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快醒醒——写离声
时间:2018-09-05 09:55:57

  董晓悦半晌才反应过来:“我回避一下。”
  “不必,董娘子不是外人,丁先生不妨直言,”梁玄斩钉截铁地道,“是不是毒还未解?”
  宁白羽差点气得仰倒,怎么就不是外人了,这都外得不能再外了!
  丁先生皱着眉头道:“殿下脉象盈实而滑,如循长杆,是毒性未解之征,比之昨日,似还加重了些……”可他分明又醒了,虽然气息虚弱,脸色也差,但精神看起来很不错。
  “怎会如此?”白羽焦急道,“莫非是解药有问题?”
  “解药?你们从何处得的解药?”梁玄不明所以。
  丁先生嗅觉极其敏锐,早躲到一边佯装写药方,留下宁白羽一个人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人声,替宁参领解了围。
  宁白羽难得开窍一回:“殿下,想是宋医官到了,此事说来话长,仆不通医理也说不清楚,不妨先叫医官替董娘子疗伤,再让丁先生与殿下细细禀来。
  梁玄赞许地对着宁白羽笑了笑:“你所言甚是,快叫宋医官进来。”
  片刻后,一个身着青衫,面容白皙俊朗的年轻男子挎着藤编的医箱,走进帐中,行礼道:“卑职参见殿下。”
  董晓悦没来由地感觉此人面善,一回想,这不是上个梦里杜蘅他爹身边的小厮么!
  梁玄一见是他,冷冷地点了点头:“不必多礼,宋医官呢?为何来的是你?”
  那年轻医官答道:“宋医官连夜医治伤者,偶感风寒,怕于殿下有碍,故而遣卑职前来。”
  梁玄心里虽然疙疙瘩瘩老大不高兴,却不是蛮不讲理之人,点点头道:“宋医官年届花甲,随大军南下已是受累,叫他好生休息两日,你们多分担些。”
  “卑职遵命。”那医官答道。
  “这位娘子似是折了手臂,你仔细替她诊治,不可有半点差池。”
  小医官方才就注意到帐中有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女子,心里十分好奇,只是不敢注目,这时才敢抬眼打量,只见那女子身着戎衣,绾着个男子般的发髻,双眸灿若星辰,粉面娇妍,眉目间却有一股疏朗之气,生得十分好看。
  小医官不禁生出赧色,低声问道:“娘子可否挽起袖子让在下看看伤势?”
  “好啊。”董晓悦毫不在意地去捋袖子。
  “慢着,”梁玄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对宁白羽和丁先生道,“你们去外面等候。”
  待他们出了营帐,梁玄才埋怨道:“你也真是的……”
  “……”董晓悦和他混得熟了,常常忘了他是个古人,很多她习以为常的行为举止,在他看来却是惊世骇俗。
  不过入乡随俗,董晓悦知道他也是替自己着想。
  那小医官年纪虽轻,比宁白羽那个大傻子会看眼色,一见这两人之间暗流涌动就知道这女子身份不一般。他随军南下,因为医术高明时常出入主帅营帐,倒是从不知燕王殿下身边有侍妾。
  梁玄咳嗽了一声,小医官赶紧收起脱缰的思绪,垂眉敛目,不该看的绝不看一眼。
  董晓悦撩起袖子,露出肿得粗粗的手臂,小医官上手捏了捏,梁玄的眉毛差点拧成了麻花,用得着捏个没完么?真是个靠不住的庸医!
  小医官感觉到燕王殿下如有实质的视线,后背渗出了冷汗,赶紧松开手:“启禀殿下,这位娘子确是折断了手臂,须得用夹板固定,卑职开个壮骨补气血的方子,再早晚敷上伤药,静养数月,待骨骼愈合便可。”
  梁玄颔首道:“孤这里有些从宫里带来的伤药,就在床脚的柜子里,你取来用便是了。”
  皇宫大内的药自然格外金贵,小医官没想到这女子这么得燕王殿下的看重,越发坐立不安,赶紧从药箱里找出夹板丝绵绷带等物,又从柜子里取了伤药,三下五除二地上药上夹板缠绷带,只求早点完成任务离开这是非之地,燕王殿下的眼神太可怕了。
  董晓悦自小对医生这个职业很有好感,见他手抖得厉害,笑着打趣:“医官怎么抖成这样?别绑歪了,手一长一短的可不好看。”
  梁玄幽幽地道:“王医官医术高明,绝不会相差分毫,不然岂不是有负少年神医之名?若是你真成了长短手,王医官恐怕是无颜再行医了。”
  小王医官哭丧着脸道:“殿下谬赞,卑职不才。”
  “幼稚!”董晓悦偷偷对梁玄比了个口型。
  好在小王医生的基本功学得扎实,哆哆嗦嗦地完成了包扎任务,揩了揩脑门上的虚汗,开始写方子。
  “对了王医官,”董晓悦冷不丁地拽起衣摆,“我的腰扭到了一下,你能帮我看看吗?”
