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萝卜芹菜木耳的清香,配上五花肉被爆炒后的荤香,这浇头姜宁挺喜欢的。
客厅里的折叠餐桌已经打开,碗筷放好,两份的,今天许卫国值班在食堂吃。
赵向东揉了面切细烫好,正卷起袖子在炒浇头,他很认真,动作也尽量放轻,以免打搅到正在卧室工作的媳妇儿。
姜宁站在厨房门口,斜倚着门框,瞅着丈夫高大的军绿色背影忙绿着,含笑不语。
赵向东六感很强,哪怕姜宁无声靠近,他依旧心有所感,一回头,见媳妇儿杏眼晶晶亮,含笑瞅着自己,他不禁挑唇。
“晚饭快好了,宁宁要先洗澡吗?”
单筒煤炉也点燃了,上面正烧着一大壶水,赵向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能用了。
“不嘛,我吃了饭再洗。”
姜宁从后面搂住丈夫的健腰,侧脸贴着他温热的后背,微微阖上双目,微微带笑撒娇。
媳妇儿撒娇,赵向东受用得很,薄唇弧道加深,“好,那咱先吃晚饭。”
姜宁纤臂在他身前相交绕了半圈,他下意识想用没拿锅铲的那只手握住,大手抬了抬,才恍然自己手上油腻,只得作罢。
小两口甜蜜蜜的,他欢喜得很,舍不得让黏人的媳妇儿松开,只翻炒装盘尽量不移动身体,让她多搂一会儿。
不过浇头总会炒好的,赵向东用肥皂洗干净手,两人手牵手回到餐桌前吃饭。
给媳妇儿递了筷子,又说了几句话,赵向东才温声问:“宁宁,是店里有啥事儿吗?”
姜宁不是没有把工作带回家过,比如账本之类的白天没空折腾,只能带回家算,但像今天这样凝眉沉思,连他开卧室门都没发现,却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关切道:“我能帮上忙吗?啥事你给我说一说。”
“也没啥大事,就是有个女工有小心思了。”
丈夫关心自己,姜宁也没隐瞒的想法,她简单将常金兰的情况说了一遍。
当然,她还是稍稍避重就轻了些,毕竟丈夫帮不上忙,没的让他太过担心。
“我已经想到法子彻底解决了,没事,她耍不出啥花样的。
姜宁自信满满,神色轻松,本来略有担忧的赵向东见状,心下一松。
自己媳妇聪明能干的,他是知道的,既然说能轻松解决,他自然信的,遂打消了一起深入讨论的想法。
“宁宁爱咋干咋干,不要有顾忌。”
赵向东担心媳妇儿有压力,末了又温声叮咛道:“你有自己的工作我很高兴,要是没有,我也乐意得很。”
姜宁每天往杨市奔波,虽说干劲十足神采奕奕,但这样风雨不改的,他支持之余,也心疼得紧。
丈夫这话真心实意,听得人心里甜丝丝的,“好呀,要是有天我烦了不想干了,我就回家让你养着呗。”
姜宁俏皮眨眼,倚在丈夫身畔蹭了蹭。
“好。”
赵向东应了一声,含笑伸手将人搂住,娶个小媳妇儿,在家里爱黏人爱撒娇,他从前不敢想象,现在却甘之如饴,胸腔暖热得不行。
小两口腻歪着吃了晚饭,最后姜宁还半推半就的,首次点头洗了鸳鸯浴。
赵向东自从上回脱离了床铺后,他某方面的想法就得到全面解放,于是刚订回家不久的半米高长型浴桶,同时迎来男女主人,这澡勉强洗了一半就变味了,水花四溅,温度急升。
鏖战许久,姜宁睡过去前只有一个想法,她每次认为这差不多是丈夫的最强战力时,他总会很快就刷新刷新。
看来一时感动要不得呀,忒累,不说了,赶紧睡吧。
*
虽说回家让丈夫养是坚强后盾,一直存在着,让姜宁无后顾之忧,但她却没打算真这样干。
遇上这么好的时机,当然得牢牢抓住,打好经济基础,让两口子的小日子更加惬意。
不过现在扯这些有点远了,目前还是先解决了常金兰再说吧。
姜宁心里存着事,次日起床号一响就起来了,一点不磨蹭。
吃了早饭,她拎起书桌上的设计稿,翻了翻抽出六七张,再取了四五十张空白的稿纸,垫在后面摞成一叠,拿着这叠厚厚的“设计稿”,她坐后勤车直奔杨市。
她今天来得有些早,石小兰等人还没来,正好,她开了院子的侧门进去,先把登记本放回原位。
至于设计稿,她则拿在手里,坐下来认真翻着,状似十分专注。
想对方自投罗网,这就是鱼饵。
第50章
常金兰七人都是住在附近的老街坊, 七人平时处着也还行, 于是上班也是三俩结伴, 前后脚来的。
今天常金兰是最晚进门那一拨, 刚踏进小侧门, 她就听见石小兰爽朗的笑声, “哎哟喂,这样式画得真好!”
