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驯服的象——南奚川
时间:2018-09-01 09:18:44

  “跟你比还是差远了。”
  因为家里的关系, 向言叙年纪不大,却是十六岁就开始跟着向父学着接手家里的企业, 这么多年在生意场上的历练, 自然不可能只是一个说头。
  向言叙电话也不着急打了, 这里离病房近, 他意有所指看了眼楼梯间,说:“我们借一步说话。”
  许父应了声, 抬步要跟上, 被许二叔拉住了袖子:“大哥,我跟你一起……”
  “胡闹。许父甩开袖子,瞪他一眼:“在这等着。”
  向言叙推开楼梯间的门,许父随后跟上,有眼力见地带上了门。
  医院好几个电梯, 楼梯间基本无人走, 时间久了, 连人气都寥寥无几。
  澜市的气温虽仍旧居高不下,不过入秋后,晚上开始降温, 使得这僻静的角落,更显阴凉。
  比起刚才,向言叙客气了些:“有些话,我不想让她听见,所以单独跟你说。”
  许父为人狡猾,心里纵然转着上百个念头,也是不动于色:“你请说。”
  “我只听一一说过外婆和姐姐,并未听她提起过你。”
  许父一怔,以为向言叙并不知道家里的事,索性糊弄过去,谎言张嘴就来:“我对这孩子要求严格了些,她自小跟我不太亲近。没办法,被宠坏了,脾气是任性了点。”
  向言叙了然地点头:“看出来了。”
  “向先生能包容如一,许某很是欣慰,家中就两女,我都视作掌上明珠,她们就算走再远,也会记得是许家人。”
  言外之意,闻如一和许家,密不可分。
  “你会错意了。”向言叙取下右手的腕表,放入口袋里,“我是说,看出来她跟你不亲近。”
  许父摸不清他的意思:“这父女可没有隔夜仇。”
  这话彻底激怒了向言叙。
  向言叙的手伸过去,死死抓住许父的手腕,唇角紧绷,眼神冰凉:“你也配说父女二字?”
  许父拼命挣脱,想要挣脱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许先生很荣幸。”
  向言叙把人拉到楼梯前,只要他现在松手,许父马上能从这里摔下去。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动手打人。”
  “你疯了吗?我有事,你们向家也别想好过!”
  向言叙垂眼看着他,漆黑的眸一片寒意,周身的戾气直逼许父而去。
  听见许父威胁他,眼尾抬了抬。
  他反手一拧,手腕连带着那根手臂,一声清脆的声音在楼梯间响起。
  许父痛得瞬间直冒冷汗,在惨叫声冲破喉咙前,向言叙抽过他西装外套的方巾,揉成一团,塞进他嘴里。
  “只要我想,你这条命,就算今天没了,又能怎样?”
  许父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向言叙拖着他,许父腿一软,直接半跪在地上,被他扔在了墙角。
  背脊砸在墙面上,发出一声闷声,许父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
  向言叙蹲下来,与他平视:“许家早就是被蛀虫啃干净的空壳,衰败是必然。”
  许父撑着力气,用那只没有脱臼的手,把嘴里的方巾拿出来,因为疼痛,连大声说话也做不到,毫无气势:“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这人,护短还记仇。”
  向言叙站起来,从口袋里拿出腕表,三两下重新戴在右手上,拍着上衣的皱褶,声音沉而缓:“我们还有的玩,你多保重身体。”
  话毕,向言叙打开楼梯间门,看见守在门口的小张,淡淡问:“监控调出来了?”
  “都弄好了,小向总。”小张垂头回答。
  向言叙微眯下眼,吩咐:“交给公关部处理。”
  “好的。”
  小张跟了向言叙好几年,做事有条有理,见老板没有要走的意思,立马会意,开始说另外一件事:“清城赵家的资料也查清楚了。”
  “重点。”
  “赵家儿子风流得很,酒吧街的老鸨都认识他。”
  “没碰别的?”
