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鼎华叹了口气,放下行李箱,坐到小叔身边,组织了一下语气说道:
“妹妹的金锁确实找回来了。”
这话一出,萧延武夫妇激动地站了起来。
萧鼎华忙安抚两人:“你们先别激动,听我说完。之前不告诉你们,是有原因的。妹妹的金锁是被一个外乡小姑娘捡到的,捡到时据说沾满污泥,应该是很多年前掉的。那地方是隔壁省南郊的一片林子,附近的村落我都派人去打听了,始终没有妹妹的消息。爷爷怕你知道了勾起当年的伤心事,就叮嘱我们先别说……”
“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自以为是。”萧延武冷哼,“什么勾起当年的伤心事?这些年,我和小柔什么时候放下过了?还有你,白长这么大个,脑子蠢得和驴似的。”
萧鼎华涨红了脸:“小叔,咱批评能不夹带人参公鸡么?”
方周珍轻笑一声:“我看小叔骂得对,你有些时候脑子确实没带出门。譬方说那个小姑娘,就算是帮了大忙,可到底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进进出出咱们家,就没见她避讳的。有时候上门,就你一个人在家也不回避。你心里坦荡,不觉得有什么,可外人邻居怎么看?我劝你注意影响,你不当回事,反而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说这些干什么!”萧鼎华瞪了妻子一眼,“现在不正在说敏怡的金锁吗?怎么扯起那些来了。”
第367章 逆鳞
“我也没扯远呀,那个小姑娘不就是捡到敏怡金锁的唯一目击证人么。小叔骂你笨,是指你咋不查查这个人,人家说啥你都听信,不知情的,还以为你被她下了降头了。”方周珍冷哼道。
其实她一开始也挺信任那个小姑娘的,可怜和同情,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直到最近疏远了,静下心想想,他们两夫妻在对待敏怡堂妹那枚金锁的事情上,着实欠缺冷静。
萧鼎华被妻子驳得有些恼羞成怒:“什么下降头,说话别那么难听。都什么年代了,解放后不许成精,你这话能随便说吗?”
“咳。”姜心柔清了清嗓子,打断他们夫妻俩的怨怼,“小华,你小叔说得对,金锁找到了确实是个好事儿,说明咱们离囡囡近了一大步,好歹不再是杳无音讯了。可有些事该查还是得查清楚,拿我女儿金锁的人,家住哪里?身边有没有人知晓囡囡的下落……要不这样,你带我去见见你说的那个外乡小姑娘,我亲自问她。”
姜心柔话音刚落,萧延武腾地起身,睥睨地斜视着侄子说:“还不带路。”
萧鼎华一向惧怕小叔,小时候被他带得都心头有阴影了。即便是和颜悦色的时候都心惊胆战,何况是眼下隐忍着怒火没发出来。
一旦发出来,自己妥妥成炮灰啊。
“好吧小叔,我安排一下,带你们过去。”
“安排什么!现在就去!”
“……好好好。”
这时,门被敲响了,“咚咚咚”,还挺有节奏。
方周珍走过去,打开见是个年轻军人,论气势,竟不比丈夫弱。
“您好,请问这里是萧鼎华萧主任家吗?我是X省军区七一三部队的向刚,这是我的军官证。今日前来,是有急事找萧延武萧三爷,请问能联系到他吗?”
向刚行了个军礼,不紧不慢地说道。
尽管心里很着急,姚木三兄弟还等着他搬救兵。做错事判刑是应该的,但不能被冠上子虚乌有的不清白罪名。否则就是助纣为虐,让幕后黑手一而再地得逞。
听到门口的动静,萧鼎华疑惑地看他小叔:“小叔,你这趟来还有别的事?”否则,怎么才来几天,就有人找上门了。
萧延武摇摇头,不过来人的声音宏亮,一听就是当兵的,又听他介绍说是七一三部队的,还出示了军官证,没准真有什么事找他也说不定,便让侄媳妇把人带进来。
向刚进来才知道,萧延武本尊就在这里,心下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找来找去的了。当下开门见山,把此行前来的原因照实说了。
“哐当……”萧鼎华摔了手里的搪瓷茶杯。
方周珍也惊地差点摔烂水果盘。
更别提萧延武夫妇了。
姜心柔脸色刷白,顾不上泄洪般的眼泪,踉踉跄跄地跌坐在椅子上:“怎么会……怎么会是大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延武死死攥着拳头,脸色铁青。向刚一席话说完,他就已经把当年的事填补地清清楚楚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么一会儿工夫,囡囡就不见了人。敢情她把我们的习惯都摸清了……也难怪当年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线索,敢情业障就埋在身边,一有风吹草动就提前清理干净了。可笑我还三天两头找老大帮忙,派去京外的人手,大部分都是问老大借的。怪我!怪我!囡囡是被我害的啊!”
