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中毒——玄歌浪蹈
时间:2018-09-05 09:49:12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苏青太过冲动了,假如她没有动手,只要告诉陆棋翟羽其实是赌场老板的女儿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陆家根正苗红,不可能要一个有黑道背景的媳妇。虽然苏青自己并没有将伤人的事情放在心上,但陆酒终归还是不赞同苏青的做法。
  万一陆棋真的对翟羽有感情,这事又被陆棋知道了,还能像以前一样看待苏青吗?
  “酒酒?”陆妈妈疑惑地问,“你想什么呢?”
  “噢,我在想梅姨在做什么好吃的,”陆酒撒着娇遮掩过去,“可真香啊。”
  “瞧你哦,我去打个电话给你哥,让他下班回来吃饭。”陆妈妈踮着小脚开开心心地打电话去了,陆酒想了想,决定一会就进入重点。
  有关陈阿姨的事情,她得问个仔细才行。
  不一会,陆妈妈打完电话回来了:“你哥说一会就回家。”
  “妈,你坐着。”将陆妈妈扶到沙发上坐下,陆酒斟酌了下用词,“有个事跟你说。”
  “什么事?”陆妈妈犹自不知情。
  “陈琴阿姨……前天夜里去世了。”
  闻言陆妈妈呆住了,半晌抖着嘴唇问道:“你说什么?”话音未落,眼中已经有泪涌出。
  “法医说,她吃了治牙疼的药,然后又喝了酒,引发了药物反应。”陆酒没有提江歌,因为她不确定陆妈妈知不知道这个人。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不愿意相信朋友的离世,陆妈妈忍不住呜咽起来,陆酒忙拿着纸巾给她拭泪,“酒酒,她现在在哪?我要去看她。”
  “妈,陈阿姨的尸体还在公安局,解剖完了要做缝合的。”陆酒耐心道,“陈阿姨的死因方面还有些疑问,我正好有机会参与这个案子,您能不能跟我说说陈阿姨的事儿?”
  “啊?”泪汪汪的陆妈妈一脸茫然,她不懂为什么好好的人突然就没了,更不懂陆酒为什么说死因存疑,但她是个感性的人,想到从前的事儿不由自主便开始回忆起来,泪眼婆娑地问,“你想从哪听起?”
  “从你们刚认识那会吧。”那时候陈琴应该还在上初中,如果能获得相关信息的话,没准可以做一些她的心理状况分析。
  “唉……要说她也真的是命苦。”陆妈妈擦了擦眼泪,“我跟陈琴初中高中都是同学,她那时候特别漂亮,喜欢文学,喜欢读诗,是个像水一样的女人。高中的时候就有很多男生偷偷给她塞情书,她一个也不喜欢,偏偏看上了那个姓谢的。”
  “是蔚姐的生父吗?”陆酒依稀记得陈蔚的亲生父亲姓谢。
  “对,就是他。”陆妈妈回忆道,“那个年代最有地位的是什么人?是工人。谢豪家里是开工厂的,所以他父母就不同意,因为陈琴姊妹七个,她是最小的那个,家里穷,她又不受宠,娶了陈琴就像倒贴一样。那时候谢豪还算有情有义,带着陈琴私奔了,两人在城里租了个小房子,后来陈琴怀孕了,谢家才答应让陈琴进门。”
  “之后呢?他们为什么离婚?”
  “谢豪是富家子弟,一些习气自然跟陈琴不一样,结婚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对陈琴诸多刁难,还……吴阿姨你知道吧,就是荣华小学那个校长。”
  “知道。”
  “那时候你吴阿姨和陈琴是同事,谢豪跟陈琴结婚没多久,就偷偷给你吴阿姨打电话,约她单独出去玩。”
  “谢豪出轨?”
  “谢豪本来就很花心,当年跟陈琴结婚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眼睛。”陆妈妈叹息一声,“后来想想,大概谢豪就是看上你陈阿姨水一样的性格,觉得娶了她可以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吧。”
  “可是我以前听陈蔚说过,她说父母会离婚全都是她妈妈的错。”
  “所以我说,陈琴是个可怜的人。”陆妈妈又擦了擦眼泪,“她是个饱读诗书的女人,一辈子都向往纯洁的爱情,结婚之后谢豪不仅出轨,还打她。”
  家庭暴力……陆酒沉默了。
  “在这种情况下,陈琴的心就死了。后来她遇到一个很帅的小伙子,用她的话说,就是坠入爱河了。”
  “然后谢豪发现了,两个人就离婚了么?”
