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了一眼常金兰,公安都找上门了,恐怕至少得有六七分把握吧,他认真劝道:“金兰,你要是真做了,还有一次坦白的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犯了错误就要及时改正,我和孩子都会等着你的。”到底是同衾共枕十余年的妻子,他说到最后,声音隐隐有些哽咽。
“孝明,我没有!”
沈孝明的出现,让常金兰情绪彻底崩溃,她尖声哭道:“我没有,我真没有偷窃!”
她悔不当初了,她真很珍惜自己的家,要是能顺利过了这关,她以后绝不再起贪念!
“既然这样,那就让公安同志还你清白。”
沈孝明紧绷的心弦松了松,他挺了解自己媳妇的,这种情况都说没有,那基本是真没有的。
他燃起希望,媳妇没犯罪是最好的,他朝老周几人微微弯腰,“麻烦公安同志了。”
公安同志迅速行动,设计原稿肯定是找不到的,倒是那六张十分潦草的草图,被翻了出来。
“这是她拿在手里的时候,我看了几眼记住的,回家琢磨了一下,随便画画。”
没见画得不像吗?
常金兰没有绘画功底,画得当然不像,只不过该有的元素没落下罢了。
当然,这点只有姜宁能看得最清楚明白。
常金兰到底聪明了一回,咬死这六张草图是她凭着记忆画的,搜查也没能搜到那几十张“失窃”的原稿。
所有疑点利益归被告,这原则不仅仅适用与刑事诉讼,公安调查嫌疑人也同理,如果再深入调查下去,无法证明常金兰销毁或者转移赃物,那她入室盗窃是不成立的。
转没转移,销没销毁,常金兰心里最清楚,她不禁面露喜色。
案件调查到这一步,她很快就能恢复“清白”了。
“那先带回去吧,等详细走访调查以后再说。”
老周的话让常金兰刚露出的笑意一敛,她又惊又急,“咋回事?我咋还要上派出所了呢?!”
“安静!”
老周提高声音,压下围观群众的议论纷纷,冷冷看着常金兰道:“就算你真没偷窃,非法侵入住宅也跑不了,这罪最轻的,也得拘留和罚款。”
公安同志可不好糊弄,证据是暂时不足,但撬柜子那个胡搅蛮缠的理由可没人相信。
“这,这……”
常金兰险些瘫软下去了,被个女公安一手扶住,她失声道:“那是我的房子,柜子也是我的。”
小何喝了一声,“荒谬!那房子你不是租出去了吗?!”租出去还想和自家一样进去,简直法盲。
老周懒得搭理她,转身向姜宁说道:“姜同志,这案件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你先回去吧。”
说完,他挥手,示意女公安将常金兰带走。
“麻烦你们了,公安同志。”
非法入侵住宅,这年头量刑没有后世重,常金兰情节较轻,不会留案底,拘留十来天罚个款就能出来了,对她几个孩子也没啥影响。
没错,姜宁最终目的就是这条小罪。
她没打算让常金兰真成功偷了设计稿,入室盗窃肯定不成立的,这惩罚不轻也不重,却足够让她毕生难忘了。
常金兰拘留结束以后,也不敢再想着开店打擂台的事,就算她还敢,沈家人也会不允许。
姜宁之所以要走公安程序这一遭,就是为了能握住一个把柄,万一沈家人也贪婪的话,她就以捅到机械厂让沈孝明丢官相挟,制止对方。
这两天看沈家人行事态度,倒是用不上了。
这样也好。
还有一点,这事闹得挺大的,对于其余六名女工的震慑力度足够大的,估计短期内,她们都不敢生出异样心思。
这段时间,足够姜宁彻底站稳脚跟了。
一箭双雕,姜宁预期中两个目的将圆满达成,她心情不错。
不过嘛,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老周同志还在耐心安抚她。
“谢谢你们,公安同志,就是有你们的尽心尽责,咱们人民群众才能安居乐业。”
姜宁心里暗暗道了歉,是对工作认真负责的公安同志的,好在常金兰非法入侵住宅确有其事,她也不算谎报军情,浪费警力。
常金兰被女公安带出门,围观群众哗然,她捂着脸被人指指点点,眼泪从指缝溢出。
双方分开了,老周等人继续调查,而姜宁则回去开店营业,她瞥一眼石小兰窦金梅二人震惊未能回神的模样,嗯,效果非常好。
