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正因为有这样一份温暖的友情在,所以即便经历了这么多, 她依然觉得这个世界是温暖的。
听了薛芝玉的话, 周芹再次拥抱了一下薛芝玉。
“谢谢你, 芝玉。”
薛芝玉微微一笑, “跟我瞎客气什么呢, 快点进来,午饭还没吃呢吧?阿香,再去拿一双碗筷。我们也是刚吃,一起吃点吧。”
还未进堂屋,周芹就看到简惜惜也在。
简惜惜可不是那种不懂人情世故的小气人,见着周芹迈步进了堂屋,她就站起身,笑着招呼道:“周姨, 一起吃饭吧。”
简惜惜的表现着实出乎周芹的预料。
在她的想象中, 简惜惜这年纪还是个小屁孩, 性子倔又犟, 估计因为堵着一口气,所以才不想再回店里,就算是看见她, 肯定也是爱搭不理。
然而,出乎她的预料,简惜惜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笑着跟她打招呼。
这说明什么?
简惜惜忘性大?
不不不!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简惜惜气量大,非一般女孩子可比。
正因为这样,周芹才越发震惊,越发觉得简惜惜这孩子不一般。
换位思考,假如有人不经调查就冤枉了她,甚至叫人跟着去家里搜查,她会怎样?
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会气的发疯,不仅要骂那个主事人,还要当面问那人要一个交代,凭什么就毫无根据的怀疑她?
可简惜惜却是如此的淡定,丝毫没将那件事放在心里。
周芹敛起惊容,淡笑着对简惜惜点头,“惜惜,我过来看看你,下午是打算休息一下,还是跟我一起回店里?”
周芹这就是对简惜惜抛出橄榄枝了,即便之前是她的错,但现在她亲自上门接人,也算是道歉了吧?
简惜惜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周姨,您快尝尝我阿姨做的红烧排骨,可香可好吃了,我以前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排骨。”
周芹皱眉,这是拒绝她的橄榄枝?
薛芝玉并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情,一开始还以为周芹是来找她的,如今见到这副场景,她哪还不能猜出周芹此行的目的?
薛芝玉眨眨眼,疑惑道:“惜惜,这是……”
简惜惜笑着摇头,“阿姨,没事。”
没得到回答,薛芝玉又眼带疑惑的看向周芹。
周芹叹气,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握住薛芝玉的手,轻声道:“芝玉,这件事我待会儿跟你解释。”
说罢,抬头看向简惜惜,“惜惜,当真不回去了?”
简惜惜淡笑着摇头,“谢谢周姨这段时间对我的指点和教导,惜惜受益匪浅,即使以后不去您那里学习了,您也是我的授业恩师。”
这样得体的应对,拒绝的言语都是如此的有才华,叫人说不出半个不好的字来。
周芹心底忽然有这样一种感觉,她错失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宝物,错失了一个再难寻到的顶尖弟子。
十年后,当简惜惜已经成为服装界的顶尖大师时,曾有报社去采访周芹,询问她作为简大师的第一个师傅,对简大师作何评价。
对此,周芹只有无尽的遗憾,浓墨重彩的描述了一遍简惜惜曾在她身边求学的日子,着重说明简惜惜是如何的有才华,学艺是如何的快,又是一个怎样的天才裁缝。
当然,对于曾经发生的那件小事,两个人都是只字未提。
薛芝玉听到这二人的对话,愈发一头雾水。
“惜惜,你不打算去你周姨店里了?”
简惜惜点头,“嗯,在周姨那里我学了很多。”
薛芝玉不解,“为什么?”
简惜惜没回答,只是笑着看向周芹,“周姨,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薛芝玉玲珑般的人物,很快就猜到大概的内情。
以她对周芹多年的了解,又傲又个性,这世上想让她低头的人很多,但真正能叫她低头的人却很少,她绝对是那种遵从内心,软硬都不吃的人。
可今天周芹却主动找上了门,说明什么?
