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厉盯着她的动作,小腹猛然一紧,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
苏疏樾无辜地看着他:“怎么了?扯到伤口了?”
按理说应该不会才对,她都还没动染了血那边的衬衣。
霍成厉放开了手,摇了摇头,眸色却愈加深沉。
“担心我受伤?”
静坐着等苏疏樾脱他的衣服,霍成厉淡声又挑起了话头。
苏疏樾看到霍成厉的伤口就皱了眉,她本来以为他是小伤,但是看他的包扎情况明显不是。他身上有几处伤,看起来虽然都不重,但有个位置却是擦着他的身体要害过去。
“我当然担心。”苏疏樾毫不犹豫说。
她现在的发展就需要一个大靠山在背后,建立工会触犯了不少商人的利益,朝阳越做越大已经有了成为动摇文化新产业的雏形。
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她不是因为早就清楚霍成厉是大佬,未来一两年能成为三省督军,是个绝对的靠山,她哪里敢那么张扬。
可如果霍成厉偏离她已知的历史,出了问题死了,那等待她的下场一定不好。
被杀了算是最好的结果,但很可能是别人觉得她身上有利可图,就像是霍成厉曾经恐吓她的一样,让她陪客又压榨她的能力。
越想苏疏樾的神情就越难看,霍成厉见状,嘴角翘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他还真以为这女人没心,看来女人总归是女人,看到他受伤还知道忧心。
“不是什么大伤,因为一时不备才受了点轻伤,伤了我的人已经成了碎肉……我没吃亏。”
霍成厉眸光中暗色流转,说到最后一句,声音略微低沉。
如果苏疏樾是纯看戏的态度,大概就能品出男人这话是想跟她证明他实力强大,但是苏疏樾想着靠山问题,所以就只关注到了霍成厉说的“一时不备”。
“为什么是一时不备?”苏疏樾追问,“那些人是买通了你身边的人,等在你必经的路上?还是误打误撞就攻击了你?”
苏疏樾看着霍成厉的伤口:“你是不是身边带的人太少,防备的不够周全才会受伤。”
“这可是盛州,在你地盘还敢那么出手,你知不知道是谁出的手……”
苏疏樾越说越担忧,按着她所知道的历史,这段时间应该是盛州最平稳的时间,霍成厉也会在这一时间好好发展壮大自己,然后二年后章秋鹤死于意外,他有兵有权没费什么大工夫就当上了督军。
但是现在……
苏疏樾真想着,对上霍成厉的眼睛,发觉他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
苏疏樾一怔:“将军是觉得我问太多了?将军大可以放心我,虽然我之前被将军坑过,人也不大度,但分得清轻重缓急,什么情况对我最有利,我不会勾结外人……”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霍成厉抬起手压在了她后脑勺上,猛地把她搂在了怀里。
赤裸的胸口混合着汗水跟血的味道,是有些怪异的味道,说不上臭,硬要形容就是存在感很足的气味。
苏疏樾靠着霍成厉的胸口,眨了眨眼,不懂霍成厉这又是怎么了,就是不耐烦回她的问题,也不至于用她的头去砸他的胸口吧。
霍公馆就驻扎的有军医,几分钟的事情,军医就给霍成厉换好了药膏和绷带。
苏疏樾在旁边就像是小媳妇似的,送走了军医,就拿了枕头在拍,把枕头拍的松软垫在了霍成厉的身后。
在这期间霍成厉的视线一直跟着苏疏樾转动。
“虽然伤势不重,但军医也说了要静养好好休息,药也要按时服用。”
涉及自己的安全问题,苏疏樾也不再说什么换房间,直接留在了霍成厉的卧室照顾他。
“这只是一场试探,要不了我的命暂时就不会安排第二场,你平日出门带上你那把勃朗宁,我会多叫几个人跟着你。”
见苏疏樾嘴上不说,但神情依然有些焦躁,霍成厉开口安排道。
手枪不用霍成厉说,苏疏樾那次跟他散了那次“死亡之路”,心底那种少回一次头说不定就要被杀了的感觉一直在心里萦绕,所以手枪那次之后她就时刻不离身的带着。
“为什么要试探将军?”
