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牛奶崔丽英也没再出来,肖央央收拾好碗筷便回了房间。
坐在椅子上,她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干瞪着窗外发呆。
今年四月份,她原本定了两场品牌发布会的走秀,作为转行前最后一场秀,如果她没有突然辞职,没有被车撞死,现在应该就在彩排了吧。
“哎,这就是命啊。”叹口气,肖央央翻出作业。
周五放学之前,基友同学把他的物理笔记借给了她,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秀场啊平面啊需要她忙,那还是趁周末好好补补吧。
这周她的三张理综试卷分数都非常可怕,还好只是课堂小测验,要是月考也考了这么点分,她可以自裁以谢罪了。
哎,小姑娘既然能把那些伤感的可怕的情绪留在这个身体里,怎么不顺便把知识点也给留下呢?
磨磨蹭蹭做好一张试卷,肖央央正对答案呢,崔丽英突然敲了敲门,开门进来。
“有事?”她停下笔。
崔丽英站在门口没搭腔,而是皱着眉打量了一圈她的房间:“你怎么收拾成这样了?”
“哦,小东西太多了,容易分散注意力。”肖央央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掰。
崔丽英不置可否地随便看了看,转头看向她说:“作业做完没有,做完了我带你出去逛逛。”
肖央央:“…”
卧槽,逛街?
和别人的妈一起逛街?我和我自己妈都没逛过哎?
但知道这是崔丽英在变相道歉,肖央央忍着心头的吐槽,明知故问道:“这不年不节的,有什么好逛的。”
沉默了一会儿,崔丽英说:“上回你生日我在出差,今天有空,你想想要买点什么,我带你去买。”
“…好吧。”
简单点,道歉的方式简单点。
估计崔丽英以前和小姑娘就是这么相处的,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要是打错了,那宁愿拉着脸含含糊糊地补偿,也不愿意干脆利落地道个歉,明明白白地谈个心。
不过,即使旁观者清,肖央央也没打算多余做些什么。
她不是小姑娘,也没有言听计从,对父母唯唯诺诺的爱好。主动缓和,改善母女关系之类的事,该做的人,需要的人已经死了,无论崔丽英再做什么,或者她再做什么,都毫无意义。
跟在崔丽英旁边,肖央央闷着头胡思乱想。
“小姑娘就应该多穿宽松的衣服,长身体呢,你少穿那些牛仔裤什么的…”崔丽英拿着一件深紫色的长袖衫在她身上比划,“我觉得这件可以。”
看着长袖衫上可怕的印花图案,和毫无腰线的版型,肖央央很干脆地说:“你可以买,但是我不会穿。”
崔丽英不高兴了:“为什么?这不挺好的吗,你怎么这么挑?”
“是你说要带我来买‘我喜欢的’东西的,”肖央央说,“而这个,我不喜欢。”
崔丽英皱眉:“那你说你喜欢哪件?你自己挑。”
然后肖央央一路看着崔丽英否决了每一件她觉得不错的衣服,最后她终于学乖了,知道自己只需要闭嘴惊艳。
逛了一下午,两人什么都没买到。
崔丽英有些不高兴:“你怎么回事,给你买东西还买得这么累,什么都看不上眼…”
肖央央也很心累,她总算知道了衣柜里那堆一言难尽的衣服是从哪儿来的。
“给我买套五三吧,我只想要这个。”她认命了。
惊讶于她的好学,崔丽英高兴地几乎想承包所有写着“高考必备”、“三十天让你考上七百分”的书。
于是肖央央就抱着厚重的五三和一堆高考题回了家,周末又艰难地把书带回了学校。
地铁上人贴人,背靠背,她背着一书包高考题,合理怀疑自己是把脑子一并送进了骨灰盒里。
“你是准备来学校卖书么?”看着她桌上堆着的一堆参考资料,纪游控制着不让自己笑的太明显。
“要卖你一本么?英语真题,友情价八五折。”把写好的口语练习丢给他,肖央央没好气地说。
纪游打开笔记本:“那我谢谢您,”看清笔记本上的娟秀的字体,他顿了顿,“这是…十四行诗?”
“第十八首,”肖央央说,“比你之前那首积极阳光核心价值观。”
纪游拧着眉,艰难开口:“Shall I compa…com…”磕磕巴巴的发音完美地糟蹋了他的嗓音。
“compare。”肖央央听不下去了,“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纪游转头看看她,挑眉道:“继续?”
