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上)——Loeva
时间:2018-09-01 09:30:54

  画楼干笑,小声说:“你有心了。”
  夏青看向画眉,画眉笑眯眯地说:“大姑娘确实没事,只是有些想不开罢了。你且回去吧,明儿我得了闲,再来找你说话。”
  夏青明白,点头笑道:“那我就等着你了。先前你托我帮你打的络子,已经打好了,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拿。”
  画眉笑得更欢了:“好好,那就多谢了。明儿我得了空,必去找你。”
  她们在屋外寒暄,屋里的喜鹊已经被秦锦仪哭得有些不耐烦了。大晚上的,她们已经忙碌了一日,容易么?她可比不得画眉早早就到桃花轩来坐镇了,她在园子里侍候了一日,刚刚才送秦锦仪回来的,双腿正累得发酸,偏又没法坐下歇息。
  疲劳的感觉一涌上来,喜鹊看向秦锦仪的目光中就没有了耐性,忍不住冷笑道:“大姑娘哭了半日,还不累么?我实在不明白你有什么好哭的。你害人在先,如今受了罚,倒先哭上了,活象别人欺负了你似的。难不成大姑娘是想哭到二太太和大奶奶过来,正好向她们施苦肉计诉苦?我劝大姑娘别做白日梦了。往日不过是我们夫人不与二太太计较。二太太也就是不要脸,能在夫人面前拉得下脸来撒泼罢了。夫人真恼了,你们二房哪里还能抵挡得住?大老爷的官职,还有薛家在外头的体面,还有那些愿意跟二太太、大奶奶以及大姑娘你结交的人家,谁不是冲着承恩侯府来的?你们二房不过是庶脉旁枝,就该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天天想着吃里爬外,占着承恩侯府的好处,却总想将承恩侯府踩在脚底下,实在可笑!”
  秦锦仪被她说得气愤不已,不服气地说:“大胆贱婢!你怎敢说这样的话?我们二房哪里比不得你们长房了?我亲祖父也一样是皇后娘娘的亲兄弟!虽然是隔母的,但三房又何尝不是如此?你们凭什么只看不起我们二房?!”
  喜鹊听得越发好笑了:“真是笑话,人跟人怎么能一样?大姑娘难道跟逊哥儿是一样的身份么?三房可是正儿八经的嫡支!二房如何能与三房相比?况且如今三房也有了侯爵之位,与长房平起平坐。二房只能沾长房与三房的光,才有今日的体面,有什么可叫人看得起的?大姑娘若不服气,只管叫你爹娘分家好了。分家出去,二房自个儿当家作主,岂不更自在?”
  她轻蔑地瞥了秦锦仪一眼,转身往门外走:“别以为长房与三房的姑娘们唤你一声姐姐,你就真能拿着姐姐的架子教训人了。庶脉旁枝的姑娘,处处跟嫡支的姑娘比,比不上就要耍阴招害人?我们夫人请回来教导姑娘们的先生,可没教过你这个!夫人说了,秦家不是一般的人家,秦家的姑娘,有德无才,不过是性子沉闷些,有才无德,那就是祸害了!秦家可不能出祸害。大姑娘若不能改了自己的坏毛病,还是别做秦家姑娘的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喜鹊
  喜鹊在松风堂,乃是承恩侯夫人许氏的心腹大丫头之一,素得看重。她有身份有体面,一般人都看不上,也就是长房的几位主人能得她敬重罢了。脾气上来的时候,就连几位管家,她都敢怼的。
  三房回京后,秦柏得了爵位,喜鹊心目中值得她敬重的主人便又多了几位。至于二房?从头到尾都没在她眼里。