苏疏樾说完见霍成厉斜睨看她,薄唇轻抿没有打开的意思。
她默默伸手握住了霍成厉放在被子上的手:“就算将军不相信,我也得说,我比将军想象的要关心将军,有些事将军告诉了我也无妨。”
女人的声音柔软,像是羽毛瘙着肌肤,霍成厉的眼睛眯了眯。
跟苏疏樾相处久了,他琢磨出了她一些习惯。刚刚她关心他,让他真觉得她是担心他,但现在这个样子,他却觉得她是装模作样套话。
等不到霍成厉的回答,苏疏樾嫌夜灯太暗看不清霍成厉的表情,往床上多坐了些,脚搭在了床凳上,脸靠近了霍成厉。
大而圆的眼睛,眼尾微微上翘,像是挑着一旺秋水,妩媚潋滟。
此时这双水汪汪的眼睛倒影着他的模样,眼底还有着毫不掩藏的忧心。
霍成厉按了按太阳穴,瞟开了视线。
“盛州远没有你看着的那么风平浪静,前段时间我在军区,就是因为破了一个东洋人的联络网,除此之外还逮住了为东洋人做事的商团。他们拿盛州的优惠政策,压榨盛州的工人,然后为东洋人制造东西,再翻价销到几省。”
霍成厉说的平铺直叙,却扫到苏疏樾咬着唇的样子。
不过是这种小事也听得那么起劲?
霍成厉放在床上的手指点了点,本来不打算继续,但开始开口说下去。
“我枪决了几个人,惹怒了几个官员。”
“将军今天受伤是因为这件事?”
“可能是因为这件事,也有可能是别的。”霍成厉懒洋洋道,“放心,反正我能护的住你。”
他动手弄死那个几个人,是为章秋鹤做事,所以背后的那些人,要公道要谈判应该是冲着章秋鹤去。
这次冲着他来,原因简单那就是章秋鹤没有出面护他,为他把这件事扛下来。
至于章秋鹤为什么要小打小闹的给他一个警告,所求……霍成厉盯着面前这个女人,当初说给她自由,是想看看凭她的脑子能做到什么地步,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她的大名就传遍了几省。
她的头衔不再只是霍公馆的姨太太,还成了朝阳戏剧团老板与工人联合会顾问的苏先生。
“上床陪我睡觉。”
霍成厉见苏疏樾还坐在床边,直接把人捞进了被子里。
名头再大又怎么样,反正他霍成厉的女人,只能上他的床。
一夜好眠。
第65章 洪流
盛州到了雨季,整座城都笼在绵绵细雨中,青山时时都冒着浓稠白雾,占据了半面天际。
雨丝叮叮咚咚打着芭蕉叶,叶面越发越青翠,碧的喜人。
苏疏樾劝霍成厉多看看绿植,舒缓心情对身体有好处,哪想到人才移到了后院,雨就毫无征兆地下了起来,两人被堵在了回廊。
鸟雀从枝头跳到另外的枝头,最后躲在了屋檐下,张着喙“啁啾”“啁啾”地叫唤。
见女人没了声响,坐在轮椅上的霍成厉仰头,就见站在他身后女人呆呆的看着芭蕉叶发愣,不知道放空在想些什么。
“咳。”
霍成厉轻咳了声,见苏疏樾的注意力还没回到他身上,眉心蹙了蹙。
比起从下往上看苏疏樾,他更喜欢只要一抬眼,苏疏樾就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叶子那么好看,我叫人摘了放在屋子里如何?”
“好端端摘下来做什么,就让它们鲜活长在土里。”苏疏樾看着细雨,想到《洪流》的话剧本一时出了神,霍成厉开口她回神回道。
“没想到太太还真是慈悲。”
霍成厉听了她的话,就知道她刚刚发愣是在想那些文章,轻讥地道。
“没想到在将军眼中我那么好。”
苏疏樾甜甜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没听到霍成厉那句话语态的,看她这模样还真以为霍成厉刚刚夸了她。
霍成厉眯了眯眼,调过了视线:“回去吧……”
霍成厉还没说完,就感觉怀里一沉,刚刚还站着的女人把他当做凳子,直接坐在了他的身上。
“下雨屋里又潮又闷,还不如在外头多坐一会。”
霍成厉扫了一眼回廊的边凳,见都粘了雨丝:“这就是你让我坐轮椅的原因?”
