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健谈，一边切菜，一边把他和程明钰的关系解释了一遍。
“我不是这学期申请了国际交流嘛，钰哥就是我联系的语言学校的中国区负责人。看不出来吧，年纪这么轻！他人真的特别好，给我讲了很多当地的注意事项……”
“还有今天，我不是提早一个月租的别墅嘛，那时候便宜。结果今天去验房的时候，房东把我坑了，抓着节日价格翻了三倍，本来就是个日租房，通过熟人介绍的，也没个合约保障，我不同意，结果就被赶出来了。幸好钰哥有门路，临时帮我又租了一套。”
说着，他往抹布上揩了揩油，哥俩好的拍了拍程明钰的后背，目光里全是儒慕和崇拜。
陆语不置可否。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只需寥寥几日就能让你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笑了笑，附和道：“我说怎么突然换了地方呢。”
……
陆语和卓然各占一头打理食材，程明钰也不离开，站在两人身后安安静静地看着，大多时候只是听卓然讲他们刚入学那会儿的趣事，不怎么插话。
好歹同班两年多，卓然和陆语一起出来聚会的次数也不少，自然知道她的手艺。
等她把番茄汁煸得差不多了，卓然就主动接过了铲子。
“我做东还有别人抢着掌勺的情况？说出去我爸不得把我腿打断？”
卓然家是做餐饮的，卓老爹厨子起家，打小就给卓然传授了一手好厨艺。
说着就连哄带闹把程明钰和陆语赶出了厨房。
“对三。”
“要不起。”
“对三你都要不起？？？”
“王炸！”
“我去！连点棺材本都不留点给爸爸？”
……
客厅里的喧闹欢笑声不曾停歇。
陆语和程明钰并肩而走，右眼皮突然挑了挑，她脚步微顿，抬手在眼周揉按。
“身体不太舒服吗？”程明钰躬身看她，压得很近，身上自带一股书墨气。
他今天的穿着和在陆樾生日宴上不大一样，羊绒背心休闲裤，踩着双合脚的棉鞋，鼻梁上架着银边眼镜，显得斯文儒雅，多了两分居家气息。
陆语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她摇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一不小心磕到了背后青瓷花瓶。
程明钰低笑了两声，抬手扶了她一把，见她站稳就立即松开，举止坦然有礼。
玩笑道：“清朝古物，砸碎了可要你赔的。”
陆语总算知道哪里怪异了，瞥了眼厨房里专注于油烟的卓然，轻声问道：“你家？”
程明钰但笑不语，默认了。
陆语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她说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牌局将歇，客厅里的分贝降低不少。
沈乔看见了两人，冲她喊道：“大忙人，再不回来手机都要炸了。”
陆语愣了愣，凝神去听，这才发现微信的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一直没有消停过。
猛然想起临走前温泽的话，她头疼地抚额，冲程明钰颔首告别，趿拉着拖鞋地往前小跑了两步，从大衣兜里取出手机。
粗粗翻了眼屏幕上的消息，径直往阳台走。
温泽的语音电话已经打了十数个了，并且还在持续。
她回拨过去，关上推拉门，把客厅的喧闹声隔绝在外。
不到半秒电话就被接通。
“哼。”电话那头只有一个不满的气声。
陆语解释：“刚才在厨房，没带手机。”
“哼。”温泽又嗤了声，显然对她这个理由很不满意。
“不是故意的。”陆语软了音调。
他气汹汹地问：“你去厨房干嘛？”
陆语失笑，“做菜啊，不然呢？”
电话那头扭扭捏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陆语：“……”
如果没记错，两人分别不到一小时吧。
“我无聊地都要长蘑菇了，两份策划案都改完了！！”
陆语沉吟一瞬，试探道：“D盘里还有两份不然你也给改改然后发过去？”
“改完你就回来吗？”
“有什么额外的奖励吗？”
……
陆语下意识揉了揉发肿的唇角，还想要奖励，她还要不要出去见人了。
第27章
晚饭结束后, 惯例是游戏时间。