  王医官正在奋笔疾书,闻声一抬头,就看到一截白生生的腰肢,耳边訇一声响,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死定了。
  梁玄以惊人的爆发力从床上弹起,拽下董晓悦的衣裳:“不过是寻常扭伤,我这儿有好药,不必劳烦王医官。”
  董晓悦还是不太放心:“还是让医官确诊一下,万一落下病根怎么办,腰很重要的。”
  梁玄腿软眼花,栽回床上,喘着气道:“我几时……害过你?”
  王医官赶紧道:“娘子有所不知,殿下自幼习武,熟悉骨骼经络,医治这样的伤不在话下。”
  董晓悦对医生就是有种莫名的信赖感,乖巧地点点头:“王医官说得是。”
  “……”梁玄仰天躺在床上,差点没气得撒手人寰。
  王医官抓紧写完方子便以煎药为名麻溜地跑了,梁玄没有立即传白羽等人进来,忿忿不平地望着董晓悦:“你怎么能在男子面前……”
  “大夫能算男子吗?”董晓悦稀罕地敲敲她胳膊上的新装备。
  燕王殿下脸上冰消雪融,悠悠地憋出一个宽宏大量的“哼”。
  “怎么,你吃醋啦?”
  梁玄恼羞成怒,转过身背对着她,不过片刻又转回来,没好气地道:“把柜子里的红瓷瓶取来,孤替你上药。”
  董晓悦依言取出药瓶,拔出塞子闻了闻:“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刚醒,身子虚,好好休息吧。”
  梁玄支撑着坐起身,从她手里拿过药瓶:“此药来之不易,我怕你浪费,别多话了,坐到床上来。”
  “……”不愧是勤俭持家的燕王殿下!
  “把衣裳撩起来。”
  董晓悦临阵退缩,捏了捏衣角,嗫嚅道:“不要了吧……怪不好意思的……”
  这会儿又知道害臊了!梁玄无奈道:“你把我当大夫罢。”
  董晓悦不情不愿地撩起衣摆,露出腰肢,梁玄一看,只见她腰上已经青紫一片。
  梁玄大方地往掌心倒了一大摊药油,把掌心搓热,小心翼翼地敷在伤处,董晓悦只觉一股热意从皮肤渗入体内,暖暖的十分舒服。
  “有些疼,若是忍不住就告诉我。”梁玄一边说,一边开始顺时针地画圈,一点点加重力道,让她慢慢适应,有些疼,但是程度完全能承受,董晓悦甚至还有闲心生出几分绮思来,想起突然被打断的马赛克,不禁有点遗憾。
  “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人独处,梁玄总算找到机会问她。
  “我也不知道啊,上个梦结束,莫名其妙就到了山里,然后……嘶……然后就被你的下属抓来了。”
  梁玄的手一顿:“他们抓你做什么?”
  董晓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是梁玄早晚会知道真相,而且她也没什么义务替宁白羽他们隐瞒,便把自己被当成解药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董晓悦背对着梁玄,没发现他的脸色变了,自顾自地道:“还没开始解毒呢,你刚好醒了……”
  梁玄“铛”地一声把瓷瓶撂在榻上,把她的衣裳放下来,嘴唇在她脑后轻轻蹭了下:“你先歇会儿,今晚再上一次药,明早该好些了。”
  说完立马晴转雷阵雨,对着帐外扬声道:“宁白羽,给孤滚进来!”
 
 
第107章 贵客
  梁玄身体弱, 中气不足,音量不算高,但是宁白羽还是吓得一哆嗦, 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丁先生, 硬硬头皮走入帐中。
  丁先生低着头不声不响地跟在后头,燕王殿下明面上骂的虽然是宁白羽, 可显然是杀鸡儆猴, 这事说到底是他挑的头, 自觉认罪领罚才是正经。
  两人各怀心事地走到梁玄的床前, 只见那山越女子站在床边, 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们,嘴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小人得志!宁白羽忿忿地想,脸上不由自主地带出点不满。
  梁玄皱了皱眉。
  宁白羽行了个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宁参领,孤不过昏睡这几日,你的长进可真是一日千里。”梁玄冷冷道。
  宁白羽听出他语气不善,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燕王殿下动怒, 只好往地上一跪,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罪:“仆知错, 请殿下责罚。”
  “你且说说, 错在哪里?”梁玄反问道。
  “......”宁白羽傻了眼。
  “这便是知错?”梁玄差点气笑了,“依孤之见,你非但不知错, 还自觉为孤觅得解药,居功至伟,是不是?”
