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快醒醒——写离声
时间:2018-09-05 09:55:57

  梁玄欲哭无泪,这最紧要的关头,他竟然毒发了!
  董晓悦正担心会痛,梁玄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她一句怎么了没来得及问出口,梁玄便软软地倒在了她的身上。
 
 
第112章 争执
  董晓悦吓了一跳, 推了推梁玄的肩:“殿下?”
  梁玄一动不动地压着她,死沉死沉的。
  董晓悦摸索到他鼻子下探了探,发现还有呼吸, 略微松了口气。
  她用力把梁玄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 让他在床上躺平,摸摸他的额头, 又把手伸进他衣襟里摸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急促而紊乱, 董晓悦不敢耽搁, 急急忙忙披衣下床, 顾不上点灯也顾不上找鞋, 急急忙忙地奔向门口。
  燕王殿下突然昏迷的事不能声张,她掀开门帷,对门外的侍卫道:“快去请丁先生和宁参领!”
  侍卫们借着月光打量她:“怎么了?”
  “殿下昏倒了,快去叫人!”董晓悦焦急地道。
  侍卫们并不知道梁玄不时毒发的事,都大惊失色。事关重大,没人敢耽搁,几名侍卫分头去叫人,留下一人把守, 主要是看着董晓悦。
  董晓悦折回帐中, 点上牛油灯, 走到床边坐下, 握住梁玄的手腕。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按部就班地跑出去喊人,看似沉着冷静, 其实整个人都是懵的。
  梁玄的脉搏在她指尖下跳动,时强时弱,时快时慢,每跳一下,她的心就跟着一颤,恐惧慢慢弥漫开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发焦躁不安,可是除了紧紧握着他的手,她什么也做不了,只有等他的心腹们到来,他们想必是知道内情的。
  然而他们迟迟不来,董晓悦感觉足足等了几个时辰,她不住地看更漏,时间却像停滞了一般。
  她不自禁地咬着牙关,弓着背,绷得像一张拉紧的弓。
  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董晓悦连忙站起身站起身迎了上去。
  宁白羽、吴将军几乎同时赶到,两人神色比她还惊惶,显然也不知道真相。
  他们一进帐中便直奔梁玄床前,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不由大骇。
  “殿下这是怎么了?”宁白羽探了探梁玄鼻息,转头看向董晓悦,语气中有质问的意味。
  吴垓则是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佩刀指向董晓悦:“你这蛮夷妖女,究竟对殿下施了什么妖术?待我一刀劈了你!”
  宁白羽急忙上前把他拦下:“吴将军息怒!问清楚再做计较不迟!”
  董晓悦正心乱如麻,被冤枉了也懒得生气,只是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殿下突然就晕过去了。”
  宁白羽平日常和她打交道,私交不错,还算理智,心平气和地问她:“殿下晕倒时你在做什么?”
  董晓悦下意识地把微敞的衣襟裹了裹,抬眼看了看他们,没说话。
  两人这才注意到她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脸颊上可疑的潮红尚未褪去。
  宁白羽脸一红,吴将军张口结舌,愣怔了半晌,失魂落魄地道:“殿下这是……马上风?”
  这解题思路让董晓悦一震,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乎是这么回事……
  好在这时候丁先生到了,替她解了围。
  丁先生虽然也焦急,但脸上没什么讶色,看了眼董晓悦,心里便有了数,燕王殿下种的这毒顽固又狡猾,毒性甚是诡异,冷了要发,热了也要发,急怒要发,狂喜更是容易发作。
  此次毒发,大约是乐极生悲了。
  他走到床前,撩起梁玄的衣袖,三指搭在他腕上,眯缝着眼睛静待了一会儿,神色凝重起来,渐渐转而为震恐,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本以为只是寻常的间歇性毒发,谁知道这脉象竟然透出了垂死的征兆。
  董晓悦在一旁不安地等着,不自觉地掐着手心,见他脸色不对,也顾不得在场众人怎么想,开口问道:“殿下怎么了?是不是毒发了?”
  丁先生有些惊讶,燕王下了死力瞒她,原来她已经知道了。
  宁白羽和吴将军则是大惊失色。
  “殿下的毒不是解了么?”宁白羽问道。
  “不是马上风?”吴将军关注的重点永远异于常人。
  丁先生失去了平日成竹在胸的风度,像个寻常老人家一般,愁眉不展地掖着汗:“殿□□内的毒不曾清除,只是暂时用药压制着,怕诸位担忧,故而瞒着你们,眼下是毒发了。”
  “殿下何时才会醒来?”宁白羽问道。
  丁先生无奈地垂下头:“老朽不知,先前毒发,短则半个时辰,长则半日,然而探其脉象,此次恐怕是……”
  董晓悦感到这老头有气无力的声音像是根绳索套在她的脖颈上,每说一个字就勒紧一分,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凶多吉少……”丁先生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四个字。
  宁、吴两人也没料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一时间愣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丁先生你想想办法,一定有法子的……”宁白羽喃喃道。
  董晓悦转头看梁玄,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神色宁谧安详,看不出丝毫痛苦,就像是沉入了梦乡。
  她也感到荒谬,好端端的一个人,不久之前还和她有说有笑的,怎么顷刻之间就成了这样?
