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也有良家子——飞雨千汀
时间:2018-09-02 08:24:59

  思云见她也无甚么可说的,便又劝道:“小姐,临安城离宿城四百余里,若非有这么好的机会,您这辈子还能回去几回?”
  “好了,思云你别说了。”
  “我去便是了。”她终是妥协。
 
 
第34章 
  霜桃坐在榻上, 眼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暗转明,再转暗。她却没有获得半口饭食, 更莫说是自由。
  她至今仍未想通问题出在哪儿,只顾自委屈着。她不住的回想那些片断,侯爷到底是何时知道那水中有药的,明明没有半分味道。可即便是知道了,至少也给她个解释的机会啊!
  那明明只是助孕的良药。
  就这样想着想着, 蓦地胸口传来一阵绞痛!她紧皱着眉心, 双手用力捂着胸口, 嘴里发出“呃啊”的痛吟声。
  紧接着,她感到喉咙里涌出一股滚烫腥甜的东西!那些东西一直涌到喉头,烧的嗓子一阵涩痒, 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当好不容易这阵猛咳过去, 她睁开眼,看着自己的手心。
  “啊!”她惊叫了声。怎么会这样!她惊骇的望着那只业已被鲜红沾染了的手。
  不待她细思, 胸口处又是一阵儿猛烈的绞痛袭来!与这回相比,方才那次简直只相当于小小的前哨。她痛的连身子都撑不住了, 瘫软的倒在榻上, 先是打了几个滚儿,接着又蜷缩到地上!
  “啊……救命!”
  “侯爷……”
  她紧捂着胸口在地上蠕动, 痛到极致时甚至拿头往地面上猛烈撞击!直撞到地面上也见了血。
  她挣扎着往门口爬去, 可是每爬一小步都会痛的滚好几圈儿,那彻骨的钻心的疼痛令她面目狰狞,混身迸沁着冷汗。
  终于, 她爬到了门前,拼尽身上的余力砸了几下!
  门开了。
  “哎呀,霜桃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看门的家丁只听令在此守着,完全没料想会有如此局面。
  “快……快去禀报侯爷……我病了。”可怜她蠢得至今仍不知自己是中了毒。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禀报!”
  ***
  官凝青剥开一粒山楂,将那饱满的半片果肉送进嘴里,舌尖上登时袭来一阵酸爽!她不禁蹙起眉头,紧皱了下眼皮!
  可她此时就是喜欢这个味道。
  灯橱上的更漏嘀嗒作响,她抬起头看了看,嘴边儿悠然荡起好看的弧度,“哟,酉时了呢。”
  商元逸借着中午丫鬟来送饭之机,悄悄递了张纸条过来,告诉官凝青早上霜桃自她这边一回去,就被召去了商嘉年的房里。如此她便猜测,霜桃该是那时便行动了。
  她伸出手掐指算了算,差不多有六个时辰了,这会儿药效该发作了吧?
  哼!就那个蠢货还真以为能骗得了她?想当初,她可是怀着商元逸的孩子进了侯府,设计引诱了商嘉年,并让他以为这孩子是他商家未来四代单传的独苗儿!
  至今不论商嘉年还是楚妤,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一个小小的霜桃,又怎么敢跟她比手腕儿比狠辣?
  商嘉年想让她生下孩子便人头落地?呵呵,那她就干脆让他连孩子面儿都见不着就一命呜呼!杀了他,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她不用再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不必再时时担忧他对楚妤余情未了,更不用害怕他哪天突然识破了这个骗局……
  “哈哈哈哈~”官凝青仰头望着穹顶佛度众生的雕饰图案一阵疯笑。笑过了,又是哭。
  她哀怨的摸了摸肚子,柔声道:“孩子啊,你生父当初不想要你来到这个世上,你养父又想等你来到这个世上后将娘杀了……”
  她的眼神蓦地转为阴鸷,语气也像换了个人似的:“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以后娘只有你,你也只有娘。”
  发狠般的自言自语完,官凝青蓦然又觉得似是哪里不对。这两日她光想着怎么对付商嘉年和霜桃那个贱人了,竟略过了陆九卿救走楚妤的事。此时细细想来,心底竟莫名的一阵恐慌!
  陆九卿与楚妤才结识多久,为何要那样做?楚妤都流落风尘了,他一堂堂世子怎会对个风尘女人如此认真。
  说起来,上回陆九卿在京兆府的作为就已令她百般不解了,这回他竟又为了楚妤削了商元逸的发,还一连杀了几人!他到底是因何迷恋楚妤?
  她越思越费解,越思越心慌。她这一生所遇男人无数,早已阅尽千帆看透了世态炎凉!可楚妤凭什么?凭什么成了商嘉年心底可望不可及的白月光,又将国公府的世子迷的神魂颠倒,走火入魔般!
