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慧撇撇嘴,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样子。
闻如一毫不怀疑,凭她的演技,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昨天有江粒,今天有周灵慧,闻如一连续两天碰见糟心货,再好脾气的也有点绷不住。
讽刺的话都到嗓子眼了,闻如一还未开口,几分钟前出去接电话的向言叙不知道什么回来的,走到闻如一面前,神色平静,淡声道:“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闻如一没觉得什么不对劲,自然地点点头。
周灵慧见向言叙把她当个透明人,心有不甘,站出来跟他搭话:“向言叙,我今天——”
没听她说完,向言叙冷声打断:“我是你老板。”
前一秒还在跟闻如一汇报自己行程,下一秒面对不同的人就变了脸。
周遭的气氛降到冰点,摄影棚里搬器材都放轻了自己的动作,唯恐变成炮灰。
周灵慧再怎么说也是这个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向言叙泼了这么一盆冷水,再没有继续往下说的勇气。
三个人就这么僵着。
闻如一平时最不喜欢冷场了,能暖则暖,可现在,她竟然觉得冷着也挺好的,反正不爽的人又不是她。
高中的时候,喜欢的向言叙的女生不在少数,闻如一又是他身边唯一的女性朋友了,时间久了,她就成了这些女生贿赂的“重灾区”。
澜市三中读书的学生家庭条件都还过得去,对闻如一出手也大方,甚至还有直接送她手机的,就为了让她帮忙约一次向言叙。
闻如一没心没肺干过两次牵红线的事儿,后来向言叙生了气,一个月没跟她说一句话,她再也不敢乱来了。
周灵慧喜欢向言叙,当年的艺术班没人不知道这件事。
闻如一转进艺术班的第一天,周灵慧就来主动跟她亲近,一开始她还觉得这人不错,相处了几天,闻如一发现只要向言叙来找她,周灵慧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把两人行变成三人行。
事后闻如一问她,她也不承认,装模作样地说什么“我看你们就是好朋友,多我一个也没差吧”,把闻如一膈应到不行。
闻如一最讨厌虚伪的人。
吴成州那时候喜欢周灵慧三年,闻如一没少骂他不长眼。
她嘴上那么说,可心里却认为,吴成州这种实诚的大好青年,周灵慧根本配不上。
过了多年,接近向言叙还是离不开当年的老配方,甚至还不惜利用她和吴成州。
闻如一忍不了这个,自然也不想在此刻站出来当什么和事佬,她比较期待向言叙的反应,表面低着头装死,心里默数秒数,看他能忍多久。
数到五的时候,闻如一听见他开口:“你下班就回家。”
这话……好像是在跟她说?
闻如一茫然地抬起头,被向言叙摸了摸头,这感觉像是在安抚自家养的狗。
向言叙看了周灵慧一眼,意有所指,转过头来对闻如一说,带着少有的温和:“不准去鬼混。”
闻如一:“……”
——
上午这么一闹,闻如一成了公司的名人。
中午在食堂吃饭,同公司的人看见她,都要多看几眼。
可议论归议论,没一个主动来问她的。
闻如一正好得了清净。
她平时觉得向言叙这人脾气怪难伺候,可今天她倒要谢谢这太子爷的大架子。
下班前方程过了一遍今天拍的定妆照,觉得很满意,还让闻如一提前下了班。
开回小区正好到饭点,闻如一今天心情大好,有了做饭的兴致。
把车停好,闻如一哼着小调,开门进屋。
她换着鞋,如往常一般跟德芙打招呼:“德芙,我回来啦。”
平时德芙听见她喊,不管在哪个角落都会马上跑过来,扑到她身上的。
今天话音落了好几秒,连根猫毛都没看见。
闻如一觉得奇怪,又喊了两声德芙的名字,放下包往里走。
她一门心思找猫,没看路,走到客厅,脚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闻如一重心不稳,往前摔去。
左手边就是沙发,慌乱之际,闻如一凭着本能反应抓住沙发,没顾得上看旁边还坐着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倒了他的身上。
“沙发”的触感竟然不是软,闻如一被磕得慌,揉着自己的头,没忍住爆了句粗:“我操什么鬼东西,好硬。”
“……是人。”
闻如一被吓一跳,直接坐起来,看见向言叙以一种十分妖娆的姿势躺在沙发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向言叙看向自己的腿,闻如一毫不客气地坐在上面,丝毫没有要挪位的意思,眼睛微眯,问她:“你还要坐多久?”
