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些一知半解的,在这儿听了个全套,陷入了无名的震惊当中……
玛昂敏居然育有一子,被丈夫报复性的送到警务系统里了,这一听就绿的,难怪玛昂敏要杀吴温。
这对毒枭夫妇背后恩怨情仇都能写一本狗血小说了。
玛昂敏笑道:“魏队长,我将封于雁带到了这里,又把封氏送给了你的女朋友,这样一份大礼呈给了你,你是否应该知恩图报,告诉我我的孩子是谁?”
“不好吧,”魏沉刀不留情面道,“封于雁纯粹是被那位聪明绝顶的老太太给耍的,这礼是她老人家送的外孙女的,功劳还落不到你头上,更何况,让他知道自己有这么个母亲,以后他怎么混?你不是一片母爱拳拳吗,不如束手就擒,让我们回去邀功,我以后一定多提携你儿子,你觉得如何?”
玛昂敏是很不容易动怒的性格,她常年与暴虐多变的吴温共同生活,在她看来,魏沉刀的一点点挑衅并不值得动气,且还能从他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庞上想象自己孩子可能会有的样子。
她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身旁萦绕着久供佛堂的檀香,温和道:“魏队长,我不能如你所愿,杀母是五逆恶罪,犯此罪者要下无间地狱的。”
魏沉刀要是手边能有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话,就该甩她脸上了。
魏沉刀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不去,问道:“你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是生了什么病,所以才要找……”
先前他出言不逊那么多句,玛昂敏忠诚的下属们都没有动作,但‘要死不活’四个字一出,他们却陡然暴怒,几乎满额青筋。
可怜被扣着的大山,左胳膊几乎要被那人折断了。
魏沉刀立刻住嘴,不往下说了。
反而是玛昂敏瞪了手下一眼,那手下才不情不愿的稍微放下了力道,往后退了一步。
玛昂敏坦率道:“不瞒着魏队长,我确实生病了,需要移植,这次请诸位过来,也是希望能行个方便,帮我这个小忙。”
得,猜中了。
专案组一直在讨论这个问题:玛昂敏多年也培育不少势力,真想找儿子早不找?偏偏等这个时候。
她又是杀丈夫又是卖工厂的,现在还来妈妈找小蝌蚪,一通行为逻辑让追查她多年的老警官都很是疑惑。
但有了‘得绝症’这个情况,就说得通了。
可玛昂敏面对这么多荷枪实弹的火力,又是凭借着什么说出‘请各位帮个小忙’这种话的呢。
魏沉刀耳尖动了动,耳机里的指令声和汇报声井井有条,玛昂敏在这片区域没有埋伏人手,也没埋□□,至于眼前这个小屋子,玛昂敏既然想活,就绝不可能在这里安炸/弹。
他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入目都是警察,堪称武力绝对碾压。
在昏黄的灯光下,警徽仍然崭新闪烁,但并非每个人的光荣都会写在警徽里。
伴随心中的一声叹气,某个他绝不会轻易生出的想法侵袭大脑。
顷刻间,他的后脑勺被冰冷的枪管顶住了!
熟悉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抱歉,“对不起,沉刀。”
空气似乎凝成了固体。
那一刻,谁也没有动作,谁也没有说话,穿着一身笔挺制服的年轻小伙们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那目光里有荒谬、震惊……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固若金汤、彼此托付后背的人里,会有同伴拔抢相向。
魏沉刀抿紧了唇,依然镇静的如同一座高山一般,他略微偏过头,用余光打量方铭这个人。
他甚至能很清楚的数出他身上有多少条疤痕、是哪次行动带来的功勋,他们结过仇干过架,也救过彼此的性命,从意气风发的年轻时代走过来,在国旗和警徽下信誓旦旦的宣誓。
“为了什么?”魏沉刀问。
方铭脸色全然煞白,脸上带着浓郁的无奈和愧疚,嘴唇嗫嚅道:“……你就告诉她吧,到底是谁……只是移植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她抓了你的父母?亲人?”魏沉刀紧盯着他的神色,不放过每一个细节,“还是女人?”