一见苗头，陆语立刻放下筷子, 主动挑起洗碗的大梁，意图躲开他们的胡闹。
到底男女体力差距悬殊，轻而易举地就被卓然拎了回来，“钰哥说了，厨房不用打扫, 已经包在租房费里。”
陆语语塞, 往程明钰的方向瞟了眼, 终是没有戳穿，在沙发上找了个空坐下。
尚且抱着些微的侥幸，期待他们选的是智力游戏而不是运气游戏。
陆语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太好, 数学压轴题从来都是凭真材实料做出来的, 蒙对的情况在她这里完全不存在。
卓然伸手把桌面上乱糟糟的扑克牌整到一处，看起来是和扑克有关了。
沈乔挑眉, “国王游戏？”
陆语心尖一颤，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卓然白了她一眼, “谁都跟你似的, 玩得那么脏？”
沈乔做了个鬼脸，“那你洗牌做什么？”
卓然红脸梗脖子, “就看不惯你把东西乱扔。”
人群里有人开口, “玩游戏就玩游戏，秀什么恩爱啊？”
卓然啐了声，“谁跟她秀恩爱。”
“是是是, 刚才是我和乔乔打情骂俏。”
被怼的男人一把勾住了沈乔的脖子，还不安分地朝她抛了个媚眼，暗送秋波。
令人震惊的是——沈乔眨了眨眼，回应了。
于是乎，卓然炸毛了。
他猛敲了两下茶几，“咱们玩‘你有我没有’，每个人说一件只有自己做过的事情，要是其他人也做过就罚酒一瓶。”
说着，他从脚边抬起一箱德国黑啤摆在茶几上，挑衅般望向冯一鸣，“我先来。”
卓然心虚地瞟了眼沈乔，眼一闭心一横道：“我和沈乔一起睡过！”
“我操！！！一上来就这么劲爆的吗！”冯一鸣跟触电似的，匆匆忙忙松开搭在沈乔肩膀上的手臂。
朋友妻不可戏，这点分寸还是要有的。
沈乔勾起嘴角，面不改色地用钥匙划开啤酒箱，拎出一瓶酒扔卓然怀里，“喝！”
场面一度沉寂。
卓然发怔，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陆语担心待会儿爆发什么惨绝人寰的流血事件，赶紧坦白道：“大一暑期社会实践，我和乔乔同床共枕睡了一周。”
冯一鸣啧啧两声，促狭地看向卓然，“我当是怎么个睡法呢。”
卓然老脸一红，磕磕巴巴不再说话，朝沈乔打了好几个眼色，意图挽回颜面，可惜换来的只有白眼。
瞧他这怂样。
……
“顺时针，轮到萌萌了。”
萌萌人如其名，是个长相特别乖巧可爱的女生，非常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她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犹疑一瞬，垂着头一字一句道：“我和高中时候的学弟在一起了。”
满场唏嘘。
“姐、姐弟恋？”
“萌萌都带小弟了，我还没有牵过妹子的手。”
“确定这游戏不叫整治单身狗？”
“绝逼是老卓想出来秀优越感的，呵呵，有对象了不起了？”
“诶，老卓，你和乔乔谁年纪大一点？”
沈乔抢答，“你觉得老狗比的前提是什么？”
卓然干咳两声，已经又开了一箱啤酒，挨个分发过去。
程明钰本来也参与其中，临时接了个国际电话，稍稍离开了一会儿。刚一回来就见到这一幕，笑问：“谁这么厉害，全部趴下了？”
卓然把经过说了一遍，程明钰把视线投向萌萌，笑容和煦又温润，引得不少单身小姑娘欢呼尖叫，倒是一点也没有平日里在学校个中翘楚的矜持冷艳。
冯一鸣在一旁嚷嚷，“至于吗至于吗？见着男人这么激动？平时也没见你们对我这种新传院宝级人物有多少关照。”
作为回应，他收获了一堆抱枕的袭击。
陆语接过卓然递过来的啤酒，掌心在略凉的铝壳瓶身上轻掸两下，目光落在茶几上横七竖八的空瓶子上，倏地笑道：“这回我不喝了，让给萌萌。”
？？？
！！！！！！
全场震惊。
卓然打了个酒嗝，“陆陆，咱们要有游戏精神知道不？”
沈乔伸手去拧他的耳朵，“你知道个屁。”
卓然嗷呜哭喊两声认错。
程明钰斜倚着沙发背的身体坐正，藏在镜片后的眸子暗了暗，交叠的双腿分开，顾自从茶几上摸了一瓶啤酒打开。
周围在起哄，非要陆语说说详情，说谎耍赖可不能轻易放过。
陆语沉吟一瞬，被不少人当成是心虚。
其实她只是在思索，从哪个角度描述两人在一起的经过能够为温泽营造较为正面积极的形象。
半响，她娓娓道来。
相较于温泽的认真和热烈，陆语对待这段感情一直是含蓄内敛的。