闻如一回过神来,不仅没起身,俯身压在向言叙的身上,单手扯过他的领带,向言叙顺着力,凑到她眼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顿时只剩下两个指节。
“老实交代,你哪里来的钥匙?”闻如一板着脸,故作严肃,问道。
向言叙由着他闹,西装里面的白衬衣有点凌乱,他索性就这么慵懒地靠着,漫不经心地说:“你家是密码锁。”
闻如一马上改口:“你怎么知道密码?”
“你设置密码只会用1。”
“……”
闻如一觉得自己连发个火都没有气势,这样很没有出息,她指着大门口,一字一顿地说:“我明天就把密码改了。”
向言叙嘴角上挑,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取悦到了他,眉眼都流露出笑意来。
“你改。”
闻如一感觉自己牛逼坏了,正要起身,听见他说——
“反正你自己也进不了门。”
闻如一:“……”
她对数字不敏感这个毛病,到现在也没改过来,所以不管什么密码,她都是设置1,需要几位数就设置几个1。
闻如一也尝试改成别的,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
在向言叙这里永远讨不到好处,闻如一觉得没劲,松开他的领带,起身作势要站起来。
几乎是同时,向言叙握住了她的手腕,反手一压,闻如一感觉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头顶就不是天花板,而是向言叙的脸了。
向言叙头低了几分,离闻如一更近,薄唇轻翘:“领带好玩吗?”
闻如一心跳如擂鼓,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好玩不好玩,少爷你起开,我热。”
“巧了。”
向言叙拉开她的手,指尖在闻如一的脸颊上划过,像是带着静电,从头酥麻到脚。
趁理智还未完全脱离身体之前,闻如一听见他说:“我也热。”
此时,大门处有轻微的动静。
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闻如一听这脚步声还有点熟悉,没来得及坐起来看是谁,声音已经先传入了她的耳朵:“如一,我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甜点。”
闻如一大惊失色,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力,一把推开向言叙,站起来,慌乱得拖鞋都忘了穿,忙迎过去,看见果然是许朝暮,乖巧地叫人:“姐,你怎么来了?”
“出差,待两天,顺便来看看你。”
许朝暮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抬眼看闻如一。
背带裤的背带都垂到了裤腰,在两侧松松垮垮地挂着,T恤上尽是褶皱,脸上的潮红最为可疑。
而沙发旁边,还站着一个跟她一样衣衫凌乱的男人。
许朝暮觉得自己来的不太是时候。
但闻如一也到了年纪,她不是一个不开明的姐姐。
许朝暮把甜点放在餐桌上,径直往楼上走,路过两人身边时,不忘温馨提醒一句:“玩尽心,不出人命就行。”
第11章
闻如一看许朝暮产生的误会不止是一丁半点,忙追过去,跟她解释:“姐,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想多了。”
许朝暮愣了愣,表情隐隐透着一股失望的劲儿:“那你们什么关系?”
闻如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许朝暮拉到向言叙的前面,跟她介绍:“你们见过的呀,他是我高中同学,向言叙。”
刚才姐妹俩说话的功夫,向言叙已经整理好衣服,恢复了平时的精英样,听见闻如一介绍他,难得收起了锋芒,对许朝暮微微颔首,谦逊地说:“姐姐好,今天冒昧打扰了。”
闻如一:“……”
就你能装。
许朝暮刚才进来没注意看,这么仔细打量一番,倒真有几分眼熟,只是仍和脑中的人对不上号。
向言叙看她还是没有想起来的样子,出声提示:“一一十七岁生日会的时候,你做的蛋糕味道很不错。”
闻如一快被向言叙腻歪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在不熟的人面前这么能装呢。
许朝暮回想片刻,总算对上了号,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当时给我信封的男生是你吧?”
