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行吧,你丈母娘又催了,快带乖囡回去吧。”萧三爷摆摆手,打发女婿赶紧走,省的他挨媳妇骂。
向刚推上自行车,载着媳妇儿回了大院。
到家后,小俩口洗了脸、烫了脚,一前一后钻进被窝。
盈芳忍不住问:“爸和你说什么了?窸窸窣窣说那么久。”
向刚没瞒她,继续留在七一三也好,去新基地也罢,总归得让媳妇儿知道。
盈芳听后倒是没什么想法,只说:“看你自己怎么想咯,你喜欢待在这儿,那咱们就在这儿。你想换个地儿发展,我也支持。总之你待哪儿,我就跟哪儿。”
不经意间撒了把狗粮,可把向刚乐的。
搂过媳妇儿亲了一口,心满意足地说:“咱家你最大,你说东我不敢往西。”
这是比谁的情话讲得美吗?
月亮姑娘羞红了脸,拉过薄云做轻纱,悄悄躲到了树梢后。
一夜酣眠。
次日是个好天气。
萧延武陪着老爷子,先到公社书记家坐了坐,又到师部坐了坐。
都是为了女儿、女婿啊。
来回走半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萧三爷,一回来就找媳妇儿讨吃的。
“早上不是吃了两碗粥、一碗肉丝拌面吗?咋像没吃似的。”姜心柔嘀咕归嘀咕,仍然给丈夫开了个小灶,下了碗刚包好的饺子给他果腹。
萧三爷没两下干掉一大碗水饺,才又活过来了似的。
“爸呢?给他也盛碗饺子去。”福嫂一大早剁的韭菜鸡蛋馅儿包的饺子,本来是下午给大伙儿做点心的,中午还没过,就干掉了三分之一。
“老头子搭部队的车去市里找夏老了。”萧延武说道。
说是商量新基地的事,但依他之见,多半是显摆猴儿酒去的。这不出发前,还让小李回来一趟,把喝剩下的半坛子酒给抱走了。
第505章 锋芒压不住
“陈平咋说?我以为他好歹会留你们爷俩吃顿便饭,结果不到晌午就结束了?那没谈几句啊,去的时候我看了眼钟表,都快九点了。”姜心柔等丈夫吃完,过来收拾碗筷,顺嘴问。
萧延武啧了一声:“面上当然是你客气我客气了,背后谁晓得。我估摸着背后指不定有谁在给他撑腰,要不然哪来这狗胆。”
“阿嚏!”
此刻打算回市里的陈平,打开车门刚要坐上去,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师长,给您手帕。”一旁的警卫员,极有眼力劲地递上一块天青色的棉布手帕。
陈平面无表情地接过,擤了擤鼻涕,上车坐稳后吩咐驾驶员:“开车,去军区指挥部。”
“是。”
车子稳稳地驶出部队,不一会儿,驶上筑路队正在开工的国道。
向刚身姿笔挺地站在队伍前头,带领军民合作的士兵和工人,热火朝天地铺着煤渣,哪怕干的是脏活累活,也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陈平不自禁地坐直身子,喉咙底逸出一记轻哼:“按响喇叭,放缓速度,徐徐通过。”
“是。”
汽车喇叭叭叭叭地响起,车速也随之放慢。
向刚抬眼一看,是师部的车,即刻率众行军礼。
陈平在众人灼灼的注目礼下,通过了施工现场,心里满是得意:再怎么出色,还不是被我派到这里修路。
然得意的心情,持续到军区指挥部便荡然无存。
“参谋长,这事儿恕我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做到这步了。”
陈平毕恭毕敬地站在刘永海跟前,叙述了一遍夏老和萧老一前一后找他谈话的内容。
刘永海端着茶缸喝了口茶,慢悠悠地开口:“这就无能为力了?老陈啊,你没尽心吧?”
“哪能呢,我是真的尽力了。您也知道,他背后有夏老护航,又是萧家的女婿,萧家的实力您也知道,我、我实在是……”
刘永海听了摆摆手。萧家的实力如何,还用陈平讲嘛。只是难得能让萧延武吃瘪的好机会,错过实在可惜。
没错,他私底下找陈平冷待向刚,并非对向刚本人有意见。相反,上趟和司令一起去七一三视察,他对向刚这个小伙子还是十分看好的,要是可以,真想把他要到手底下来。
然而前阵子收到消息,他看好的小伙子竟是萧延武的女婿。萧延武谁啊?他厌恶了很多年的人。瞬间熄了想挑发向刚的心,甚至改成了打压。
要说他和萧延武之间,大的仇没有,但嫌隙却是实打实存在了近二十年。
当年他仅比萧延武迟一年入伍,最后却成了萧延武的手下,常常被脾气火爆却又惊才绝艳的萧三爷批得一无是处。
直到后来,萧三爷因私退役,而他也调来了X省,慢慢地爬到如今这个位置,才算扬眉吐气了一场。
瞧瞧曾经在总军区叱咤一时的萧三爷,如今成了什么模样?混吃混喝混票证的普通工人?嗤!