  “陆九卿……”她蹙着眉,嘴里轻声念道。
  世子能如此守护一个仅共枕过几夜的女人,难道当真是这世间少有的好男人?若是这样……
  “呵呵~”她不由得发出一阵冷笑。这世上的东西,能抢第一回,自然就能抢第二回。世间痴云腻雨从来经不起诱惑,他能不嫌弃楚妤嫁过、休过、卖过,那或许于她也……
  ***
  商嘉年听完家丁的来报,脸色越发深沉。他盯着书案上那枚因沾到茶碗里的水而变黑的银戒,如他所料,她果然毒发了。
  家丁将状况禀述的如此严重。哼,这尚且只是一口而已,若是今晨他真将那一杯水饮了下去,岂不是一毒发便要没命了!他不在意那个贱人的死活,但他还有话要问。
  ……
  待商嘉年走到霜桃的房前,将门打开,眼前的情景也令他震悚!
  满地的血。
  霜桃气若游丝的趴在血泊里,没力气动弹一下。连她盼了许久的开门声,都无法令她再抬一次头,她只无力的弯了弯手指。
  “去,将府医传来。”商嘉年冲着家丁命道。
  “是。”
  商嘉年看着这幕,心下越发的后怕!好在自己日常有防备,才躲过了这一劫。
  没多会儿府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一见屋里的情形也是吓了一大跳,好在家丁提前透了点儿风,多少心里有些底了。
  “看看她中的为何毒。”
  “是,侯爷。”
  府医上前把脉查验。须臾,拿帕子擦了擦手上沾染的鲜血,复命道:“侯爷,此女中的乃是漠北的奇毒!这种毒自服下至起效需六个时辰左右,民间,尚无药可解。”
  “若是侯爷想救此女,或许可以进宫找……”
  “不必。”商嘉年打断了府医的话。对他来说霜桃的命本就一文不值,以前还多少有些用处,既然生了害他之心,又岂能留她。
  霜桃趴在冷冷的地面上,比脸更冷的是心。她动弹不得却是心思比任何时候都要缜密。世人皆道一夜夫妻百日恩,纵是她明知商嘉年只当她是个解闷的玩物,却也尽心服侍了那么多个日夜,他竟如此之狠……
  府医退下前喂了她一粒保命丸,说是能让她多挺一会儿,至少能挺到侯爷问完话。
  商嘉年往她身边靠近了几步,脚底无意的踩到了她散落的头发,让她感到和他的最后一丝牵连。
  “霜桃,你是楚妤派来接近本侯的吧?”
  霜桃眼神涣散,想要摇头,想要说不,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行了,不用你认,本侯也确信如此了。哼,想不到她的恨竟到了如此地步。”商嘉年自说自话。他所能想到与漠北有牵扯的便只有楚妤了,她曾救过一批来自漠北的营妓,那些营妓常年混迹军中,偶有投往敌营作细作之用,为了留出脱身时间,所用之毒多为慢性。
  霜桃想要张嘴求情,想要说出这一切是官凝青设的局!可她怎么也张不了嘴。只有行行清泪无言的诉着冤屈与不甘。
  商嘉年轻叹了口气,“你总算伺候过本侯一阵子,本侯就不再另赐你死了,多留你苟延残喘一刻吧。”说罢,他走了出去。
  出了门口,他又向着守门的家丁吩咐道:“看着她。何时待她自己咽了气,就拖去北边山林的乱葬岗里。不必再来报了。”
  “是!”
  商嘉年走后,家丁看着霜桃摇头叹了声,既而重又将门掩实。
  ……
  许久后,霜桃本以为自己死了,可偏偏她睁开眼看到的,还是这个熟悉的房间,并非天堂。
  她试着用了一点力,居然手能慢慢将身子撑起!且胸口似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啊,啊。”她张嘴试了试,竟还真的能发出些声音!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便是传言中的回光返照……
  既然上天给了她再喘息一会儿的机会,那么她要为自己的来生谋一个打算。至少,至少不能葬在乱葬岗里!
  如此下着决心,霜桃便连滚带爬的挪到床榻前,她在下面的暗格里翻找。许久,终是拽出来一个沉甸甸的匣子。
  她抱不动,只能在地上推着那匣子往门口去。然后用力砸响了门。
  开门的是先前那个家丁。他原本想着再过一两刻就该拉着她去北边儿树林了,却不料她还有力气砸门!
  “我说霜桃姑娘哎,您最后一口气儿了就好生躺着吧,别再折腾了……”
  “不……不不。”
  霜桃这期期艾艾的几个字倒是把那家丁吓的不轻快!他奇道:“你,你怎么又能说话了!”