“小、小叔,你冷静点!这事真假还有待商榷,你刚不是还教育我遇事要冷静、要多思考吗?”萧鼎华真怕他发狂,赶紧劝道,“再说,就算是真的,这位兄弟不也说了,妹妹当年没死,被人放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妹妹……”
“对对对!”方周珍魂魄归位,也加入劝说行列,“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找人是正事,其他的账,咱们可以事后再清算。”
心里惊涛拍岸。
额的娘啊!失踪了十五年的堂妹,竟然是大伯娘的手笔。这事要是真的,绝对能当选年度最狠辣伯娘没有之一。
幸好二房和大房的关系不怎么美妙。当年婆婆怀孕时,和大伯娘吵了一架,据说蛮凶的,后来两家的关系就淡了。逢年过节聚一块儿,也很少有共同话语。要不然,失踪的岂不成自己丈夫或小姑了?
简直不能更惊悚!
“你,小向是吧?这事多谢你了。”萧延武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向刚点点头,欣赏他的正义和热心,“你说的那三兄弟,如今被红小兵抓走了?还扣了顶莫须有的罪帽?怀疑是……幕后那人想要杀人灭口?”
向刚如实道:“姚木是这么说的,因为攸关十五年前的一桩命案,我想他还不至于胡诌。不过萧主任说的也没错,具体情况,还是再调查得清楚点比较好。”
“那好,我随你去一趟X省省城,亲自找姚木问个清楚……”
“我也去。”不等萧延武说完,姜心柔倏地起身,“老萧,你不用想着怎么劝服我,X省我必须去。好不容易有了囡囡的消息,我没办法在家坐等。另外,不管找不找得回囡囡,只要这事是真的,我不会放过祝美娣。老爷子出面都没用!”
祝美娣就是萧家的大儿媳妇。
时隔十五年,老爷子难保不会为了萧家的面子和声誉劝她网开一面。
她做不到。
她这人一向没什么脾气,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不爱和人计较。哪怕再生气,也不会和人脸红脖子粗。
可不计较和退让,不代表她是软柿子可以任人随意揉捏。
祝美娣成功地刷新了她的三观,挑战了她的底线、揭了她的逆鳞。
丈夫、孩子,就是她的命。
动他们,比动她自己还让她愤怒。
闺女失踪,丈夫因走神导致任务出错,不得不提前退伍,事后也一直郁郁寡欢,觉得是他看护不利、才把女儿搞丢的。这些年来,一直没少过后悔和自责。
一想到这些结果,是人前温柔小意的大妯娌一手策划、恶意为之,姜心柔就恨不得冲回京都,杀到老大家,把祝美娣踩成稀巴碎。
第368章 好同志要提拔
萧延武看着仿佛变了个人的妻子,恍惚了一阵,方才重重点头:“好,咱们一起去,把当年的事情调查得水落石出。该谁承担的责任,谁也别想跑。”
“小叔,不如我陪你一块儿去?”萧鼎华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叔你忘了?我丈母娘家就是X省省城的,我在那边待了不少年,多少认识几个当权的,有什么要查要找的寻摸起人也方便……”
“我也去。”方周珍提议,“你陪小叔,我陪小婶。咱们分头行动,是不是效率会高点儿?”
萧延武想想侄子侄媳妇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当年退伍走的不是正常程序,退了之后也没关心过局势。手头能用的人,到如今就剩几个交情好的战友了,大部分都断了联系。
想到这里,萧延武沉稳地点点头:“那好吧,耽误你们俩口子几天,随我和你们小婶跑一趟X省。”
“小叔这是哪里的话!妹妹有消息,我们高兴都来不及。那我先回单位安排一下,得先给省城挂个电话,让人先把姚木三兄弟保护起来。再派人把火车票买了,咱们下午出发?”
海城到X省省城,由于国道有几段路坑坑洼洼,一旦出个车祸,堵上一整天都有可能,赶时间还是火车保险。何况他省城有的是熟人,到了那里,安顿好之后,问熟人借辆车,出行也方便。
萧延武自然知道侄子这么安排的用意,点头同意:“下午就出发!”
