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上)——Loeva
时间:2018-09-01 09:30:54

  张妈含泪应了是,却又与秦含真依依不舍。秦含真笑着拉住她:“我陪妈妈回去收拾行李呀?”却有心要私下给张妈一点私房。
  秦含真带着张妈去了,浑哥则拉着父亲去收拾东西。正厅里空了许多,秦老先生心情不是很好,吴少英却有意向金象打听些事。这时,门房却有人来报:“温家小少爷送了拜帖过来。”一时间,人人都觉得疑惑。
  刚刚说起温家,怎的温家就来人了?难道是为了张万全来的?
  下人送了拜帖上来,秦老先生打开一看,却愣住了。吴少英见状便问:“老师,怎么了?”
  秦老先生问那下人:“确定是温家的拜帖么?不是唐家?”
 
 
第四十七章 拜访
  那下人不明白秦老先生为何这样问,忙答道:“确实是温家没错,来人坐的马车打有温家印记,为首的是温家长房长子,随行的人都称呼他为小少爷的。”
  秦老先生顿了一顿:“他们此时就在门外等候?来了几个人?那温家小少爷是什么年纪?”
  下人回答:“他们此时就在门外,有四个人,除去一名车夫,另两人都是随从打扮。温家小少爷看着约摸有十四五岁年纪,甚是年轻。”
  秦老先生怔了一怔,一旁的吴少英已经思索起来。
  十四五岁年纪,想必是已故温家大爷的独子,那位传闻中极得温家老爷看重的温家嫡长孙温绍阳了。却不知他为何而来,总不能是为了张万全吧?
  张万全对秦家而言,固然因为张妈的存在,而有些体面。但他对温家来说,不过是一个极寻常不过的小皮货店主罢了。即便是温家听闻了承恩侯府的事,对张万全网开一面,也没必要让嫡长孙特特上门一趟。吴少英又想起方才老师的异样神色,心想莫非这里头还有别的缘故?
  吴少英便问秦老先生:“老师,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秦老先生苦笑了下:“并无不妥。我本不认得温家人,只是这拜帖上面,却有我一位故人的印记,因此我才会多问一句罢了。”他将拜帖放到身边茶几上,淡淡地对那下人说,“请客人过来吧。”又吩咐丫环上香茶。那下人忙忙应声退下,转身往大门外请人去了。
  牛氏见状,就有了猜测:“老爷,是你哪位故人?难道是从前在京城里认识的人么?”
  秦老先生叹道:“若我没有记错,这拜帖上的印章,应当属于我一位少年时的至交唐复所有。唐复是大学士之子,本身也极有才华,不满二十就考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堪称是京城有名的才子。我与他自幼相识,十分相得,只是家里出事后,便断了联系。我只知唐家平安度过了那一场动乱,却不知后事如何。三十多年未见,今日忽得友人下落,心里不免有些乱了。”
  他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说来也巧,这温家的女儿嫁入了辽王府,她夫婿辽王长子,为辽王元妃所出,这元妃恰好便是唐复亲妹。想必是因为这层缘故,温家长孙才会知道唐复的印记吧?”
  牛氏撇嘴道:“原来还真是你从前富贵时的旧交。你既然自幼与那个唐复相识,想必也认得他妹子了?我却是不耐烦听这些事的。你且在此待客吧,我先回去了。张妈要收拾行李离开,桑姐儿小小的孩儿也不知道懂不懂如何处置,我得去看看。”说着就仍旧扶了百灵的手,出了客厅。
  吴少英大气都不敢出,盯着手边的茶碗作研究状,见牛氏要走,便起身恭立一旁。秦老先生淡定地喝了口茶。
  牛氏要往二门去时,正巧遇见来客从大门外走进来,隔着三四十尺的距离打了个照面,只见来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生得高挑白晳,气质温文,颇为不俗。听方才门房下人来报,这少年是带了随从来的,如今却只身一人入宅,态度十分谦逊,穿着打扮也不象是个富商人家的小少爷,倒更象是书香人家的子弟,让牛氏略略产生了一些好感。
  她放缓了神色,多看了那少年两眼。少年抬眼望来,有些讶异,但很快就露出恭谨的微笑,向牛氏行了一礼。牛氏扯了扯嘴角,也不多言,就转身进了二门。少年深吸一口气,把腰杆挺得更直些,就在门房下人的引领下,直往正厅走来。
  牛氏进了内院,就听见西厢书房里一片欢声笑语,引得章姐儿那边都忍不住探头张望了。她也不理会章姐儿主仆几个,径自进了孙女秦含真住的屋子,就看到春红、夏青两个都围着张妈,脸上满是笑容,都在逗趣呢。秦含真就坐在床边看着她们笑。
  春红笑道:“张妈妈真个好运道,如今这一去,可就是当家的奶奶了。往后令郎再高中金榜,妈妈还要做诰命呢,那可是享不完的大福气!真个羡煞旁人。”
  张妈一边止不住笑,一边脸红摆手:“别这么说,别这么说。”
  夏青瞥了春红一眼,想起她在一个时辰前还在秦含真面前告张妈的黑状,如今不但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还对着张妈满口好话,不过是因为张妈要走,碍不着她的道了而已。夏青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并没有揭穿对方,瞥见牛氏与百灵进了屋,忙迎上去行礼。
  秦含真见状,忙也过来与祖母见礼,笑着跟牛氏说:“我刚刚跟张妈说呢,要送她些体己。她留下来做念想也行,将来有难处了,变卖了做路费,来找我们也行。张妈却不肯收,祖母帮我劝劝她呀。”