  “大哥……”她将眼前的匣子又往前推了推,然后费力将盖子打开。霎时一道金光窜出!
  家丁看傻了眼,这是一箱……“金元宝?”
  没错,这正是贴满京城的通缉告示里所谓的“卷财而逃”。若不是因着这箱金子,那张员外也不会如此买通关系兴师动众的满城通缉霜桃。
  这箱金子,可比他原配夫人的命重要多了。
 
 
第35章 
  醉花阁的大堂宾客盈门, 牟思云正迎来送往的忙碌着。
  楚妤想到还三日便要离京了,此时也无心思再去关切生意上的事儿, 只顾自在房里收拾着要带上路的行囊,毕竟这一离开就是小半个月。
  收拾了一会儿,她蓦然想起了件重要的事,刚打开房门想出去嘱托思云,偏巧此时思云来了。
  “小姐……”思云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 显然是一路跑着来的三楼。
  “思云你来的正巧, 去把地窖里的酒器给我取来!”万一这一路上世子爷又饮酒, 嫌她没备好夜光杯了可怎么办。
  “小……小姐,先别管那些了……”
  “出……出事了!”
  楚妤脸上微微一怔,随即又想到有国公府的护卫们镇场子, 还能出什么大不了事。“可是又有醉了的客人在耍酒疯?”
  “不是……是霜桃……霜桃突然回来了!我正巧路过后院儿去厨房取菜, 差点儿被她给吓死!”
  楚妤这下僵住了。
  霜桃能从后院儿进来倒不奇怪,醉花阁的姑娘们都有后院儿小门的锁匙, 霜桃走的突然,当时也没去收回。可奇的是她怎么还有脸回来?难不成又是商嘉年在玩儿什么把戏。
  “轰走她!”楚妤毫不客气道。说完又添了句:“对了, 记得把她的锁匙收回来。”
  牟思云不是个慈悲的性子, 她既知道霜桃上回诱骗楚妤的事,又怎会在这种事上拿不准主意。可这回, 实在是霜桃太可怜了!全然不像装的。
  “小姐, 您……还是亲眼去后院儿看看吧!”她迟疑了半天终是憋出来这么一句,她实在是形容不出那副惨状。
  楚妤也觉得思云反常,这回竟如此为霜桃争取。不过既然思云说不明白, 那她便亲自去看一眼好了,反正自上回一事她也有些话想对霜桃说。
  可待楚妤来到后院儿时,面前的一幕顿时令她将之前心中盘旋已久的呵诘与责骂尽数舍弃。
  “思云,这……这是霜桃?”她难以置信!
  眼前的女子趴在思云为她拿来的一个软毛垫子上,衣衫已让干涸的血液染成了绛紫色,不时还有新鲜的血流经,将布片黏嗒嗒的贴裹在身上。
  女子额头有多处伤口,流下的血几乎将一双眼睛糊住,从头到脚,满身满身的鲜红!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全然就是个血人。
  思云簌簌的流着眼泪,哽咽着应道:“小姐,这是霜桃。她方才被送来时还有一丝意识,她给了咱们这个,”思云指了指霜桃手边的一个帕子,帕子里包着一个沾满血的元宝,竟有些看不出是金还是银。
  “她先前一直朝着小姐的房间磕头,说求小姐不计前嫌帮她买口薄棺,冲洗干净身子,找处清静地儿将她葬了……以免带着一身污秽去投胎,下辈子也落不得个干净。”说完,思云又是一阵悲啼。便是霜桃再不济,到了生死离别时,总归是令人心疼的。
  楚妤畏手畏脚的上前凑了凑,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在霜桃鼻下试了试,脸上欣慰道:“还有气在,兴许还能有救。”
  思云有些不敢相信,都伤成这样子了怎么可能还有生机。不过既然还有口气在,也不能放任她慢慢断气,总得尽些人事,死马当活马医也好。
  “小姐,要不我去请个大夫来?”
  “不行!”楚妤慌忙拦道:“霜桃现在身份敏感,外面还张贴着她的通缉令,不能随便请大夫来给她看。”
  “那……那怎么办?难不成真按她说的直接买口棺材去。”
  楚妤满心慌乱的沉思了片刻,蓦地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冲着身边吩咐道:“去把小莲唤来。”
  思云愣了下,“可是小莲正在接客呀……”再说她又不懂医术,唤她来能做什么。
  不过只一瞬,思云立马悟了过来。小莲是不懂医术,但与她相好的那位恩客,可是刚刚过了太医署的医科考核晋升为典药!比起一般的路边大夫来,医术可是要靠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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