军医说要静养,最好少动作伤口能恢复的快,但是霍成厉又不可能一直待在床上,苏疏樾想了想就让吴孟帆去找了轮椅。
出门不说,但在霍公馆,苏疏樾就会劝霍成厉坐轮椅。
霍成厉第一次知道这女人也能那么啰嗦,不想让耳朵受罪就如了她的愿。
“让将军坐轮椅是为了将军早日康复,现在坐在将军的腿上,是因为将军伤着的不是腿,只是干坐着可能会疏于腿部的锻炼,对将军不好。”
“你坐我腿上我就能锻炼腿了?”霍成厉眯了眯眼。
“嗯……”苏疏樾点头,“将军要是不赞同的话为什么要用手搂着我的腰。”
霍成厉轻哼了声,这女人惯会得了便宜又卖乖。
“等到雨季过去离中秋就不远了吧。”
苏疏樾开腔,她记得她穿越过来的时候也下了场雨,那时候还没入夏,现在竟然已经秋天了。
霍成厉手指绕上了她的头发,轻“嗯”了声。
“秋天呐……”
苏疏樾的手搭在了霍成厉的肩上,光滑的手臂透过真丝布料,两人隐隐能感觉到彼此肌肤的温度。
“将军之前要送我生辰礼物,不知道将军气消了没有,还会不会送我。”
霍成厉手立在轮椅的架上,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苏疏樾:“原来你知道我会生气,我还当你以为我是泥捏的。”
既然特意查过,他自然记得清楚,二十四节气的白露那天就是这女人的生辰,之前她要是乖乖巧巧,大剧院他自然会在她生日的时候奉上,但她没事找事,她现在要是还想要剧院,当然就不会像之前那么容易。
“我一直惦记着事,之前没提就是怕将军你还气着。”
苏疏樾放在霍成厉肩上的手向后推了推,还不待她靠近,霍成厉就拉开了她的手,明显不吃色诱这一套。
见状,苏疏樾有些懊悔,都怪这些天两人相处时间太长,霍成厉估计对她有些腻味了。
之前她露个脚,他都能盯直勾勾的看一会。
烟雨朦胧的安静后院,穿着开高叉旗袍的佳人都坐在他腿上了,他的戒备心却还是那么强。
苏疏樾抿了抿唇:“将军大人有大量,怎么会还气着。”
激将法对其他好面子的男人可能有用,但是对霍成厉来说却半点用处都没有。
霍成厉神态依然慵懒,磁性的声音都带上了悠闲的味道:“太太记错人了,我一向小肚鸡肠。”
“我不许将军你那么说自己。”
这话苏疏樾说完觉得尴尬,霍成厉倒是挑了挑嘴角。
霍成厉这副样子,让苏疏樾头疼,按着这些天的相处,她本来以为剧院这件事能轻松解决,现在看来心胸狭窄的霍成厉,一直把气憋着肚子里按捺不发,就是在会儿等着她,
可是让她认错,她也不可能认得下来。
她不觉得当时她的反应有任何问题,大剧院不是一笔小钱,霍成厉会买来送她,本来就是件值得让她怀疑他动机的一件事。
有大剧院有好处,没有其实也没什么问题,苏疏樾想了想还是不占霍成厉这个便宜了。
这世上不会有白得好处。
霍成厉一直等着苏疏樾撒娇认错,久久没听到她声音,斜睨看她:“怎么?还是觉得我要害你。”
“将军当然不会害我。”苏疏樾笑笑道,“这雨真奇怪,下的突然停的也突然,这会就没了。”
苏疏樾干脆利落的从霍成厉的腿上下来,推着他往回走。
因为站在霍成厉的后面,苏疏樾当然没看到,霍成厉慵懒的神情一扫而空,脸色又臭了。
“苏学姐你总算又来剧团了!”
不止杨茜神情激动,剧团的人看到苏疏樾也全都一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模样。
苏疏樾看到他们的样子觉得好笑,她只是因为要照顾霍成厉,所以几天没出门,他们的样子就像是几年没见到她似的。
“你们这些小孩子,苏同学是有家庭的人,怎么可能无时无刻的都在剧团。”黎宽那么说,但看苏疏樾眼神就像是看救星。
现在苏疏樾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她连着几天不来剧团,他们的章程不会乱,但心里却没底。
黎宽一说,杨茜就想起了那个眼神恐怖的男人,不由小声道:“那样的人才配不上学姐……”
“杨茜!”黎宽扫了眼表情没什么变化的苏疏樾,警告地看向杨茜。
“杨茜说的没有错,要是苏学姐能独立出来就好了,当初本来就不是自愿的,苏学姐那么优秀的女性,就是给霍成厉做夫人,霍成厉都配不上,又怎么能委屈做姨太太。”
说话的是剧团的主要演员,经常与杨茜搭档演男主,叫陈台惟。
他说的这话就像是干草上点了火,气氛瞬间燃了。
“我早就想说了,还有传言说我们苏学姐有今天的成就是沾了他的光,做的这一切都是他授意的,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霍成厉也从来不澄清谣言,还跟李家、白家走得近,报纸上说他要从这两家选一家小姐迎娶进门,这话把我们的苏学姐摆在哪里!”
苏疏樾看的出这些话藏到他们肚子里应该有一阵了,所以说出来格外有力,现在给他们一把刀,他们估计就能为了她,去把霍成厉给剁了。
“好了好了,你们一人一句的,有没有想过你们的苏学姐是怎么想的。”
黎宽发话,学生们顿时听了下来,齐齐看向苏疏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