可每每想起曾经在萧三爷手底下所受的窝囊气,又气不打一处来。
因此听说萧家出事,又听说萧三爷的女婿就在自己辖区的部队里,忍不住手痒痒地拨电话给陈平,让他“多多关照”着点萧三爷的女婿,最好让他女婿也尝尝自己当年的憋屈,看萧三爷什么个反应。
尽管很遗憾,要“多多关照”的倒霉鬼,是他一度看好的棒小伙儿。但能让心情舒坦的事,他刘永海一向喜欢不遗余力地执行。
倒是没想到把夏老这号人物给忘记了,还有顽固执拗的萧老头儿。
“不过萧家现在不行了吧?萧老头的大儿媳妇,闹出那样的事,元首怕是对萧家失望透顶了。萧老头再有本事又有什么用?至于夏老,他不是一向主张秉公处事吗?不就给向刚调了个岗?身为军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当然是听组织吩咐。真正的好军人,得具备螺丝钉的精神——组织需要你去哪儿,你就去哪儿。相信两位老爷子能理解并支持组织的做法。”
陈平听刘永海这么说,苦笑连连:“参谋长,您的意思我当然知道,咱们都是为组织工作,可问题是,向刚此前的表现太过优秀,我、我怕压不住啊。”
刘永海给他电话时,他是兴奋的,因为他也想打压向刚,免得他爬升太快,倒反显得自己这个师长窝囊。有刘永海撑腰,夏、萧二老给他施加压力时,背脊也能挺一点。可说来说去,向刚实在太出色,即便调去了筑路队,也迟早掩不住他的光芒。
“蠢货!”刘永海骂了他一句,重重地搁下茶缸,严肃着脸说道,“什么压不压得住的,你有压他吗?你那不是出于组织需要,才给派的任务吗?说话前,先过过你的大脑!”
“是是是。”陈平也知道自己刚刚那话讲得太直白了,忙承认错误,“是我措辞有误,的确是组织需要,才派他去的筑路队。”
“那还差不多。”刘永海冷哼了一声,摆摆手,下起逐客令,“你回去吧。总之这个事,我交给你了。具体怎么操作,相信不用我手把手教你吧?你只管按你原先的计划执行,夏老那边,我回头探探司令的口风,一把年纪,都退下来了,还老爱来咱们军区倚老卖老……至于萧家就更不足为惧——萧老头早就退下来了,萧三离开军营多年,能聚拢多少人气?萧二即便想插手也管不到这边。萧大……呵,那就是个草包大爷,坐上如今那个位子,还真以为他有多少能耐了?简直笑话!况且最近他家发生了那么多事,要真有空管这茬闲事,我算服了他……”
两人在屋里窸窸窣窣合计了半天才完。
从指挥部出来,陈平扯扯衣领,长长呼了口气。
他不确定这么对自己手底下的兵是对还是错,但有一点刘永海没讲错——一把椅子再舒服,也只有一个人能坐。如今他稳稳地坐在椅子上,那是因为还没出现比他更优秀的人。某天要是那个更优秀的人出现了,而他还没争取到更舒服的椅子,岂不是要把屁股底下的椅子让出来?那不是很尴尬?
与其战战兢兢怕椅子被抢走,何不趁早杜绝这样的可能?
第506章 产前的收获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到底存着一桩事。
看了看天色,差不多是饭点了,陈平吩咐司机往家开。
师长夫人看到丈夫回来,愣了愣:“回来吃咋不提前吱一声?都没买什么菜。”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囫囵对付一顿得了。”陈平神色郁郁地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看丈夫脸色不佳,师长夫人盛来饭,把临时煎好的荷包蛋,夹到了丈夫碗里,试探性地问:“怎么了这是?早上出门我看你心情还挺好的,半天不见就臭着个脸了,部队出啥事了吗?”
“呸呸呸!乌鸦嘴!部队能出啥事?这不有事烦着呢。”陈平和他媳妇感情还不错,丈人丈母娘都是机关干部,他夫人读书虽少,单架不住性格脾气好,因此有点什么事,也愿意拿出来和她商量。
于是把刘永海吩咐他打压向刚、以及夏老萧老等人轮番上门说情的事大致说了一下,末了苦恼地问夫人:“你说接下来萧家那边会出什么招?我到底是听参谋长的呢,还是依夏老几个的意思,把向刚调回一团?”
