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松完全没听清楚,不由得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叶晓棠凑近许承松,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许承松皱眉头,“我得到的消息是下个月正式宣布。”
“明天。”叶晓棠说。
许承松看住叶晓棠将近半分钟,脸上肌肉渐渐有抽搐的趋势,最终,他决定相信她。
许承松行动起来,再不是刚才闲适的模样,他快速走到武晨曦面前,大声说道:“把你手里除了泽兴以外的另外四只股票全部出货,马上开始出,能出多少是多少!”
武晨曦身体没停,手更没停,眼睛持续的盯着电脑上的曲线,不耐烦的说道:“松哥,我知道没有听你的安排,进行多线操作是我不对。但现在一切都在控制之中,你实在没必要担心。”
许承松一把拽住武晨曦的椅子,使他面对自己,再次说道:“我让你出货,现在出!”
这时候屋里其他人也安静下来,纷纷的看向许承松和武晨曦。
“到底怎么了?”武晨曦问。
“出货。”许承松说道,现在已经将近十一点,早市马上结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没时间解释。
武晨曦依旧不甘心,还想再问,但是他突然意识到,许承松说“出货”已经说了三遍。他想起上次的经历,终于没敢再问,迅速回身,制定策略,组织出货。
叶晓棠正打算退出房间,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却发现外面站着还穿着酒店睡袍的朱荣威。
“你来了!”朱荣威惊喜,他住在隔壁的总统套房,人刚刚起床,想着过来看看他的账面今天又涨了多少,再没想到居然会看到叶晓棠。
许承松在里面看到门口情形,连忙跑了过来,对叶晓棠说:“你先去,我回头再找你。”
“别啊!”朱荣威连忙制止,“马上到午饭时间了,咱们一起吃饭。”
许承松一听,火气“蹭”一下上来,“你他妈还吃饭。马上连粥都没得喝了。”
朱荣威皱眉头,“你什么意思?”
许承松拉着叶晓棠出来,顺手将房间门从身后关上,同时对朱荣威说:“我再问你一次,你人天天在这里,武晨曦除了泽兴,还在做其他股票,你事先到底知道不知道?”
朱荣威眼神闪躲,但看着叶晓棠在一旁,他又觉得还是应该有些底气,于是直视许承松说:“多做多赚,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你不如现在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跑路!”许承松冷口黑面,说完再不看他,带着叶晓棠快速往电梯间走。
许承松送叶晓棠到楼下,快速跟她解释道:“我昨天才知道武晨曦除了在做泽兴,还在做其他股票。你那天问我操盘手的名字,是不是想提醒我这个?”
“过去了。不说了。”叶晓棠说,“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帮朱荣威做泽兴的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朱荣威找的。”许承松说。
“我知道,他是借项目进行民间融资。是不是你出的主意?”叶晓棠再次问道。
许承松不说话。
叶晓棠知道这是默认,她又问:“有没有文字的东西留下来?”
“怎么可能!”许承松说道,他心里有数,整件事朱荣威在前台融资,武晨曦在后台操作,有关部门如果真的查,也不会查到他头上。
对于他来说,唯一的风险就是股价失控,朱荣威迁怒与他,动用其他手段来对付他。
“祝你好运。”叶晓棠对许承松说。
许承松点头,“放心。”
叶晓棠离开金融街,回到松棠,继续她自己的工作。午盘过后,她再次查看股票,除了泽兴以外,武晨曦操作的其他几只股票都是跌停收盘。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关于证监会明日将宣布发审委停止ipo审核的消息传来。虽然不过十多个小时的发酵时间,但是已经可以想象,明天开盘之后,大盘将是怎样的趋势。
叶晓棠又给许承松发了个短信,问道:“怎么样?”