“就是我。”
许朝暮眼神复杂地看着向言叙,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啊小伙子,别放弃。”
向言叙会意,点头:“我明白。”
闻如一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犹如听天书,一头雾水,忍不住打断:“你们俩说什么暗号呢?我怎么听不懂。”
许朝暮恨铁不成钢地说:“因为你傻。”
向言叙没作回答,可闻如一看他那表情,脸上分明写着三个大字——你、傻、逼。
闻如一:“……”
许朝暮似乎很喜欢向言叙,她打发闻如一去厨房做饭,拉着向言叙聊个不停。
说来也奇怪,闻如一在厨房听着两人的动静,有说有笑,心里暗自感叹:原来向言叙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冷感。
许朝暮目前在清城老家经营家里的公司,也算个老板,不管抛出什么话题,向言叙都能接过去,聊上一两句。
她真是越聊越满意,许朝暮觉得自家妹妹,脱单指日可待。
吃过饭后,向言叙不便久留,小坐一会提出离开。
许朝暮抢过闻如一手上的活,把她赶出厨房:“你快去送送他。”
许朝暮今天穿的短袖,手上没戴首饰,一抬手,右手腕的疤落到闻如一的眼底,让她恍了神。
她生的白,衬得这道细长的疤痕更加明显,这几年试过很多办法,也只能让疤痕的颜色变浅。
这道疤长在许朝暮身上,也深深刻在闻如一心底。
闻如一不想让许朝暮看出自己的异样,移开视线,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小声叮嘱:“那你别洗碗,放着我回来洗。”
许朝暮一怔,随后明白她的意思,失笑:“知道了,你快去。”
其实也没什么可送的,向言叙开车来的,就停在隔壁小洋楼的院子里。
装修队才进场没几天,短时间内他也搬不过来,现在还是住在他之前的公寓里。
闻如一换好鞋发现向言叙在门外等他,好像很笃定,她一定会出来送他一样。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闻如一总算能把一直憋着的话说出口:“向向,你今天的演技我给满分。”
“她是你姐姐。”
向言叙看闻如一穿着人字拖就出了门,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自己的步子。
闻如一走到向言叙的前面去,倒着走路,对他眨了眨眼:“我今天才发现,向向你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我不是。”
闻如一身后不远来了一辆自行车,向言叙按住她的胳膊,推着她往里面走了两步,眉头皱了一下:“你好好走路。”
“怕什么,你不是替我看着嘛。”闻如一背着手继续走,完全不胆子会撞上什么,继续执着于刚才的话题,“你刚刚说不是什么?”
向言叙沉默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淡笑着:“我的热情不多,只分给值得的人。”
闻如一“啧”了声,打趣他:“那我姐真是荣幸,能得到向少爷的热情。”
向言叙平静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因为她是你姐姐。”
越到夏天,天黑得越晚,时间过了七点,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夕阳的余晖洒向每个角落,投过树叶的间隙落在林荫道上,铺成一个又一个不规则的小光斑。
从闻如一的角度看过去,向言叙正好站在背光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连时间似乎都变慢了些。
光遮住了向言叙的脸,闻如一看不清他的轮廓,只觉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如同午后的骄阳。
闻如一转过身来,没有再倒着走,跟他并肩而行,低着头默默岔开了话题:“你跟我姐之前说的那个信封,是什么东西?”
向言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给的包月费。”
闻如一更茫然了:“什么包月费?”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没心没肺的人。向言叙在心里说。
向言叙停下脚步,垂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沉声道:“高一的时候,我给你送了一个月的早餐。”
他这么说,闻如一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闻如一入学那天,被班主任安排,跟吴成州坐了同桌。
两个话痨凑在一堆,话痨惜话痨,不到一周就发展成了钻石兄弟情。
可也是因为话太多,俩话痨上课哔哩吧啦个不停,没少被老师点名,甚至去教室外面罚站。
而那时候,向言叙是他们的后桌。
他这个人喜欢清静,恰好班级人物是单数,肯定要有一个人没有同桌,一个人坐两张桌子,向言叙主动提出来当这个落单的。
他个子高,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
本来是想求清净的,奈何前面来了两个话痨。吴成州跟他是发小,平时就他一个,向言叙都烦到不行,现在还是双倍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