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舌妇的名声若是传出去。
她还要不要脸面了?
宁小侯爷却压根没去理会她是何心情。
他朝前面又走了两步。
见那些个姑娘,投壶半天也没见中的。
待一转头,又见萧五姑娘似乎转头在往这边瞧,宁小侯爷本能地浑身一紧。
他突然一个大步上前,从一个女子手中夺过了箭矢。
顺手一掷。
十支全中了。
那女子面上一红,以为宁小侯爷故意出手帮她,顿时羞怯得不知道该如何言语了。
宁小侯爷却忍不住小心回头瞥了一眼。
这会儿萧七桐也的确在打量他。
她在思考,这宁小侯爷突然发什么疯。
难不成是想叫她知晓,她如今虽有了安王,但错失他也实在是她的一大损失吗?
想着想着,萧七桐自个儿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幸而这辈子重生在已经退婚后。
不然她还真不知晓如何面对宁小侯爷。
她已历两世,心智自然与旁人不同。宁小侯爷年轻气盛,与她多半是合不到一处去的。没了那桩婚事,正好。
宁小侯爷哪里知晓她在想什么。
见萧七桐突然笑出声来,他还以为萧七桐是瞧了他的动作,心情愉悦。
宁小侯爷不由又攥紧了拳头,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旁边的姑娘还在娇声道:“小侯爷。”
其他姑娘正投来复杂的目光。
宁小侯爷陡然回神,突觉自己的举动莽撞,有些丢脸。
只怕萧五姑娘是被他的滑稽逗笑了。
宁小侯爷脖子根又烫起来了。
他匆忙转身,叫上几个好友,去一旁玩射箭去了。
然而就在宁小侯爷刚转身走后,便有人突然望着不远处的几辆马车,惊呼道:“那是建王府、安王府的马车!”
众人顿时暂且停住了游戏,低声议论起来。
“莫非建王殿下、安王殿下也来了?”
“今年倒是热闹了……”
说这话的人欣喜不已。
只是才欣喜到一半,她脸上的神色便又垮了下去。
安王殿下说是平易近人,但实际上他很少出现在人前。
凡是与他见过的文人墨客,大都夸赞安王殿下性情温和,文采令人拜服。与他一并玩过的世家公子、公侯之后也对他甚为推崇。
但还真没多少人能有同他一并玩的机会。
往年这样的时候,是绝不会有安王身影的。
这会儿她们想到个中原因,登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什么激动的心情都没了。
今年萧七桐才来的。
于是安王殿下便也来了……
不少姑娘望着那几辆马车,都暗暗掐紧了指甲。
心中的醋都不知道喝了多少缸了。
很快,马车近了。
小太监放下凳子,打起帘子,迎下了贵人。
侍卫们在旁边围作一圈儿,免得叫不长眼的来惊扰了主子。
建王当先走下来。
他相貌并未继承应贵嫔的艳丽,只能说是五官端正,再加上他身量高,又有天潢贵胄与生俱来的气质,自然便胜过无数男儿了。
可随即,安王走下马车,众人便不自觉地屏了屏呼吸。
何为龙章凤姿!
便该是如此。
等建王、安王二人一同近了。
众人便更觉得呼吸小心起来了。
而萧七桐原本都闭上眼接着小憩了,乐桃却突然伸手推了推她。
“姑娘!姑娘快醒醒!安王殿下来了……”
萧七桐不大想睁眼。
这会儿阳光拂身,悠然自得。
她难得有这样舒坦的时刻。
谁来打搅她的睡眠,她自然都大为不快。
只是不仅乐桃在催促,这一刻,还有旁的人朝她瞧来。
那些打量的目光甚多,像是恨不得将她从地上扯起来才好。
在这样的烦扰下,萧七桐实在睡不着了,便也只好睁开了眼,然后由乐桃扶着,缓缓坐起身来。
那厢建王江辰与江舜二人,待刚一走近,便正瞧见睡眼惺忪,微微打着呵欠,露出一截粉舌,身段柔软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缓缓由丫鬟扶着坐起来了。
风拂过她的面庞。
吹动着发丝,将那昳丽无双的面庞,更完整地暴露在了日光之下。
江舜的步子不自然地滞了一下。
他忍不住想。
这京里,恐怕寻不出一个,姿容气质韵味更甚她的人来了。
萧七桐倚靠着乐桃,又缓缓站起身来。
她身上的披风叫一阵风吹开了些,露出里头纤瘦的腰身。
萧七桐忙又伸手拉紧了披风,像是禁不得一点损伤的瓷娃娃,该叫人捧在掌心才好。
众人此时匆忙见礼,口呼:“建王殿下,安王殿下。”
而此时萧七桐慢吞吞地屈了膝盖,动作大不标准。
左右她是不大想行礼的。
怪折腾人的。
江舜近来对她的性子有了些许了解,见状不由一笑,转头对江辰道:“那便是我的未婚妻了,她身子弱,行礼都要耗费一阵儿力气,所以便行得不大规矩。”
江辰却陷入了惊骇之中。
这便是那个据传身子不行,却心肠比谁都要毒,注定只会拖江舜后退的萧五姑娘?
