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霓裳不住地打量着玉荣,见她身边只带着一个丫鬟,便揣测她也不过是个侍妾。还记得她在山东化用的“童养媳”的身份,不是九阿哥的通房丫头,又是什么?
至于玉荣的衣着打扮,她虽留意了,但也不甚了解,只当皇子身边的人都该如此贵气。
到了花厅,玉荣理所当然地走到主位坐下,身边伺候的立刻端来了热茶。
她端起来喝了两口,室内一时无人开口。
没有作为就是最大的作为,她只是端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花厅中央的江霓裳,周身便生出一股皇家的派头。
玉荣看了她半晌,才说道:“江小姐初来是客,不熟悉府上的地形也不了解府里的规矩,不如就坐在这,等令尊在爷那儿办完了正事,你们父女两人也好一块回去。”
江霓裳心里对她是新仇旧恨,嘴上自然不客气:“你不过就是九爷的一个侍妾,怎么能做得了主?”
玉荣身边的丫鬟是从董鄂府带出来的,见有人对自家主子出言不敬还指鹿为马,当下就要张口教训她。
不料玉荣先开口了:“把管家叫来,跟他说,江小姐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客人了,府上的住处随便江小姐挑。”
她对江霓裳的质疑置若罔闻,此刻也不废话,直接表明自己到底做不做得了主。
她的丫鬟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当下忍俊不禁,一时也没戳破玉荣的身份,只是看着江霓裳脸上惊疑不定十分有趣。
“你到底是谁?”江霓裳心里开始犹疑。
玉荣哪里懒得理她,直接让人将她给请出去了。
等花厅里安静下来了,玉荣心里却开始愈发觉得没意思起来。
原来上头考核的不是她糊弄古人的能力,而是考核她的毅力啊。
*
是夜,九阿哥搂着玉荣求欢,见她有些不情愿,还当她是因为白天看到江霓裳的事生气了。
他不由得笑着哄道:“别吃醋,爷可没那个意思。”
玉荣拨开他的手,道:“没吃醋,帮你收人还不行么?还不许我贤惠了不成?”
其实她也觉得有几分腻味了,何况按进度来看,这才是攻略某人的第二轮,就算撑完这回,她接下来指不定连看他一眼的心思都没了,只能祈祷下回给她换个人攻略。
而现在嘛……如果条件允许,她可能比九阿哥先行一步寻找第二春。
听她这般说,九阿哥眉头立即蹙起,不悦道:“爷不乐意收她。”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坚决,江霓裳再没出在九阿哥府上现过,玉荣也不关心她的去向。不仅如此,玉荣也不再关心府上的小妾如何如何了。
她将省下的精力用在了学习进阶满语上面。之前她跟着康熙的时候就恶补了一些,待嫁期间也没少学,倒是当了九福晋之后反而顾不上了。
此消彼长,她这里一懈怠,郎氏刘氏她们就立刻积极了起来,甚至完颜氏和兆佳氏也因为即将临盆少不了人嘘寒问暖。
九阿哥也发现近日来书房打扰他清净的人愈发地多了,他正想跟玉荣好好说道说道的时候,刘氏院子里的丫鬟又来了,说是她们主子有出惊喜给他看。
刘氏之所以被收进府,就是因为九阿哥喜欢她身上汉家女子的风韵。入府之后,她更是下了苦工学习诗词歌赋。玉荣嫁进来之后,她消停了一阵,这会儿又勤奋起来了。
九阿哥此时才刚从他那即将开始营业的戏园子里回来,顺便带回几样欧洲传教士带回来的宝石,全让他叫造办处打磨好了,做成他亲手设计的首饰。而玉荣也才被他叫到书房来,被他拉在怀里看他献宝。
此刻被刘氏的丫鬟一打断,九阿哥走回书桌后的圈椅上坐下,他不紧不慢地看向玉荣,想看她有何反应。刘氏的丫鬟也是没料到玉荣在这儿,当下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玉荣还倚在炕上,她理了理方才嬉闹间有些松散的发髻,见一屋子的人都等着她开口,才笑了笑,说道:“爷想去就去呗,想必刘妹妹准备许久了。”
九阿哥仍是定定地看着她。
玉荣坦然地回望了他一眼。
他就不是想看自己护狼崽一样守着他么。她开始还觉得新鲜,愿意宠着惯着他这封建大老爷心态。只是到了现在,这样的游戏早就失了趣味。
她又看了一眼刘氏那个丫鬟,豆蔻样的年纪,柳夭桃艳般的相貌,这般出色的容颜仅梳着一条简单的辫子、穿着寻常的青色衣裳,反而因此显得更惹眼了。
这样的丫鬟放在身边就是留着备用,关键时候用来勾着九阿哥的。
玉荣当上九福晋之后也没少管家,将府里上上下下的重点人物记了个清楚。几个小妾身边有头有脸的、长得漂亮的,更是烂熟于心。
眼前这个就是刘氏的陪嫁丫鬟,因为是家生奴才,所以老实得很。
这丫鬟感受到她的目光,头果然低得快要埋进胸里。
“行了,你下去吧。”九阿哥冷冷的声音从书桌后飘来,激得那丫鬟一下子默然退下。
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玉荣听见一阵脚步声,然后伴随着一阵衣角摩挲声,九阿哥又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声线平平地说道:“怎么,还真不怕爷去别人的院子?”