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了解周芹的薛芝玉知道周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
“惜惜,既然你周姨来接你,下午就跟她一起回去。”
薛芝玉难得强势了一回,没问简惜惜的意见,就直接做了决定。
简惜惜也不恼,只笑了笑,“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林彦绅脸色有些不好看,淡声道:“妈,光明还在呢,我们先吃饭吧。”
薛芝玉瞅着儿子脸色不好,又借口冯光明在不让她继续说,心底不由叹气,儿子果然是帮别人养的,一点都不知道帮她说话。
未免薛芝玉难做,周芹忙道:“对对对,先吃饭。”
周芹来之前,餐桌上的氛围还挺好,薛芝玉对林彦绅上班以来的事情很感兴趣,问同事好不好相处,问领导有没有找麻烦,又问学生听话不听话,总之是问这个问那个,细致入微,又打趣冯光明找没找女朋友,需不需要她帮忙介绍。
现在周芹一坐下,桌子上无一人说话,连饭菜的咀嚼声都听不到,安静的落针可闻。
冯光明是个跳脱的性子,惯会开玩笑,从来闲不住嘴,可今天这气氛逼得他生生闭上了嘴,什么话都没敢讲。
终于,受刑一般的午饭时间结束了。
周芹考虑了一番,跟着薛芝玉去了她的房间,两个人好好聊一下这件事。周芹琢磨着,就算简惜惜不愿意跟她回去了,那也不要紧,但她必须将这件事跟薛芝玉解释清楚,不能影响到她们俩之间的关系。
周芹和薛芝玉一走,冯光明就大大的喘了口气。
“终于可以说话了,刚才差点憋死我。”
林彦绅甩给他一记白眼,“憋着干嘛?又没人捂着你的嘴。”
冯光明不理他,问简惜惜道:“惜惜,你真的不回去了?周芹可是津城有名的裁缝师傅,手艺好的不得了,我妈那些小姐妹最喜欢找周芹做衣服了。而且她还巨难请动,想找她订做一件衣服得提前很久预约。我听说她收徒的要求也很高,全凭她的心思,喜欢就留下,不喜欢的话,再有才也不要,周芹都上门来带你了,已经是给你找台阶下,我觉得你就这么离开太可惜。”
简惜惜眉梢微扬,淡笑道:“你这话我有些不赞同,难道别人给我台阶下,我就应该违背自己的心意,顺势而为?你刚才跟我说周姨的性格,有一点我很喜欢,也跟我很相似,万事全凭心意,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再好也不要。”
林彦绅突然脸色有些难看,怨念道:“那我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冯光明嘻嘻笑着,搞怪的双手捂耳,闭着眼睛嚎道:“我什么都看不到,我什么也听不到。”
简惜惜双颊微红,啐他道:“滚出去吧。”
冯光明依旧闭着眼,嘿嘿笑道:“我真看不见听不见。”
林彦绅抬起已经能活动的右脚踢了冯光明一下,没好气道:“叫你滚蛋呢。”
冯光明呼痛,这次睁开了眼,委屈的控诉,“彦绅,你太过分了,你居然为了这丫头踢我,我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接你送你,你却这样对我,你说,我到底在你心里占几分?”
林彦绅:“……”
简惜惜捂眼,快步向外走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独处了,我现在就走。”
林彦绅气的抬脚又踢了冯光明一记。
冯光明瞅着简惜惜背对着他们,双手用力抓住林彦绅的肩膀,将他从轮椅上拖了下来,随后双手一松。
叫你装大尾巴狼!
林彦绅本能的自己站稳,刚要说些什么,忽见简惜惜转过身来,他吓的噗通一声躺倒在地,痛骂道:“冯光明,你竟然欺负一个残废,你还有没有人性!”
冯光明:“……”
戏瘾能不能不要这么足?好吧,看在他贡献的半个月工资以及答应帮他追到严雪的保证上,他暂且原谅他,扛锅就扛锅吧。
冯光明得意叫嚣,“就欺负你怎样?有本事你咬我啊。”
看到此景,简惜惜立刻回头,用力将林彦绅扶起,重新坐在了轮椅上,又对冯光明道:“光明,你这样有些过了,彦绅本来身体就不好,哪里经得起你这么折腾?你要是嫌麻烦,不愿意再接送他,你就说,我让叔叔阿姨再想办法,也不是非你不可。”
冯光明撇嘴,故意阴阳怪气道:“哎呦……这就心疼啦?”
简惜惜甩给他一记白眼,没吭声。
她的想法哪里是凡人能猜到的?这林彦绅一日不好,她就得多耽误一日,所以冯光明欺负林彦绅,那就是在耽误她的人生!
当然,想归想,简惜惜并未将这些话说出口。
听到简惜惜的话,林彦绅却是脑筋一转,恨恨的指着冯光明道:“你走,你现在就给我走,我没你这个兄弟。”
冯光明:过河拆桥是不是?他还没追到严雪呢,叫他走?想的美!
