一能为莱茵做的事,陪伴莱茵,直到生命尽头。
没有妻子,没有孩子,也没有其他父母亲人。偌大的布兰丁斯城堡,想一想是会让人觉得莱茵有些孤独。
其实也不尽然。
早年做的那一番事业,让莱茵结识了不少好友,每天都有许多人来到城堡,要么是来关心他的身体、看望他,要么是慕名而来,向他请教问题。
就像今天,便又有故人前来看望他。这是一对夫妇,带着两个相貌并不相似的少男少女,四个人一起来到了布兰丁斯城堡。
约瑟夫很喜欢见到这些客人,吩咐厨下做了最好的点心,显然从前那段朴素时光让这位老管家耿耿于怀,总惦记着有损普法尔茨家族的荣光。现下家族又重新富有起来,约瑟夫便又讲究起来。
莱茵不是那种积不得财的性子,他只是不想大多数人连维持生计都难的时候,自己还要铺张浪费。现在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他很愿意纵容约瑟夫的这一点执念。
那对夫妇与莱茵都有些渊源。那位先生的脚有些跛,但程度很轻微,要不是莱茵眼力好,匆匆一眼很可能根本注意不到这一点。
杰森向莱茵脱帽行礼,很是绅士,完全看不出当年跳脱的样子。想当初,他还是个小男孩,入了教廷的军团,受了伤,被莱茵的人抗进城堡时哭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就是这么个半大少年,胆子还很大,用了新研发的药,这才没像他的许多同伴一样死于感染,保全了腿。虽然治疗过后这腿仍有微跛,但比预想中好了太多,杰森就此脱离了教廷,入了莱茵的阵营。
他是个很机灵的小伙子,虽然因为身体原因没法继续从军,但莱茵给了他一份在巴利手下的工作,杰森做的很出色,还因为这份工作结识了他的妻子。
是的,他的夫人正是巴利的妹妹玛姬。
玛姬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褪去了少女时期的稚嫩,有了成熟女人才有的风韵。少女时期对莱茵的青□□恋早已成为过去,如今的她和杰森情投意合,再看伯爵时,就像她哥哥看伯爵一样,既敬重这位大人,又为这位大人发愁,总想劝他趁年轻再找一个伴,日常生活里也有个照应。
但这话伯爵是不爱听的,玛姬说过一两次也就不再提了,只想着和杰森有空的时候多来拜访莱茵两次,省得这位大人一个人寂寞。
和玛姬一起来的那对少年少女是她的龙凤胎弟妹,这两个小家伙不知道怎么合了伯爵的眼缘,时常来城堡玩。伯爵对他们没有架子,两个胆子大的小家伙就顺杆爬,对布兰丁斯城堡的熟悉度比玛姬这个做姐姐的还要高。两个人都不是坐得住的性子,看大人们慢条斯理地聊着天,和莱茵说了一下便在城堡里疯跑起来。不知道是莱茵的态度影响了约瑟夫,还是到了约瑟夫这个年纪,对这般大小的孩子天然有好感度,约瑟夫对两人的态度也是十分纵容。
玛姬看了一眼弟妹的背影,很是不好意思道:“大人,他俩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莱茵笑着摇摇头,夸了两人一句,转向杰森道:“你最近工作做的怎么样?”
杰森摸了摸脑袋,道:“托巴利的福,顺利进了议会,也算有了一点话语权,生意比从前好做多了。”
制度改革以后,莱茵手下的那些人很多都进了议会,先前莱茵还在议会,自然是清楚这一点的,只不过制度一完善起来,莱茵便退了出来,还真不知道杰森也进了。
莱茵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是很好,希利尔他们还在吗?”
杰森点头,将那些人的近况都说了一遍,直到莱茵露出有些疲倦的神情,他才顺势结束话题,提出要带着玛姬等人离开。
其实莱茵一点都不累,他现在的身子骨就跟铁打的一样,但他已经开始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希望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大家都不要因为太过突兀而感到悲伤。
莱茵站在窗台边,看着他们四个上车离开的身影。
玛姬临上车时回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悲伤,对杰森道:“大人会很幸福的吧?”
杰森道:“因为有大人,我们这些穷人才能吃饱饭,能读书,甚至能坐上这样的车子,有机会去做一个富裕的人。我们是因为大人才获得这样的幸福的,这样的大人,一定一定会幸福的。”
玛姬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嘲笑自己的多愁善感,却不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伯爵。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世界应该是个心理相关
第96章 天生变态(一)
宋却这一次的死亡很自然, 作为他人眼里长年征战的人, 他顺势表现出逐年衰弱,在某一个夜里安详地去世。
可是系统却出了差错。
传送的时候, 宋却几乎要被系统尖锐的声音穿透脑子:“宿主请注意安全!遭遇不可知错误!宿主请注意安全!”