  陆妈妈点头道:“是啊,那时候陈蔚还不到六岁,后来谢豪很快就再婚了,并且又生了个女儿。有了小女儿,对大女儿自然就不上心了,陈蔚那么小就失去了父爱,也是很可怜。”
  “但我总觉得陈蔚和陈阿姨之间的感情有些怪怪的。”她们明明朝夕相处,看起来却并不亲密。
  “当然啊,”陆妈妈语出惊人,“因为陈蔚恨她。”
  作者有话要说:  糖先生真的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人啊,办案夫妻档什么的是不是很有爱。
  这个案子的犯罪手法其实并不复杂,但是更多的想表达出一些心理学和心理健康方面的现实问题。其实每个人都会出现一些心理状况的,希望大家都可以及时察觉,并且进行疏导和治疗。
  另外,陈琴的故事改编自现实案例。
 
 
第49章 爱是什么
  听到陆妈妈的话陆酒大吃一惊:“恨?这么严重?”
  陆妈妈叹息一声:“不止如此, 陈琴其实也恨着陈蔚。”
  这话彻底让陆酒困惑了,她不懂母女之间有什么可相互憎恨的, 她们彼此依靠着生活了那么多年,怎么会恨对方呢?
  “你陈阿姨,我有时候觉得她可怜,有时候又觉得她其实活该。要是离婚之后她肯老老实实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也许就不会到后来一无所有了。”陆妈妈想了想, “我从哪开始说起呢……”
  原来, 陈琴在离婚后不久, 就与她出轨的那个小伙子同居了,陈蔚那时候虽然小,但对这些事情也是有印象的。她们家并不大, 房间的隔音效果也不好, 年幼的陈蔚总是夜夜抱着枕头缩在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嬉笑和窸窸窣窣的喘息, 那时候她可能不明白这些声音的意义,但她知道, 这个家已经不是她的父亲和母亲的了, 而是她母亲和另一个陌生男人的。
  更糟糕的是,这个让陈琴深深迷恋的男人是个软饭王, 和陈琴在一起后就没有再出去工作过, 每天待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几乎成了陈琴包养的小白脸。然而陈琴那时候不过是个小学老师,哪里又能养得起一个孩子和一个男人呢?男人过久了这样的日子, 最终厌倦了色衰爱弛的陈琴,骗走她所有的存款后消失无踪。
  听到这里,陆酒忍不住问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是陈蔚上小学的时候吧,那男人跟陈琴同居了三年。”陆妈妈喝了口水,“要是从这个男人那她能吸取教训也就罢了……”
  陆妈妈接着讲了下去。
  男人走后,陈琴不仅没有意识到这是一条歧途,反而越发渴望爱情。她在工作上开始有所发展,但也从此参与各种饭局和应酬,之后她便周旋在各种有妇之夫之中,别人对她的所有关怀她都当做是爱情,她开始带不同的男人回家过夜,甚至患上了严重的妇科病。
  而陈蔚呢?她的性格一天比一天内向,回家一天比一天晚,母女俩的关系也一天比一天紧张,最严重的时候几乎一个礼拜什么话也不说。
  这种冰冻的情况直到某一天终于被彻底打破了。
  陈琴迷恋上了一个英俊的校长,而对方也愿意为了她与妻子离婚。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茫茫大海上的一根浮木,陈琴再也不愿意撒手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寻找一个愿意爱她、跟她生活在一起的男人,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
  然而很快陈蔚知道了这件事。
  她砸掉了屋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包括她最爱的古筝。
  陈琴在豆蔻年华里也曾是一个如同书里走出来的女子,她在陈蔚很小的时候就让她去学古筝。因此陈蔚在外人看来也是一个清秀聘婷的江南女子,有着温婉动人的芳华。没人知道她的童年和青春期经历过什么,但陈琴这一次的爱情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蔚做了一件事,一件无法挽回的、两败俱伤的事——她将陈琴的往事抖了出来。
  陈琴的出轨,滥交,一桩桩一件件,被她的亲生女儿逢人就谈,言辞中尽是鄙薄。陈蔚将她形容成了一个下贱的女人,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从此,陈琴恨上了她。
  陆酒目瞪口呆地听着,她从不知道这对母女的故事竟然这么令人唏嘘。“有时候我哀其不幸,有时候我又怒其不争。”陆妈妈擦了擦眼泪,“她是错了,可她真的很艰难,你知道一个女人独自带大一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吗?如果不倚靠那些男人,她又怎么过的下去呢?怕是母女俩早就要饿死了。”
  渴望爱情是错吗?
  如果是以前,陆酒会觉得爱情这东西太过虚无缥缈,被男人一次又一次地欺骗和利用,怎么可能还不吸取教训呢?
  可是现在,陆酒知道了爱情的模样,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唐时。如果是唐时的话,就算是说谎,她也会相信的吧。如果是他的话……
  陆酒忽然迷茫了。
  在心理学中对爱情是有明确的定义的,但放到现实中,那些定义似乎都变得冰冷而乏味,根本毫无意义。
  几句文字描述,和爱人温暖的怀抱有可比性吗?