师长夫人心里门清,睨了丈夫一眼:“你都迈出那一步了,再回头怕是两头不讨好。”
“那依夫人的意思?”
“找个时间和小向谈谈,就说调他去筑路队,也是组织对他的一种考验。言语间多透露些想提拔他的讯息,只要他心里没疙瘩,相反还积极主动地投入到筑路、修路,夏老他们想来也不会站出来说什么。”
“对啊!”陈平眼睛一亮,拍了拍大腿,夸媳妇:“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就这么办!”
于是,当天晚上,陈平赶回霞山镇,兴冲冲地派一团长找来向刚,约在办公室里谈了小半宿。
言谈举止,除了对向刚殷切的期盼和鼓励,还有他目前所处位置的为难之处。
倘若换成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兵,怕是真的会受宠若惊,从而对陈平这个师长推心置腹。从此无话不谈,妥妥滴视他为偶像,执行起他的命令热情洋溢、毫无二心。
然而向刚不是。
他从小经历诸多的白眼和冷嘲热讽,打拼到现在,一颗心已然刚硬如坚石。别说陈平前后两幅面孔令人疑窦丛生,哪怕一开始就持这样的态度,心里也门儿清。如今不过是看得更透了。
因此回到家,盈芳问他师长找他干什么去,他哂然一笑:“没啥,就是怕我想太多,给我颗糖安抚安抚。”
爷爷和丈人上午刚找师长谈事情,晚上师长就找他去谈话,要说两者间没有任何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盈芳一想,也明白了:“师长可有说几时调你回一团?”
向刚摇摇头:“短时间怕是够呛。”要不然就不会给他糖安抚了。
甩甩头,“不说这些了,很晚了。”搂过媳妇儿,低头亲了她一口,柔声道,“让你先睡你不睡,明儿当心起不来。”
“起不来就睡个懒觉好了。你要上工都还没睡呢,我一个成天待在家除了吃就是睡的,有啥好担心的。你不觉得我都快成一头小猪了吗?”盈芳笑着自我打趣,完了偎入男人的怀抱。天冷了,男人就是个移动的暖手炉啊,偎在他怀里,丝毫感觉不到空气的冷。
被需要的向副团长,一脸满足地拥着媳妇儿进入梦乡。
……
随后几天,萧家人当不知情似的,看陈平时不时地拉向刚到他办公室联络感情,唯独只字不提何时调他回一团的事。大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盈芳拿先前囤的茯苓,变着花样给家人加餐,什么茯苓饼、茯苓煲、茯苓粥……都拿出来尝试了一遍。
当然,主旨是给大伯调理身体,只不过大伙儿都跟着受益就是了。
礼拜天时,除老爷子以外,所有男人在金毛的带领下,去了趟悬崖石缝。把背去的瓶瓶罐罐都盛满猴儿酒才回来。正不正宗且不去管它,起码味道超级赞不是吗?
向刚把卖相最好的酒坛盛着的猴儿酒藏了起来,没给丈人、丈母娘瞧见。答应了媳妇儿的事,可不能食言了。
金毛瞄见男主人悄默默的举动,也跟着把其中一坛酒藏进了地窖——它那暖融融的专属窝后背。
喵了个咪的,上回领男主人舀回来的那坛酒,以为都是它的,结果一口都没它的份,气死猴子了!
这次学乖了,先下手为强!一回来就把其中一坛占为己有,趁人不注意藏了起来。这下没人和它抢了吧,嘿嘿嘿!
除了囤酒,一行人还去后山加固了一番陷阱。盼着落雪前,能再收获几只野味。
日子在热火朝天的囤冬中,一点点地朝腊月逼近。
盈芳的肚子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持续变大。
大到她以为是极限了,结果好像还能再大。
身边人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肚子,谁让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双胞胎……的妈。
尤其是老爷子,每次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担心下一秒是不是说生就生了?
一个劲地劝她:“快坐下快坐下,别净站着!哎哟喂你老兜圈干啥子咧?不怕兜着兜着娃从你肚子里坠下来啊?”
盈芳没感觉,反过来劝老爷子:“爷爷,我走得一点不快,不打紧的。而且这是贺医生说的,怀着双胎更要多走走,这样生产的时候不至于难……”
“啊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哪!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爷爷,‘童言’这两字用的不对吧?我要是孩童,能怀孕吗?”
“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娃,有啥子不对?”
“……”得!您是老爷子您最大!
类似的对话,每天不知道要进行几遍。
大伙儿从一开始的忍俊不禁,到后面的习以为常,渐渐的,适应了家里有个特大号的大肚婆,每天照三餐地捧着肚子在院子里头散步。
屋檐下,花白胡子花白头发的老爷子,拄着手杖唠唠叨叨,视线却始终不离惬意踱步的孙女儿,生怕她下一秒就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