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其实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也一样是开心的。他并非非她不可。
她想起那次跟她去常州出差，他在车上接到了一个女人的电话，必然是项晴了，当时他的声音也是那样温柔。
可是她不能怨他，毕竟那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分手的呢？
项晴直到上个月，都还在景泰上班，而且他们还一起出了长差。他们之间真的再没有过什么吗？
叶晓棠的问题无法停止，直到人坐进车里，她才稍微找回一点理智。
她想自己不应该怀疑他，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他对她是那么光明正大，在他们的关系里，他从未藏着掖着，他身边亲近的人，除了他父亲以外，全都跟她熟识。
他拜托她去照顾姐姐，是将她当做家人。他主动要求她参与景泰的项目，是希望她能成为事业的伙伴。他特意按照她的喜好装修房子，不吝啬时间和金钱，是男人对女人的宠爱。
除了对她隐瞒石奇轩那件事以外，自他们在一起以来，他对她根本挑不出毛病来，她不应该因为一张过期的照片胡思乱想，对他失去信任。
她坐在那里平复许久，最终告诉自己，她从来没有见过那张照片。
叶晓棠跟陆云开晚上见面时，一字未提跟项晴有关的任何事，只是告诉了他金源重组的那个套现方案。
“金源物业那点儿估值，他们想套现就随他们好了。”陆云开随口说道，人正站在衣柜前找家居服。
“我同事袁意不愿意签字，沈严也不同意套现方案，他看好电商零售。”叶晓棠说。
“不愿意签字再换一个人。沈严那边你跟他说，别再被金源牵涉精力了，我这边一堆事儿等着他，他天天不务正业。”陆云开找到家居服，开始脱自己身上衬衣。
叶晓棠走到陆云开面前，接着他的动作帮他解衬衣纽扣，“沈严让我来跟你说，你让我跟他说，你俩不能自己说吗？”
陆云开见她主动帮自己宽衣，而且表情动作都是温柔之极，他心里受用，放松心情与她念叨：“我说一次他不听，也不能说第二次，说起来他在公司的职位还比我高。”
叶晓棠心说职位这种东西，对职场打工者是无比重要，可是对资本家本人那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其实我也觉得零售电商近两年是好项目。而且上市企业借着内部重组套现，说出去毕竟与公司荣誉有损。”叶晓棠说着将陆云开衬衣脱下来，拿了家居的上衣递给他。
陆云开一愣，接过衣服穿上，想了半天才说：“我明天去找项国强，让他们撤回那个套现方案。我爸那边应该没什么好说的，他不缺那点钱。”
叶晓棠没想到他这么轻易答应，她从他身后拥着他，喃喃说道：“好像我说什么你都能答应。”
陆云开将她捞到身前，看着她笑说：“我有能力讨我女人开心不行吗？”
叶晓棠也笑，“怎么办？越来越像皇帝了。”
陆云开觉得这不像好话，他心头不悦，低头咬住她的嘴唇，微微用力，直到她叫出声，他才松开。
“我错了，皇帝怎会屈尊降贵，陪我住出租屋。”叶晓棠求饶。
陆云开一把捞起她的腿，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床边将她扔下，接着整个人压上来，又放肆的与她厮磨一阵子，才在她耳边说：“知道吗？比这更小的屋子我也住过。”
“我知道。是我自卑，总怕委屈了你。”叶晓棠半真半假说道。
其实他们住在这里不过权宜之计，因为知道迟早要搬去薛家湾。陆云开宁愿自己过来住，也没让叶晓棠搬回东三环公寓，还是因为他自己心虚，怕叶晓棠回去想起那次他想把她锁在屋里的事儿。
只是陆云开还是从叶晓棠的话里听出了某些真意，他想了想说，“我爸表面上看上去再有权势，事实上他还是老了。他的话我不准你放在心上。”
“嗯。”叶晓棠答应，但她知道，她的心虚，并非只是因为陆景寰的那句话，或者是她今天看到的那张照片。
她再有志气，再有掌控力，再肯定陆云开对她的心意，可是面对这个名为“景泰集团”的巨无霸，她还是得承认自己的渺小。
事实上，刚才她是想跟陆云开说，希望她、他，还有沈严，三个人可以坐在一起认真谈谈景泰金源这个事儿，衡量重组方案到底应该怎么做。
如果可以平衡各方利益，她并非不能换掉袁意，到时候自会给她足够补偿。
可是很明显，这对于陆云开来说，是不值得一论的事儿。可能对于沈严来说也是。