嘿,还敢挑衅我。
肖央央“呵”一声,伸手把纪游面前的笔记本合上,盯着纪游,道:“Thou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肖央央的声音里带着点儿鼻音,有点像小绵羊的绵软叫声,浪漫深情的诗句配着她的声音,意外地显出几分赤诚的可爱。
纪游看着她,不由有些出神。
晚自习还没开始,教室里还有些喧闹,教室之外的喧嚣更加绵长而遥远,海浪一般拍打在教室的四面八方;三月末的夕阳自半垂的窗帘下偷偷钻进来,投在少女带着得意笑容的脸上,金灿灿的光斑缀在她的唇边。
像一朵小小的,不凋谢的花。
“…or eyes can see,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一点儿不磕巴地背完,肖央央挑眉看着纪游,见他不说话,便说:“服不服?”
纪游像是突然才回过神似的,眼神一晃,带出一点点笑意:“牛逼大发了,今天不扶老奶奶了,就服你。”
肖央央摆摆手:“哪里哪里,也就一般般牛逼。”
“靠,能不能谦虚点。”纪游笑起来,平日里丧里丧气懒洋洋的眉眼都弯成一线,莫名有些可爱,带的肖央央也没忍住,转头看着桌上的资料书笑。
操。
她一边笑一边想。
真是越活笑点越低了。
肖央央把诗句里不太常用的单词都标注了音标,又读了好几遍给纪游做示范,总算在周一下午的英语课之前让纪游能不磕巴地读下来。
结果英语课游老师没让朗读,而是宣布了一个大新闻——对于肖央央而言的大新闻。
“这周的周四和周五两天,会进行本学期第一次月考,大家记得做好准备…”
学霸们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
低头看着桌上刚发的物理试卷,看着上面鲜红的“72”分,肖央央感到一阵窒息。
药丸。
转头看着趴在桌上放松身心的纪游,她小声说:“哎,大佬!”
纪游动了动,转过头,也压低声音说:“道友有何指教?”
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一眼,肖央央说:“有没有什么理综考试必备速成大法?”
纪游严肃地点点头:“有。”
小羊羊马上说:“还望道友不吝赐教。”
瞥一眼讲台上的游老师,纪游凑过来一些,肖央央马上也低下头凑过去。
纪游严肃地说:“做梦吧,梦里啥都有。”
“…离我远点。”肖央央瞪他一眼,刚挪回来,游老师突然说:“纪游。”
吓得两人瞬间坐直。
游老师耐人寻味地看两人一眼,悠悠说:“今天的口语练习是到你吧?”
“咳,嗯。”纪游站起来。
游老师说:“那开始吧,看看你有进步没有。”
纪游不自觉看了肖央央一眼,肖央央非常捧场地给他做了个鼓掌的动作。
拿出笔记本,纪游开始朗读。
莎翁的诗歌配上低沉而优美的嗓音,宛如大提琴与钢琴的美妙合奏,回荡在教室。
游老师原本戏谑的笑意渐渐散开,化成了惊艳。
朗读完,纪游刚说了声“谢谢”,教室里马上响起热烈的掌声,夹杂着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迎着掌声坐下,纪游和肖央央相视一笑,他小声说:“我还从来没读这么顺畅过呢。”
心底莫名泛起成就感,肖央央看着他:“大恩大德该怎么报答?”
纪游笑了笑: “特献上理综速成大法一部。”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的章节被我全部修了一遍,修改了一些小羊羊的心理历程和一点设定,主要在两次揍人的章节~
第16章 考试
纪游说的速成大法,其实就是靠刷题。
“知道理科最重要的是什么吗?”纪游给肖央央解释,“学习理科,最重要的是掌握它的本质,以此来构建知识体系,你要先了解它的本质,才能理解它的性质,而不是简单地给这些物质贴性质的标签,这样不仅容易记错,不做不到举一反三。”
“啊,”肖央央想了想,“就是说我要想爱上理科,就得去感受他的内在美,而不是光记住他的长相?”