冯光明抱月凶,傲然道:“我就不走。”
这下子轮到林彦绅急了。
“你现在就给我走,我今天不想再看到你。”
冯光明终于懂了林彦绅的意思,这家伙原来是叫他让位,好给自己制造机会。
果然是有异性没人性。
“好,我走!林彦绅,你记住,我没你这个兄弟,以后有事情别叫我。”
装模作样的撂下这句狠话,冯光明大步离开了林家。
房间里,林彦绅仰头望天,长叹道:“我跟光明是多年的兄弟,我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简惜惜知道他是因为帮自己说话,才跟冯光明闹恼的,心底有些自责。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林彦绅借机拍拍她的手,握住就没松开,“不怪你,是我看错光明了。”
简惜惜瞅着被他的大手握住的小手,微微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抽回手,有些发愁的说道:“你下午还有课吗?冯光明不来接你,你怎么去学校?”
掌心里柔软的小手消失,林彦绅心底一阵空落落的,他抬头看向简惜惜,眉头发愁的轻皱,试探着问道:“有课呢,惜惜,我这行动不便,你能不能送我?”
简惜惜惊讶,“我送你?我怎么送?学校那么远,总不至于推着你过去吧?”
林彦绅没说话,只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简惜惜:“……”
她这算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吗?
最终还是无奈点头。
“好,我送就我送。”
还好现在已经过了大暑,太阳虽还有些晒,但已经没夏天那么恐怖。
不过,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只是到底是哪里,一时也琢磨不透。
……
周芹在薛芝玉的房间里坐了很久,两个人也聊了很久的时间。
最终,薛芝玉叹气道:“其实这件事也确实不怪你,正如你刚才说的那样,你让人去查,其实不仅仅是查惜惜,也是在查其他人。只是惜惜那孩子有些犟,想叫她跟你回去看来是不可能了。”
周芹点头,“嗯,回不回去随便她的心意,我也不强求。只是,芝玉,这件事不会影响你我之间的关系吧?”
迎着周芹殷切的目光,薛芝玉笑道:“瞎说什么呢,我是那种小气的人?”
有了薛芝玉这句话,周芹才算是放下心来。
薛芝玉瞅着周芹依旧愁眉不展的模样,轻声问道:“最近怎么样?”
简单的五个字,却叫周芹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不知道该怎么说,想放手,舍不得,想要,却也得不到。”
薛芝玉握着她的手,神色间满是心疼不舍,“小芹,其实他不值得你这样,他根本不爱你,你何必在他身上耽误时间?要我说,爱你的人多了去了,你挑个对你最好的嫁了吧。”
周芹苦笑,“对我最好的?谁又能知道是真好还是假好?你也知道,我今年三十六了,即便是嫁人,也肯定是做后妈,后妈哪有那么好当的?”
“可你就算是嫁他,不也是后妈?”
周芹低头,呐呐道:“只要能嫁给他,就算是有骂名,我也受着了。”
薛芝玉恨铁不成钢,“小芹……”
周芹摆摆手,“芝玉,我知道你对我好,但真的不用劝我了。”
薛芝玉无奈,可是看着好友这样,叫她怎能不心疼?但她也明白,一个人一种生活,以周芹的能力和社会地位,她完全可以换一种生活方式。但她没有,那后果也只能是她自己担着。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两点,林彦绅是四点钟的课。津城大学离林家有十几里路,如果是坐冯光明的车,至多十分钟也就到了,骑自行车也差不多半个小时,但走路过去,尤其还是推着轮椅过去,那就慢了,一个小时都未必能到。
也是见简惜惜推着林彦绅准备出发,薛芝玉才知道冯光明早就走了。
“光明这孩子,怎么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彦绅,你这样怎么去学校?你等一下,我给光明打电话,请他来接你。”
林彦绅摇头,“妈,光明有事情,人家又不是我的车夫,总不能一直叫他送我。”
薛芝玉发愁,“那怎么办?”
“我让惜惜送我过去,没事,顶多就是路上费点时间。”
薛芝玉愁道:“这么远的路,得走到什么时候?要不我叫你爸回来,叫他找辆三轮车,也方便点……”
林彦绅脸色渐渐黯了下来,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低声道:“妈……”
薛芝玉蓦地住口。
简惜惜道:“阿姨,你放心,我路上会照顾好彦绅的,虽说有点远,但时间还充足,赶得上的。”
一旁,周芹轻声道:“不如我叫辆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