“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许承松说,原本只要做泽兴,无论市场如何变化,他都有底。
可是再没想到朱荣威那个蠢货居然会被武晨曦忽悠,扩大杠杆配资比率,同时操纵其他股票。
现在虽然套现了一部分,可是如果明天开盘手中几只股票连续跌停,那么资金链锻炼导致爆仓是迟早的事情。
“真到了那个时候,松棠目前账面上的资金你可以动用。”叶晓棠说。
“谢谢。”
叶晓棠没再说什么,她可以猜到许承松目前的状态,大概就像是被猎人追到悬崖边的犀牛。
一切不出所料,第二天开盘,在ipo停摆的重磅消息打压之下,股市大跌,大盘指数甚至直接落到两千点以下,第三天第四天持续,数只股票连续跌停,市场一片哀嚎,多少人梦想的市值变成泡沫彻底挥发。
武晨曦操作的那几只垃圾股,除了力保的泽兴以外,其他几只不出意外的,都是连续跌停。
许承松当然再没有出现在松棠的办公室,但是叶晓棠每天都与他通着报平安的短信。松棠账面上的钱,他自始自终没动过。
许承松再次出现,是五天之后的一个早上,那天周末,股市停盘。
叶晓棠人刚起床,听到有人按门铃,打开门,外面站着许承松。不过几天时间,他人完全瘦了一圈,眼圈发黑,下巴上胡茬有半寸多长。
叶晓棠让他进门,给他拿了水,又用微波炉热了一碗麦片粥给他。
许承松边喝着粥边说:“没事了。不过我这几年算是白干了。”
叶晓棠一愣,“你拿了自己的钱进去补?”
“还好有得补。要不然只能等着崩盘跑路。”许承松说的很淡。
“也没算白干,这房子还有你三分之一呢,还有松棠,有你的二分之一。”叶晓棠说着想起来冰箱里还有面包切片,又起身拿了出来,用吐司机烤了,放在盘子里,连同果酱一起端到许承松面前。
许承松看着眼前的食物,突然哼笑出声,他边拿着餐刀往吐司上抹果酱,边随意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ipo停摆的确切时间的?”
叶晓棠边喝水边说:“你还问这个做什么?”
许承松看着叶晓棠:“我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叶晓棠与他对视,“正式宣布前四天。”
“提前四天知道,你提前一天告诉我!”许承松发火,顺手将手里的餐刀扔在桌上,餐刀与盘子相碰,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故意的。”叶晓棠心平气和的说,她当然知道提前四天和提前一天的区别。如果提前天告诉许承松,让他有时间出货,也许他什么事都不会有,这一轮跌幅过后,他还可以继续借着泽兴大赚特赚。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许承松咬牙切齿,“你就是想看着我死,以证明你是对的!”
叶晓棠坐在那儿没动,一双沉静的眼睛盯着许承松:“你觉得我应该提前四天告诉你?那如果我压根就不知道呢?你又当如何?你以为运气总是会站在你这一边吗?”
“原来你不是要看着我死,你是要给我一个教训。”许承松说着摇头,“你以为你是谁!”
第101章
“我是你的好朋友,是你的合伙人。”叶晓棠回答许承松的问题。
“以后不是了。”许承松说,“你不是总说要绝交吗?如您所愿。”
他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人快速的往门口走。
叶晓棠坐着没动,听到他开门,她才大声说道:“房间给我会给你留着!松棠的办公室也会给你留着!”
回应她的是巨大的关门声,许承松走了。
自那天以后,许承松再没有出现在松棠的办公室。叶晓棠电话打去许家,问许承松的父母,他的下落。他母亲说他去美国了。
叶晓棠心头一动,知道他去美国,一定是去找艾玛。叶晓棠给艾玛发邮件,简要的说了许承松身上最近发生的事。过了两天,艾玛邮件发过来,说她跟许承松见了面,让她不用担心。其他并未多说。
叶晓棠也没再多问,知道他的下落,她已经放心。泽兴那边虽然看上去没事,但是她知道,朱荣威的钱来路不正,她始终吊着一颗心,怕许承松再出什么事。
“承松哥从美国回来了。”韩涵告诉叶晓棠。
韩涵经过半年的补习,勉强考上了一个邻省的二本,趁着周末回来看望家人,叶晓棠于是也赶回家陪他们一起吃饭。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叶晓棠问韩涵,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凯勒躺在桌子下睡觉,叶耀庆和韩娟在厨房里做晚饭。
“前两天,跟我说了一声。我说今天回来找他玩,他没理我。”韩涵说,完了又小声问道:“姐,你跟承松哥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去美国那么久,是为了你们公司的业务吗?”