  许氏宽厚,待二房一向不错,哪怕是心里再生气,在外人面前也不会给二房没脸。但喜鹊这等身边人,则对二房薛氏早就厌恶至极,对秦伯复也没有好感。从前小薛氏、秦锦仪、秦锦春以及秦逊几个并没有什么恶行,喜鹊还能对他们维持表面上的礼数。如今秦锦仪做的好事叫许氏主仆知道了,她心中就不由得生出“歹竹果然出不了好笋”的念头,对一向表现得稳重知礼的秦锦仪就厌上加厌了。
  她脾气一上来,直接对着秦锦仪喷了一通,也不在意,转身掀了帘子就出去了。秦锦仪被她骂得一愣一愣的,还没醒过神来呢。等到反应过来,想要发脾气时,人已经走了,又没法追上去。想到喜鹊话里隐含的意思,秦锦仪心下就微微发凉。
  她就算有再大的委屈,又能如何呢?她确实是算计了秦含真在先,打算教秦含真错误的弹琴指法,叫对方学不好琴,双手的负担也比别人重些,时间长了,不是厌了琴,就是双手出了小毛病,再不能在书画琴艺上与她相比了。
  当初秦锦华不就中过她这一招?时间不长,就对琴生了厌弃之心。即使后来学会了正确的指法,也对琴早失了兴趣,在琴课上不过是随意应付罢了。谁知道这一回对上年纪与秦锦华相仿的秦含真,计划竟然没成功!还被秦含真那个傻丫头无意中透露给了曾先生,叫曾先生起了疑心。秦锦仪只能放弃原本的计划,专心练习琴艺,好达成自己的目标。秦含真那边,横竖已经不能成事,也没有理会的必要了。
  也不知道承恩侯夫人许氏是如何知道这个秘密的。秦锦仪有些怀疑是曾先生告密,心下又羞又恼,还有几分怨恨秦含真,若不是她太蠢,怎会暴露了自己?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许氏不声不响地算计了她一把,叫她白白错过了一个展示自己才艺的大好机会。她还不能怨,不能恨,还要多多讨好许氏,向许氏赔罪。否则,许家那边的婚事,她是别指望了!
  就算不为许家的婚事,秦锦仪也是不能得罪伯祖母许氏的。没有她这位承恩侯夫人的牵线,她要如何嫁入高门大户?光凭二房的地位与体面么?靠她父亲秦伯复的六品官位?还是靠祖母与母亲的娘家,那个至今没有拿回皇商名头的富商薛氏?总不能是靠她那位血缘上的亲祖母符老姨娘一年几回进宫拜见太后太妃的体面吧?
  喜鹊说的那些分家的话,秦锦仪更不能听从。她比谁都清楚,二房是绝不能分家的。分了家,长房是侯府,三房是侯府,二房算什么?六品的小官宦人家么?即使她祖父也是皇后娘娘的亲兄弟,奈何他老人家早就去世了,外头的人可不会认。到时候,她的身份才真真是一落千丈呢!
  长房的伯祖父,承恩侯秦松素来不把二房放在眼里,也提过好几次分家的话,都被她祖母薛氏给拒了。可见长房早有分家的心,只是二房不肯接受而已。倘若因为她今日的遭遇,叫祖母薛氏与父亲秦伯复在气头上,主动提了“分家”二字,长房与三房怕是会立刻就顺水推舟吧?喜鹊说这话,真的不是故意的么?是不是伯祖母许氏指使的她?
  秦锦仪越想越心惊,忙忙用手将脸上的泪水都擦干净了,又凑到镜子前头去看自己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着急着要如何让这红肿尽快消下去,免得弄影请来了祖母与母亲,她们看到她这模样,就心急如焚地跑去松风堂闹。
  二房不能闹,她也不能再哭下去了。她要装作没这回事,就象许氏与松风堂的丫头们给她寻的借口一般,她只是病了,才从宴席上消失的,不是受罚,也跟秦含真不相干。她不能让真相泄露出去,败坏自己的名声,那样她就真的别想嫁进高门大户了,无论是许家还是别的人家。
  就在秦锦仪思索的时候,喜鹊高高地仰着头,走下台阶,目不斜视地从夏青身边走过去了,直接往院门走。夏青知道她这是给自己的下马威,撇了撇嘴,也不理会。她如今不是松风堂的三等丫头了,也不是长房的人,喜鹊在她面前摆什么威风?