两人交往的事情她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更多的是随遇而安。
有人发现就坦然承认，无人怀疑她也不会主动声张。
骨子里的从容淡然算一个原因，另外的因素可能来源于这段感情本身的不稳定性。
不过她最近的心态好像有些变了。
独立久了，突然觉得有个人黏着也不错。
温泽虽然经常任性胡闹，但该有的贴心一点也不少。
陆语低血糖的毛病没几个人知道，两人腻歪着吃了两回甜品就被他察觉了。
每天一杯十分甜的奶茶，担心她腻味还不带重样的。虽然喝到最后舌头总会不规矩地往她唇齿间探，美名其曰她的味道比较甜。
大三已经没有体育课，可每学期六十公里的打卡要求并没有取消。
陆语打开学以来就忙得晕头转向，早就把这事忘在了一边，前段时候经孟娇提醒，稍微和温泽提了一嘴，他就主动担任了自己的跑操小能手。
嗯……除了每次跑完步都要黏人地把一身汗揩在她脖子上的习惯不太好。
晚训结束后一定会来图书馆陪她一起待到闭馆，然后两人一起散步回寝室，少一天都会不高兴。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他再也没穿过短款的外套，全都是宽松冗长的羽绒衣，可以把陆语完整地塞进怀里拉上拉链。
同手同脚地在路人视野下漫步，像滑稽的唐老鸭。
……
平时只觉得微不足道的小时，一说起来竟然没完没了了，一群人骂骂咧咧地，直呼甜齁了不要再听。
陆语笑笑，真是好话赖话都被他们说完了。
卓然带的这几箱黑啤度数稍高，玩到后来大家都已有些醉意，说话都颠三倒四的。
陆语酒量好，尚且清明。程明钰自律，不过小酌两瓶。两人一起把歪歪扭扭躺在沙发上的未来祖国栋梁们拖到客房去休息。
平时看起来细瘦苗条的女孩子，现在看来全是肉质结实密度大，抬起来可一点也不轻松。
安置好几位不省人事的姑娘，陆语气喘吁吁地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盘了个莲花座，拿起桌面上尚未饮完的牛奶小口吸着，醒酒。
哄闹的客厅一下子空空落落，叫人有些不适应。陆语心里有事，没什么睡意，随便给自己放了部电影，出点声音显得不那么冷清。
程明钰从旋转楼梯走下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用细齿咬着吸管，嫣红的嘴唇微微嘟着，眼睫低垂，盘腿窝在沙发里，柔顺又妩媚。
他忽地有些不耐，多年没有过的焦躁。
按在扶手上的手指用力，下行的脚步停下，轻手轻脚地返回楼上，取了一支烟点燃。
开窗猛吸了两口，又快速在烟灰缸里摁灭，跑到卫生间漱口，回到楼下时已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不去睡吗？”程明钰把客厅的灯亮起，吓了陆语一跳。
陆语摇了摇头，“不困。”
她低头摆弄手机。
程明钰坐到她身侧，“还在跟男朋友聊天？”
语气稍沉，他已经在尽力压抑住快要弥漫出来的嫉妒。
陆语笑，“不是，一个项目负责人，她在国外，这会儿正是工作时间。”
十点半的时候陆语就催温泽去休息，他今天倒是出奇地乖巧，要了她一句语音晚安，当真老老实实地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至于是不是睡觉了就难说。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糟糕答案，程明钰扬眉一笑，“能干的人总是辛苦。”
“不敌学长。”
例行的商业互吹。
程明钰端坐的身体突然往后仰了仰，在沙发上陷出一个深邃的凹窝，“你和男朋友是最近才在一起的吧？”
陆语抬眸看他，唇角的酒窝乖巧，如实道：“有一段时间了，不过这两天感情才稳定下来。”
“年纪小是不是比较闹腾？”
背后语人，程明钰，你几岁了？竟然还会做这种事？他闭眼，自嘲地笑笑。
“唔，还行吧，我觉得怪可爱的，你会觉得小樾闹腾吗？”
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程明钰不再言语，陆语也没有再找话题，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块儿把面前无趣的爱情片看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