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城中央——希夷
时间:2018-09-06 09:02:54

  凌彦齐不,凌彦齐像个体面的绅士,彬彬有礼,和女主持人一起看书聊电影,好时如胶似漆,像一对神仙伴侣。可女主持人掩面而泣,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比起龙哥那种明目张胆的玩弄,这种怕是更可恶一些。
 
  ☆、028
 
  你一有爱,你就会想为对方做点什么,你想牺牲自己,你想服务。
  ——海明威 永别了武器
  司芃一怔,想除了尹芯,他还玩过哪个女人,被你瞧见了?
  蔡昆点头:“你也知道,我在天海壹城的健身房做兼职教练,有次就见他挽着另一个女孩的手,那女孩也很漂亮,像橱窗里的娃娃,娇美可爱那一款的。他们在面包店停下,那女孩朝他撒娇,他便笑眯眯地去排长长的队,给她买新鲜出炉的烤包。”
  司芃哦一声,蔡昆又说:“你和莹莹不一样,所以才提醒你,那样的人,你要是真想,玩玩也可以,反正龙哥进去了。只是你千万要记住,很多男人瞧上一个女人,他愿意动点心,也愿意付出一点钱的代价,但除此以外,他们什么也不会给。”
  果然是男人更理解男人。
  “谢谢你,蔡昆。”司芃锁门,再问他,“这段时间,你见过孙莹莹没?”
  成心给我找堵,也给你找点堵吧。果然蔡昆一听就泄气:“没,过完年后聚了一餐,她就没影了。我知道她烦我。算了,不说了。”
  对面的小楼里,卢奶奶正在厨房里做盐焗鸡。从医院回来已过去一个月,她身体恢复得挺好,所以不再要司芃每日送汤饭过去。
  凌彦齐在二楼书房里,他在等一个电话。电话迟迟不来,他焦躁地走到窗边,发现对面的咖啡店已关门。怕是以后都不会开门了。怅然若失间,嗅到隐隐香气。院里那棵孤单笔直的玉兰树开花了。
  有枝干走了偏路,斜插到窗前,大而稀疏的绿叶之间,数朵玉兰花开得毫不起眼。凌彦齐摘下一朵凑近鼻子,是清新自然的甜香味,正如它简单纯粹的长相。手机在桌面终于有了连续的震动,凌彦齐将玉兰花留在窗台。
  电话那端是小潘,本科毕业才两年,人却出奇的机灵活络。分到凌彦齐的项目组后,主要对接定安村股份公司,上至蔡西荣,下至会计行政,打的交道都不少。凌彦齐要他去问,蔡成虎和陈龙之前有过什么过节。
  “凌总,我打听到了。”小潘在电话那端了若指掌的笑,“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化不开的过节,都是为了女人。”
  “好,接着说吧。”凌彦齐不表露他的态度。
  “好几年前的事了。蔡成虎有一个胞弟是个傻子,不知怎的,迷上楼下大排档的啤酒妹。就算是个啤酒妹,也看不上一个傻子,对不对?这傻子兴许受打击,半夜离家出走,然后被过路的泥头车撞死。找不到肇事者,蔡成虎就去找啤酒妹,说要替死了的弟弟收了她,了了心愿。地痞流氓的出身,啤酒妹也瞧不上,还是个不怕死的,抽一把西瓜刀就砍他,差点把手都给砍断。蔡成虎当场便让人把啤酒妹给绑了,怕她逃,说医院回来后算账。偏偏陈龙这时候来,说这女人是他的。蔡成虎不信,他说你让她跟你走试试?没想这啤酒妹立马跟着陈龙走。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原来如此,凌彦齐心道。
  小潘还在手机里滔滔不绝:“有陈龙在,蔡成虎处处受制,后来就还被赶去D市,在那边的工厂里当个保安队长。可是当保安队长,哪有做大哥威风。现在陈龙被抓了,他立马就跑回来。不知那个啤酒妹现在在哪儿,听说也不跟陈龙了。也是,能拿刀子砍人的脾气,谁受得了?要是被蔡成虎找到,啧啧,有罪受了。话说回来,这女的得长一副天仙模样,才配得起这么多人来抢吧。”
  凌彦齐不满他随意调侃的口吻:“好了,麻烦你了。”
  小潘自觉在上司面前立了一功,不挂电话反而问:“凌总,你怎么对这种事有兴趣?”
  他在凌彦齐手下呆了半年,觉得这位上司做事很一般,不是十分的尽责。本来想调岗,找一个在事业上更积极主动的上司来搭配,毕竟好好干活才有利升迁。
  可某一天琢磨过来,天海地产在卢思薇的霸道文化下走得挺远,没道理一个真懒散不作为的人,还能进这个炙手可热的项目组。于是他留了下来,细细观察凌彦齐的一举一动,越观察越觉得他判断准确。
  且不说那辆迈巴赫,单就凌彦齐的穿着打扮,气质谈吐,也不是一个五六十万年薪的项目经理能担得住。就工作而言,他也很少管具体的事务,但挺会驱使人干活,放权下去,也不担心自个会被架空。很少开会,万一要开会,话也不多,光听,但不会被任何一个发言者的思路带着走。
  再比方说,定安村的地产项目,自然定安村的股份公司也有参股,虽然不多,但是和蔡西荣打交道,所有人都是客客气气给足面子。
  没办法,虽然这些村办企业上不了台面,但地多钱多,人董事长又好这一套。可蔡西荣去他们项目公司,凌彦齐从没亲自招待过。