一句话的事儿，没必要浪费大家时间。无论这一句话背后，靠的是专业，还是靠了男人对女人的宠爱。
叶晓棠梦到自己被一只鲨鱼追赶。她在前面拼命的游动，有几次眼看着就要甩开那鲨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被它追上来。
她意志坚定，告诉自己不能被吃掉，可到底还是用尽力气，眼看着那鲨鱼在她头顶张开狰狞的大嘴。
她吓的“啊”了一声，人醒过来，竟是全身大汗淋漓，心跳加速不止。
“怎么了？”旁边陆云开也被惊醒，听到她大口呼吸的声音，知道她一定做了噩梦。
他知道这会儿不能抱她，于是在被子下找到她的手，抓在手心里，柔声安慰道：“没事，我在这儿。”
一听他的声音，叶晓棠被噩梦吓醒的惊悸感除去不少。
“梦到什么了？”他又问。
叶晓棠心跳平复，人忍不住往陆云开怀里钻，闷闷说道：“梦到被鲨鱼吃了。”
“好了，没事，一定是白天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陆云开说着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哄了半天。
等叶晓棠终于缓过来，两人一时却都没有睡意。不过凌晨四点，外面天刚蒙蒙亮，不时传来一两声布谷鸟的叫声。
“其实我刚才也做梦了，梦到你。”陆云开说。
“梦到我什么？”
陆云开梦到第一次见叶晓棠的情形，仿佛是时光倒流，他还是像当时那样坐在车里，可是看到她不要命的穿过二环路，他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想要下车去拦住她，但无论如何却打不开车门，人当时陷入梦魇，正是被她“啊”的那一声叫醒过来的。
他先前本来是想当做笑话跟她讲出来，可是这会儿却发现这个梦好像并没有那么好笑。
“梦到我俩动用所有智慧谈判，决定饭后到底由谁来洗碗。”陆云开编了一个梦境，自己觉得也非常可信。
果然叶晓棠一听便笑起来，“你这危机感是从哪里来的？我没记错的话，从来都是姜姐洗碗吧。”
“我这不是怕以后嘛。”陆云开说，两人就着这个梦，进行了一番颇为琐碎的对话，主要是说如果以后真的发生这种危机，应该如何解决。
伴随着这样具有烟火气的温柔絮叨，两人终于再次睡去，而先前的噩梦也没再来打扰。
第63章
金源重组套现方案因为叶晓棠的一句话，宣告流产。
叶晓棠也没有再去找过沈严，不过每天按照流程跟进项目进度。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她决定暂时远离景泰，全身心的投入到她手边的另外一个项目方菱科技。
方菱科技是一家提供通讯服务和硬件设施的大型国有集团，掌舵人瞿清华是一个明星似的管理者，常年活跃在公众视线内，被媒体称为“铁娘子”。
当然，方菱科技早就是上市集团，他们接触券商，是因为正打算以上市公司为主体，并购一家老派手机厂商。
这场并购在行业内已经热炒半年，叶晓棠也曾经投石问路，试图介入项目。可是以她的资源和资历，并未得到积极回应。直到孙宁亲自出马，这才赢得一次跟瞿清华面对面的机会。
孙宁叫来顾茜和叶晓棠，“我没法到场，你们俩带人去谈。”
接着又笑指叶晓棠说：“瞿清华跟你有点像，你跟她应该有共同语言。”
“瞿清华出了名的刻薄无理，你拿我们晓棠跟她比？”顾茜抗议，因为盛和项目的原因，她跟叶晓棠近来走得很近。
“你问问她，有没有人说她刻薄无理。”孙宁不知为什么，心情看起来非常好，指着叶晓棠与顾茜争论起来。
顾茜反应快，“我知道了，同样的事，你孙宁做就是果断有决心，我跟晓棠做就是刻薄无礼。”
“怎么着，控诉男女不平等啊！去，拉着瞿清华搞革&命去，我给你们摇旗呐喊。”孙宁说着摆手，是让她们出去的意思，因为他手机在响。
叶晓棠见他盯着手机屏幕笑，到了门口又回头说：“要是真搞革&命，我觉得可以拉上陆云凤。”
孙宁讥笑，“搞革&命？你钱赚够了吗？”
叶晓棠忍不住在心里骂脏话，想说孙宁就是孙宁，开个玩笑都不给你占上风。
方菱科技总部位于广州，叶晓棠带着杨希，顾茜带着她的助理冯晓伟，再加上传媒信息组另外三位骨干承做人员一起，浩浩荡荡杀进花城。
飞机落地的时候正是傍晚，花城果然不愧是花城，四五月的时节，满大街放眼望去，树梢枝头，墙角草坪，到处都是盛开的花朵。天桥边缘爬满三角梅，让城市里最平常的设施都充满诗意。
“看来这趟能成。”顾茜被一路上的木棉花吸引，无聊数起花树，数到99颗的时候，他们车子刚好到达方菱科技，于是她从这种小迷信里得到了巨大的信心。
