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了报复小衡。”——这是季老太太开口的第一句。
望着季老太太的满头白发,倪胭放柔了声音,乖巧地撒谎:“不是这样……”
“我老啦,记性不好,很多事儿也力不从心。小衡这孩子是被我们给惯坏了。他对不住你,我们季家也对不住你。”季老太太拍了拍倪胭的手。
倪胭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季老太太笑笑,说:“你扶我出去走走。”
“好。”
倪胭像之前在季家时那样扶着她,在医院后面的小树林里散步。季老太太却没有再说季衡,而是说起了季绪临。
“在几个孩子和孙辈里,我最放心老四,最不放心的也是他。他啊……”季老太太叹了口气,“别看他现在稳重冷静城府颇深,出去了谁都敬他怕他,这孩子以前不这样。小时候最皮,最不听话。”
季老太太拉着倪胭在树荫下的长椅坐下,面带微笑地继续说下去:“别看季家现在风光,以前也跌过几次,狼狈过几次。跌得最狠的那一次,把老头子逼得跳了楼。”
老太太抹了下眼泪,“嗐,都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
倪胭很安静地听着。
“也就是从绪临亲眼看着他爸被逼的跳了楼,他才把一身的刺儿给收了,他以前对权势地位多不屑一顾,从那时候开始就有多爱金钱权势。他目的明确,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外头都说他城府颇深,做事严谨冷静到可怕。是啊,他对自己严厉到不像一个有骨有肉的人。”
老太太转过头来打量着倪胭,释然地叹了口气:“他跟我说啊……他对自己严苛了二十年,想放肆一次。”
夏日午后的光从树叶间斑驳落下来,老太太的声音慈爱得像个说书人。她满是岁月沧桑的手把倪胭的手攥在掌心,轻轻地拍着。慢慢的,她靠着长椅睡着了,脸上挂着笑。
倪胭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盖在她身上。她望着老人家浅浅地笑着。
·
第七天的晚上,海边别墅里来了好多人。他们给倪胭量身材,让她选婚纱,选钻戒,选场地各种布置。婚礼的设计方案列出几十种任她挑选。
这些人半夜才走,还有一些细节没有敲定之后几天慢慢弄。
倪胭盘腿窝在吊椅里,抱着个软软的抱枕,不是很开心地望着一处发呆。
“有哪里不满意的?”季绪临问。
倪胭抬眼望着站在眼前的季绪临。他没穿西装,只是一身普通的居家服。可兴许是因为他过分挺拔,一套居家服都能被他穿出西装的禁欲味道来。
倪胭重重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和婚礼无关,是别的事情让我不高兴。你过来。”
季绪临皱了下眉,又朝她走了一步。
倪胭欠身,伸手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身上。
“怎么了?”季绪临将手搭在她的背上,“想要什么?”
“想要你的心。”倪胭闷声说。
季绪临沉默着反思了一下,问:“是觉得我对你不够好?”
倪胭不知道怎么开口。
全世界都知道季绪临对她好。
这样的门第,这样的他,会迎娶一个马上要死的女人。单这一件事就能让人传出一百种浪漫的爱情。更何况,她是二婚。第一婚还是他亲侄子。再加上大肆筹备的婚礼……
网上都在传季绪临爱她都快爱疯了。
倪胭才是真的要疯了!
爱个屁啊!
掌心里季绪临的七星星图才亮了四星半!赵文卿已经完成了,季衡那人渣也六颗星了。结果季绪临现在还是四星半!
白石头曾说过这攻略人心的七星星图中,前五颗星很简单,一场浪漫的邂逅,一个一见钟情都可能瞬间亮起五颗星。结果她在季绪临身上磨了这么久,用了这么多手段,现在只亮了四星半!
对,四星半!
平时的时候他的星图只会亮着四颗星,滚床单的时候第五颗星会闪,睡一觉醒来又是四颗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倪胭回忆着季老太太白天说过的话,心想会不会是季绪临恰巧想放肆一次,正好遇见一个感兴趣的她,所以把所有的放肆都用她身上了?
倪胭抱着季绪临的腰,把脸蛋儿在他的腰腹蹭了蹭,开始哼哼唧唧。
她想回家,她想念她的蚌壳儿了。
季绪临蹲下来,捧起倪胭的脸,望着她的眼睛,认真说:“以前从没想过花这么多心力对一个女人好,所以很可能方式不太对。如果你想要什么,或者希望我怎么做,直接告诉我。”
四目相对了半天,倪胭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扔了腿上的抱枕,绝望地说:“我不需要你对我好,我就想要你的心!你的心!你的心!”