江辰面色微沉,眼底有些冷。
倒是与他那弟弟,一般的风光霁月式的人物啊!
再回想起建王妃的面孔。
江辰顿觉无味。
第35章 投壶射箭
两位王爷的到来, 吸引力明显更甚前头的公子哥儿们。
建王已经娶亲, 安王也定下了婚事。
不过总归还有侧妃的位置空在那儿。
心气高的自然不觊觎, 但难免有些贪图皇家名头的,多少有些蠢蠢欲动。
可这份儿蠢蠢欲动, 在一转过头,瞥见萧七桐的身影时,全都被打消个一干二净了。
都是要面子的人。
萧七桐不在这儿便罢了,人还在一旁呢,若是这时候便主动去接近安王殿下,叫萧七桐打了脸,那便丢人了。
她们毫不怀疑萧七桐的脾气。
是当真会直接照脸打的!
此时,那些个年轻公子也得了信儿,知晓两位王爷来了。建王手中握有实权, 安王最得皇上宠爱。
这两位,谁都乐得去结交。
因而也不敢有所怠慢,匆匆迎了过来。
“安王来了?”宁小侯爷一怔,只觉得今日似乎哪儿都不大顺利。
旁人听他这样问起, 不由都尴尬了一瞬, 并不敢立即应答,只怕损了宁小侯爷的面子。
宁小侯爷见他们不答, 心头顿觉更为难受,他当即起身, 道:“既是王爷来了, 我便也该前往迎接。”
宁小侯爷与安王平时并无往来。
二人玩的圈子几乎少有重叠的。
毕竟前者习武, 对读书作诗一窍不通,而后者却并不与兵器打交道,在诗文上颇有造诣。
宁小侯爷领略过安王的风采,也知晓满京城对他的夸赞推崇,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从前宁小侯爷也极为佩服他,毕竟他不善此道,自然便敬服那些有本事的。只是此时,宁小侯爷心头的敬服半点也提不起来了。他一颗心沉甸甸的,往日意气风发的宁小侯爷,这会儿瞧着却是有些颓唐。
转眼,便到了两位王爷的跟前。
众人自然又是一阵行礼。
也就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成了两位王爷的主场。
众人热情地邀请二人来玩游戏。
江舜便问:“方才玩的是什么?”
“投壶。”这头有年轻姑娘应道,说完还忍不住问:“安王殿下也来玩玩儿么?”
没有谁邀请江舜去射箭、骑马。
毕竟他们心头都知晓,安王殿下身份尊贵,从前宣正帝疼这个儿子疼得紧,舍不得他吃苦,便没有学射箭骑马。
江舜扭头瞧了一眼,那壶中已有箭矢了,显然这些个年轻姑娘,正玩到一半,便因为他的到来而打断了。
江舜心下有些好奇。
萧七桐会玩么?
江舜指了指里头的箭矢,问:“这是谁投的?”
几个姑娘对视一眼,讷讷道:“方才宁小侯爷投了一手。”
江舜闻言,那股漫不经心的姿态霎时便有了改变。
宁小侯爷投的?
明显可见男女分开成两拨在玩儿,好好的,宁小侯爷怎么会突然插.进来玩投壶。
江舜转头,朝萧七桐那厢瞧了一眼。
萧七桐没想到江舜会突然朝自己看来,于是便朝他眨了眨眼。
那厢江舜收了目光,道:“你们怎么玩的,与本王说说规矩。”
于是众人便说了。
江舜眸光微动,道:“夺得头筹者,便得所有的花儿?”