  小张压低声:“白的也碰。”
  听完,向言叙已经有了决定:“这事不用管了。”
  小张有点蒙,想多问一嘴,就听见:“别跟警察局抢活干。”
  “……”
  这招够毒啊。
  可想槽两句也只敢在心里,小张忙应道:“明白了,小向总。”
  ——
  向言叙离开病房没多久,许朝暮终于醒了过来。
  闻如一想起下午的事情就心有余悸,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呼叫铃上,只要许朝暮情绪再失控,马上就能叫护士来。
  “如一……”
  许朝暮脸色惨白,下午的折腾导致伤口都裂开了,又进手术室缝合了一次,眼下麻药劲估计过去了,正是疼得厉害的时候,声音有气无力。
  看她这个样子,闻如一也生不起气来,俯身跟她说:“医生说可以吃止痛片,我让护士拿过来。”
  许朝暮轻轻摇了摇头,手指努力去够闻如一的指尖,闻如一注意到,主动握住她的手,挨着床边坐下来:“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
  “对不起,吓到你了。”
  许朝暮声音很轻,闻如一听着却不是滋味。
  “我快被吓死了,不过你不是对不起我。”
  闻如一想到许家人还在外面,心情更复杂:“你对不起妈妈。”
  “他下午来,想给我办出院手续,带我回清城。”许朝暮自嘲一笑,“所以家里来了好几个人,估计他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弄不走我。”
  闻如一将许朝暮的手握得更紧,敛住眼底的恨意,尽量平和地说:“没人能带走你,安心在这里养病。”
  “是我错了,我一直以来,都活在自己的理想国里。”
  许朝暮闭上眼,身体和心里的痛,几乎要把她击垮。
  “那天你说得对,我没有体会过从出生,妈妈就不在身边的滋味。所以,我没有替你做决定的权利。在这件事之前,许家对我没有半点不好之处,二十多年都是如此。如一,我确实做不到跟你感同身受。”
  “我用这二十多年对许家的好感,掩盖了他们的丑恶,并强加在你身上,想要你也接受,跟我一起,活在理想国里。”
  “我不是一个好姐姐,如一,我对不起你。”
  许朝暮平躺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两侧的太阳穴,落在枕头上,形成一滩小水渍。
  闻如一说不出原谅,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
  几分钟的沉默后,许朝暮说:“妈妈的去世一直是外婆心头的痛,外公走得早,妈妈是她唯一的女儿。外婆应该没怎么跟你提过妈妈的事情吧?”
  闻如一垂着头,“嗯”了一声,再无别的话。
  外婆确实很少提起妈妈,小时候她问爸妈在哪里的时候,外婆也是含糊其辞。
  少不更事的年纪,大人的情绪,又怎么会懂。
  “奶奶一直不喜欢妈妈,觉得她不是大户人家出身的,配不上许家。不过他喜欢,偷户口本跟妈妈领了结婚证。”
  “后来家族生意越做越大,妈妈又生不出儿子,家里对她的态度,包括他,全都变了。”
  母亲去世的时候,许朝暮也不过五岁,她知道的东西也有限,这些,还是这些年从亲戚嘴里听到,拼凑起来的。
  三言两语尚且如此,当年母亲的境况,现在就算是想象,也觉揪心。
  “我不想听这些。”
  闻如一抬起头来,眼里有水雾,看许朝暮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许家,你还回不回?”