季绪临皱眉。
倪胭忽然安静下来,她双手搭在季绪临的肩头,用力一推,把他推倒,压在他身上。
倪胭决定把那颗要亮不亮的第五颗星先睡得彻底亮了再说!
她扯掉季绪临的衣服,泄气一样地在他的身上啃咬。一处也不放过,堪比仓鼠。
季绪临躺在地毯上,他望着坐在他身上的倪胭,回忆着她刚刚说的话,眸中微凝。
倪胭使劲儿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凶他:“不许分神!”
季绪临愣了一下。
他坐起来,捏着倪胭的腰,凑到她耳畔低语:“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倪胭轻哼了一声,朝着某一硬物狠狠拍了一巴掌,然后站起来就往卧室走。
季绪临吸了口气,伸手抓住倪胭的手腕,直接将她拎回来,禁锢在怀里,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掰她的脸,他眯起眼睛盯着她笑:“你是觉得我对你太绅士了,嗯?”
倪胭迅速捂住自己的嘴,瞪着眼睛叫:“不要了!你这个禽兽!我嘴里现在还疼着呢!”
季绪临推了下眼镜,拍开倪胭的手,指腹抚过她嘴角。他垂着眼睛看向她的样子显得特别认真。而他认真的样子特别好看。
倪胭又千娇百媚地笑起来,化身为水,温柔地贴在他胸口,用牙齿咬着他的眼镜,给他摘下去。
季绪临凑过去吻她,十分温柔。
他今晚绅士了不少,可也只是开始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难得季绪临没有早起。倪胭在他怀里醒来,望着他熟睡中的侧脸。有的人醒着的时候锋芒毕露睡着的时候十分脆弱乖巧。然而季绪临醒着的时候永远面带微笑优雅从容,而他睡着的时候却显得特别冷峻。
倪胭去看自己的掌心,第五颗星终于勉强亮了起来。
她打了个哈欠,在季绪临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倪胭在想一个问题——
季绪临四星半的时候对她已经这样,那七星的时候会怎么对她?
第37章 霸总的前妻〖18〗
婚礼定在三个月后。
本来按照季绪临的意思越快越好, 然而估算了一下,倪胭的那身纯手工婚纱就需要至少两个月来缝制。
婚纱设计出自顶级设计师之手, 婚纱用料全部用昂贵的白色朱罗纱和奥根纱相搭,裙身上布满精美的纯手工刺绣,上面镶嵌着两千颗钻石。银线穿着水晶碎片的曳地裙摆有4米长,而头纱更是长达5米。这样的婚纱几乎无法估计价格。三十个能工巧匠紧赶慢赶, 花费了1300多个小时才将它缝完。
婚礼在季绪临的私人岛屿举办。
岛屿上的中世纪城堡是季绪临送给倪胭的新婚礼物。哦不,整个岛屿已经被他改到了倪胭名下。
婚礼还没开始,婚礼细节已经一点点流露出来。
据说,园艺专家从厄瓜多挑选了三万支红玫瑰布置城堡。就连蜡烛都是刻了字后用香特殊熏过。
据说, 季绪临请了数量庞大的画师们日夜不停画了一千副倪胭的画像挂满城堡。
据说,多位全球顶级美食艺术家不约而同推掉了原本的行程, 会在季绪临和倪胭婚礼的那天赶去城堡亲自料理婚宴。
据说, 像白松露这种昂贵的美食珍品竟是用货装飞机装载, 成箱成箱地运到了城堡。更别说从葡萄酒天堂运送而来的近万瓶高额红酒。
据说, 季绪临选择了奢侈品品牌特制了一批雕刻着“临妍”二字首字母的钻石项链和男士手表作为婚礼纪念品。参加婚礼的来宾都会得到这样的一份纪念品,而其他人想买也买不到。
据说, 季绪临特意吩咐过婚礼布置上不要出现任何珍珠饰品。他甚至在送出去的婚礼请柬下方写了一句小字——“请勿使用珍珠”。
据说, 他这么做只是因为新娘子不喜欢珍珠。
而这些事情, 作为主人公的倪胭却不是太清楚。设计师们会问她意见, 她有兴致就在几个选项里瞎选一个,她没兴致的时候丢下一个“随便”。
这三个月里,她一直没离开海边的这处别墅。她不喜欢上网,手机几乎不怎么用, 差不多是和外界隔绝的状态。
她在别墅里的时候,喜欢在楼上的阳台里晒晒太阳。傍晚的时候,她会去海边走一走。有时候也会跳进大海,浮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当然,都是在季绪临不在家的时候。如果季绪临在家,倪胭还是对撕他的西装比较感兴趣。
倪胭浮在海面上,她对着太阳举起手。何允妍的手比以前更白了。倪胭感觉得到何允妍越来越容易乏,一天中想睡觉的时间也更多。
倪胭望着远处的别墅,眉头皱起眉。
三个月了,朝夕相处三个月,季绪临的星图还是五颗星,再也没有动过。
倒是季绪临送出婚礼请柬的时候,季衡的第七颗星闪过一次。
“白石头,你出来。”
“在。”
“你确定你那个七星图没出故障吗?你睁开面具后的大眼睛仔细看看,全世界都在说季绪临爱我。结果五颗星?你在逗我。”
白石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不知道。”
倪胭:……
倪胭懒得再和他说话,她就没见过这么消极怠工的系统!