随着最后这个猜测出口,方铭的眼角微不可见的痉挛起来。
那就是这个了。
魏沉刀失笑,“方铭啊方铭,再来一次,你还是这样选。”
笑声几乎如同利刃一般刺穿了方铭的脏器,让他几乎支撑不住,膝盖和手肘都微微颤抖着,口中喃喃说着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歉意。
“我爱她,我爱她,你应该知道,”他近乎绝望道,“如果今天被她抓住的是封楚楚,你也会这样做的,我……”
“我不会,”魏沉刀截然打断,漠然道:“我永远不会,她也不会让我这么做,这就是我们不同。我和她只有分离,没有背叛。我教过你那么多,你全都还给我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方铭直直的盯着他开核的嘴唇,像每一次犯错听队长教训他一样,内心极度的惶恐不安,整个人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手别抖,”魏沉刀还有心情调侃他两句,“一不小心扣动了扳机,玛昂敏就没人质了,不过牺牲我一个,活捉大毒枭,说起来还挺值得。”
“队长……”
就在方铭内心激烈交战,快要拿不稳枪的时候,离他们最近的一名队员陡然发难,闪身扑了上来,亮出了腕下的刀锋,直直的往方铭的手腕切去!
血肉拆分的声音格外可怖,兴许是切中了动脉,鲜红的血液噗的喷射出来,刺进了队员的眼眶。
他眼前被血雾盖住,迟疑了半秒。
也正是那半秒,玛昂敏的一个手下猝然甩出鞭腿,将他大力的横扫到地上,紧接着脚尖一抬,将那把枪踢到了空中——
枪支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两只粗壮的手臂同时伸出要去夺枪!
玛昂敏的手下占了上风,率先一把抓住枪,横手一挥,枪口又定在了魏沉刀的脑门上,而魏沉刀则神速的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枪,在同一时间也指向了他。
这一切就发生在半秒之间,双方的反应速度堪称超人,只有最专业最严酷的训练才能训练出这样的行动效率。
所有人都只觉得眼前一花,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人用枪支交互的指着,目光凶狠的对视,像两头雄兽做着交锋。
魏沉刀目光悍利,握枪的手臂青筋暴起,道:“你们逃不了的,毒寡妇已经被上帝判了死刑,我们就是来执行的。”
手下果不其然被这句话激怒,通红的眼睛要掉出眼眶,狂吼道:“闭嘴!!!”
“你觉得她可怜是吗,一直被吴温控制,一生都没有过一天开心的日子,”魏沉刀继续咄咄逼人,“我告诉你,那些被毒贩毁掉的家庭、杀掉的缉毒警比你摇尾效忠的女主人可怜一万倍,她作恶多端,和无数人结下深仇大恨,这些人都睁着眼睛张着手在地狱等着要把她撕成碎片呢。”
“我叫你闭嘴!!!”
魏沉刀的每个字都如同干柴加进了烈火里,要把他整个人都烧起来,愤怒侵袭了大脑的每一根神经,他暴怒之下,扣着枪支的手指不停颤抖,只需要一根稻草就能让那发子弹出膛。
“魏队!”
“队长!”
“快别说了!”
魏沉刀的同事都急眼了,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脑袋在别人手里,还偏偏去激怒对方。
魏沉刀飞快的看了他们一眼,眸光清醒,神情冷静,脑子里压着极其缜密的思路和谋划。
他还看见了玛昂敏若有所思的神情。
玛昂敏在手下的搀扶中站了起来,在众人针尖似的眼光里走了几步,来到距离魏沉刀两步远的地方,抬手轻轻拍了拍持枪手下的肩膀,声音缓慢,仿佛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孩子,镇静些,别伤了魏队长。”
手下如同公牛般粗重的喘息慢慢平复下来。
魏沉刀露出一个遗憾的神情。
玛昂敏微微抬头,细细打量着魏沉刀,“你想激怒他,牺牲自己来破这个局吗?你可以活的,告诉我一个名字,我就会放了你,让你回家和爱人团聚。”
魏沉刀一眯眼。
“你了解我,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们,”玛昂敏轻声细语的劝道,“我带他回去,三天后就交还给你们。你们这次行动不成,还可以展开无数次行动追加,只要有命在,一切都有可能,这样的处理方法对我们双方都好。”
魏沉刀神情松动,但缓缓摇头,“他不在这里。”
“真的吗?”玛昂敏看了看在场年轻的警官们,“我还以为会有一个孩子是呢……那这样的话,魏队长就只能委屈几天,先和我们一起走了。”
众人都警惕起来,她还布置了什么?外围分明已经搜查完毕,不可能有其他人手。
玛昂敏有些体力不支,咳嗽了一阵,脸色灰败的靠在手下臂膀里。