“想去就去呗,腿长在你身上,真想去的话我也拦不住你。倚翠偎红倒也风流呢。”
玉荣侧对着他,不经思索地说完,也没去看他的反应。她平静地站起身,扭头迤迤然地走了。
被捧在手心儿里捧惯了的九阿哥冷不丁遭了怠慢,俊脸瞬间阴沉下来。
而玉荣则起身出了书房的门,她的贴身丫鬟等在外面,见她出来了便迎上前去,伸出手臂让她扶着。
她抬起手搭上去,露出了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九阿哥刚才亲手给她戴上的。
金镂空花托上镶着两颗蓝绿宝石,流光溢彩,精巧夺目。
“你赠我富贵白头,我送你芙蓉同心。”
玉荣稍稍一顿,想到方才九阿哥落在她耳边的话。当时他偎在自己身边,吐出来的字句溜到耳中,酥酥麻麻的。
她也问他为何是芙蓉同心,他的解释是,形影相随,同心到老。
说完,他还在她脸颊唇间流连轻唤:“荣荣,荣荣。”
……
摒除了他回荡在自己脑内沙哑的声音,玉荣心里烦躁更胜,踩着花盆底“嗒嗒嗒”地快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过上了满洲贵妇的日子之后,她为了保持身材一日只吃两餐,偶尔晚上陪九阿哥用膳时,最多吃些燕窝水果。
今日他倒是不会来了,因此她回来后沐浴梳洗完了就躺在了床上。
而那边胤禟则被她激得怒火一下子顶上了头,抬腿就去了刘氏的院子。
可他前脚才迈进去,就立刻回过味儿了,疏不间亲,他这又是何必拿旁的人刺激玉荣,反倒是给他们自己找不痛快。
但是来都来了,他也不能把脚收回去啊,于是他干脆也把后脚迈进来,准备敲打敲打这些妾室。
☆、微雨燕雙飛(十二)
见九阿哥沉着脸进来,刘氏迎上去使出浑身解数邀宠献媚,结果反而引得他脸上更加不耐。刘氏见状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强笑道:“爷乏了吧,奴婢这就叫容儿准备热水,让她伺候爷可好?”
这容儿便是刚才被她打发去书房给九阿哥传话的美貌丫鬟。她之前一直不肯用这些陪嫁丫鬟伺候九阿哥,只是她这院子到今日已经空置了几个月,生怕昔日恩宠一去不回,不得不违心出此下策。
“放肆!谁许你替爷拿主意?!”
阴沉着一语不发的胤禟突然起身喝道,骇得刘氏直接跪地告罪,只觉得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好没道理,令人惊慌不已。
胤禟又想起方才玉荣将他推走的态度,一时火气更胜,再没了待下去的道理。他寒着声对刘氏说道:“你还知不知道规矩,嗯?你这奴才冲撞了福晋的名讳,竟是过了几个月还不知避让,今儿若不是让爷听见了,岂不是还要让人嘲笑我九爷府上没个方圆?!”
容儿,荣儿。
低着头的刘氏闻言心中一寒,竟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层原因。
她心里闪过千万条思绪,脸上神色不定,却是再也不敢挽留他了。
胤禟拂袖而去之后,又马上原路返回了主院。
等他进屋时,玉荣早已经放下帐子躺下了,内室只有一张香几上留了灯,蜡烛外面套着暖色花雕琉璃罩,映着室内一片温馨柔和,借着朦胧的光亦能看到床账内那道曼妙的身影。
这番景象被胤禟收入眼底,心中怒火早已烟消云散,只是他仍然有些不自在,立刻脱了衣裳上床将她狠狠箍在怀里。当他一碰到她的身躯,便压抑不住体内的火热,几乎是迫切地亲吻着她,如痴如醉。
玉荣一直醒着,知道他回来了也不知该不该起身,干脆就一直这样躺着。
可谁知他一上床便像饿狼似的啃着她,弄得她又疼又痒又麻,也使她心里又慌又乱又麻。
千万种情绪呼啸而过,她张了张嘴,有些不情愿地说:“想泄火,找她们去啊。”
她竟不自觉地套用了上个董鄂氏的句式。
等她才意识到这点时,胤禟已经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她,低喝道:
“再说一句爷把你舌头拔下来!”
