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去了,最起码把那头的亲戚走一遍,带着三胞胎认认人;完了再陪吕姥姥说两天体己话,一圈下来,少说也要七八天。四个大人三个娃,共七个人一天三顿吃上七八天,口粮可不好说。
“你姥姥家缺肉不?要不咱们都带野味。粮食不够,还能拿野味去城里换粮,多实在啊。”姜心柔眼睛一亮,想到了个好主意。
这年头缺肉永远比缺粮厉害,尤其是城里人,每个月粮食有标配,但肉就不好说了,特别是小地方的城镇,即使发了肉票,也不见得能买到肉。货源不足有啥子办法。
城里的肉蛋都靠农村提供。农村养的多,城里才分得多。养的少亦或遇到疫病,城里人想要吃到肉可难了。所以肉类绝对不怕没销路。
去年开始,街上抓黑市交易的红袖章少起来了,据说是国家对这方面管得松了,只要不是大量地倒买倒卖,即便看到了也是口头教育几句。有时候甚至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见。
这对养鸡养鸭有余粮的农家来说,堪称是绝地逢生的好消息——总算不用偷偷摸摸地拿粮或副食品跟人换布和日用品了,家里缺啥,背上屯粮存货去县里找门路就是了。
“直接带着米面登门做客,总感觉对主人家不尊重,还以为咱们瞧不起他们呢。带肉去就没这个顾忌了,就说是年货,本来不也要送的吗?多送些,咸肉、腊肉、熏肉,每样都弄个十几二十斤。带不了就邮寄,对啊!咱们可以寄包裹,大头先寄过去,身上再带一些。”
盈芳确实有这个打算。
实在是带着三个娃,都不好拿行李。像咸蛋、皮蛋不好邮,腌制过的腊肉躺在包裹里,天气又这么冷,怎么都不会坏。
“行。”盈芳二话不说点头。
可家里现有的野味,林林总总加起来,最多就个百八十斤,这还不算年底送人的。京都的二伯、海城的堂兄、省城的夏老,另外还有师傅师娘、书记社长,都是需要人情往来的。
第669章 手撕大野猪
因此还得上趟山。
趁山里还没积雪,萧三爷打算下午就去。
“要不等刚子哥回来,一起去?”盈芳问。
“等他回来干啥?这么点事我和小李还能搞不掂?”萧三爷不服气地瞪眼,“不信等着!保管让你们心服口服。”
说完,带上麻绳、扁担、竹筐,和小李一起上山逮野味去了。
阳阳嚷着也要跟,被盈芳制止了。
“你跟去干嘛?姥爷和小李叔叔是有正事要忙,而且昨儿晚上才刚下过雪,虽然没积起来,但山路又湿又滑,摔了怎么办?乖乖的,在家和弟弟妹妹玩,赶明带你们坐火车去煤城看望太姥姥。”
“火车有啥稀奇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一心想着给癞皮狗弄点肉的阳阳,闻言失望地噘噘嘴。
去县里玩的时候,他可是经常去火车站看火车的,都快看腻了。
“呜——哐且哐且哐且哐且——看我学得像不像?”
“哥哥学火车最像了!”兄长的忠实粉丝暖暖小盆友热烈鼓掌。
晏晏抿唇默笑。
接收到来自弟弟妹妹们的崇拜目光,阳阳心里的小宇宙立马又匀速运转了,搬来一条长凳放在屋檐下,拉着弟弟妹妹爬上去,晃着腿排排坐。
说是要等姥爷平安回来,谁劝都不肯进屋。
这时,向刚回来了。
三个小脑袋齐刷刷地扭向院门口。就连狗屋门前坐着的癞皮狗,也跟他们保持视线一致。
“哟,迎接我哪?”看到这阵仗,向刚不禁笑出了声,“咱家啥时候又养狗了?”还是条秃毛狗,媳妇儿居然能同意?
“爸!你回来啦!”阳阳的反应最快,第一个跳下长凳冲上去迎接。
癞皮狗学他,摇着尾巴迎了上去。男主人回来了,必须殷勤点。可不能被撵出去。
暖暖、晏晏跳下条凳才惊觉,居然落后了,连癞皮狗都比他们快!这怎么行!
立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他们爹怀抱前进。
最终,三个娃先后扑进向刚怀里。
癞皮狗摇着尾巴站在一米开外,犹豫着要不要也学小主人扑一个?最终,抬起前爪,按在男主人的鞋面上,轻轻蹭了蹭。
向刚讶然地看了它一眼,家里啥时候又养狗了?还是条秃毛狗……好在丑是丑了点,胜在挺聪明。
他怀里,三胞胎叽叽喳喳像小喜鹊。
“爸爸,你是不是放假了?娘说你有一个月假期,要和我们一起去太姥姥家,是真的吗真的吗?”