“姜妹子你老厉害了, 这天冷天热, 都能想到那多好看的款式。”
姜宁坐这个位置是特地选的,刚好能瞄到小侧门的动静,身边三四个人惊喜夸赞时,她刚好瞥见一抹眼熟的衣角出现。
来了。
她笑容加深, 将面上四五张设计稿摊得更开一些,然后笑道:“这也不是一天想的, 不过呀, 春夏秋冬都画好了, 以后就省事了。”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
常金兰心中一震, 随即“砰砰”狂跳起来了,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有让自己露出狂喜之色。
她深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它看起来更自然,才跟在窦红梅身后,进了加工场。
进门的第一时间, 她立即往姜宁手上瞥去。
四五张设计稿子摊开,有夏装有冬装,一字领棉麻风格短袖休闲及膝连衣裙,短袖圆领小衬衫配百褶裙,双排扣翻领修身女式毛呢大衣。
这五六张设计稿,是姜宁特地选的,夏秋冬都有,新颖优雅,款式细部相当精致,市面从未出现过,就算时尚触觉极为迟钝的人,都能立即判断出优劣。
常金兰没有创新能力,但从事这行多年,眼光她还是有的,这些设计图,做成以后必定大卖。
她心脏狂跳。
其实这几日,常金兰发热的头脑已有些冷却,她开始想到一个实际困难,单单有春季款式,不足以支撑一家服装店啊!
毕竟不能一年到头卖春装不是?
这么一想胸闷气短,莫非还得在姜宁手底下耗费一年时间不成?!
人的心不能野,一野了她就待不住,感觉度日如年。
就在这个躁动时候,一叠子设计稿的出现,简直就是曙光。
常金兰眼睛黏在姜宁手上移不开,这么一叠设计稿,大概能有五六十张吧。
她心里算了算,确实三个季节都有了。
“咱们这个时候呀,其实应该开始准备夏装了,不过可惜眼下春装也没能供得上,咱们只能缓缓。”
姜宁状似一边垂眸打量稿子,一边与大家说话,但实际上余光一直关注这常金兰。
不得不说常金兰掩饰得还算不错,最起码同伴们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不过,这不包括姜宁。
没有经过特殊培训的普通人,乍然情绪剧烈起伏,怎能一点破绽不露呢,姜宁视线对方紧紧攥起的手上绕了绕,不动声色移开。
惊喜了吧?关注了吧?
姜宁笑意加深,不怕你惦记,就怕你不上心。
这时候也八点半了,石小兰等人惦记着上工,夸了几句就返回工位,常金兰也随着人流回到座位上。
不过她一直关注着姜宁。
“既然这稿子现在还用不上,那我就先放起来吧。”
姜宁摞了摞手上一叠稿子,说出一句让常金兰屏住呼吸的话,随后她站起来,漫不经心扫了加工场一圈。
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常金兰攥着搪瓷茶缸的手用力得发白,姜宁暗哼一声,笑笑,“就放这儿吧。”
她状似随意瞥瞥,看中了个木柜子,走过去打开,将一大叠设计稿放在里面,掩上柜门,随后翻了把黄铜小锁,扣在柜门上的小圆环上。
这个柜子其实是姜宁特地选的,租房时就有的,换而言是常金兰的,有些年月的老柜子看似结实,其实侧边有一块木板松动。
姜宁估摸着,撬撬应该能整块取出来。
她状似自言自语,笑吟吟加了把火,“今天下雨,等天放晴再拿回家吧。”
*
姜宁最后说的那句话,让常金兰刚一喜的心又提到半空。
她今天一直想落单,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加工场七个人,上厕所最多也就两人结伴而去。
中午午休,也是姜宁锁了店门之后再过来宣布休息的,她待在最后。
常金兰抬眼望了望已经停雨转阴的天空,她心急如焚。
姜宁不会今晚就拿走设计图吧?难得设计图被放进那个柜子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
好在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祷,契机终于来了。
姜宁半下午大概有点忙,一直到了四点半出头,才匆匆开了小后门往加工场行来。
“嗯,都四点半了,咱们快些收拾收拾吧!”