  牛氏笑问:“你送了张妈什么东西?”秦含真便把东西拿给她看,却是一对银鎏金的镯子,上头有“瓜瓞绵绵”的图样,寓意子孙昌盛,十分吉利。牛氏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是前年年下,王家送来的年礼里的东西。我见这镯子也就你娘配戴,便给了她。你娘却不喜欢,收起来了。没想到你把它也带来了。”
  秦含真知道这对镯子的来历。生母关氏去世后,她在屋里休养身体的时候多,相处时间最长的就是张妈。张妈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陪在秦含真身边,把关氏屋里的杂物一样一样整理好,拿箱盒装了封存。因张妈本身是个话唠,整理一件东西,就总爱提起这件东西的来历等等。秦含真虽然祭出了失忆的大招,但对母亲的遗物,还真是知道得不少。
  她了解的比牛氏可能还要再多一些。比如牛氏把这对镯子给长媳,其实是有盼着她能为秦家多多开枝散叶的意思。可是在关氏看来,她与丈夫秦平成婚多年,聚少离多,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这对镯子给她,却多少有些讽刺的意思,她当然就不喜欢戴在身上了,寻了个借口把它收起来,只等日后有了儿子再拿出来戴。没想到等这对镯子重见天日时,已经是物事人非。
  秦含真无意留着这对镯子,却见过张妈整理这对镯子时,眼中透露出的几分喜爱之意。再加上她离家前把一应金银饰物都带上了,就存了进京后有必要时,将它们或是赏人送人,或是换成银钱备用的主意。于是她便对牛氏说:“这对镯子只是银鎏金的,说来也不是十分贵重,但做工精细,寓意也吉祥。我想张妈一家团圆,乃是一件大喜事,所以送她一件喜庆的礼物,也好添些喜气。”
  牛氏笑道:“这个主意好。张家的,桑姐儿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我再给你添一副鎏金的头面,与这对镯子凑成一套。你日后就不再是人家的仆妇,而是位老板娘了。这行头也要置起来才是。”
  百灵机灵地笑着插了一句:“那是不是还该有两匹好料子做新衣裳?”
  牛氏拍掌:“说得对!这话提醒了我!你快去寻你虎嬷嬷,问她拿钥匙开箱,拿几匹鲜亮的好料子来给张家的做新衣。咱们秦家出去的人,可不能叫人笑话寒酸。”春红眨了眨眼,暗自哂笑。
  张妈忙不迭地屈身行礼:“太太折煞我了。这可使不得!”
  “我说使得就使得。”牛氏一挥手就把她的话挡了回去,“你奶大了我嫡亲孙女儿,又一向侍候得周全,我不会亏待你。况且,你男人跟你分离了这么多年,虽然一直念叨着你们母子,也算是难得的老实人,但人心难测,我们家得给你多多添些体面,好让他不敢亏待你和浑哥。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浑哥。他这点年纪,日后读书进学,娶妻生子,事情还多着呢,少不得要叫他老子费心的。”
  张妈心中有些不安,但她一向敬重牛氏,从来都是顺从听命的,便答应下来。
  不一会儿,百灵就向虎嬷嬷讨了一套银鎏金的头面与四匹料子过来,虎嬷嬷还亲自来送了自己私人的礼物——一根镶青玉的银簪子,再加上秦含真送的对镯与十两碎银,已经是十分丰厚的礼物了。其他丫环仆妇,与张妈有私谊的,又各有体己赠送。夏青悄无声息地就帮着把张妈的行李给收拾好了。她们本就是在旅途中,行李要收拾都是极简便的,也不愁会漏下什么。夏青还在张妈的包袱里塞上了自己的两瓶没用过的面脂和唇脂,正好是大同这等地界合用的。如此一来,张妈不必动手,她的东西就都整理好了。
  张妈看着两个满满的大包袱,眼泪就直往下掉,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秦含真笑着说:“妈妈别哭呀,又不是这就分别了再不能相见。你今晚先回家去,明天再过来跟我们说话嘛。我祖父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告诉浑哥呢。不可能就这样叫你们走了。”
  张妈又破涕为笑,道:“这是自然。二爷还在这儿呢。我日后若想念太太和姐儿了,就托泰生兄弟给你们送信去。”牛氏笑着点头。
  这时前头的婆子来传话:“浑哥都收拾好了。因老爷有客,没空见他,因此张万全说先回家去,明儿再来说话。”牛氏便对张妈说:“既如此,你便去吧。”
  张妈又向她磕了头,便依依不舍地抱着大包袱离开了。
  秦含真一直送到大门外,看着张妈一家三口上了马车离开。
  回过头,她看到门上有几个陌生人,门外还停着马车,心里正疑惑,这是否就是祖父的客?一错眼瞥见那马车车檐上挂着一个熟悉的“温”字灯笼,她的脸色就不由得变了一变。
  是错觉吗?她刚才好象看见……车帘被风吹起,里面似乎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有些熟悉的人。
 
 
第四十八章 绕圈
  秦含真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虽然不清楚祖父秦老先生现在见的是哪里来的客人,但门口既然停着温家的马车,想必来的是温家人或者与温家有关系的人?而她中午才见过那个白衣少年在酒楼后巷与人冲突,紧接着没多久,又有温家的恶奴闯进酒楼里找人了。她猜测那些恶奴是寻白衣少年来的,判断这少年与温家人有仇怨。而此时此刻,少年又出现在了温家的马车里……
  莫非他是再次被温家人抓起来了吗?
