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慢抬起眼睛,沉思地望着倪胭。
“当然,我懒得打那么假话。”倪胭大大方方地回视着他。
“我替你高兴你终于化茧成蝶。”严亦恪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上的一个文件袋推给倪胭,“下个月我和佳莹会移民欧洲,应该不会再回来。这里几乎是我所有的财产。我将这些送给你。但是有一个条件——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严亦恪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既然你能发布那样一条微博也该知道如果这件事情传了出去,会带来怎样的反面效仿恶劣影响。”
倪胭瞥了一眼桌子上厚厚的文件袋,重新对上严亦恪的眼睛,说:“我为什么要你的钱?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倪胭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严亦恪,说:“多谢严先生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
倪胭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来。她背对着严亦恪,站在门口,像是沉思着什么,没有动作。
严亦恪望着倪胭的背影,同样皱眉沉思着。
倪胭将手搭在门把手上,侧转过身望向严亦恪,轻声说:“如果我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一定会穿越到十六年前,抱抱那个时候的你,告诉你你没错。”
严亦恪眨了一下眼,微微恍惚。
时间与空间好像在一瞬间错位。
他好像看见了多年前逼不得已跑去做群演,遭受排挤至于被打的场景。那些丑恶的一张张脸晃过眼前。最后浮现在他眼前的是当年自己那张仍旧稚气却执拗的脸。他被人踩在脚底,狠戾的眼中是坚定的“我没错”。
“咔嚓”一声,倪胭推开休息室的门,轻声走出去,又将门关上。
过去了很久很久,严亦恪才抬手,有些疲态的搓了一把脸。
经纪人很快敲门进来,询问是否立刻回家。严亦恪疲惫的揉着眉心,他指着桌子上的文件袋,说:“帮我都捐出去。”
“好。”经纪人应下,他审视着严亦恪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地开口:“网上出了点事情,关于严弃小姐的。”
“嗯?”严亦恪抬眼。
·
倪胭进到三十三楼杜引办公室的时候,杜引正坐在长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和桌子上的两只小猫咪玩着拍手游戏。
倪胭笑着走到他身侧,靠着办公桌,饶有趣味地瞧着他和小猫咪玩。
“杜总可真是童心未泯啊。”倪胭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彩虹少女》总决赛的录制,搞得她有些累。
“说明我心态年轻。”
杜引的办公室占据了整个三十三楼,不仅是办公区,还有休息区,甚至连杜引的卧室都给准备了。虽然杜引从来没在这里留宿过。
“跳舞跳得很累,我要去洗个澡。杜总可以方便吗?”倪胭问。
杜引斜着眼睛看向倪胭,说:“你这孩子……是天真,还是故意的?”
倪胭散漫地笑笑,她逗了逗小公主,说:“我早就和杜总说过我的目标是上你,是你自己不信的。”
倪胭没和杜引多说,转身去一旁的淋浴室。
严亦恪上楼找倪胭的时候,倪胭还在淋浴室里洗澡。
“怎么了?”杜引朝淋浴室的方向瞟了一眼,才看向严亦恪。
严亦恪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他大步走到杜引的办公桌前,将手机扔到办公桌上,沉着声音问:“这是什么?”
杜引歪着头去看手机屏幕。原来是狗仔偷拍到的那张倪胭和杜引拥吻的照片。
杜引皱了皱眉,随口说:“这些狗仔真是烦。”
见杜引这个态度,严亦恪更是恼怒。他双手压在办公桌上,弯下腰来和杜引平视,怒声说:“她才十六岁!”
发现严亦恪用一种把他当成流氓坏蛋的目光看着他,杜引有点头疼。他该怎么说自己其实是被勾引的那一个?
四目相对,一时沉默。
倪胭穿着杜引的拖鞋“沙沙”走出来。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杜引的白衬衫,甚至连扣子都没有好好系上。
她歪着头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看见严亦恪和杜引似乎僵持着的样子,她停下脚步,问:“我打扰到你们谈事情了?”
严亦恪和杜引同时转过头看向倪胭。
瞧着倪胭这个形象,两个人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倪胭没管他们两个,她刚洗完澡,有些口渴,径自走到办公桌旁,弯下腰来去拿桌子上的水杯。
随着她弯腰的动作,身上的白衬衫又向上提了提,几乎将整个大腿露出来。
严亦恪闭了下眼睛,重新看向杜引,冷声说:“杜大猫,你还是人吗?”
