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能一句话噎死人的这种能力,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
就像她经常说了好几句,也比不过人高冷的一个“呵”。
闻如一觉得自己也应该学习一下,向言叙这种惜字如金的精髓。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收下了第二个两百块红包,然后发过去一个字:【惨。】
还免费赠送了一个标点符号,可以说是非常良心了。
向言叙看了:【……】
闻如一对他这个反应非常满意,四舍五入她算是扳回一城,还免费拿了四百块钱。
这样想着,闻如一放下手机,哼着小曲儿进卫生间洗了个美美的澡。
半小时后,闻如一裹着一条浴巾从卫生间出来,她拿过手机,屏幕上只有一条未读信息——
向言叙:【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闻如一来了兴致,二话不说选后者:【坏消息。】
向言叙估计在开车,没有发文字,改发语音:【隔壁房子的装修太丑,我联系了装饰公司,短时间搬不过去了。】
他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闻如一就想到自己那还没见过光,就夭折在包装盒的限量款香水:【Oh,我的上帝这真是糟透了,恭喜我自己。】
向言叙:“……”
皮这一下很开心。
闻如一穿上衣服吹干头发,也没看见向言叙回复,话说一半被吊着不是一般的难受,她只好服个软:【少爷,好消息是什么?】
这回叫少爷都不管用了。
闻如一还以为是家里网络突然不好了,举着手机走来走去,不停刷新微信,愣是没看见一条新消息进来。
不行,又想绝交了。
这时,楼下的门铃响起来,连续响了三下。
闻如一以为是送快递的,怕人久等,鞋子也没顾上穿,光着脚跑下楼梯给开了门。
向言叙站在门口,见闻如一又是问都不问一声就给陌生人开了门,正欲说她两句,抬眼的一瞬间,却陷入了词穷。
闻如一似乎刚洗了澡,头发被吹得蓬蓬松松,穿着白色吊带和灰色运动短裤。身高算不上标准,但胜在身材比例好,这样站在你面前,倒也配得上标致二字。
她生得白,挺鼻樱桃唇,眼型偏圆,瞳孔呈浅棕色,光是这样看着给能给你一种元气十足的朝气感。就好像,她对你笑一笑,你心情也会跟着变好一样。
闻如一看见是向言叙,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
“约饭。”
向言叙垂眼,换鞋进屋,走了两步,回头看着闻如一,视线落在她裸露的胳膊上,淡淡问:“你不嫌冷?”
闻如一满脸黑线,上前两步,拽住吊带的衣角,往旁边扯了扯,没好气地对他说:“冷?外面都三十六度了,大少爷。”
吊带本来就是贴身的,被她这么一扯,上半身的比例展露无遗,一条完美的曲线呈现在向言叙面前。
向言叙呼吸一滞,眼神停留不过三秒,猛地移开,他注意到沙发上有块薄毯子,弯腰拿起来,抬手直接盖在了闻如一的头上,毯子一路垂到她的膝盖处。
闻如一完全处于状况之外,视线一黑,站在原地,彻底懵了。
向言叙气定神闲地拿过空调遥控器,把温度降了两度。
闻如一扯开那块薄毯子,扔在沙发上,一肚子火就要发作,就听见他说:“你家好热。”
“……”
你假酒喝多了吧。
之后的几分钟,两个不管说什么,向言叙总能有意无意地拿她的衣服说事儿,闻如一忍不下去,回屋换了件短袖,这人才回归正常频道。
闻如一对之前的对话耿耿于怀,在向言叙旁边坐下,撑着头问他:“你还没说好消息是什么。”
向言叙靠坐在沙发里,懒懒散散地打量着在阳台上蹿下跳的德芙,听见她问,眸色微敛,过了几秒,才说:“澜市影视学院摄影系的教授,跟我爸是高中同学。”
这句话闻如一是相信的。
向言叙的爸就是学艺术出身的,早年在澜市影视行业还没有形成气候的时候,他当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二十多年过去,向家的传媒公司已经变成全国影视公司的巨头之一,旗下艺人无数,被称为“娱乐圈的造梦工厂”。
而澜市影视学院在全国都排得上名号,实力自然不必多说。
闻如一不傻,听他这么一提,多少明白了点言外之意。
只是她没想好怎么接,陷入了沉默。
在向言叙看来,以为闻如一没有听明白,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之意,反问她:“你留在澜市也能读研,而且以你的实力,难道还考不上摄影系研究生?”