这案件几天后有了结果,公安同志到底没有找到第二波进小院的人,也确定了常金兰从小院出来归还了梯子后,直接回家,之后也没出过门,也没人找过她。
甚至连沈家几人这段时间的踪迹也查过,接触的人也走访一遍,证明沈家人确实没藏匿过设计稿,也没出过手。
常金兰拘留十天,罚款一百元,没有留案底。
这事儿附近一片都知道了,常金兰彻底焉了,放出来后连门也轻易不敢出。好在沈家人品过硬,口碑极好,街坊邻里同情娶媳不佳者居多,倒对沈家其他人影响到不算大。
姜宁没有详细了解琐事,她只定了一面锦旗,给派出所老周等人送了过去。
至于加工场这边,少了一个人,她当天回去开店后,就自写了一张大红招工广告,贴在店门一侧柱子上。
姜宁考虑过后,没有选择让石小兰等人继续介绍邻居,而是先尝试招聘一下。毕竟,现在不比刚开始时难了,虽然人手紧缺也不差几天,适当插个生人进去更合适。
第53章
将锦旗送到派出所去, 顺便把那六张草图要回来处理掉, 姜宁面试了三个应聘者, 选中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青年, 叫孙玉妹。
孙玉妹是个寡妇, 以前是服装厂女工, 她没了的丈夫也是同一个单位的,可惜丈夫得罪人后病逝一了百了, 她却遭遇排挤丢了铁饭碗, 带着个五岁小闺女靠微薄积蓄艰难度日。
这遭遇挺让人同情的,但姜宁聘用她,也少不了对方娴熟的手艺,和看着挺安静老实的性子。
女工岗位补充完整, 孙玉妹表现挺好的,手艺速度为七人之首, 勤劳肯干, 也不碎嘴八卦。
最妙她曾经是车间小组长, 有一定的统筹能力, 姜宁很多时候把意思一说,她就能立即领悟,并身体力行做示范做引导,给省了不少口舌。
加工场新来了一个陌生的熟练女工,挺能干的,让女雇主满意之余,还隐隐有些器重, 这一下子就让其余六人有了危机感。
石小兰几个也顾不上八卦常金兰的事了,赶紧全身心投入工作,你争我抢,你抢我夺,加工场生产氛围空前热烈。
姜宁见状十分满意,注入一股新血液的效果出来了,良性竞争她乐意见到,当然,她也没忘了强调了几回,保量的前提是必须保质。
糟心事彻底告一段落,日子重新回归正常轨道,很快的,姜宁就迎来一件高兴事儿。
她的两个哥哥终于回来了。
“宁宁!”
姜建设姜红兵风尘仆仆,这年头通讯不方便,兄弟俩也没法提前通知小妹,不过他们回了杨市后,一得空就直奔西河坊。
兄弟俩都是一身六成新的薄呢绒外衣,既抗寒又不让人小瞧还不过分招眼,肩扛手提大包小包,笑着扬声喊道:“宁宁,等等我们!”
正准备锁店门午休的姜宁一探头,登时喜出望外,她欢呼一声,“大哥,二哥,你们终于回来啦!”
兄妹聚首,自然欢喜,姜宁侧过身让两人进门,兴奋过后,她忙问:“大哥二哥,你们咋出去那么久呢,当初不是说大概十天半个月吗?”
现在都差不多有一个月了,虽然发了个电报过来说忙工作没事,但就那简明扼要的寥寥几个字,根本无法说清楚情况,还是很让人牵挂的。
通讯不便就是烦,私人电话到底啥时候能够放开呀?
姜宁仔细打量两个哥哥,二人虽面上略有疲惫之色,却神采奕奕,看来出门挺顺利的。
她放下了心,抱怨道:“我每次打电话回村委,爸和妈都要念叨一遍呢,小杰也说很想爸爸了。”
“你俩给家里打电话没?”
“打了打了,刚给家里挂了电话,才过来的。”
姜建设姜红兵何尝不不惦记家人,但出门在外人生路不熟,找不到电话打才是常态,就算偶尔能打,又凑不上亲人候在另一边,不然他俩就不会选择拍电报了。
兄弟俩一个月前出了杨市,往南而去,本来车队是商量好路线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们发现,在一个城市采购的某些货物土产,不用等回到杨市,在回来途中的大小城市就能热销。
于是,他们干脆边走边卖,卖掉一部分货物,然后继续采购,他们后面还刻意绕了路,途径自己有些人脉的城市,节省时间并利益最大化。
这么一改变计划,固然多赚很多,但同样也多耗了半个月。
姜红兵拍了拍两人扛来的包裹,并随意解开一个,笑道:“宁宁,这些是我和大哥挑的,外地的土产,你和东子尝尝鲜。”
“啥呀?”