  吴垓突然“啪”地拍了下大腿,瞪着董晓悦,高声道:“这不是有解药么!还不快替殿下解毒!”
  董晓悦倒是想替他解毒,可这事儿的决定权不在她啊。
  丁先生抖抖索索地拦住吴垓:“将军莫要冲动……殿下眼下这光景,即便董娘子有心,恐怕也难以成事……”
  “此路行不通,难道就不能变通变通?”吴垓仍然不死心,“用她的血浸浴呢?”
  丁先生一脸为难:“此法未必有效,若是有效还罢了……”
  既然要浸浴,肯定不是放个几百上千毫升能搞定的,用这种办法董晓悦肯定是活不成了。
  吴将军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目光灼灼地道:“死马当活马医,但凡有一线生机,总要试一试。”
  丁先生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只是碍于董晓悦和梁玄非同寻常的关系,不愿做这根出头的椽子——燕王殿下醒过来发现心爱的女子死了,那挑头之人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现在有吴垓上赶着当这个冤大头,他是求之不得。宁白羽对殿下忠心耿耿,自然不会反对,至于董晓悦本人,她的意见无关大局。
  董晓悦没来得及说什么,宁白羽却挺身而出:“不可。”
  众人都一愣,连董晓悦也以为自己听错了,按道理他不是应该举双手双脚赞成吗?
  “宁参领,燕王殿下平日如何信重你,你就是如此报答他的?”吴垓气得涨红了脸,捋起袖子,好像随时要冲上去和宁白羽干架。
  宁白羽也不甘示弱,按住剑柄,沉声道:“吴将军,莫非你要在殿下帐中动武?”
  “两位少安毋躁,”丁先生上前和稀泥,“吴将军也是救主心切,参领莫要动怒。”
  只这一句话,他站在哪边显而易见。
  “董娘子,”丁先生突然对着董晓悦跪下,“老朽替大鄅的社稷和万民求求你,救救燕王殿下……”
  丁先生一把年纪向她下跪,董晓悦觉得很怪异,下意识地避开,还没来得及吭声,宁白羽已经将丁先生扶了起来:“丁先生莫要如此,殿下有命,若是他有不测,谁也不能动董娘子分毫。”
  “口说无凭,”吴垓冷笑道,“宁参领如此回护此女,连主人性命都不顾了,不知是何道理!”
  宁白羽和吴垓平日关系不错,这时候却是剑拔弩张,几乎就要白刃相向。
  他阴沉着脸走到梁玄床前,从他枕边摸出一条小小的黄铜钥匙,打开床头的一个暗格,插入钥匙,咔哒一声打开锁,取出一个小小的卷轴来。
  “殿下亲笔手书在此,请吴将军与丁先生过目罢。”
  吴垓接过卷轴,迫不及待地展开,一目十行地扫过,脸色越来越差:“这……”
  “殿下本打算回京就向皇上请封董娘子为王妃,眼下董娘子虽无王妃之名,却是殿下认定的妻室,难道吴将军想逼死王妃?”宁白羽冷意森然地道,“宁某听令于殿下,既然殿下命我誓死保护董娘子,宁某无论如何不会让你们伤她毫发。”
  宁白羽先前还纳闷燕王殿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交代这些事,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原来他早料到了有这一天,想到这里,他不禁红了眼眶。
  “可是……”吴将军还是不愿放弃。
  董晓悦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为了她的性命吵来吵去,宁白羽的那番话撞得她心里一阵闷闷的疼。
  她趴在梁玄床边,摸了摸他的头发,又轻轻碰了碰他紧闭着的眼睛。
  这是梦境吗?可是他肌肤传来的温度和触感如此真实。
  其实梦境和现实也没什么区别,她转念一想,反正不管是梦还是现实,她都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死在眼前。
  然而死亡的恐惧笼罩着她,像一只不祥的大鸟投下黑色的影子。
  董晓悦不住地颤抖,耳边嗡嗡地作响,头脑中一片混沌,血色从她的脸上褪去,她紧紧攒住梁玄的手。
  他身体的温度给了她勇气,也让她平静安心了些。
  “宁参领,”董晓悦打断了他们的争执,“让我试一试。
 
 
第113章 回家
  董晓悦此言一出, 在场诸人都是一怔,方才极力主张要用她的血替燕王殿下解毒的吴将军,一时间也有些不敢相信。
  宁白羽以为她是顶不住压力, 不得已才屈从, 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吴将军和丁先生,转头对董晓悦道:“董娘子不必顾忌, 有殿下手书在此, 无人能逼迫你就范。”
  董晓悦摇摇头:“和他们没关系, 我自己愿意。”
  宁白羽脸上现出挣扎之色, 他对梁玄忠心耿耿, 何尝不想救他,只是主命不可违抗。
  既然董晓悦主动提出牺牲自己,那就不能算是他的失职了。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宁白羽对这位山越出身的未来王妃印象不错,他自小随侍燕王殿下,多年来还从没见他这么愉快过。而且董晓悦性情开朗为人大方达观,若是不知底细,只观她的神情风度, 恐怕说是京都贵女也有人信。
  宁白羽慢慢理解了燕王殿下对她的喜爱, 甚至觉得有这么个王妃着实不错。
  可是不管他对董晓悦有多少好感, 她的命和燕王殿下比起来, 孰轻孰重不言而喻,他刚才尽忠职守地护着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宁白羽挣扎了半晌, 终于还是道:“你当真想清楚了?”