“就当他是为了业务吧。”叶晓棠无奈笑说。
“其实承松哥人真的挺好的。”韩涵边拿着遥控器转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我高考那阵子,压力特别大,是他总想各种办法帮我减压。我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叶晓棠说着从韩涵手里接过遥控器,回播到新闻台。
韩涵想了想说:“比如说我们班那些男生吧,他们稍微对我好一点,就希望我为他们做这做那,弄到他们一靠近我我就紧张。”
“还有张童,他来给我补习,总说我跟他高三的状况很像,所以一定要让我按照他的方法来,如果我没有,他就特别生气,我还得哄他。”
“可承松哥不一样,他带我出去玩,陪我吃东西,跟我聊天,但是什么也不求,不需要我特别的喜欢他,更不需要我讨好他。我觉得跟他相处很舒服。”
“那我总管着你,是不是不如你承松哥?”叶晓棠放松的与韩涵聊着天。
“你是姐姐,不一样。”韩涵说。
“怎么不一样?”叶晓棠随口问道。
“你对我有责任啊,得向叶叔交代,向我妈交代。承松哥可不用。”韩涵说着又吃起了薯片。
“你这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叶晓棠逗韩涵。
“姐,你放心吧。我也会对你负责的。”韩涵又说。
叶晓棠“噗呲”一声笑出来,“你怎么对我负责?”
韩涵停了一会儿,突然倔强道:“反正我会!”
叶晓棠先前还是说笑的心态,这会儿才知道韩涵是真的想回报她的照顾。
她想人和人的情谊大概就是这样一点一滴慢慢建立起来的,年累月积,并不容易。
叶晓棠在家吃完饭,看着时间差不多,想着一会儿还要跟陆云开见面,便跟家人告别,开着车往城里走。
车子还未上高速,她的电话响,竟然是她爸的一个朋友,人称老六,在大兴镇上开了几家饭店,常常号称黑白两道都有人。
叶晓棠猜他可能是像以往那样,问些股票的事儿,她接起说:“六叔!”
“棠棠啊,叔有个事儿跟你说。”老六说话有些支支吾吾。
“您说!”叶晓棠语气干脆。
“今天有一帮动人来找承松,我不知道什么事儿,就把承松叫来了,谁知道那拨儿人把承松摁在我饭店的一个包间里,现在人还没出来。你看这可怎么办啊?”老六语气着急。
叶晓棠听完,脑子“嗡”的一声,连忙打方向盘掉头,同时在电话里问道:“什么样的东北人?一共几个人?”
“五个人,都是男的,有一个很斯文,戴着眼镜。另外四个看起来都是普通人。我还以为他们是承松的朋友。”老六说着不忘替自己辩解。
但是叶晓棠早听明白了,定是那帮人给了老六好处,让他把许承松骗去饭店。这事儿跟朱荣威、跟泽兴脱不开干系。
“在您的哪家饭店?”叶晓棠问老六。
老六告诉了叶晓棠地址,她说:“我这就过来。拜托您别再跟其他人说这事儿了。”
“我知道,我知道。”老六叠声说道:“我猜可能是你们生意场上的事儿,所以也没敢报警。”
“嗯。”叶晓棠说着挂了老六电话,拨打许承松的手机,通话提示对方关机。
叶晓棠又想打给朱荣威,这个时候陆云开的电话进来,她接起来便说:“有人找承松麻烦,把他困在我家附近的一个饭店里,我去那边看看。”
“别……”陆云开想阻止她,但知道她怕许承松出事,于是很快又改口道,“饭店地址给我。”
叶晓棠报了地址给他,说:“让黄鑫过来可以了。你千万别过来,不知道对方什么人,别再把你扯进去。”
陆云开那边沉默片刻,说:“好。”
叶晓棠挂了陆云开电话,开着车到了老六的饭店,下了车进门,老六在大堂等她。
“在楼上最里面,进去有四五个小时了,从外面听不到声音。我让人送吃的进去,里面人不让进。”老六对叶晓棠说。
“六叔,您这儿现在有多少人?”叶晓棠问。
老六为难,“有多少人也不顶用啊,都是厨师和服务员。”
叶晓棠取下手上腕表,塞到老六手里,说:“六叔,我知道您的实力。我现在上去,如果承松有事,我会叫人,还希望您能帮忙。如果承松没事,也希望您的人能在外面守着。只要保证我跟承松的安全,除了这块表,我还另有重谢。”
老六低头瞄了一眼手表的牌子,立即心里有数,手上却要把东西重新塞回给叶晓棠:“这说的什么话,你跟承松到六叔这儿来了,难道我还能让你们出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