姜宁好奇凑过去一看,好家伙!男人巴掌大的鱿鱼干,厚厚两三捆;一小布袋满当当的干虾,橙红橙红的,之所以叫干虾不叫虾米,是因为它晒干后还有拇指粗细;两三指宽的蚝豉,青白色,一看就是生晒没有取过油的。
她又扒开一个包,黄白澄明的响螺片,一大包鱼肚,沙虫干鱼干咸鱼紫菜海带,等等等等。
咸香扑鼻,海产品气息铺面而来。
她眼前一亮,上等海货许久没吃上了呢。
姜宁如意料中一般欢呼雀跃,姜建设和姜红兵对视一眼,目带笑意,他俩就知道小妹喜欢。
“这些在杨市卖着贵,实际在海边小城便宜得很,家家户户一大堆,咱们来收购,他们开心得很啊,要走了还拉着打听啥时候再来。”
这是亲哥不是外人,姜宁没半句废话,直接利索收下,她好奇问:“哥,那你们拉回杨市的东西,也是批给人吗?”
这样最省事,不过有些可惜,能被他们最后带着回来的,肯定是在杨市最畅销最高价值的,如果直接面向市场,比整批出手获益大很多。
谁都知道二道贩子赚得多,姜家兄弟也中间商,不过他们是长途奔波,四下比较货源,还出人出车,赚得也不容易。
要是批给杨市的人,那这人就稳稳大赚了。
姜红兵笑笑,摇了摇头,“咱们拉回杨市的货,小半批给人吧,剩下大半咱们打算开个两个店直接卖。”
这是路上就商量好的,辛辛苦苦运回来的东西,当然不想被人白割一茬。
本来犹豫着怕麻烦的,因为他们不长期留在杨市,怕雇的售货员欺上瞒下,是姜宁的明码标价给了姜红兵启发,定个实价,称重进店,可以略略浮动一些,但再多就不行了。
老百姓火眼金睛,你想缺斤少两也不容易,再拜托几个哥们常来逛逛,就差不多了。
这些紧俏货物,不愁生意不好。至于批给人的那小半,其实是维持人脉打通关系用的,相较而言获取的利益不能以钱来计算。
“宁宁,我和大哥商量过了,想在杨市买个房子,把爸妈嫂子小杰接过来。”
这趟出去真赚了不少,就算留下大半作为下次出车本金,买个好房子安置家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真的?!”
惊喜来得太快太突然,姜宁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一向遇事淡定的她喜形于色,“真的吗?那太好了!!”
她欢呼雀跃。
分开几个月,姜宁非常想念爸妈,她还以为至少得耐心等个一年半载呢,现在哥哥事业顺利又雷厉风行,一下子就拍板了。
兄妹三个都非常高兴。
“到时候爸妈嫂子来了,还能帮你们看着那边店呢,也不怕有人欺上瞒下了。”
姜父姜母才四十多岁,闲在家里怕是待不住,有事情忙才是好的。
姜宁想了想有些担忧,“也不知咱爸舍不舍得工作。”
姜父在木材厂是个中层领导,这工作是他退役后分配的,经营多年,养了小家还安排了儿女工作,感情肯定不浅的,她怕亲爸两难。
“宁宁放心,我上次回家已经和爸妈商量过了。”就是年后回林县与姜建设汇合那次,姜红兵安慰妹妹,“爸爽快着呢,我一说他就点头了。”
对于姜父来说,离开多年岗位不舍肯定有的,但对比起儿女,那都不是事。三个孩子连同孙子都在杨市了,他的心也跟过去了,就算有媳妇陪着也不是事。
这事儿没说的。
姜宁这才放了心,她喜滋滋地说:“哥,你们打算买哪儿的房子呀?我也想一起买呢。”
买房置产,这念头她一直都有,但一来没空,二来没地儿寻摸房源。
这年头商品房还没出现,租房都极少,更甭提出售房产的了,真正的可遇不可求,而且最重要一点,这不管是出租还是出售,都没有一个平台放消息,想买房子少不了消息灵通的人脉。
姜宁一没时间,二人脉也少,她原来想等二哥回来拜托一下二哥的,现在凑在一起倒不用特地开口了。
“二哥,我还想买个店面呢,最好是西河坊的,要是暂时没有,其他地儿也成。”有了常金兰,她算是受够租店的烦扰了。
脚下这店肯定至少再开两年的,租房合同到期另说,不过这也不妨她物色个储备分店。
“行,房子我和你一起寻摸。”
其实买房就没想落下姜宁,兄弟俩还想着,要是小妹资金不凑手,他们直接给垫上得了。
现在看来不用了,姜宁手头宽裕着呢,姜建设姜红兵本来还打算细细询问一下小妹店里的事,关心关心,现在看来倒不用了。
“不过西河坊的铺面,估计得耐心等着,二哥给你先找找其他地方看有不?”
西河坊铺面确实很多,有公家的,也有归还到私人手里的,公家的就先不说了,那些私人房主也不是傻子,这百年旺地店铺价值只有涨不会降的,金母鸡一只,不到山穷水尽迫不得已,谁卖谁傻子。
所以只能耐心等待机会了,这点姜宁知道,不过要是其余地方有好位置,她也很乐意囤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