  陆妈妈又接着说道:“后来陈蔚高考没有考好,上了所普通的大学,毕业后在本市找过工作,但总是做不长。前年谈了个男朋友,是个商人,逢人就说男人心疼她,不让她工作,让她在家养身体。”
  养身体?陆酒猛地抬起头,难道……
  “后来我才听说,是因为她被那男人的妈妈罚跪,孩子流掉了。”
  天哪,这是什么样的人生……陆酒只觉得一阵窒息,如果她是陈蔚,大约会对自己的母亲恨之入骨吧?如果不是因为陈琴,陈蔚本可以拥有更好的、更健康的人生,也许她的命运和现在的生活会截然不同。
  但陈琴……也许真的只能用陆妈妈的那句话吧,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这些信息量巨大的往事让陆酒有些消化不良,但时间在对话中不知不觉过得飞快,陆棋回来了。
  梅姨接过陆棋的外套挂好,刚想招呼客厅里正不知谈着什么严肃话题的母女俩,陆棋微笑着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放轻了步子朝客厅走去。
  “你陈阿姨跟我关系好,平日里有些什么烦难事儿就爱跟我说,我能帮她的也乐意帮她一点儿,可我居然都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说着说着陆妈妈又哽咽起来。
  “妈怎么哭了?”陆棋吓了一跳,忙走过去坐在陆妈妈身旁,“小酒,你欺负咱妈了?”
  “我哪敢啊,被陆长河同志知道肯定要批评我的。”陆酒孩子气地做了个鬼脸。
  “你爸今天跟老战友吃饭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呢。”陆妈妈被这对儿女逗得破泣为笑。
  “啊,那是不是吃饭的时候可以说话了!”
  陆棋闻言笑出声:“妈,你瞧她,开心成这样。”
  陆酒戳了戳陆棋的咯吱窝:“就开心。”
  陆妈妈一脸慈爱:“好啦好啦,别欺负你哥,我去看看饭好了没。”
  陆妈妈进了厨房后,陆酒给陆棋倒了杯水:“哥。”
  “最近工作怎么样?”陆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好像又瘦了,女孩子要有点肉才好看。”
  然而陆酒却并不想跟他说这些:“哥,你和翟羽怎么了?”她问的很小心,生怕陆棋会受到二次伤害。
  谁知道陆棋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微微一笑:“分手了。”
  “为什么?”
  “不知道。”陆棋想了想,“当我不想再联系她的时候,她也正好不再出现了,所以应该算是分手了吧。”
  这答案让陆酒十分意外,意思是陆棋知道翟羽消失了,但他不仅没有任何紧张和寻找的意思,反而觉得顺势分手是个不错的主意?“她不再出现是什么意思?”
  陆棋对陆酒的反应十分好奇:“怎么了你?以往没见你关心过我哪个女朋友啊?你这么喜欢她吗?”
  “呃……”陆酒忙解释,“你也知道我现在算得上半个警察,关心一下市民的人身安全也很正常啊,你说她不出现了,我就在想万一她出什么事了呢?”
  陆棋漫不经心地说:“嗯,也许吧,但是我都已经跟她分手了,她出没出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酒怔住了。
  “哥……你不是喜欢她吗?”
  “可能有过吧。”陆棋笑起来,“小酒,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喜欢一朵花,喜欢一本书,都是喜欢啊。可是花谢了也就谢了,书丢了也就丢了,我总会喜欢上更好的东西的。”
  陆酒注视着微笑的陆棋,恍惚想起了年幼时的他们。小时候父母应酬十分忙碌,鲜少有时间管他们,陆酒喜欢看书,陆棋喜欢看电视。陆棋在人际交往方面是极有天赋的,不管是谁家的叔叔阿姨来做客,总是有教养地问好、倒茶。但无论陆棋做的多好,陆长河都不会给他一个笑容,在陆长河看来,男孩子就需要铁血教育,不能宠,不能惯,甚至不能夸奖。与陆棋截然相反的是,身为女儿的陆酒获得了父亲几乎全部的宠爱。
  自小就甚少得到父亲认同的陆棋,在童年期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但到了青春期,他发觉了自己的魅力所在,也是从那之后,他开始不停地换女朋友。那些在父亲那里得不到认同的、丧失的自我价值感,在女生们崇拜爱慕的目光中被补上了一部分。这并不算是一种心理疾病,但却让陆酒觉得十分难受。
  因为她忽然想起陆棋对苏青的态度,如同温柔的毒/药,让苏青上瘾到无法放手。
  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陈琴的故事,可能有人不理解。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彻头彻尾的爱情脑,什么也不要,只希望有一个爱她到死的男人。至于陈蔚,她没有工作,被男人养着,却被男人的妈妈害得流产,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在重复她母亲的人生。这是一个特别特别悲伤的事,就是人在童年时期受到的心理伤害是隐秘而不可逆的。那些在童年时听到的侮辱,那些静默独处的时刻,都会在以后人生的某个时刻,以某种方式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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