姜宁很急,这也难怪,她还得赶客车呢,慢了客车可不会等人。
大伙儿也知道,连忙匆匆摞好手头上的半成品,几个手脚利索的,已经起身关窗门去了。
其中一个是常金兰,她坐在窗边,侧边就是朝着小院子开的槛窗。
鬼使神差的,她掩上窗门后,手只在栓子上碰了一下,并没有真锁上。
她心如擂鼓,垂眸和大伙儿一起匆匆出了加工厂,屏息关注姜宁。
姜宁平时总会留在最后,再检查一下门窗是否关牢才离开的,但她今天时间太紧了,跟在大伙儿身后一起出来了,利索把加工场的门锁上,“走吧走吧。”
她真没检查窗户!
常金兰手攒了攒,和大家一起出了小侧门,看姜宁锁好门,互相告别离开。
“今晚就我和孝明两人吃饭,懒得做了,去巷口小摊切点卤牛肉得了。”
一拐过弯,常金兰立即找个借口与大伙儿分开,她婆婆是真领着孩子去亲戚家吃席了,因此石小兰等人不疑有他,顺利脱身。
常金兰没有立即折返加工场,而是顺着姜宁离开的方向找过去,她悄悄跟在后面,亲眼看着姜宁上了客车。
客车准时启动向北,她松了口气,原路折返。
站在自己的陪嫁小楼前,常金兰拽了拽簇新的锁头,蹙了蹙眉,这是她的房产,如今却被挡在外头。
槛窗没关,老柜子能撬开,她与设计图的距离,就是眼前这堵高大的围墙而已。
可惜她翻不过去不说,就算能翻也不敢直接翻,毕竟这后巷子时不时有人走过,而附近邻居都知道她把房子租出去了。
但这天赐良机,错过就不会再有了,放弃是不可能的。
常金兰面上阴晴不定,想了好半响,脚下一转,往后面一户人家走去。
“咦?金兰,这是咋啦,咋不回家呢?不用做饭吗?”后屋邻居葛大娘开的门。
“大娘,我把钥匙落里头了。”
常金兰指了指前头屋子,“我婆婆领着孩子吃席去了,家里没人开门。”
“也不知落在屋里头还是院子,大娘,我想和你借个梯子。”
她一脸不好意思,“要是落在屋里就没办法了,门锁着呢,不过要是能在院子找到,那我就不用干等着了。”
常金兰愁眉苦脸,“孝明昨天说了,今晚要晚点下班。”
“你这孩子咋就粗心大意了呢!”
葛大娘是看着常金兰长大的,借个梯子当然没问题,唠叨几句就去搬梯子。
她家两把木梯,都拿出来和常金兰一起抬过去,大娘很热心肠,和常金兰一起爬上去,将其中一把提起来,放进院子里面架着。
“好在我家两把梯子,不然你跳下去就上不来了。”
葛大娘叨叨几句,居高临下看了院子一眼,门窗紧锁,“唉,你也就在院子找找,落屋里就没办法了。”
“不行我就等孝明回家呗。”
常金兰弯下腰翻厕所旁边的草丛,这春雨一浇,杂草争先恐后长,又没人得空拔除,密密麻麻估计一时半会找不过来。
“大娘,你先回家做饭吧,等会我再把梯子还你。”
“哎,那好。”
葛大娘到底吃了几十年大米,她过来不单单是帮忙扶梯子的,毕竟这两栋房子常金兰已经租出去了,就算是房东也不能随意进去。
她不想好心办坏事。
现在亲眼看过门窗都关着锁着的,证明常金兰所言非虚,她仅有的一丝警惕也去了,挥挥手,“好,那我先回去。”
葛大娘锅里还炖着菜,匆匆下了墙头回家了。
常金兰立即直起腰,匆匆往刚才她负责关的槛窗行去。
这槛窗做工很好,严丝合缝,不过到底是没反锁的,略略一撬就开了,她立即手脚并用翻进去。
按记忆找到老木柜侧边那块松动的木板,撬了撬取了出来,常金兰一边探手取出那叠设计稿,一边从怀里取出一叠空白稿纸,和一枝铅笔。
这是她路上买的,她没打算把原稿偷出去,毕竟这样姜宁肯定会知道,万一查出来就麻烦了。
葛大娘借梯子这事儿,两边不通气就没事,一旦找上门问,立马就见端倪。
常金兰打算把设计稿照样描下来,就算潦草点也没关系,回家细细琢磨就好。毕竟她是裁缝出身,哪怕画得不好,自己也能看懂的。
想法是不错的,但很快就出了岔子。
“咦?这咋回事?!”
常金兰草草描了六张 ,第七张一翻开,她瞠目结舌,“咋回事?咋是空白的呢?”
她连忙翻了翻后面,无一例外白纸一张,登时失望透顶,“咋就只画了这几张呢?”
常金兰倒没有怀疑自己落入陷阱,因为姜宁今早半句没提过这叠子全部画完了。
只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会这么认为而已。
常金兰就是一般人的其中一员,现在大失所望,翻了又翻,最后才接受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