  那温家人为什么要带着他到秦家来呢?秦含真心里满是疑惑。可惜她刚刚匆匆一瞥,只能瞥见马车里有个略微眼熟的身影,依旧穿着一身白,却看不清他目前是什么状况,会不会被戴上了镣铐……
  要帮他吗?还是当作没有这么一回事,什么都没看见,转身回到宅子里去呢?
  温家马车的车夫见秦含真站在那里不动,忍不住问她:“小姑娘,你站在这儿做什么?”他心里有些发虚,哪怕面前只是个小女孩,他也忍不住想要尽快把人支走。
  秦含真看了他一眼,装作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问他:“你们是谁呀?我从来没见过你。你们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车夫方才看到秦含真从门里送人出来,也猜到她是秦家的女儿了,便笑答:“我随我们小少爷到府上来做客。小少爷进去见秦三老爷了,我们就在门外等候。我们还是头一回来,所以姑娘不认得。”
  秦含真歪头:“原来是这样?你们是客人,不如到门里头去吧?外面风大,天气又这么冷,门房里要暖和多了。马车就放在这里不用管,附近都是军伍人家,没有小偷敢来偷走你家车的。”
  车夫干笑,却是万万不敢从车辕上下来的,只能拿眼睛去看他的两个同伴。
  他的两位同伴都是人高马大,一副温家随从的打扮,一个立在马车左前方,一个站在马车右后方,却正好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把马车给护住了。当然,同时也把马车里的人逃出来的路线给堵住了。
  看到车夫望过来求助,那站在左前方的随从就笑着对秦含真道:“小姑娘,谢谢你了,我们不怕冷。如今正在当差,不能贪图享受而擅离职守的。外头风大,你还是赶紧回家里去吧。你长得这样可人疼,若在门外站得久了,当心有那不怀好意的坏人,把你拐了去。”
  他不但这么哄秦含真,还向着秦家门房里的人招呼:“快把你们家的小姐送回去。”
  门房里的下人犹犹豫豫地看着秦含真。不是他不把她送回内院,而是家里的少爷小姐们,照例是轮不到他们侍候的。但通知内院的丫头过来接人,他又挪不动腿。何氏定下的规矩,门房顶多就是在前院里活动,跟内院的丫头打交道的机会很少,甚至都不被允许跟她们说话。若他没有记错,这位米脂老家来的小姐,身边侍候的人只有一个奶娘,刚刚走了,剩下的两人都是年轻丫头。虽说何氏已经被休了,但作为秦家二房的老人,他不是很清楚,该不该违了前主母留下的规矩……
  他只能小心地哄秦含真:“姐儿,咱们回去吧?”
  秦含真摆摆手:“不用担心,你在这儿呢,我就在门上站着,附近住的都是武将人家,哪个拐子敢来这里拐人?”
  下人想想也是,就憨笑着退到一边了。反正姐儿又不是跑到外头去了,就在门上站一站,跟人说几句话,又有什么要紧呢?姐儿才这点年岁,温家的随从又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物……
  秦含真又继续盯住马车瞧,那车夫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干笑着看向左前方的同伴,拼命给他使眼色。
  他那同伴也是无奈,方才没把秦含真给支走,眼下却不好再拿老话赶人了,只能硬着头皮问秦含真:“小姑娘,你看我们家小少爷的马车做什么?”
  秦含真问:“你们小少爷在车里吗?怎么不下来?”
  那人吓了一跳,忙赔笑道:“姑娘误会了,我们家小少爷在您家里呢,怎会在车上呢?车上……车上没人!”
  秦含真哼哼两声:“你撒谎,我刚才瞧见里头有人了。”
  那人一噎,忙道:“姑娘看错了。车里真没人!”
  秦含真歪歪脑袋:“你非要说没人,那你掀开帘子让我看一眼呗?既然没人,那我看一眼也没关系。要是你不肯答应,就说明你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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