  画眉见喜鹊如此傲慢,皱了皱眉,笑着拉住夏青的手道:“我先回去了,明儿再见吧,有时间也回松风堂看看姐妹们。”夏青笑着回握了她的手,送了她几步,回头看见莲蕊从溪边站立的那群小丫头那儿跑了过来,想想自己该打听的也都打听过了,便跟秦锦春与金桔她们说了一声,叫上莲蕊,跟在画眉她们后头,离开了桃花轩。
  她们前后脚出了桃花轩的门,还没走到明月坞门口呢,就遇上秦锦华从盛意居回来了,身前跟着两个婆子,一个提灯笼,一个提着熏香熏蚊子,身后有两个近身服侍的大丫头,再往后还有盛意居的两个媳妇子捧着捧盒跟随,声势浩大。两方人在明月坞门前相遇,差点儿把夹道都给堵上了。
  秦锦华一眼就认出了喜鹊与画眉,尤其是前者,常往盛意居去的。她笑眼一弯,还没打招呼呢,喜鹊就先笑眯眯地上前两步行了礼:“见过二姑娘,二姑娘回来了?”
  “喜鹊姐姐好。”秦锦华笑着说,“这么晚了,姐姐怎么会在这里?”
  喜鹊瞥了身后桃花轩的门一眼,笑笑说:“大姑娘身上不好,我跟画眉一起把她送回来了,再嘱咐大姑娘的丫头几句,让她们好生侍候大姑娘,别再大姑娘再生病了。”
  秦锦华却是早从母亲姚氏那儿打听到了秦锦仪“生病”的内情,眨了眨眼,知道喜鹊这是在为秦锦仪知羞,便干笑了两声,道:“大姐姐生病,我们也担心呢,她病情不严重吧?我们能不能去瞧瞧她?”这是在打听秦锦仪是否被禁了足。
  喜鹊听出来了,道:“大姑娘虽有不适,多歇两日就没事了。二姑娘心善厚道,真是好妹妹。只是大姑娘毕竟病着,就怕过了病气。还是等大姑娘的病彻底痊愈了,二姑娘再去瞧她吧。”她不想多提秦锦仪的事,笑着转了话题,“今儿府里摆宴,来了这么多客人,二姑娘想必也累了吧?夫人说,府里人人都可以多歇歇,学堂那边再停几日,等天气凉快些才重新开课也不迟。夫人已经跟曾先生说过了,曾先生也说她想到乡下避暑去呢。二姑娘明儿早上不必早起,多睡一会子吧。等歇过这两日,后日夫人再带着一家子去看赛龙舟!”
  “真的?!”秦锦华顿时喜笑颜开,“那可太好了!我去年去了外祖家,没能看龙舟,听闵姐姐许姐姐她们说得热闹,可羡慕死我了。今年祖母一直没提,我还以为她不去了呢。”
  她高高兴兴地谢过喜鹊,就蹦蹦跳跳地跑进了明月坞的大门,见西厢亮了灯,忙向那边跑去:“三妹妹,三妹妹,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院门外,喜鹊看着秦锦华那开心的模样,也高高兴兴地走了。画眉等人迅速跟上。
  夏青落在最后,瞧瞧喜鹊那边,再看看院子里的情形,叹息着摇了摇头。
  小丫头莲蕊小声问她:“夏青姐姐,喜鹊姐姐是不是跟二奶奶那边很亲近?”
  夏青回头瞪了她一眼:“乱说什么呢?身为一个小丫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懂么?进府的时候,嬷嬷们没教过你规矩?别以为姑娘宽厚,不约束你们,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若是叫别的嬷嬷和姐姐们听见,你还能有好?就算姑娘有心护你,你也不占理。难道还要让姑娘为了你这个不守规矩的,背上不好的名声不成?”她素来更喜欢莲实那样的稳重老实人,可惜,今天是要到桃花轩打听消息的,只能带上机灵的莲蕊,可她又总担心莲蕊太过机灵了,会闹出事来。寻着机会,就忍不住要敲打一下。
  莲蕊缩了脖子,却也知道夏青教训她是好意,赔着笑了几声,才趁着周围无人,忙忙贡献出刚打听到的消息:“桃花轩的小丫头们说,弄影今儿中午前就回来了,一直在小声抱怨呢,说大姑娘并不是生了病,而是被夫人诓到松风堂去了。本以为会在那里见到几位贵夫人,谁知却糊里糊涂地睡着了。夫人说,这是在罚大姑娘,身为长姐却有不悌之心,竟对妹妹们有了歹意,叫她受个教训,牢牢记住这件事,免得往后再犯。夫人又命弄影回院里约束婆子和小丫头们,不许她们乱走,给二房那边报信,还派了画眉来监视。弄影憋了一肚子的气,却不敢违命。大姑娘这一睡就是大半日,把宴席给睡了过去。本来打算要在宴上弹琴的,也没了这回事。”
  夏青吃了一惊,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就说呢,怎的我报上去时,夫人什么话也没说?原来是应在今日。这样也好,若是当日就罚了大姑娘,大姑娘当面赔了罪,怕是转身就忘了,往后想要使坏时,依旧会使坏。她一直盼着今日的宴席,打定主意要大放光彩,冷不妨被泼了冷水,才能记得牢呢。夫人果然睿智,绝不会任由大姑娘胡来!”