“爸,你冷不冷?我去给你拿汤婆子。”
“不冷不冷,爸暖和着咧。倒是你们,坐门口吹西北风呀?这小脸冰的,赶紧进屋去!”向刚摸摸他们的脸,皱眉表示不悦。
“可姥爷还没回来,我们说好要在这等他和小李叔叔的。”阳阳仰着小脸略有些纠结。
“姥爷和小李叔叔上哪儿去了?”向刚挑眉问。
“他们上山了,想再弄点野味回头寄去姥姥家。”盈芳听到动静,出来一看是男人回来了,上前接过他卸下背的竹篓子,是几条三指宽的细长溪鱼,想来是在瀑布下面的溪坎里抓的。
向刚一听丈人上山了,屋都没进,拿了把镰刀说去看看。
“那你小心点,爸他们走了有半个钟头了,不过依他们的习惯,最远不会超过那片林子,你去看看也好。”
她避开三胞胎,附到男人耳边飞快说了句:“小金跟着呢,不会有事。”
“嗯。”向刚嗅到媳妇儿自带的馨香,身体可耻地起了反应,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耳垂,“屋外冷,耳朵都冻红了。快带孩子们进屋,别吹冷风。”
说完提着家伙出了门。
盈芳被他轻柔的动作、低音炮的声音撩拨得脸红耳赤,转身拎着三胞胎进屋。
眼尖的暖暖看到她娘赛猴屁股的脸,惊讶地问:“娘,你脸咋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一定是的!瞧你脸红红的,两眼迷蒙蒙的,和师爷爷教的一模一样……”
盈芳:“……师爷爷啥时候教你这些了?”
“就上回毛毛生病发烧那次,我在边上陪着,他就教我了。”顿了顿,拽着盈芳的衣摆急忙道,“娘你不许岔开话题,有病就得治。师爷爷说过,不能讳疾忌医!”
“……”
死孩子!你娘好着咧!!!
……
溪鱼骨头细,加上才三指头宽,清蒸或红烧都不适合孩子们吃,盈芳拿料酒、盐巴、野胡椒粉,将洗干净的鱼腌上后,调了一小碗面糊糊,打算下油锅炸,炸得金黄酥脆的,骨头都能嚼碎了吃。
三胞胎一听有干炸小溪鱼吃,老乖了,自动自发搬来小板凳,一个坐灶膛口烧火、一个帮忙择芹菜。
癞皮狗进不了屋,竖起来趴在堂屋门上,贴着门缝往里瞧。嗅到油炸溪鱼的香味,敏锐的鼻子吸得可起劲了。
可惜大伙儿都在屋里忙,没人顾得上它。
慢了一拍的暖暖,没抢到活,想了想,踮起小脚丫给姜心柔捶背,不时问:“姥姥舒服吗?力道够不够?”
姜心柔乐得见眉不见眼,一个劲对盈芳说:“瞧瞧、瞧瞧,多贴心的小棉袄啊!要是赶在去年前能再怀上一胎,保不齐现在有两件贴心小棉袄了……”
盈芳笑而不语。
临近傍晚,上山狩猎的翁婿俩和小李回来了。
“运气说不出的好,就咱们常去的那片林子,竟然撞上了两头野猪,正在围捕一只野山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轻轻松松就成咱们的了。几个陷阱也都有收获,不过和野猪比起来,这点只能算小头了。”
萧三爷再一次手撕大野猪,并且活逮了一头野山羊,兴奋劲丝毫不比毛头小子相看花姑娘弱。
向刚眉角轻搐,和媳妇儿对了个你知我知的眼神。
盈芳笑着道:“爸,说明你是咱家的大福星,托您的福,今年咱们能围着炭炉吃上烤羊肉、烤羊排了。”
唔,小金出了大力,回头给它烤点香喷喷的野猪肉。
萧三爷听了哈哈笑。
姜心柔看不下去他的嘚瑟,撵他去院子里料理野味。
第670章 尝点新鲜不容易
两头野猪虽不是壮如牛的成年大野猪,獠牙也没那么尖利可怕,但加起来也有四五百斤。剥去厚厚的皮囊,刨掉猪头、内脏,带骨头的肉约莫还剩两百来斤。
萧敬邦提议,既然老三一家要去煤城探亲,不如做几条火腿,拿来送礼可比普通的腊肉、咸肉有面子多了。
至少火腿是全国有名的好东西。
至于怎么做,“简单,造大桥时认识一个朋友,听他说老家南城宣县的,和我讲过他们老家的火腿肉怎么怎么香,要不我去问问他具体的做法。”
萧三爷挥手让他赶紧去。
“骑自行车去,早去早回,顺便称几斤盐回来啊,乖囡你把票给你大伯。”
“哎。”盈芳擦干净手,进屋拿盐票。
大桥开通以后,他们家上县城,一般都从大桥走,一来比去码头近,二来不需要等,回来也没时间限制。只要不怕夜路难走,多晚都没人管你。
拿了盐袋和票,萧敬邦跨上自行车就要出门,被萧三爷喊住了。
“哎我说老大你通不通庶务啊,上门求教好歹带上学费啊。拎只山鸡或是野兔去,空着手你当人家乐意告诉你?”
