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
我特么自己个儿还在演家庭伦理剧呢,转头还要帮一自杀小姑娘应付更年期妇女…不对。
一死人演什么伦理剧啊,如今看来,她整个一炮灰命,专门来给男主和小三铺路搭桥的,现在便当都领了,该开始演青春期撞上更年期了。
想了想,肖央央倒回床上,自个儿乐出了声。
这句话也许在穿越界已经烂大街了,但肖央央还是想说——她确实没想到,有一天会活着参加自己的葬礼。
她站在灵堂外的花坛旁边,静静看着眼前的…喜剧?
纯黑帷幔自两侧垂下,黄白菊花怒放在堂前,一排白烛自供桌上一字排开,灯火摇曳,烛光映在后面的遗像上,照片里的人臭着脸,眉头微微皱起,抬着下巴,双眼泛着凶狠的光,直视前方,像是随时都能从照片里跳出来把供桌前正在献花的徐帆给打一顿。
但显然徐帆并没有感受到这份暴躁的心意,献了花,他站在那儿叹了口气:“央央,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说你怎么就…就这么想不开呢?”
呵呵,想不开你个头,我他妈是意外被车撞死的又不是自杀。
几步外的女人走上前去挽住徐帆,无辜如小白兔的大眼睛眨巴着,柔声说:“肖姐,你也别怪我们,我要是知道那天你来找我,怎么也不会让你就这么…”她突然哽咽起来,靠到徐帆的肩上,“肖姐,你真要怪,那就怪我吧,都是我的错…”
徐帆连忙安慰她。
灵堂门口,肖央央的亲妈李如月正坐在椅子上和新男友一起嗑瓜子,亲爸肖伟华正在打电话,表情有些尴尬,语气急促地解释他也并不想在自己大女儿的葬礼上逗留太久。
看着这一堆只差没把欢天喜地写在脸上裱起来的人,肖央央严肃思考着是要冲上去抱着徐帆嚷我有你孩子了,还是该直接上去把狗男女锤翻再喷自家亲爸妈一顿。
还没想出个结果来,一阵熟悉的高跟鞋踢踏声突然从后面传来,不用回头,肖央央也知道来的人是时童。
果然,时童像一阵风似的从她旁边掠过,冲进灵堂,后面时童的男朋友慢悠悠地跟上。
没搭理李如月他们,时童三步并两步地飞到供桌前,给肖央央鞠了个躬。一旁的徐帆和她还算熟,正想客套几句,不料刚张嘴,时童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穿着高跟鞋的时童几乎和徐帆一样高,她睥睨着徐帆,冷声说:“替央央送你的,不客气。”
回过神来,徐帆愤怒地吼了一声,但不等他动手,时童的男朋友已经拉住他,顺势放倒,徐帆整个人被按在了地上,男人慢条斯理地将蒲团垫在他的身上,狠狠地砸下一拳,徐帆瞬间白了脸。
“打人啦!打人了…啊!”小三尖叫起来,想往门口跑,时童一步跨过去将她踹倒,揪着小三儿的头发冷笑:“学人家当小三是吧,要不要也学学人家被扒光了录个像啊?!”
这波操作看得肖央央一愣一愣的,她不由感慨:不亏是她多年的塑料花姐妹啊,深刻贯彻了她俩一贯能动手绝对不逼逼的宗旨。
一旁,李如月被逗乐了,笑地花枝乱颤,她冲着肖伟华愉悦地说:“肖大队,您还不上去执法啊?”
肖伟华挂断电话,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上前打太极似的随意拉了拉架:“哎,时童,时童,差不多行了啊,别闹大了…”
肖央央终于也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她一边笑一边往殡仪馆大门走去,和慢悠悠晃过来的保安们擦肩而过,把一通闹剧彻底抛在了身后。
走出殡仪馆很长一段路,肖央央才意犹未尽地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哎…”她长舒一口气,初春冷冽的空气灌进喉咙,肺部刺痛的同时,又带来几分舒爽。
这么多年,爱也爱得瞎了眼,恨也恨得麻木,兜兜转转到最后,又能有几个人还记得她呢?
就这样吧。
当个高中生也挺好的。
感受到莫名的鼓舞,她突然来了兴致,猛地一跺脚:“Fighting!”