宋却不知道是因为那声音,还是因为系统口中的不可知错误,整个人都好像被什么攥在手中, 扭曲地疼痛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他挣扎着醒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不住地喘着粗气。
这是一个由黑白组成的房间,偶尔有一些蓝色的配件, 虽然不至于给人沉闷的感觉, 但也绝对不会让人觉得积极。
宋却忍着这种疲倦不堪的感觉,在脑海里数次呼叫系统, 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以前随手就能打开的系统面板也消失了,就好像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蛮蛮, 你在不在里面?”
宋却眉头微皱,没有立刻出声。
那女人越走越近,敲了敲门, 小心翼翼道:“蛮蛮,出来吃一点水果吧。”
宋却这才确认这个“蛮蛮”指的是他,他从床上起来,路过书桌的时候翻了一下男孩崭新的课本,高三, 大名仍是宋却,那么蛮蛮便是小名。
宋却感觉自己浑身都不舒服,却又不是生理上的不适,而是发生了一种没能预料到的变化,让他很不安。
宋却打开了房门,门外的女人四十岁出头,温柔又优雅的样子,看见他开门下意识带出一个笑,眉角眼梢的弧度都显得那样小心。
宋却很快意识到,这个十八岁的男孩或许和家人吵架了,于是他垂眼,一声不吭,只以沉默回应。
宋妈妈显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轻轻拉他的手,道:“你出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宋却任由她拉着,到了客厅,一言不发地吃着水果,听宋妈妈在那里说话:“蛮蛮,你爸爸他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他做刑警的,就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的那些朋友,什么专家的,就是书生气,这些东西哪有个准的,什么大脑就能决定一个人?那还要家庭教育干什么?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你是个正直又善良的孩子,你爸就是一时钻进了牛角尖,你别理他。”
大脑……?
宋却头疼起来,他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以往每到一个世界,系统都会把他的身体素质模拟成原主设定中的素质,只是不给他技能。可是现在这个身体绝对不是他的。虽然说走过这些世界,为了迎合背景,他的身体总是被系统进行各种各样的微调,但是不是自己的身体,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具身体如此恐惧,但这绝对不是他的身体。
宋妈妈还在喋喋不休,宋却的头疼欲裂,最后忍不住抱着头滚到地上,痛苦地叫了起来。
再后来的事,宋却就不记得了,他或许是晕过去了,然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这个梦让他更加确定,这不是自穿越始他就一直在使用的身体,而是真真切切有过主人的少年的身体。
因为这个梦全是他的回忆。
少年宋却从小顺风顺水,容貌俊秀,智商超群,虽然不像一般男孩那么大大咧咧,但无论是女生还是男生,都很喜欢和他相处,一直以来都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
意外出现在高三这一年,宋却被人拉去和临校的人一起踢足球,作为前锋进了对方两个球。比赛即将结束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对方故意泄火,一脚将球朝宋却踢来,正中他的脑袋。
宋却倒在地上晕了一会儿,被人送去医院,打电话通知了他父亲。
宋洋和同事许昌平正好下班,宋洋开车送许昌平一程,路上接到电话两人便一起来了医院。
宋却那时候半梦半醒的,看起来不大好,宋洋问清楚情况以后也没朝那个踢球的孩子发火,皱着眉头去和医生商量检查的事了。
足球的冲击力很强,脑震荡只是可能的后果之一,还要检查可能会出现的脑损伤一类。
医生要求的几个检查里,就包括了正电子断层扫描。
正电子断层扫描是一种利用同位素标记进行的扫描方法,需要一定时间。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宋却很是温顺地做着配合,不知道这个检查会怎样改变他的人生。
也许是因为这个梦是少年宋却的记忆视角,宋却并不知道检查结果出来以后都发生了什么,少年宋却的大脑模式是一个变态狂才有的大脑模式就传开了。
这个传闻不仅在医院传开,也在学校传开。倒没有人特地避开他,但少年宋却总能感到大家在背着他窃窃私语,这种被议论的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
但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变化发生在家里,那位严肃但可靠的刑警父亲,总是用一种评估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儿子。似乎在思考这些年来他有没有过一些反社会的征兆,是不是真的会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这种评估让这个刚要成年的少年几乎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