萧敬邦摸摸鼻子:“我和他熟得很,不至于这么见外吧?”
“让你拎你就拎!废话那么多!”萧三爷抓了只看上去最活络的山鸡,绑住翅膀,系在车头。
萧敬邦走后,萧三爷忍不住吐槽:“我可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十年都升不上一级了,蠢得呗!”
姜心柔拿手肘捅了一下丈夫的腰:“有你这么埋汰大哥的么,你的人情世故也不见得学多好。”
萧三爷小声咕哝了一句:“总比老大强。”
“得了吧!好好干活,别等大哥讨着做火腿的窍门回来了,你还搁这瞎忙活。”
萧三爷和蹲在一旁看他料理猪肉的三胞胎挤挤眼,悄声比了个“别理你姥姥”的口型,手起刀落地切割起野猪肉。
既然要做火腿,两头野猪的四条后腿都从后臀部位开始,骨肉分离往下切。
一般四蹄动物,都是后腿肉比前腿肉香,因为后蹄经常刨地,连带着整条腿都在不停运动,肥肉少、精肉多,肉质也劲道。
至于怎么切……萧三爷回想了一番市面上销售的火腿,似乎都是精肉让出、肥肉稍陷。这样看上去精肉很丰满,让人食欲大开、食指大动。
他也试着这样割。
别说,还挺像模像样。老爷子都竖大拇指夸了:“不错不错,继续继续。”
四条猪后腿依次被割了下来。
余下的肉就切成厚薄均匀的长条状,做成腊肉方便悬挂。前腿的猪蹄单独剁了下来。
“老头子,四副蹄子,你和夏老一人两副,吃了脚劲健点,省的走点远路就喊吃不消。”
老爷子眼一瞪:“谁吃不消了?会不会说话的?”
姜心柔也瞪他。
萧三爷抽了一下嘴:“大实话都不让人说。”
三胞胎捂着嘴吃吃笑。
姥爷咋就学不乖呢?总喜欢口不对心,爱惹太爷爷生气。明明能让人高兴的话,偏要反着说,好像不这样就浑身不舒坦似的。姥姥说这叫欠抽。
除了留着做火腿的四条猪后腿没动,其他的肉腌的腌、熏的熏,碎肉切成小块,加盐巴、老酒、野胡椒粉、辣椒籽调味后灌进肠衣做腊肠。
剔下来的骨头便宜癞皮狗了。今儿是它一年里吃得最欢的一次,过年都没这么幸福!
癞皮狗更加坚定不移地要在向家永永远远住下去。抱紧小主人的腿、抱紧大主人的脚脖子,谁来撵它都不走!
那厢,萧敬邦载着山鸡来到造桥时结识的小伙伴蒋建树家,就在县里唯一的棉纺厂职工宿舍,将建树的媳妇儿是棉纺厂的车间主任。
造桥期间,萧敬邦不止一次被蒋建树拉来家里喝小酒,因此熟门熟路得很,自行车直接骑进职工大院,停在蒋建树家所在的单元楼下,提着山鸡,三步并作两步上到三楼。
301的门半掩着。
萧敬邦抬手敲了敲:“老蒋?老蒋在吗?”
“谁呀?门没锁,进来吧。”
蒋建树的媳妇儿握着锅铲从厨房走出来,见是萧敬邦,一边热情地迎他进屋,一边冲里屋喊:“蒋建树,来客人了!”
蒋建树似乎在睡觉,头发乱糟糟的,随意披了件夹棉的中山装走出来:“呀!老萧!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西北风呗!”萧敬邦难得开了个玩笑,随手把山鸡递过去,“家附近的山上逮的,就是肉有点老,得炖久一点才咬得动。”
“那怎么好意思!”蒋建树不肯收。
倒是他媳妇,悄悄朝他使眼色:刚不是还在发愁丈母娘生日送什么吗?瞧这多好的现成礼!
萧敬邦假装没看到夫妻俩的眉眼官司,笑着说:“咱俩这么熟了,我也不兜圈子。这鸡是谢礼,至于谢啥,你先听我说。我弟托人买到了一条猪后腿,想不好怎么弄。我记得你说过,做成火腿放上一年都不会坏,就是不晓得怎么个弄法……”
“嗨!这简单!我细细跟你说啊……”蒋建树拉他在桌边坐下,并让他媳妇泡了杯茶叶水过来。
等一杯茶水喝完,蒋建树侃侃而谈的如何自制火腿也讲到了尾声。
萧敬邦见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辞。
“吃了晚饭再走呗。”
“不了,我还要去趟供销社,家里没盐了,顺路带回去。”
“那我真不留你了?”
“咱俩谁跟谁!你要再这么客气,下回我可不敢再登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