  闻如一知道她和许朝暮的不同。
  她是从未得到过,就算毁灭,也没有感觉。但许朝暮得到过,还过了二十多年,所以她无法替她做决定。
  许朝暮沉默片刻,态度很坚决:“不回了。”
  “如果有朝一日你想回头,”闻如一背过身去,擦掉眼角的泪,狠狠地说,“你就只有许家,没有亲生妹妹。”
  良久。
  闻如一听见许朝暮表态:“我答应你。”
  ——
  次日,网络媒体几个大V,纷纷爆出昨天医院跳楼那一出的监控视频。
  许朝暮的脸被打了马赛克,看不出身份,而许家人的嘴脸,全暴露在大众眼前。
  监控视频是经过处理的,从最开始的谈话,到后来的动手,每个镜头都把许家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
  几个小时的功夫,父亲逼女联姻致女跳楼的新闻,霸占了热搜第一。
  当红明星以及圈内老艺人争相转发,控诉许家的不耻行为,成为当天新闻热点。
  向言叙事前跟医院打过招呼,任何媒体也进不来,任凭外面闹得天翻地覆,许朝暮也没被打扰。
  傍晚的时候,清城警察官博,公布抓获一批当地吸/毒人群的窝点,向氏旗下养的大V号,顺势把许赵两家有意联姻的消息放出来。
  至此,许赵两家臭名远扬,就连清城本地人都出来谩骂,说社会败类丢了家乡的脸。
  闻如一在医院陪了许朝暮一天,晚上向言叙来医院的时候,她看许朝暮已经睡着,决定跟他出去说话。
  向言叙跟护士站打过招呼,带着闻如一去楼上的用餐区。
  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向言叙从包装袋里拿出食盒,一个一个打开,放在她面前:“我买了你爱吃的灌汤包,还是热的。”
  闻如一拿过筷子,吃完一个,抬头对他笑:“真好吃,有爱的味道。”
  “……”
  “爱的味道就是向向的味道。”
  “……”
  向言叙埋头看手机,一个眼神也不想给她了。
  闻如一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肉麻,腻人。她喝了一口粥,低声说:“向向,我感觉我欠你好多,还不清了。”
  向言叙皱眉,受不了她跟自己客气,沉声说:“别来这套。”
  闻如一放下筷子,擦了擦手,撑着头看他:“行啊,那我们结婚吧。”
  向言叙面不改色地抬起头来,没有当真:“不结。”
  闻如一捂着心脏,有点受伤地说:“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求婚?”
  向言叙放下手机,挑眉,问:“你真想感谢我?”
  闻如一不开玩笑了,点头如捣蒜。
  “搬过来跟我住。”
  闻如一笑意僵住:“什么?”
  向言叙靠坐在椅子里,看起来漫不经心,语气却不是说说而已。
  “要么跟我住,要么结婚。”
 
 
第39章 
  难为闻如一还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两个选择的区别, 待脑子转过弯来, 才发现怎么选, 都是她吃亏。
  闻如一抬起脚,去碰了碰向言叙的小腿,瞪着他:“向言叙, 你套路我?”
  向言叙眼神平静, 吐字清晰:“没有,我很真诚。”
  闻如一看他这样, 也闹不起来。
  同居, 结婚, 有一个自己的家庭, 甚至为人母。
  她想都没想过。
  就哪怕现在,偶尔被人问起年龄, 她还觉得自己挺小, 其实一算,也二十二了。
  成年过后的时间好像都被加了速,连带着记忆也是,她对近两年发生的事情,没太多印象, 从大学到毕业, 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而大学之前的每一年, 发生过什么,她不用回想,张嘴就说出好几件事情来。
  说到底, 她觉得自己都还是没长大的孩子。
  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又怎么会去想那么多,大人世界会经历的事。
  闻如一仔细思考过后,回答:“向向,我两个都不选。”
  “为什么?”
  有些话,闻如一之前不敢说,可现在她心里没有了秘密,再没了顾忌,她也想诚实一回。
  “我还有好多事情想做,不想这么早定下来。”
  闻如一顿了顿,隔着一张桌子,她把手伸过去,握住向言叙的无名指,摩挲两下,语气软了些:“我们在一起三个月都没有,太快了。再说,你读研都是住校,我们住这么近,在不在一起住也没差别。至于结婚,我没有想过,也不知道怎么去想这件事,我回答不了你。结婚很严肃,我不想敷衍你。”
  向言叙定定地看着她,手上没动作,嘴里没句话。
  闻如一被他看得发毛,摸不准他是什么情绪,只是凭直觉推测。
  向言叙是个多骄傲的人,刚刚的问题,四舍五入也算求婚了吧。
  然后她做了什么?
  她把这个骄傲的太子爷,给拒绝了。
  闻如一又一次觉得自己有做渣男的潜质,转念一想,她开口说道:“向向,其实你非常优秀,不能因为偶尔的小挫折,而自我怀疑。你要相信,总有一天,我会考虑嫁给你的。”
  向言叙:“……”
  “你看,我们在一起,一个来月就打啵了,这飞速的进展,是不是值得你给自己鼓个掌?当然,这跟我的人格魅力是分不开的。”
  “……”
  “所以你不要生气,也不要气馁,我们还年轻,什么都会有的。”
  向言叙听不下去了,打断她的激情鸡汤:“闻如一。”
  每次被他叫全名,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闻如一挠他的手心,也学着电视上的演员撒娇:“向向,你别凶人家,人家怕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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