闻如一怔怔地看着向言叙,心情复杂。
这句话和记忆里的一个点重合起来。
高中的时候,闻如一最开始没想过走艺考那条路,她的成绩一直很不错,分科之后跟向言叙一样学了理,两个人都是那种,考个清华北大不成问题的水平。
可高二还没过半,突然有一天,闻如一跟班主任说,自己想转到艺考班。
学美术,以后考摄影。
不止是班主任,就连班上的同学都震惊了,震惊之后就被当成了笑料。
离高考只剩不到两年的时间,艺术班那些为了考摄影的,不少人从小学就开始学美术了。
闻如一这种半路出家,尤其是文化课还很不错的,就好比,摆在眼前的光明大道你不走,你偏偏要去闯看不到前路的羊肠小径。
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闻如一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支持,包括许朝暮。
全世界都在劝她放弃,只有一个人不一样。
向言叙自听说闻如一要转到艺考班之后,始终没有表过态。
有一个周五,班主任把许朝暮叫到了学校,还有几个科任老师,全员出动一起劝闻如一。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办公室走出来,心情低落到极点。
走出教学楼,闻如一碰见了打球回教室的向言叙。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闻如一叫住了他,没什么底气地问,声音都特别小:“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转班?”
闻如一没有听见向言叙的回答,她刚才在办公室尚能对着几个老师,理直气壮地表达自己的决心,可此时此刻,浑身的勇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连抬头看一眼向言叙都不敢。
“我真的做了个很愚蠢的选择吗?大家都说我不对,连我姐都说我任性,我是不是该放弃了,这样下去……”
闻如一被自卑吞噬,说的话越来越丧。
向言叙眉头紧蹙,听不下去,打断她,声音比平时高了好几度:“喂。”
闻如一沉默下来,头垂得更低了。
向言叙身上总带着清淡的薄荷气味,刚刚运动过,脸上的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灰色的球衣也被侵染成了深色。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将手上的篮球扔在地上,朝着闻如一走过来,单手盖在她的头上,微微用力,逼着她把头抬起来,正视自己。
闻如一不安地绞着衣袖,咬唇不说话,也不看他的眼睛。
向言叙见她眼眶都开始泛红,心里一沉,用手遮住她的眼睛。
闻如一什么也看不见,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在靠近,带着阳光的气息扑在耳朵上,有点痒,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怕什么?以你的实力,考什么考不上?”
……
向言叙看闻如一不说话,喊她也喊不听,直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闻如一。”
被叫全名了,闻如一身子微微一颤,回过神来,“啊”了一声:“嗯,我是,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向言叙:“……”
闻如一每次说谎都会傻笑,这次也不例外,说起瞎话来一套一套的:“我不考了,我还是工作吧,毕竟你还要读两年,我作为你的大哥,肯定得赚钱养你是不是?”
向言叙就坐在那里听她胡扯,不打断也不表态,脸上没任何表情。
几句话下来,闻如一声音渐渐小下去,彻底编不下去,只能说实话:“我就是不想读书了,读了这么多年,我感觉自己也没什么学术精神,倒是对钱比较感兴趣,所以想早点接触社会,上班挺适合我的。”
向言叙定定地看着她,似是想要投过她的眼睛,去窥探一下她的内心世界,这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这次闻如一没有逃避,任由他打量。
良久。
向言叙收回自己的视线,又恢复最开始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靠坐回沙发里:“我还以为,是你要面子。”
闻如一挥挥手,笑他的脑回路的同时,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原来我在你这里这么有骨气,是个面对诱惑也能说不的大好青年哪。”
“哦?”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取乐了向言叙,他眼尾上翘,吐出三个字,“并没有。”
闻如一:“……”
这么一折腾,向言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主要目的。
“城东开了家汤锅馆,我请客,去不去?”
闻如一可记仇了,酸不溜秋地说:“我才不去喝白粥。”
“那可惜了。”向言叙站起来,捋平衬衣的褶皱,神色淡淡,“进口牛肉我只能独享了。”
闻如一听见吃就走不动道,立马跳起来:“五分钟,马上出门!”
