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落的雪花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但一期一振仍然坚持的撑着那柄纸伞。明明年轻壳子下是已经结婚六百年老的自己, 一期一振依旧仅仅因为握着这把伞, 就忍不住心里暗喜。
——会不会显得有点傻?
一期一振抬头看了看自己撑着的伞, 无奈的笑了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再走了几步路, 一期一振很快就看到了屋门, 这时才将纸伞收了起来。而这柄纸伞无疑是应该被好好收藏的,一期一振小心翼翼的将它在门边的墙上靠着放好, 准备等它完全干了后在收进屋子里放好。
看着纸伞稳稳当当的靠着墙壁,确定它不会随便倒下后,一期一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转身准备进屋,结果没想到一回头看见的就是四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整整齐齐的并排着,从房门中探了出来。
看到一期一振突然回过头来, 没有准备的藤四郎们顿时一惊,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亡羊补牢的齐刷刷把脑袋缩回了屋子里。
一期一振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他的弟弟们也太可爱了点吧?
他清了清嗓子,拉开了屋门,就看到四个弟弟正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分散在屋子的各个角落。
他们显然很想让一期一振和他们自己都相信, 刚才那尴尬的一幕并没有发生。但是在作为兄长的一期一振看来,他的弟弟们一个个都很是坐立不安,目光乱飘, 像是想看他又看不看的样子,身上也时不时的动一动。
被弟弟们进一步可爱到的一期一振差点憋不出笑出声来,不过他还是很努力的控制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笑声。
“咳咳,”一期一振轻咳了两声,目光落在了离他最近的厚藤四郎身上,并快速的扫了一眼厚拿在手上的“道具”。
“厚啊,什么时候对和歌感兴趣了?”
厚藤四郎顿时不自觉的抖了抖,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随手拿了摆造型的到底是什么书。
雪白的书页上印着充满韵律的风雅诗歌,书本有些翻阅的痕迹,但是纸张封面都还算新,显然才购置了没多久。
这,这分明是——
厚藤四郎整个刃一僵:要命啊他怎么拿了本和歌集?!
垮了垮了。
用余光悄悄关注着的其余三个藤四郎纷纷在心中大叹,脸上闪过了如同闯关失败般的懊恼神情。
“一、一期哥……”厚藤四郎心虚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和歌集端端正正的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乖巧的坐好。
然而他对一期一振刚才消失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的好奇已经明明白白的显露在了脸上,藏都藏不住。
不只是厚藤四郎,鲶尾、骨喰和平野也都是如此,虽然极力的想要目不斜视,但好奇的小火苗都快变成烟花炸开了了。
这一切都被一期一振看在眼中,他抬起手在眼前厚藤四郎的脑袋上揉了揉两把,刺猬头在他揉过后也坚强的挺立着——不过手感向来就不像看起来那样,论起来应该是一种充满韧性的感觉。
“好了好了,想问什么就问吧,”一期一振揉完厚藤四郎的头发后便叹了口气,放大声音让屋子里的弟弟们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他想他在不开口的话,弟弟们还不知道要保持当前的“造型”多久,他在旁看着都觉得累。
一期一振话音一落,藤四郎们就立刻站了起来,全部跑到了厚藤四郎的旁边,和他一样乖巧的坐好。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穿着和装的关系,弟弟们这样并排坐好,看着还有那么一丝气势和正经感。于是一期一振笑了笑,在他们对面坐下,准备回答弟弟们的问题。
他今天和三日月一起在茶室的行为,以目前本该有的“进程”而言,已经是大新闻了。所以回来的路上,他就做好了应对询问的准备。
而藤四郎们也确实有一肚子话憋着就等现在,刚坐了一会儿就待不住了,纷纷挪动位子往一期一振旁边靠。
虽然他们一期哥脾气不大好,但是他们这些当弟弟的向来被兄长宠着,完全不怕。
“一期哥一期哥你知道你去了多久吗,”鲶尾藤四郎双手比划着,活灵活现的描绘道,“我们眼看着雪变大又变小,花牌都玩了好几轮!”
面对着弟弟,一期一振的视线还是不由的飘忽了一下,“在茶室里喝了些茶吃了些点心,一不小心就到了现在时辰……大概是茶室里太暖和了吧。”
“哦哦,茶室,三日月的平常经常喝茶来着,也很喜欢吃点心,”厚藤四郎一听顿时眼睛一亮,了然的笑了笑。
曾经也是足利家短刀的厚藤四郎怎么说也是知道一些三日月宗近的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他一听到一期一振,就觉着兄长的前路一片光明。
昨天他们一期哥还候在庭院里连屋檐下都没办法进去,今天就能够和三日月殿在一个茶室里喝茶吃点心,这四舍五入就是交往了啊!