  董晓悦已经不打颤了,到了这时候,她反而生出种孤注一掷的勇气,点点头,干脆地道:“想清楚了,准备东西吧。”
  梁玄曾救过她许多次,每一次都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平心而论,当初要是两人互换立场,她多半是做不到的。
  现在总算轮到她来报答他了。
  宁白羽很快遣人搬来了清洗干净的大木桶。
  “再去烧点热水,”董晓悦见他如丧考妣的衰样,反而轻松了些,“我的血肯定不够装一桶的,只能兑点水了。”
  这下连丁先生和吴将军也有些不落忍了,方才就属吴垓最咄咄逼人,现在他却一言不发,默默指挥着侍卫们把烧好的滚水倒进大木桶里。
  水还很烫,董晓悦对宁白羽道:“宁参领,麻烦借我把刀用用,另外几位能不能回避一下,我和殿下道个别。”
  宁白羽神色凝重地从腰间抽出把精巧的小匕首,董晓悦接过来,拔出鞘看了看,深吸了一口气:“挺锋利的。”
  丁先生有些踌躇,倒是吴垓扯了他一把,三个人出了帐篷。
  营帐里一下子空落落的,正中央是个硕大的浴桶,热气在昏暗的光线中袅袅地蒸腾,令这个微凉的秋夜显得氤氲又温情。
  董晓悦在床边坐下,拨弄了两下梁玄的长睫毛,又捏了捏他的鼻子:“梁玄,你说这是不是梦啊?”
  梁玄当然没法回答她。这问题似乎也没那么重要,鲜肉说过,她要是在梦里死了,就会落得个不生不死的下场,反正比死好不了多少。
  董晓悦叹了口气,握住他身侧的手,他的手很瘦,掌心干燥,皮肤绷得紧,连手心也没多少肉。
  他的手很凉,董晓悦捂在手心里搓了又搓,突然想起什么,把他手掌对着油灯的方向,手指沿着他掌心的一道纹路划过:“你生命线挺长的,一定会大难不死。”
  替燕王殿下看了个半吊子的手相,董晓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按理说她该抓紧这最后的机会诉一诉衷肠,可梁玄这样闭着眼睛人事不省,说什么都像在演独角戏,又尴尬又牙酸。
  况且她要说的那些话,他应该都知道了。
  董晓悦无言地枯坐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浴桶,热气开始散去,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她俯下身在梁玄额头、双颊各亲了几下,最后又吻了吻他软软的嘴唇,低声叫他的小名:“雁奴……”
  “还是挺羞耻的,”董晓悦拍了拍自己微红的脸颊,“燕王殿下,再见啦。”
  董晓悦最后在梁玄眉心亲了一下,站起身走到浴桶边,抽出匕首,比划了两下,还是有点下不去手。
  她把匕首搁在一边,甩了甩发僵的胳膊,在袍衫下摆上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咬咬牙再次拿起匕首,抵在手腕上,闭上眼睛,心一横,用力拉了一刀。
  没有想象的那样痛,也许是死亡的恐惧太强烈,痛感反倒有点无足轻重,董晓悦赶在反悔以前把手浸入浴桶中,让热水没过手腕,割腕流的血不知道够不够,但她实在没勇气在别的地方拉口子,还是等她死透了之后让足智多谋的丁先生想办法吧。
  热水舒缓了伤口的疼痛,死到临头的恐惧感却是越来越强烈,董晓悦感到自己的生命仿佛正从手腕中流逝,好几次差点把手捞出来止血,不过看了眼梁玄,终于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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