手下是个精悍的中年汉子,带着显著的东南亚相貌特征,普通话的咬字则接近南方口音,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夫人,船到了,我们先带您去休息一会儿。”
众人听了这话,齐齐往窗外看去,浓厚的夜色里,本该呆在避风港的诺大船只展现了身形。
魏沉刀眸中精光一闪,怪不得,原来她是这么布置的。
玛昂敏极有礼貌的冲他一颔首,指了指门外,“魏队长请你的诸位同事让让路吧。”
警察们交换眼神,谁也没有动。
玛昂敏微怔了一瞬,很快幽幽叹气,“魏队,何必呢,我不想动武,不希望有人就流血牺牲。”
魏沉刀自问也见过不少犯罪分子,玛昂敏仍然是能脱颖而出的,身为大反派,自我角色定位却很微妙,自顾自的散发着母性光环以及和平主义者的光辉。
他反唇相讥道:“既然如此,不如让你的手下都乖乖跟我们走,国家监狱待遇很好的哟,早睡早起定期劳动,亚健康都会变的有活力。”
玛昂敏失笑,不语。
“都给她让路,”中年男声从大门处响起。
众人齐齐看去。
郑处从指挥车辆上下来,大步走了进来。
他在公安岗位上呆了快三十年,积威已久,目光锐利的如同淬毒寒锋一般,道:“玛昂敏,好久不见。”
玛昂敏见了他,略有些怔忡,慢慢笑了,“郑警官,有二十几年不见了吧,你老了。”
郑处盯着这个女人,当年他初次参与重大围剿行动,针对毒枭吴温,从毒枭老窝的地牢里救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大肚子少女,将之送进医院生产、安顿好后,对方却在警方眼皮子底下跑了,同时不翼而飞的还有他的枪支。
这个少女就是玛昂敏。
隔着几十年的时光,二人再次相见,的确都老了,容光不再。
被吴温圈养的受害少女摇身一变,顶着楚楚可怜的面孔,成为新的施害者。
“郑警官,”玛昂敏温柔笑道,“你可以帮我找找我的孩子吗?他也是在你的期待下出生的,你一定知道他在哪吧?”
所有人都一愣。
郑处深深的望她一眼,道:“我知道。他会来换人,但你得答应我,不能伤害他们。”
玛昂敏点头,眸中含笑,“我答应你。”
“郑处!”
“不能放!”
警员们都急眼了。
郑处负手而立,依然下着撤退的命令。
玛昂敏脸上的笑一点一点绽开。
她在手下的搀扶中,缓步走着,众人避让。
魏沉刀也垂下了右手,枪口对着地面,似乎是个示弱的姿态。
而对方冰冷的枪口依然指着他的太阳穴。
这原本是他队友的枪支,如今成了他头上悬着的死神镰刀。
玛昂敏来到了大门口,船只开动的响声从码头传来,远远的,能看见一批人走上甲板,人数不少。
郑处隐秘的和魏沉刀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终于图穷匕现了。
随着大船现身,玛昂敏眼神悠远的看着海面,轻轻的说:“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喜欢看到任何人受伤,这些年来,我身不由己,如今好不容易自由了些,我不希望结束,我想活着,郑警官,你当年和我说过,未来很长,我应该往前走,我一直记得。”
郑处启唇,但未语,心想:判个无期徒刑一样很长。
“好了,”玛昂敏自言自语完了,回头,向魏沉刀笑笑,“魏队长……”
就是这个时候了!
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魏沉刀猝然暴起,扑了过来,一手直勒住她的脖颈,用力一掰,几乎折断了她的颈骨!并同时右手举枪向后盲开了一枪!
手下暴怒,在同一时间悍然扣动了扳机——
方铭瞳孔放大,飞身扑了过去,试图挡下这枪。
他听见子弹从耳边擦过,带着尖锐破空的风声,滋的一声洞穿了肉体!
他没有挡住子弹,因为那发子弹压根就不是这个方向来的。
他呆呆的扭头。
只见那个东南亚汉子瞳孔失焦,眼睛里布满血雾,额头上一个洞,淌下暗红色的血液。
而他手中那把原本属于公安的佩枪,沉默着,并未向主人发出一颗子弹。
魏沉刀在地上滚了一圈,避开一排火光乍现的子弹,同时,郑处吼道:“上!”
警察们轰然开火,朝着犯罪分子按下了扳机!
魏沉刀躲到了掩体后,还有空冲倒在地上的人吹了声口哨,揶揄道:“这种就叫,傻死了。”
但没人配合他的玩笑。
此时现场情势急转,枪声此起彼伏,混乱中不知道是否有人受伤,而玛昂敏奄奄一息的往后倒去,被她的手下一手搂住,顺势躲回仓库墙后!
不远处,玛昂敏安置在船上的武力发现了这边情况,正从船上涌下来,带着枪支弹药加入,远远便已经开了枪。
先前被犯罪分子扣押住的大山身形暴起,反肘重重撞在背后人的□□,反身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并急速闪身撞进仓库内,一把拎住了玛昂敏的小鸡胳膊,一个猛力拉扯,将她压在手臂内,枪直指她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