杜引嬉皮笑脸地说:“你不是一直把我当猫吗?”
“杜引!”
杜引脸上的嬉皮笑脸也收起来,略微严肃了些,开口:“怎么?”
严亦恪词穷地重复:“她才十六岁!”
“十六岁怎么了?”杜引反问。
他虽然和严亦恪是发小关系好,可也不愿意当着倪胭的面,在严亦恪面前落入下风。他直接拉住倪胭的胳膊,把她抱在了腿上,挑剔似地看向严亦恪,说:“我就跟她好了,怎么?”
倪胭诧异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又看见桌子上的手机里的照片。她顿时了然。
“你比她大了十九岁!”严亦恪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过火了。
杜引将手搭在倪胭的细腰上,懒洋洋地开口:“你不也比你老婆大十二岁?”
严亦恪胸口发闷,像是挨了一记重拳。他咬着牙开口:“十二岁和十九岁能一样?”
杜引笑着懒洋洋地语气说:“不都是两位数,一打头。有什么区别?”
严亦恪放缓了语气,用一种他自己以为好言好语的语气说:“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她还没成年!你这种人生走了一半的老人家,不能欺负小孩子!”
杜引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十六岁未成年,所以我打算养两年再宰。要不然你领回去帮我养两年?”
严亦恪自从懂事起就认识杜引,真正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真正半辈子的交情,甚至可以说是生死之交。
今天,此时此刻,严亦恪头一回有了想要揍杜引的冲动。
第191章 女团练习生〖22〗
“那个……”倪胭开口。
严亦恪和杜引都转过头看向她。
“团里的人约好今晚一起吃饭,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下楼了。嗯,你们聊。”倪胭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从杜引怀里起来。
“等等,你就穿这样下楼?”杜引皱眉。
严亦恪虽然没说话, 眼中也是写满了不赞同。
倪胭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白衬衫, 说:“反正又不用出去, 坐电梯直接就到了啊。”
倪胭低着头把没有系上的几个扣子慢悠悠系上, 一边系着一边说:“我再系上两个扣子就是连衣裙, 哪儿都没露啊。”
她摊开双手慢悠悠地转了个圈。
“不行!”杜引不同意。
杜引转过头看向严亦恪, 在严亦恪身上上下打量一遍, 严亦恪今天外面穿的长外套是一件休闲风的风衣。
严亦恪顺着杜引的视线低头扫了一眼, 略犹豫了一下,把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倪胭。
“谢啦。”倪胭接过来,一边套上一边往外走。
倪胭离开之后,杜引戳着小公主的肚皮, 问:“怎么关心起她了?”
“我没资格管她,也不想管她。但是你,杜大猫, 别太禽兽了!”严亦恪敲了敲桌面,“十六岁!”
“喵!”小公主扭过头望向严亦恪, 挥手朝严亦恪的手背上拍了一巴掌。
杜引大笑了两声,他收了笑,眼中眸色渐深,陷入沉思中。
·
倪胭走出杜引的办公室, 朝电梯走去。电梯门开了,贝宥清站在里面。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时间过了太久,电梯的门自动关合。贝宥清急忙摁下开门键。
“宥清老师不出来吗?”倪胭向一侧迈出一步,让开些位置。
“忽然想起落了东西,要下楼。”贝宥清说。
贝宥清总不能说他上楼就是为了验证网络上看见的照片真实性,如今看见明显洗过澡连头发还没有干的倪胭,似乎他什么都不用去验证了。
倪胭微笑着走进电梯里。
电梯门重新关合,两个人并肩立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
半晌,贝宥清偏过头看向倪胭身上的衣服。即使知道已经不需要再验证,可是有些话还是要明明白白说出来。贝宥清开口:“这是杜总的衣服?”