  以此上所述态度方法来应对工作,绝无道理,这么快能爬到中层经理的位置。
  他一定有靠山。
  “怎么?蔡西荣是想要蔡成虎回来,取代陈龙的位置?”
  难得凌彦齐周末还想着工作,小潘想了想才答:“取代算不上,陈龙也不是阿猫阿狗就能取代的。但是蔡西荣需要这么一个人,当村里或是股份公司不好在台面上操作的事,得有个人帮着做了,是不是?”
  这是绕不过去的。现在的拆迁工作都是相关部门主导,不能有以往的野蛮行径,所以进度格外的慢。但是再规范的公司,也免不了和这些地头蛇搞关系,蝇营狗苟那一套。
  “我今天正好在定安村这边,见到这位蔡成虎了,行为做事,怎么讲呢,不敢苟同。”凌彦齐冷冷的语气,听起来也挺压迫人,“蔡西荣要是想做点大事,就不能让手底下的人这么出去惹是生非,迟早给咱们惹出一堆麻烦来。”
  小潘蔫有听不懂的道理,只道这位蔡成虎果然是个不成器的阿猫,才回定安村就得罪凌彦齐。“我明白,明天一上班我就去定安股份,和蔡总聊聊蔡成虎这个人。”
  挂下电话,凌彦齐看了眼刚才照的照片。他本想留着它,呈交给警察。可是陈龙不刚被抓吗?他今天来,看到咖啡店一切无恙,心里本是踏实的。那么一报警,不是把司芃再牵连进去?更别说她嘴角的伤,都够不上轻微伤的标准,而四年前剁在蔡成虎手背上的那一刀,怕是还没过刑事追究期。
  报警无用,司芃应该也不会乐意他留下这张照片,于是他删了它。可脑海里,那只丑陋的手仍摁在她苍白的脸上,他心中也有恨意,怎么不再剁狠点?
  蔡昆跟到宿舍楼下就走了,司芃低着头大跨步走楼梯,差点和人撞一起。来人是那位楼凤,做邻居大半年,两人很少碰面,司芃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
  “哟,”这女人瞅她一眼,“怎么破相了?”
  “没事,不小心撞的。”司芃越过她身边,上楼。
  女人趿着松糕拖鞋要下楼,停住,又转身上楼,“等等。”
  司芃在门边站住,女人回屋拿药膏和创可贴出来,“你要不要擦一点?”她冲司芃笑,那种想要亲近而生出来的,讨好的笑,“我也知道不好,晚上老是打扰到别人。可我还能租到哪里去?以前你那个室友,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她瞧不起我。”
  司芃接过她递来的东西:“自个过自个的日子就好,没有谁瞧不起谁。”
  女人说:“我叫张莉,不嫌弃叫我一声莉姐。还有上次的事,谢谢你了。”
  司芃都快忘了:“哦,没事。”
  什么事?还不是一个多月前,这女的招了个烂人回来。那得是凌晨两点,往常这女人都没什么生意了。司芃吃完烧烤回来睡觉,听见隔壁隐隐的哭声。
  她本以为是卖肉为生的人在哀叹怜悯这可悲的一生,拢高被子打算继续睡。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哭声越来越大,还有男人高亢凌厉的咒骂声。
  司芃不想管,这是旁人自己选择的生意,总有被凌/辱的时候。
  可二十分钟过去,这哭声咒骂,还有拳打脚踢的撕扯声,一直没有停息。
  司芃动了气,直接从床底拎一把刀,过去踢门。门踢得震天响,那个男人来开门,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拿刀指着他:“赶紧滚。”
  “你这人神经病吧。”穿白色背心的中年男人有点犯懵。
  “原来知道我神经病啊。对啊,我砍人都不犯法。”司芃望向里面,张莉从来都穿得清凉紧致,露一身的肉,只不过这会不是红肿就是淤青,见有人来管闲事,拨开那扯得跟稻草一样的头发,连眼圈都乌黑。
  “妈的,”司芃进屋来,把滚到门口的电饭煲踢走,“再神经病,也比你这半夜出钱打女人的强。”
  “她是我的女人,怎么,我还不能管?”
  “哟,她是你女人?”司芃意外。
  男人朝她摆手,“一边去,多管闲事!”
  司芃一脚朝人下/身飞去,“是你女人,你还让她出来卖,好意思哪!”
  冷不防地吃了痛招,男人要拿身边的椅子回击,司芃拿刀背猛敲他胳膊,把他逼出屋子。男人指着她,咬牙切齿地说:“你个小太妹!”
  “知道我是太妹,还不滚。”
  “你等着。我阿根也不是吃素的。”
  那时陈龙还没出事,司芃站在走廊,见他狼狈逃走,冲他背影喊:“等你个屁。有种你找龙哥去。”
  张莉从床角爬起来,奔到阳台一看,只见男人急匆匆的背影。她转头看司芃一眼,什么也没说。司芃也不想多话,直接回宿舍。
  这会张莉倒话多:“那个,你真是陈龙的女人?”
  男人以为司芃骗他,真去打听了下,但后来没告诉她是真是假。不过那天晚上她就信了,因为她还真没见过这么嚣张有底气的太妹。
  “怎么了?”
  “龙哥不是被抓了?你没事吧。”
  “不好着嘛。”
  “没事就好。你还是要小心。那个混蛋可记仇了,尤其记女人的仇。”
 