纪游笑起来:“对,但是现在你是追求速成,所以靠刷题把理科的长相给记熟就行,月考的题型都是套路,足够应付了,以后你要是觉得人理科不错,再去了解他的内在美也不迟。”
肖央央翻出周末买的资料:“啧,看来这些资料我得内部消化了。”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纪游懒洋洋地趴着,“你不会是倒数第一。”
“不是我,还能是你么?”肖央央瞥他一眼。
之前F班班主任说的是实话,肖央央分班考的602分,在理A班算是垫底的,但即使是垫底,600分和不到599的差距也是一圈香飘飘都赶不上的。
就算注定要丢人,她也绝不能丢得太难看。
做了一晚上的题,接近熄灯肖央央才回到宿舍,黎曼正在洗脸,看她回来还挺惊讶:“哟,我还以为你一进理A就膨胀了呢,上星期一不还下自习就往田径场跑么。”
“祖国尚未统一,学习仍需努力。”肖央央放好书包,经过黎曼身后时,随口说了一句,“你那款洁面混油皮用会长闭口。”
“卧槽?我就说怎么突然脑门上就长痘了!”黎曼忙不迭把脸上的洁面冲了,擦脸时才后知后觉地震惊,“哎,你居然会知道这些?”
当然是因为我用了也长闭口。
肖央央刷着牙,转移话题:“你要是停用了闭口也一直没好的话,可以用那款乳液…”
黎曼忙去拿手机把肖央央说的产品记下来。
肖央央自问不是多么热心的人,要搁平时她才懒得管别人长不长闭口,但是之前孙若云那事儿,本来和黎曼没多大关系,人还是主动来提醒了她,后来还去找纪游帮忙,怎么说也是份心意。
而且,和黎曼熟了之后,她也感觉小姑娘挺有趣的,至少是个正常人。
刷着牙,肖央央乐起来。
重生一回就是不一样,交友标准都降到是正常人就行了。
“哎,央央,”黎曼摁着手机说,“你和纪游是不是挺熟啊?”
肖央央说:“同桌,怎么?”
“同桌啊~”黎曼看她一眼,故意拉长尾音。
肖央央:“?”
黎曼露出了街坊大妈必备笑容:“上星期你才刚去理A几天啊,那天孙若云找你麻烦,我一喊他就跟过来了。”
“说明人见义勇为好同志呗。”肖央央不以为然。
其实她也没想到那天纪游会跟着黎曼来找她,毕竟纪游之前那样,显然挺嫌弃她的。但这几天她没露胳膊,纪游又挺正常的,甚至还挺热情,看起来完全和王莹帮他卖的高冷人设不符。
大概还是因为那天对她胳膊作出的反应感到歉意?
黎曼意味深长地一笑,但想了想,她又说:“哎,虽然人是挺帅的,但是,我建议你还是离远点比较安全,纪游这人…有点可怕。”
肖央央挑眉。
还挺神奇,就两三天的功夫,连续三个人和她说纪游可怕。
然而她没兴趣听别人的八卦,即使是她的同桌。
黎曼见她不说话,又说:“我是认真的!”
肖央央说:“就因为他开学第一天打了个人?”
黎曼摇摇头,表情挺认真:“他精神有问题。”
肖央央马上想到了上星期纪游的那瓶药。
操?合着这事连F班的人都知道了?
黎曼又低压声音说:“哎你可别和别人说,这事我还没和谁说过呢,要不是怕你一个春.心萌动就对人动心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萌个屁,”肖央央白她一眼,想了想,还是问道,“我看理A的人都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的?”
“放假的时候我在市医院的精神科看到他了,他好像是去协商方案的,后来还开了药。”黎曼说,“再结合他之前一言不合把人打成那样,我估计是…哎反正是挺可怕的,你可小心点儿。”
肖央央不知道是该先问黎曼她怎么会去精神科,还是该先思考一下上周二那天纪游请假是不是也是去医院。
啧。
怎么感觉身边到处都是心理疾病患者。
秘密这种东西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一个,就会接二连三知道第二个第三个,然后引发一连串思索。
比如肖央央忍不住思考了一个早自习,上周二纪游到底是不是因为被她的伤疤刺激到才请了假。
没想出个结果来,她看了看旁边用课本盖着脸睡觉的纪游。
显然,除非她现在摇醒纪游然后问他,不然她不会得到答案,于是随便思考了一下后,她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开始沉迷于学习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