完成了这一逻辑的厚藤四郎看向一期一振的目光已经满是感动,那可是如天边月一般的三日月殿啊!
他一个短刀,速度快侦查高,又经常和其他的藤四郎兄弟们一起在主人家跑来跑去去,因此不知不觉就知道了不少对三日月宗近心声倾慕的刀剑付丧神。
但是多少刀望而却步,又有多少刀纵使壮着胆子迈出了第一步,也很快就在明月之高之冷下,止步不前。
现在厚藤四郎看着一期一振,只觉得兄长在他心目中本就高大的形象愈发伟岸,简直是世间第一的男子汉。
同样曾是足利藏刀的骨喰藤四郎拖着自己的下巴沉思片刻后,忽然抬头目光灼灼的望向一期一振,“一期哥,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有嫂子了?”
“骨喰,一期哥本来就是想给我们添个嫂子,这就不用问了,”鲶尾藤四郎状似沉稳的拍了拍双生兄弟的肩膀,但眼中光芒流转,极为活泼的跳跃着,“我们现在应该想的是婚礼要在哪里办,要怎么办。”
但话音落下后,他又自己苦恼了起来,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抓了下自己的呆毛。
“可是付丧神间的婚礼应该如何安排布置呢,我只见过人类举行的婚礼,应该不能够完全参考吧,啊啊这可怎么办!”
看得出来鲶尾藤四郎真的认认真真的在烦恼着,他那根弧度完美的呆毛都快被他抓分叉了。
而平野藤四郎此时也睁大了眼睛,难掩期待的望着一期一振问道:“一期哥,我们是不是马上就会有侄子了。”
说着他顿了顿,赶紧摆摆手纠正自己的错误。
“不对不对,三日月殿在前,侄女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付丧神宝宝要怎么照顾呢……”
讲到这,平野藤四郎一下子就陷入了深深的苦恼当中,努力想着应该怎么照顾好将来的侄子或侄女。
一期一振听着弟弟们的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了。他不禁开始思考,自己从前追求夫人的时候,一开始真的开起来半点希望都没有吗?
看看,他的弟弟们都高兴成什么样了。
面对着四双炙热的眼睛,一期一振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看起来内容颇为扎实的纸包——洋服穿久了,他还是经过三日月提醒才想起衣服还能这么用——然后摆在了弟弟们眼前。
藤四郎们盯着纸包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嗯?等等!好像隐约闻到了某种好闻的香甜气味,从纸包那边一点一点的散发了出来……
“这是从三日月殿那得来的糕点,听她说,是宁宁夫人寻来的京都点心,”一期一振一边说着一边把纸包打开,就算有点压坏但看着依旧令人食指大动的点心就出现在了藤四郎们面前。
“既然是京都风味的点心吗!”藤四郎们听到兄长这么说,顿时惊喜道。
“嗯,没错,”一期一振点了点头,然后挨个在弟弟们头上揉了揉,“快吃吧,我都带着它们走了一路了,再等下去可就不好吃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早得很,不到烦恼的时候。”
哦,这就是情况发展的并不如他们期待中顺利的意思。藤四郎们迅速偷偷的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纷纷遗憾的轻叹了一声。
唯有冲美味的糕中感受幸福了。
一期一振悄悄松了口气。毕竟他记得十分清楚,“自己”以后还要奋斗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实在不能让弟弟们太过期待。
粟田口家暂时的热闹就这么在点心的香甜中过去了。
天色渐暗,明月和点点繁星悄然攀上了夜空。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色愈发深沉,大阪城的人们包括付丧神在内,都前前后后的进入了梦乡。
粟田口付丧神住着的屋子内,一期一振一声不吭的睁开了眼睛,直径起身一点动静都没有的迈过了弟弟们,拉开门不动声色的买入了夜色中。
今天夜空清朗,光线尚算可以,一期一振作为太刀在其中行走问题不算太大,足以将就。
就是弟弟们因为今天的“大事”,全都坚定的要赖在他身边睡,使得一期一振为了不让短刀胁差们发现,着实费了番功夫。
然而一期一振没有看到,他走后不久,鲶尾藤四郎就睁开了眼睛,眼中十分清醒,毫无睡意。
他坐起身,看了看身旁空出来的本属于兄长的床铺,自豪的笑了起来。他这第六感多么出众,感觉晚上一期哥要做什么,竟然就真的出门了。
鲶尾藤四郎赶紧把旁边的其他三刃摇醒,急切的要和兄弟们分享这个关于一期一振的重大事件。
“大晚上的你干什么呢……”骨喰藤四郎有点起床气,没好气的推了推鲶尾藤四郎的肩膀——不过任谁大半夜的被人叫醒,大部分都难免有点气。
两个小短刀也小声嘟囔着,疑惑的看着不知为何竟然精神焕发的鲶尾藤四郎,“鲶尾哥,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你们快看啊,”鲶尾藤四郎用力的拍了拍一期一振空出的床铺,兴高采烈道,“一期哥刚才换好衣服出去了!”