她直接游到海边上了岸往回走。这个时间,季绪临应该回来了。她没换衣服,穿着泳衣,身上只披着一条浴巾推开季绪临的书房,不由愣了一下。
季绪临回来了,书房里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似乎在开会。而且季衡也在其中。
季绪临从文件中抬眼看她,说:“大概还有半小时。”
倪胭站在门口没动,眨巴着眼睛望着季绪临。
季绪临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走到她面前,低下头看她,问:“嗯?”
倪胭指了指自己的脸。
季绪临低笑了一声,俯下身来在她的脸蛋儿上亲了一下。他直起身,神色有点嫌弃:“一股海水的咸味儿。去洗干净。”
“知道啦。”她声音甜美,样子乖巧极了。
只是在临转身出门前,神色不明地望了季衡一眼,轻轻勾起嘴角。
季衡瞳孔猛得一缩。
倪胭冲了个澡,慢悠悠地走到楼下,去后院散步。长长的花间甬道还没有走到头,不出所料地等到了季衡。
“好巧呐,我的小侄子。”倪胭朝他招了招手。
季衡嗤笑了一声,反问:“巧?难道不是你暗示我过来的?”
倪胭走到他面前,无辜地望着他,忽然抿唇而笑。她拍去落在季衡肩头的一片叶子,微笑着说:“别,你可别这么说。我可没给过你什么暗示。”
季衡盯着她的笑脸,咬牙切齿:“这就是你想要的?你满意了?”
倪胭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深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条纹连衣裙。她双手微微抬起,慢悠悠地转了个圈,望向季衡,问:“这条裙子好看吗?”
季衡眯着眼睛,搞不懂这个女人想说什么。
“我以前有一条同款的连衣裙,蓝色的地方颜色浅一点。后来坏掉了。我再去买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一样的,最后买了这条款式相似的连衣裙。”倪胭捏着裙摆,“今天早上发现它有点旧了,恐怕是最后一次穿它。唔,以前挺嫌弃它的,穿旧了才发现挺喜欢这件的,好舍不得。”
季衡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冷下去。
倪胭随意撩了下头发,歪着头含笑望着季衡,问:“那么……你呢?”
倪胭眼睛中的笑意一点一点漾开。她移开视线,望向前方,踩着小巧的高跟鞋,优雅地经过季衡身侧往前走。
季衡闭了下眼睛,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力气极大。
倪胭回过头,含笑望着他。她人是安静的,望着季衡的目光也是安静的,好像已经把他看透。
“你瘦了。”季衡睁开眼,喉间微微滚动了两下。
他动作僵硬地抬起头望向倪胭,说:“收手吧。”
“不要。我很坏的。我还没听见你喊我小婶,还没有喝到你给我敬的茶。”倪胭翘起嘴角笑得很调皮。
季衡的喘息微微加重,他问:“至于吗?”
“至于吗?”倪胭将手放在心口,感受着何允妍这个身体的心跳。她似乎沉思了许久,才抬手摸上自己被季衡打过的脸颊,“我又做了什么,你至于那样对我吗?”
倪胭是替何允妍问的。
“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一个病弱娇小的十九岁姑娘?她抵抗力极差,生病的时候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你在她发病的时候强奸了她。更过分的是你事后跪在她的面前痛哭你是被别人下了药,以死来逼她原谅你。你怎么能这么无耻,居然利用她的善良!还记得那些血吗,还记得她怎么哭着求你放开她的吗?”倪胭缓慢地舒了口气,“所有强奸犯都该下地狱。”
季衡低着头,高大的身躯微微发颤。
倪胭转过身,抱着胳膊缓步离开,姿态优雅闲适。
满意?当然不。
倪胭的嘴角勾起冷冷的笑。她还记得何允妍最后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就那样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了。倪胭也记得何允妍死前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