这一瞬间,他周身迸发出一阵阴寒,玉荣下意识地向床内瑟缩了一下,反而换来他更加用力的痴缠。
胤禟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他从恍惚中抬起头来,捕捉到她眼中的惶恐和退怯,心头似乎立刻被泼了盆冰水。
他转而放轻了动作吻着她的面颊,别的什么也没有做。
“荣荣,荣荣,荣荣……”最终,他将火热的唇抵在她耳廓边,轻声念着。
玉荣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些,胤禟似乎将她的名字柔软地缠绕在自己唇齿间,一声声的呼唤好似呢喃。他搂着她,保持着方才在她耳边细语的姿势一动不动。她平躺着,望着头顶绣着梨花春雨的帐子出神,散开的青丝铺了一床,使得胤禟忍不住在她凉滑如缎的长发上蹭了两下。
*
那夜之后,玉荣与胤禟两人不约而同地忘记了之前的口角,权当那日的不愉快不曾存在过。
胤禟白日里仍有他的事业要忙,行踪飘忽出没无常,玉荣也忙于在皇家亲戚间走动。
近日宫里一桩大喜事便是十四阿哥新娶侧福晋,因为他是头婚,又是个受宠的阿哥,眼见八爷党的中坚小团体也要攒起来了,她还费了一番心思准备贺礼。
婚礼当日,她随胤禟前去喝喜酒,夫妻两个各自对镜整理好了衣装,玉荣穿着一身海棠红缎绣四季花的旗袍,颈戴绣彩蝶龙华,她扶了扶头上簪着的缀红珊瑚多宝步摇,目光稍顿,看见胤禟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他一身元青色的鹤纹四裾开长袍,与她旗袍所镶的滚边同色;腰间缀着琳琅环佩,还有一只他近日求她新绣的小荷包。荷包的样子也是他指定的,又是荷花,又是莲蓬的,说要把他的荣荣(蓉蓉)带在身上。
玉荣当时情迷意乱就应了他,等事后问为何要绣这个花样时,却又被他拉回床上好生抚弄了一番,最后关头才哑着嗓子给出了答案:“看,我的荣荣现在就好像出水芙蓉似的,水淋淋的,又娇又柔。”
……
回想起这出,她脸上不免又有些发热,偏偏镜子里的他还戴着这样的荷包招摇撞市,一派风流。
“真是桃羞杏让。”胤禟伸手搂上了她的腰,目光专注地看向落地镜中的她,经镜面这么一反射,那目光里的火热与温柔竟比直接看在人脸上还浓烈。
“你也不遑多让。”玉荣转过身,反过来环住他的腰,引得他低头来吻。
因为她懒得再补唇上的胭脂,便抬手阻住了他,拉着他向外走:“今日可要少喝些酒,别又胃痛了,我可不想伺候你一晚上。”
胤禟前些日子开始总是时不时的腹痛,最严重的一回还是让八阿哥给送回来的。玉荣只当他们爷们之间应酬喝坏了身子,只得盯紧了他的日常饮食。
“好,我让老十给我挡着。”
他应得好好的,可晚上回来还是痛了半宿。偏偏次日他还要拉着玉荣去德妃的永和宫凑兄弟新婚的热闹,玉荣也拦不住他。
十四阿哥同他的侧福晋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少年张扬俊朗,少女清秀可人,小夫妻两个被满屋子的长辈打趣了个面红耳赤。
玉荣留意到她身边的胤禟也不知怎的,盯着一对新人瞅个没完。尤其是那十四侧福晋舒舒觉罗氏,胤禟那一双眼睛几乎黏了上去。
顺着他的目光,玉荣又跟着仔仔细细看了舒舒觉罗氏几眼,小姑娘虽然比十四阿哥大了些,却也没张开,倒是生了个玲珑模样。
她又看了胤禟一眼,见他还在那儿发愣,也不知道是又起了色心,还是生了数字们必然惦记兄弟媳妇的怪癖。
她不由得悄悄伸手,不动声色地在他腰间掐了一下。
怪不得昨晚胃疼成那样今儿还要来呢,原来是有美人看。
胤禟身形一颤,回过了神。
他低头看去,见玉荣早就若无其事地扭头跟四福晋套近乎去了,她不知说到什么趣事,还抬手掩帕而笑,无名指上的蓝绿宝石戒指熠熠发光,哪有丝毫方才使小动作的样子。
胤禟抬手拿起她才塞给他的暖胃的生姜茶,轻轻抿了一口,掩住了唇边一丝笑意。
不多时,一干数字和福晋们稀稀拉拉地自永和宫散了,玉荣和胤禟也夹在其中。
待出了永和宫门,甬道上只剩他们一对,胤禟似是不经意地俯了下身,跟玉荣说了句悄悄话:“荣荣,我真的好欢喜。”
玉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被他执起了手,轻笑了笑,转身牵着她往宫门行去,留给她一个挺拔而修长的背影。
“走吧福晋。”
作者有话要说: [群聊][九龙修罗场]
[序齿十四不沾光]胤祯:九哥管好你的眼
[在野独苗八贤王]胤禩:哦……弟媳组绿的是?
[鞠躬尽瘁老十三]胤祥:看来我们安全了十哥
[九爷党棍十霸王]胤?:╮(╯▽╰)╭是吗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等哥登基了就封你为绿帽子亲王@胤祯
[吃斋念佛四和尚]胤禛:世袭罔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