“不是。”
听倪胭这么说,贝宥清皱眉,心里顿时复杂。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相信倪胭而欣喜还是该生气倪胭撒谎。
倪胭侧转过身,对上贝宥清的目光。拉开风衣衣襟,露出风衣里面的白衬衫。
贝宥清所有的思绪被打乱。
“外套是严亦恪的,里面的白衬衫和拖鞋才是杜总的。”倪胭眼中噙着明灿的笑,说得理直气壮。似乎完全不记得两三个月前的她是如何对贝宥清表白。
贝宥清别开眼,不去看。
短暂的沉默之后,贝宥清轻声开口:“你还小。”
倪胭轻笑了一声,她慢慢收拢外套衣襟,懒洋洋地抱着胳膊,笑着说:“宥清老师总是说我小。可我就是想谈恋爱。还好,我找到不嫌弃我小的人和我谈恋爱了。”
贝宥清目光复杂地看向倪胭。
她太小,他不允许自己和未成年的女孩子谈恋爱,可他也清楚地发现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她。他以为他可以慢慢等待,等她长大。结果她说找到别人了。
贝宥清自嘲地笑笑,问:“所以你找我只是因为想谈恋爱,并不是有多喜欢我?”
“喜欢啊。”倪胭用无辜又特别认真的眼神望向贝宥清,“我怎么可能和不喜欢的人谈恋爱呢?只不过你不喜欢我拒绝了我,那我也不要喜欢你,去喜欢别人了呗。”
“叮咚——”
电梯门打开。
倪胭迈出去,又转过身笑着冲贝宥清挥手:“宥清老师再见。”
“再见……”
电梯门重新关合,倪胭的笑脸终于看不见。贝宥清搓了一把脸,是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后悔吗?
或许他当初不应该简单干脆地拒绝?如果他在发现自己对她动了心的时候及时告诉她,他准备等她长大,那么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责怪她?
不。贝宥清没办法责怪她。因为是他拒绝了她。
贝宥清侧过脸,望向电梯镜墙上映出的自己,慢慢苦笑。
·
倪胭回到宿舍,宿舍里其他人都不在。她摊开右手掌心,检查这个世界三个攻略目标的星图。
——杜引、贝宥清和景跃然都是五颗星。
“才五颗星……”倪胭皱眉,不太开心。
她站在穿衣镜前,拿起梳子梳理着半干半湿的长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低下头闻了闻。杜引的衬衫是倪胭熟悉的香水味儿,而严亦恪的风衣外套上却是一股淡淡的阳光晒过的暖味儿。
“白石头,你出来。”
“说。”
“以前的任务世界都隐藏了一个可以备选的攻略目标,那么原主遗愿呢?可不可以换一个?”倪胭问。
“严弃都已经投胎了,换什么换。”
倪胭沉默了片刻,又问:“那如果原主的遗愿没完成会怎么样?”
这一次换成白石头沉默。
倪胭又催了一遍,白石头才说:“不怎么样。”
倪胭的脸色逐渐冷下来,她冷漠开口:“白石头,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我走过这么多任务世界,而所有的原主遗愿只不过是可做可不做的事情?”
白石头轻咳了一声,解释:“也不是。你问的是后果,后果的确是不会怎么样。但是从道义上,我们应该帮助原主完成遗愿。”
“道义?”倪胭眸中闪过一抹异色,“道义这种东西不是正义之士才要遵守的?我这种坏人为什么要讲道义?”
白石头特别无语。不过幸好倪胭不是一次两次让他无语。他无奈地说:“严弃的遗愿又不难,对于珍珠娘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比起喊严亦恪爸爸,我更想和他拜把子。当然了,就是情况不允许。要不然我更愿意攻略他。嗯……也不对,他是佳莹的……”
白石头无语到不想讲话。
倪胭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不喜欢严弃。”
倪胭将手搭在镜子上,抚摸着镜子里的这张脸,语气懒散地说:“比起坏人,我一向更讨厌蠢笨的弱者。坏人知道自己坏,所有人都知道坏人的坏。而蠢笨的弱者却无意识地助纣为虐伤害别人,再以蠢笨遮掩犯下的错,让人可怜同情他却忘了他做过的错事。”
白石头随口说:“不过是个从小被教唆的孩子罢了。”
“看看,你也因为她是弱者而忽略她做过的恶。”倪胭长舒了口气,“不是所有生于黑暗的人都注定站不起来。就算是亲生父亲不认自己就选择自杀?更何况那个人也不是他父亲。”
白石头这才觉察出倪胭语气的不对劲来,他诧异地问:“你怎么了?感觉有些不太对。”
倪胭缓缓合上眼。
这世上很多人陷于深渊,无人来帮,要么沉下去,要么自己爬上来。
白石头皱眉,他转开话题,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性格的人,你一向喜欢莎莎、安佳莹那种很善良可爱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