  ☆、029
 
  离开,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我,偏偏要搞得大费周章。
  ——司芃日记
  “知道了。”司芃进屋,随手把药膏和创可贴扔矮柜上,鞋也不脱,躺床上玩了半天手机,才起身去洗手间。
  洗手时看见镜子里的脸,嘴角处的绯红淡下去了。她扬起脸,倒不是想看清伤得重不重,只是想起凌彦齐的吻。
  手指一点点触碰嘴唇,然后到下巴,经过轮廓分明的颌骨,到颈部。细细摩挲中,竟看到另一处紫红色的伤痕,不大,但颜色显目。
  不对,在店里照镜子时,明明没有这处伤。
  司芃靠近镜子,猛然想到,这他妈的不就是吻痕么?放一边的手机屏幕一闪,她拿起来看,是孙莹莹,问她在干嘛。
  司芃索性把洗手间的灯全开了,找准角度,自拍一张发过去。
  孙莹莹回得很快:“妈呀,你终于学会发照片给我了?”人毕竟见多识广,立刻就找到重点:“有情况啊。可这不是我们宿舍?呀,呀,你干嘛把凌帅哥带回去了?人有钱,开间总统套房多好,我们宿舍条件太差。”
  “不是,他在店里亲的,回来我才发现。”
  “靠。亲你一下,你就美成这样?那要是他上你,你还不得爽翻了?”
  和尹芯分手才十来天而已,凌彦齐已和彭嘉卉看过两次电影,听过一次音乐会,打过一次网球,吃过五顿饭。几乎隔一天就有一个安排。
  他觉得挺累。要上班加班,还要被堵在车灯绵延的洪流里,电影也好网球也罢,哪怕光是吃饭,每次都得费上三四个小时。最后还得送人回去,当然彭家在S市也有住所,但是深夜的交通再畅通,也得多花一个小时。
  不都新世纪了?为何还一定要男人送女人?况且每次他见彭嘉卉,人都神采奕奕,她开车回去,定比他送还要安全得多。
  卢思薇有时见他孤零零地回来,想问他又想骂他。他便将疲惫之色露出来,卢思薇又怜惜他:“你傻啊,累的话为什么不带回家?”
  都累得呵欠连天了,还要带回家,接下来到底是做,还是不做?他正点脸色:“还没到那地步吧。”
  这话自是哄不到卢思薇。活到她这个岁数,自由恋爱过,结婚离婚过,有陪着创业的患难之交,也有锦上添花的爱情,更不缺阿谀奉承之辈。她是不信会有正儿八经的正人君子。在感兴趣的女人面前,男人从来不当所谓的正人君子。
  不过是凌彦齐没什么兴趣,更也许是他在消极抵抗这种安排。但还好,彭嘉卉是个情商不错的女孩。目前收到的反馈来看,她对凌彦齐的不热络,也没什么指摘之词。
  这种不撒娇不抱怨,专注做事业的态度,已经很讨卢思薇的欢喜了。
  更何况,人对公司发展,还能有实质性的帮助。天海集团正在海外布局,马来西亚政府想要分批开发吉隆坡周边一块约200万平方米的商业地块。公司正和郭义谦的大鸣集团谈合作。有这个外孙女彭嘉卉的助力,一举拿下80万占地的第一期项目,胜数更大。
  管培康曾说,让彦齐自由恋爱。一个心无杂念躲象牙塔里,中文系都能念七年的男人,对伴侣该有的才气品性,标准不会低到哪儿去。卢思薇嗤之以鼻,凌彦齐选女人的眼光,总是忽高忽低。那是她人生中最不可控的风险。
  细细一想,这十二年来,凌彦齐的女友,不管带没带回来过,绝大多数她都了解。
  他的初恋,就是那个物理杨老师的女儿杨思琪,还大凌彦齐两岁,从模样看,便知是个学霸。回想往事,那会她是冲动了点。因为她不喜欢教书匠,没道理刚摆脱凌礼,又跟另一个如此类似的家庭有瓜葛。而且她平生最恨别人的欺瞒,偏偏欺瞒她的是自己儿子。
  那是他第一次为了别的女人,扯那么大一个谎。
  但她也没亏待人。后来杨思琪考上普林斯顿大学,凭她父亲教书的微薄薪水,难以支撑她的学业。是她卢思薇给了二十万人民币。人接的毫不含糊。品学兼优的女性,哪怕是在豆蔻年华,在爱情和前途面前,从来都不会拎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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