“那儿还有五颗。”叶晓棠下车，指着方菱大厦门口的一排木棉树对顾茜说，“104，好像不太好。”
顾茜笑，“算了，都别那么紧张。瞿清华就算是慈禧太后，咱俩未必不能做康有为梁启超。”
只是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方菱科技作为国有企业，体量几乎是景泰的三倍，而瞿清华，她固然不像陆景寰那样是创业者，但她身上光环一点不比创业者们少。
叶晓棠和顾茜被人带着往大厦里走，谁知刚到电梯口，只见在他们旁边的一个电梯门打开，里面瞬间涌出一大波人来，走在人群中间的正是瞿清华。
她看上去五十多岁，略显方形的脸庞，五官分布极其凌厉，穿蓝白两色的套装，顶着丰盈卷发，化淡妆，戴大颗的珍珠项链，除此以外，并无其他修饰。
她个头不算高，但大概是因为太有气势，衬得她身边其他人都是面目模糊。
“瞿总，这是永信来的人。”接待叶晓棠和顾茜的人对正走路的瞿清华说。
瞿清华快速的扫了一眼叶晓棠和顾茜，分别与她们握手，确认道：“顾茜？叶晓棠？”
两人跟她招呼，对着她介绍自己，倒是没有露怯。
“来得正好，我们去工厂，你们跟着一起看看。”瞿清华说完继续转头，跟她身边人继续方才话题。
叶晓棠和顾茜自然听安排，车子跟在瞿清华一行人的车子后面，开了一个多小时，到达方菱位于佛山的一家工厂。
那是一家手机配件工厂，不过内部设施已经比较落后，几乎处于半停产状态。
据方菱的人介绍，这家配件厂当初建厂的时候，也是花了大价钱的，只是后来由于管理层判断失误，对智能手机市场估计不足，未能及时跟进，才致今天落后局面。
“五年前我要收购菲尔，你们不同意，到今天了，你们还打算跟我作对？”瞿清华指着半停产的机器对她周围的人说。
“不是我们跟您作对，现在手机市场已经相当成熟了，我们这个时候介入不过分点剩汤喝，没有意义嘛！”
说话的也是方菱科技的实权人物之一鲁健波，他看上去比瞿清华年轻，虽然是表达不同意见，但表面态度也非常谦卑。
“五年前你们说，市场不明朗，前途未知；五年后又说，市场成熟，没有意义。”瞿清华说着拍了拍她手边的一个机器架子，“要我说，就你们这一个个，要是去私企，连他妈的一个部门主任都干不了。”
叶晓棠和顾茜站在人群后方，听到这话不由互看一眼，想说就这样当众骂人可还好，果然跟媒体描述的没差别啊。
而被瞿清华骂的那些人，竟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个个都低下来头。
“其实孙宁也骂我们，比她还夸张。”叶晓棠小声对顾茜说。
顾茜同意，“不骂不行。这年头好好说话人当你是软柿子捏。”
跟了瞿清华一路，叶晓棠和顾茜对方菱科技的情况也了解了不少，基本跟媒体说的也大差不差。
收购完全是瞿清华个人意志，其他高管并不同意，而其他高管背后的人，则是方菱科技的前任掌舵人，瞿清华的师傅江粤强。
只是这一次，瞿清华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叶晓棠和顾茜到达的第二天，方菱科技a股出公告宣告停牌，正式进入收购重组阶段。
瞿清华也是到了第二天下午，才真正的面见叶晓棠和顾茜。
“顾茜，我知道你，海力重组是你签的字。叶晓棠，你们孙总跟我提过你，朴维的ipo是你做的。”
瞿清华数着二人简历，说话句句打实，没有客套。
“这次重组，我对方案最主要的要求：要有长远目光。目前备选券商不止你们一家。下周这个时候，我们这里再见。”
瞿清华对叶晓棠和顾茜说完这句话，又对着方菱财务顾问团队交代一番，接着便急匆匆的走掉。
叶晓棠和顾茜没有太多迟疑，彼此交换专业意见，跟财务顾问积极沟通，索取她们想要的信息。
在跟方菱沟通足够之后，叶晓棠和顾茜带着一行人打道回京，准备方案主体。
“她说话只用短句。”
“除了珍珠，不戴任何其他珠宝。”
“鞋子是方跟，不超过三厘米。”
“衣服是订做的，但肯定不是大牌。”
“她的助理都是高学历。”
“她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她。”
回程路上，叶晓棠和顾茜一人一句，热烈讨论着瞿清华，仿佛两个追星族。
叶晓棠觉得兴奋，女性高管不是没有接触过，但是成就到达一定高度的，只有瞿清华一个。方菱科技正是在她手中从一家中型企业被做成了大型企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