……哎?
“白天一期哥不是说没多大进展吗?”厚藤四郎睁圆了眼睛。
“晚上在这是……这个、这个时候出门?”平野藤四郎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屋外。
骨喰藤四郎沉思,“三日月殿是平安时代诞生刀,一期哥莫非就顺应三日月殿诞生时代的去——”
“夜袭!”鲶尾藤四郎用力拍了下床铺,掷地有声道,眼中光亮闪耀的几乎要成为两个夜晚的小太阳,“绝对是夜袭!”
夜袭……?!
此言一出,藤四郎们顿时呼吸一窒,全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免得兴奋叫出声,凭着他们视力好,在黑暗中难掩内心汹涌澎湃的交换了数个激动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藤四郎们:这样的幸福是真实的吗!发出了包丁的声音.jpg
一期:阿嚏!
第99章 夜遇
一期一振当然不是去夜袭。
虽然很想见夫人, 但是他若满足了自己此刻愿望, 那就等于把未来的发展前景葬送了。
真的那样, 宁宁夫人一定会很坚决的将他和三日月隔开。
借着夜色的遮掩, 悄然行走在大阪城中的一期一振一边想着, 一边迎着寒风往三日月居住的方向望去, 遗憾的叹了口气,然后才继续往自己的目标前进。
冬日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寒冷, 一阵阵寒风呼啸着吹过,不过幸运的是这个时候竟然没有下雪——明明白天都下了一阵雪。
这就使得一期一振的潜行比原本计划中轻松了一些,他本以为自己顶着大雪出门, 为此还顺手拿了件披风,同时还准备让它充当夜行衣的角色。
因为是在夜晚行走,所以一期一振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再刃前的身体是怎么样的情况。
他以再刃后的身体生活了六百年, 几乎都已经将自己曾经的模样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此时在重新浮现了出来。
身高的差异还在次要, 身体内充沛活跃的灵力更让一期一振觉得惊奇。六百年后他的灵力早已沉静和缓了下来,而现在他站在大阪城间,却感到灵力如激流般在体内行走,似乎随时都准备进行一场战斗。
重回年轻的感觉还真的是很奇妙啊。
一期一振盯着自己的手沉默几秒,然后深吸一口气从忽然凌乱起来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撩起披风的兜帽, 仰头望着自己的目的地——天守阁。
夜幕中的天守阁更显威严,那些金箔就算在黑暗中也不减奢华感。这样看着天守阁,一期一振更加明显的感受到了视力的差异。
眼前的天守阁, 呈现在一期一振眼中的清晰程度让他感到惊讶。
一期一振适应了一下这种侦查值的差异,然后才把兜帽一拉,快步闪进了天守阁内。
寒风依旧呼呼作响,夜色之中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
天守阁的构造层层相套,极其复杂。如果让不善认路或者对这里一无所知的人进来,大概和进入迷宫也差不了多少。
幸好,一期一振对天守阁的记忆非常深刻,他曾陪在前主丰臣秀吉身边在这里待了数年。他只是稍微转了一圈,就很快找到了感觉,走动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不少。
然而即便如此,一期一振的行动也称不上顺利。
一期一振认得天守阁的路是没错,但是他在其中的搜寻行动,说是漫无目的也不为过。
他不知道那个造成了当下时空问题的关键点到底会是什么,一切只能凭借灵力探出后所得到的反馈。而那个关键点又可能会藏在任何地方,或许甚至是墙体柱子内,一番搜寻下来很容易让人丧气。
一期一振不好在天守阁待太久,可以使用的时间并不多,因此这个晚上他只是在天守阁内关键的几处仔细搜寻一遍,比如秀吉大人日常生活办公的房间。
结果就是一无所得,还好一期一振早有准备,事先想到不会这么简单解决,所以对这么结果并无意外,而且已经开始思考起了记下来的搜寻行动应该怎么做。
难道只能继续用这样的笨办法吗……
一期一振回首看了眼依然伫立在那的天守阁,实在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轻叹。
搜寻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期一振现在被冷风吹了吹,才发觉自己其实已经在天守阁内搜寻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