敲定妥方案,方周珍才注意到时间。
“哎呀都十二点了!海城到X省省城的火车,下午的班次我记得就两班,一班三点多,一班是傍晚五六点的。不管哪一班,吃午饭还是来得及的。我这就做饭去。”
进厨房前,又对向刚说:“向同志,你一大早赶过来,想必也饿了,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
向刚浅笑着道了谢。
见萧家三爷俩口子仍然沉浸在突如其来的真相里难以抑制,自己独自坐着怪别扭的,便跟着方周珍来到厨房:“大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你坐着就行。我小叔他们这会儿也没心思,你自己那本书或是报纸看看,我马上就好。”
说着,把向刚送出了厨房。
幸而没坐多久,萧鼎华去单位安排妥善后回来了。
火车票也已买好,下午三点十五分的车次。
也就是说,吃完差不多该出发了。
萧鼎华收拾好行李,出来陪向刚聊天。
“七一三我有印象,好像军犬竞赛,经常拿奖是不是?”萧鼎华捧着茶杯问。
向刚说:“嗯,最近几届确实拿到了第一名。军犬训练营的导员想必已经带出经验了。”
萧鼎华又问:“你今年几岁了?可有对象了?”
想着对方好歹帮了自家这么大一个忙,要是没对象,给他介绍个条件好的。
却见向刚摇摇头:“谢谢萧主任关心,我今年二十有二,已经结婚了。”
媳妇儿还怀孕了呢。
想到家里的人儿,向营长内心一阵柔软,刚硬的脸上也泄出几丝柔意。
“结婚了啊。”萧鼎华有点意外。
这时,方周珍端着菜出来了:“聊什么呢,开饭了。”
“吃吧,吃完去火车站。”
萧延武经过个把小时的梳理、发酵,这会儿倒是真的冷静下来了,这一刻只想快点去X省省城,找姚木问个清楚。
于是,大家一声不吭地扒饭。
整个过程,除了方周珍客气地给向刚夹了几次菜、萧延武说了句“吃饱点,别客气”,饭桌上都没什么话,气氛依然比较低迷。
吃完小歇了片刻,坐上萧鼎华的公务配车,去火车站。
其实来的时候,向刚就打听清楚回程班次了,只不过不确定能不能马上找到萧三爷,找不到的话还得耽搁,所以就没买返程票。
方周珍要给他来程的车票钱,他没要。毕竟这事不是萧家委托,而是他个人自愿的。
姜心柔看到了,就对方周珍说:“小伙子心眼实,不肯收就算了。回头问问家住哪里,等办完正事,买点东西上门道谢。”
方周珍点点头,记下了。
到省城下火车已经晚上了。
萧延武夫妇肯定住旅馆。
萧鼎华俩口子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去丈母娘家打扰了。一来时间晚了,二来这事一时半会讲不清,索性跟着小叔小婶去旅馆。
同时,邀请向刚一起,旅馆费他们出,晚饭也去旅馆吃。
“这个点公交车都停了。旅馆里凑合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吧。”
确实,市区到霞山镇的中巴车末班都开走好久了。
可向刚不愿。赶不及回来也就算了,回来了干啥不回家住旅馆?
“火车站到长途车站的电车还有一班,我坐到长途车站,然后走回去,也就个七八公里,走快点,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到家了。我媳妇不知道我这么晚回来,肯定给我热着饭,回去吃就行了。”
说完,行了个军礼,和萧家人告别。
笔挺的身姿,被昏黄的路灯拉得修长。
“这是个好同志,有机会提拔提拔吧。”萧延武对侄子说。
萧鼎华尽管和向刚不是一个系统的,但架不住有个在军部任职的老爹,人脉也广,当即应道:“好的小叔,我记着了。”
……
盈芳做好晚饭,一直等到七点半,也没等来男人。
想着他既是去海城出差,这个点还没回来,大抵今晚是不会回来了。因为市区到镇上的中巴车到五点半就不开了。
于是盛了饭、就着冷掉的菜囫囵对付了几口。
等小金牙喝了麦乳精、跟着老金回窝睡觉后,她也关了门进了卧室。
靠坐在床头翻了会儿医书,感觉到困了,也不勉强自己,拉熄了灯睡觉。
迷迷糊糊间,后背贴上来一堵肉墙,散发着无穷尽的热量,热得她踢了踢毯子。可没一会儿,毯子又回到了她身上,一双温暖、干燥的手,贴上她肚子。
盈芳打了个激灵,忽地清醒。
第369章 坦白从宽
男人不是没回来吗?那贴着她后背像牛皮糖的人是谁?
盈芳害怕地想尖叫,但听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吵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