  果然是为了这一茬!丁先生憋出了一脑门的汗,捱在一边,尽量让自己不起眼。
  “宁参领,孤身中奇毒,神志恍惚之时,将营中诸事托付于你,是指望你主持大局,与吴将军互为照应,将营中诸事安排妥当,不是让你擅作主张,让一干精兵强将替孤漫山遍野找什么解药。你身为一军参领,却轻信此等无稽之谈,甚而以性命威逼无辜女子行此荒唐事,岂非令孤贻为天下笑柄?”
  宁白羽道行浅,被他三言两语说得愧悔难当,红着脸叩首道:“仆真的知错了,请殿下严惩。”
  丁先生哪里听不出燕王殿下指桑骂槐,不敢继续装死,跪下替宁白羽求情:“殿下恕罪,此事是老朽擅作主张,思虑不周,宁参领也是救主心切,殿下要罚便罚老朽罢。”
  梁玄虚扶了丁先生一下,眉头这才松了松,对白羽道:“既然丁先生开口替你求情,孤也不苛责你,自去领一百杖便是。”
  宁白羽常年习武,身子骨皮实,换个人不一定捱得过一百杖,这惩罚不可谓不重,不过宁白羽还是甘之如饴,心服口服,忙不迭地跪拜谢恩。
  “且不急着领罚,”梁玄忖了忖又道,“先带董娘子去安置,务必找信得过的人看守着,不得有半点闪失。”
  宁白羽对这告刁状的山越女避之唯恐不及,但是主人有命不得不从,只得不情不愿地道:“董娘子请随我来。”
  梁玄看向董晓悦,整个人软得像个水母精:“你先去罢,缺什么同白羽说便是,身上的伤小心些,睡觉时莫要压着......待我能下地时便来看你。”
  宁白羽和丁先生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见过燕王殿下这么柔情似水的模样,对象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山越女子。
  丁先生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作茧自缚,他以为找的是解药,没想到给自己找了个太岁。
  宁白羽带着董晓悦出了营帐,丁先生也想趁机开溜,却被梁玄叫住:“丁先生请留步,孤还有事相问。”
  丁先生只得收住脚,退回梁玄的床前,躬身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先生请坐。”梁玄指了指坐榻。
  宁白羽是他家臣,可以随便骂,但是丁先生是幕僚,年事又高,梁玄平日都是以礼相待,十分敬重。
  丁先生很有眼色,刚才他对着宁白羽那一番指桑骂槐,句句说的都是自己,此时哪里敢真的坐下,老老实实地垂手站在一旁。
  梁玄没再坚持,看了他一眼,问道:“丁先生,你我相知多年,孤就不与你拐弯抹角了,孤身上的毒究竟如何了?”
  丁先生忙请罪:“殿下恕罪,老朽……”
  梁玄截断他的话头:“孤知道你方才有所顾忌,眼下没有旁人,直说便是。”
  “殿下突然醒转,身上的毒却并无消散的迹象,老朽方才为殿下把脉,反倒有毒入心脉之兆……不过依照常理,毒入心脉断然没有生理……”
  “可孤还好好活着。”
  丁先生掖掖汗:“老朽医术不精,着实惭愧,许是殿下天潢贵胄,有真龙护体,令那邪毒一时半刻不能得逞,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老朽斗胆说一句,求殿下莫要怪罪。”
  “先生请说。”
  “传说此地山越与三苗遗民颇有渊源,颇擅炼毒,以“药女”解毒之法虽似无稽之谈,庶几有些效验。老朽斗胆,恳请殿下为天下苍生计,再试一试这解毒之法。”
  “此法对董娘子有无损害?”梁玄问道。
  丁先生见他对那药女如此上心,就怕他问到此节,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梁玄见他欲言又止,心往下一沉:“先生但说无妨。”
  丁先生一脸为难地道:“据老朽推断,药女可将殿下之毒引入自己体内,故而……”
  “所以是用她的命换孤一命。”
  丁先生无奈地点点头,他号称算无遗策,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燕王殿下会对解药上心,这叫什么事儿!
  “殿下,老朽与你直说罢,这董娘子自小服食毒物,毒性早已侵入血脉骨髓,即便不为殿下解毒,也不过剩下三年五载的性命,倒不如……”
  “此事不必再提,”梁玄打断他,“孤心意已决,先生不必再劝。”
  他这么说就是真的不留余地了,丁先生无可奈何道:“山中兴许还藏着别的药女,老朽加派人马,再去山中搜寻。”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