“正是。”
“那本王便也来试试手气罢。”
旁人少有见江舜玩这些东西的时候,闻言不由都伸长了脖子,要是怕挤着安王殿下了,只怕早就围将上去了。
乐桃小声在萧七桐耳边埋怨道:“她们那样急着瞧什么?安王殿下是姑娘的。”
萧七桐闻言便挪了挪步子。
倒是乐桃提醒了她。
如今江舜可是她的未婚夫,她总该表现得热情些才是。
萧七桐挤进人群,跟着瞧了起来。
而江舜的目光触及她,这才从旁人手中接过了箭矢。
投壶箭矢需得备八支起。
今日一局备了十六支。
江舜的手掌宽大,手指细长。
他将箭矢松松地握在掌心,顿时有种别样的温柔。
在场的年轻姑娘都不由微微红了脸,恨不得他握着的是自己的手才好。
江舜并没有似宁小侯爷那样,一气投了十支箭矢出去。他只是随手那样一扔,第一支箭矢中了。还不等旁的人拍手称赞,便紧跟着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他丝毫不作停顿,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随手抽取,又仿佛随手扔了出去。
他面上的神色始终未曾变过。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微微垂眸,用淡漠的目光注视着人间的一些小把戏。
众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连喝采声都不敢发出来。
十六支箭矢,转眼便空了。
而那细长的壶口,却被塞得满满当当,一点空隙也不剩下。
众人不可置信地往江舜那双手瞧去。
他们方才知晓,那双手不仅能稳当地握住笔,还能稳当地投出箭矢。
江舜转头问:“花儿呢?”
众人忙手忙脚乱地去取花了。
那些个女孩儿,这会儿禁不住又脸红了。
项诗鸢身边的人,更是扯了扯她的袖子,道了声:“这样的人物,却偏要娶萧七桐这样的人,实在可惜了。若是你……”
项诗鸢冷汗从额头流下来,她掐住了那女孩儿的手指:“别再说了。”
对方吓了一跳,只当自己揭了项诗鸢的伤疤,于是立时闭嘴不敢再说了。
很快,便有人捧着摘下来的桃花枝送到了江舜的跟前。
江舜接了过来,从中抽出一枝花来把玩了两下。
众人又屏了屏呼吸,尽管心头知道不大可能,但还是盼望着这枝花能落到她们的手中。
江舜却突地遥遥朝萧七桐看来,问:“五姑娘喜欢桃花吗?”
江舜这是特地当着众人的面,给她做脸么?
萧七桐自然极为配合,点了头。
“母妃的园子里,种了许多桃树,那桃花还要明艳两分。”江舜道,“埋了吧。”这话却是对身边的常英说的。
常英应声,带着小厮埋花去了。
女孩儿们面色一僵。
安王殿下的意思是……嫌这花儿还不够好看,于是便不送给萧七桐了?
只是纵然不送萧七桐,也没她们的份儿,于是就干脆挖坑埋了?
一时间,众人心里头有何等嫉妒艳羡。
便只有她们自己知晓了。
那厢宁小侯爷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突地出声道:“投壶没什么意思,不如来玩儿射箭。”
女孩儿们心下有些窃喜,知晓这一出是因为萧七桐才闹出来的,只怕要惹得安王不喜。另一面却又有些惶然,都知晓安王殿下不善此道,若是……若是出了意外怎好?
江舜这头却当真思考了一下,点头,道:“小侯爷此言甚是。”
宁小侯爷从小厮手中取过弓箭,上前递交于江舜:“安王殿下先请。”
“可有彩头?”江舜问。
宁小侯爷目光乱晃,最后落到了那溪水中:“谁若输了便由谁下水抓鱼。”
个个都出身不低,要真是挽起裤腿下水抓鱼,那岂不狼狈?
这个惩罚,对于贵族们来说,不轻了。
江舜点头:“那便如此吧。”
说罢,他也不推脱,当先拿着弓箭走了上前。
那靶子离他足有二十来丈远。
众人都怕安王出丑,不由紧张地扣紧了手掌。
这会儿甚至还有人在心头暗暗埋怨萧七桐的,在她们看来,若是没有萧七桐,自然也就没有今日这样一出了。
萧七桐何德何能,叫两个优秀的人物,为她争锋相对起来。
哪怕只是他们身为男儿的面子上过不去,才有了这番争端,那也足够叫人觉得嫉恨了。
江舜这辈子的确不善射箭。
但上辈子的他却极为擅长,这双手更曾亲自射杀过无数企图暗杀他的人。
于他来说,技巧都在心中,便没有什么可为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