 
 
第一百三十章 赔礼
  秦含真已经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轻薄的家常纱衣罗裙,清清爽爽地坐在房间里,由青杏服侍着,把头发重新梳成简单的两根小辫,预备晚上睡觉时,可以轻松一点。
  秦锦华忽然回来,大叫着后日可以去看龙舟,就这么闯进了西厢房。秦含真起初也有些惊喜,跑到外头小厅去迎她,但很快反应过来,这看龙舟的活动估计跟今日的宴席一样,拒绝身上有孝的人参加,她便又兴趣缺缺了。
  秦锦华这才醒悟过来,秦含真是不可能跟着她们去看龙舟的。自己平白在她面前提起这事儿,倒叫她难受了。
  秦锦华不好意思地说:“三妹妹,对不住,我忘了这一茬。你别生气。虽然后日你不能去看龙舟,但我回来后,会把龙舟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你听的。到那时候,你虽然没有亲见,但也跟见了一样啦。”
  秦含真笑了:“这怎么能一样?”她又不是真的没见过赛龙舟,只不过是好奇这古代的龙舟比赛是怎么样的罢了。还有,据秦锦华所说,这龙舟赛是在什刹海那边举行的。她还没见过古代的什刹海呢,跟她在现代去北京旅游时见过的是一样的吗?不能亲自去看一看,实在可惜。不过仔细想想,她只是今明两年不方便去看龙舟赛罢了,平时想去看什刹海,却没什么难的,只要她能说动祖父秦柏和祖母牛氏。
  秦锦华却不知道秦含真在想什么,她正懊恼自己一时高兴,就说错了话呢。想了想,她就想到了转移话题的办法:“三妹妹,你可听说大姐姐的事了?她今儿被扣在松风堂,错过了宴席呢。”
  秦含真眨了眨眼:“啊?被扣在松风堂?这是怎么回事?我只听说她病了,在松风堂休息,直到宴席结束了才回来。方才还在屋子里哭呢,哭声传到我们院子里都听见了。不过现在好象没再哭了……”
  秦锦华摆摆手,神秘兮兮地说:“才不是呢,那只不过是祖母为她寻的借口,是替她遮羞用的!”她正要细说,却听得描夏在门外叫她:“姑娘,洗澡水已经备好了,还是梳洗了再与三姑娘说话吧?”
  秦锦华低头看看自己,一身锦衣华裳,头上还戴着不少饰物,既热又沉,顿时把自己的话给忘了,匆匆说:“那我先去梳洗了,再来跟三妹妹细说。”转身就跑了。
  秦含真目瞪口呆。世上哪有这样的人?才吊起人的胃口,就丢下人跑了?她好想揍这熊孩子呀!
  幸好夏青与莲蕊回来了,给她带来了最新的消息。秦含真把她们的话跟秦锦华的话结合起来分析一下,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伯祖母许氏还真是个有心人呢。在这种情况下,给志得意满的秦锦仪迎头一击,她一定会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只不过,错过一次宴席,对秦锦仪能有多少震慑作用呢?秦含真对此存疑。
  秦锦华大概也惦记着秦含真这边呢,半个时辰后,就梳洗一新,穿着家常衣裳过来了,继续道:“先前大姐姐不是教过你错误的弹琴指法么?当时还叫曾先生看出来了,特地教训过她。原来那时候,祖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还派人去查过了。你不知道,大姐姐那时候教你琴艺,其实是存了坏心的,要害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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