向言叙听见楼上的动静,弯了弯嘴角:“傻子。”
五分钟过去,闻如一没下楼,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倒是响了起来。
向言叙本不想理,可手机在桌上震动的声音实在是不好听。
他望了眼楼上紧闭的卧室门,里面的人似乎也没有马上出来的打算,向言叙起身,走过去拿起手机,看见来电显示的沈然两个字,脸顿时冷下去。
向言叙想等他自己挂断电话,可这人超乎意料的执着,手机震动的触感比平时还令人厌烦,向言叙的手指放在屏幕上,往右一滑,电话被接起来——
“亲爱的,你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对了,你家住在哪里?我开车来接你。”
……
沈然说的每个字,都如同在向言叙心头那燃烧得正旺的火堆里,加了一把柴。
不过三句话的功夫,火堆就爆炸了,星火四溅。
向言叙打断沈然,平静地说了一句话:“一一在穿衣服。”
他声线清冷,三分疏远六分戾气。
剩下的一分,是挑衅。
第7章
闻如一想到明天是第一天上班,跟向言叙吃过饭之后,连街都不逛了,难得无欲无求地提出直接回家。
在车上,闻如一嫌弃向言叙装着一个顶配的车载音响,却连一首歌都不放,摸出手机翻着自己的歌单,随口问他:“想听什么歌,我都满足你。”
闻如一的一张嘴已经够吵,向言叙撇她一眼,算是拒绝。
“哦。”闻如一的兴致丝毫没被影响,挑了首特别躁动的,兴奋搓手,“那就摇滚吧。”
“……”
向言叙的耐性没撑过二十秒,他按下方向盘的控制键,强有力的音浪消失,世界恢复了宁静。
闻如一正听得高兴,在副歌前被打断,她不太乐意,正要重新播放,身边冷飕飕地飘来一句:“你再放一次,就下车。”
车刚驶入一段隧道,离家至少还有二十公里,周围漆黑,闻如一不敢再在向言叙翻脸的边缘试探,立马老实了,下决心从下一秒开始,要做一个比他还要高冷的人。
隧道灯光是昏黄色的,打在向言叙的脸上,随着汽车的行驶,光线忽明忽暗。
闻如一不敢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窝在座位里,时不时偷偷瞄两眼。
从她的角度只能向言叙的侧脸,光影落在他翘长的睫毛上,在下眼睑洒下粒粒光斑,衬得眼睛更深邃了几分,好像你一个不小心,就会深陷进去,不得出口。
不管看多少次,不管他们怎么闹不愉快,闻如一都不得不承认,向言叙确实生得太好看了。
车驶出隧道,光线骤然明亮,闻如一回过神来,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
向言叙从下午接了沈然那通电话之后,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儿,偏偏今晚闻如一还安静得不得了,没人在耳边吵吵,他反而不习惯了。
“我说。”
向言叙的喉结滚动两下,换了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觉得不舒服,又换回了刚才那只手。
闻如一见他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屁来,还很少看见向言叙如此难以启齿的样子。她思索片刻,突然顿悟,看见前面有个加油站,指挥他靠边停车:“快停下来,快点,一会儿跑过了!”
向言叙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情绪被她一打断,全都没了,他驶出车流,靠边停下,语气不善:“你要干嘛?”
闻如一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你不是要拉屎吗?去吧,加油站有卫生间。”
向言叙:“……”
闻如一见他不说话,以为这作逼已经精致到了上厕所都难以启齿的程度,忍不住说上他两句:“你这个偶像包袱是不是有点重?憋久了对身体不好,再说了,我们都这么熟了,这种符合人类基本生理运转的需求,下次不妨直接告诉你闻哥,不要害羞。”
“闭嘴。”
向言叙克制住把这个智障扔下车的想法,黑着脸重新发动车子,二话不说开过了那个加油站。
闻如一不知道自己哪个字又惹到他了,轻哼一声,闷头玩手机,也不理他。
又开过两条街,向言叙淡声开口:“那个沈然,是不是喜欢你?”
这句话问的,闻如一的小尾巴一下子就翘上了天,她故作不在意,答道:“是啊,追我三年了。”
向言叙听了,握方向盘的力度不禁中了几分,手背的青筋更加明显,在极力隐忍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