第3章 相遇
正值周末正午,商场里依然人来人往,柜台后的销售小姐们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向各路大妈大叔小姑娘小伙子不厌其烦地推销着。
广场外的柏油路上,骇人的血迹早已被冲刷干净,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再次站在购物广场上,肖央央的心情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想来不论是谁面对突然断裂的鞋跟,心情都会来个大转变。
按说小姑娘家也不是有多困难,衣柜一打开,一排衣服虽说丑是丑了点儿,好歹质感也还行,结果她从一堆鞋里好不容易挑出来的一双布洛克单鞋,居然如此辣鸡。刚才在殡仪馆外,她刚振奋精神蹦了两下,这鞋跟儿咔嚓就给磨断了,就剩一小块儿还在坚强地恪尽职守。
“什么破鞋…蹦两下就断根…”嫌弃地瞥一眼脚上的鞋,肖央央趿拉着鞋往商城里蹭,到台阶前时,只能分外尴尬地提溜着脚蹭上去,生怕动作太大,让脚上还在坚强地黏着一点儿边的鞋跟彻底自由。
蹭到一台ATM机前,肖央央把从小姑娘书桌上拿的银行卡插进去,在密码框里毫不犹豫地输入小姑娘的生日。
bingo,密码正确。
愉悦地吹了声口哨,肖央央一点儿也不意外地看着显示出的五位数余额。
小姑娘日记里说了,她的亲妈对她很舍得花钱,今早肖央央也亲自确认了这一点,女强人挂了电话的一分钟内,就给自己女儿转了两千,备注是“拿去买点学习用品”。
这种“爱你就是甩你一耳光再砸点钱给你”型母爱,肖央央倒是已经习惯了,毕竟她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还是不同的,毕竟她的亲妈李如月并不爱她,更懒得甩她耳光。
甚至大学时,她签约成为职业模特,再也没向李如月要过一分钱,两人基本就断了联系,至于她的亲爸,离婚又再婚后她就没见过了。说起来,她和父母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在她自己的葬礼上。
简直是人间喜剧。
想了想,肖央央取出五千,向商城里一家球鞋店艰难地跋涉而去。
毕竟她已经不是模特身份,更没有自己赚钱,穿着打扮还是靠近高中生一些比较好。
终于换上舒适的球鞋,她把断了根的鞋子丢进垃圾桶,马上奔向服装店。
结合她此时并不出挑的身高和十分阴郁的气质,显然她需要一套高腰线,色彩明快而不幼稚的衣服——那个衣柜里的衣服完全不符合这几个条件。她此刻穿着的最简单的基本款,还是她艰难地从衣柜里一堆配色怪异,款式离奇的童装里找到的。
看着面前两家服装店,她犹豫了一下,踏进了那间据说主打少女系的快时尚女装店。
但刚踏进店铺,她就被满眼的芭比粉和baby蓝闪瞎了眼。
作为一个裸身高一米七五的高妹,肖央央一直都是暗黑系风格,或者中性风,这种少女系的店铺从来不在她的选择范围内,也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职业生涯中。
看着展示架上各种桃心图案、蕾丝花边,再看看周围的十五六的少女,肖央央忍了忍,迅速退了出去,拐进旁边的店铺。
主打性冷淡风格的服装店的店面挺大,人不是很多,肖央央慢慢在琳琅满目的服装之间挑选着。
逛到一个展示架时,她突然看到了一件连衣裙。
高腰的设计,黑色雪纺上是细碎的白色与金色印花,优雅而不显沉闷,并不夸张的V领间有两条丝带交叉连接,可以很好地装点锁骨,唯一的遗憾,它是短袖。
皱了皱眉,她有些犹豫。
昨晚她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直到早晨沐浴时才发现,她的身体上有许多伤痕,有些已经结痂,或者是淡淡的深色痕迹,有些则还在缓慢愈合。这些伤痕大多都集中在双臂上,看得出是自残;但腹部和腰间的几团青黑色淤青,像是撞击伤,在早晨她发现时颜色还没有发黑,受伤事件不会超过一天。
并且,她还在右手的内侧手腕发现了一个水泡,显然是被烟蒂烫过,但她并没有在小姑娘房间里发现烟或者打火机,小姑娘的日记也完全没有提到。
肖央央不知道小姑娘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也无法知道,所以现在她选择思考另一个问题:这条裙子,买还是不买?
然后她迅速说服了自己:手臂上的疤痕很快就会消除,等好的差不多了也就可以穿这条裙子了,逻辑自洽,没毛病!
走上前伸出手,但就在肖央央的手指碰到衣架时,另一只手突然从一旁伸过来,也按在了裙摆上。
肖央央和那只手的主人同时愣住,但不等她做出反应,一旁突然响起一个十分悦耳的男声:“请问这条裙子还有可以提供试穿的吗?”
声线略低沉,但又充满了少年感。
简而言之,很性感。
被小小地惊艳了一下,肖央央松开手,寻声转过头,略过和她一起拉着裙子的小女孩,看向一旁的男生。
身在模特圈,肖央央也算是阅尽千帆,无论是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少年,还是沧桑性感胡渣帅的大叔,她都已经看得审美疲劳,但眼前的男生无论是声音还是外貌都意外地有些让她惊艳。
脸部立体感强、三庭五眼恰到好处等等都是寻常,最吸引她的,是某种疏离感,没有烟火气,遗世独立的清冷,轻轻皱起的眉头带来几分冷傲——嗯…也可能是服装店的灯光自带美颜滤镜吧。
但裙子才是主要的,于是肖央央也看向导购小姐。
一旁的导购小姐说:“对不起先生,这款裙子目前店里只有这一件了,隔壁店还有货,但是…”她看向同样拉着裙子的小女孩,“这款裙子没有童装尺码。”
那结果就是理所当然的咯,但是…
肖央央看向旁边的小女孩,意外地发现小女孩并没有像她猜想的那样开始大哭大闹,而是颇为冷静地松开手,抬头看着她说:“姐姐,那你试穿吧。”然后转身向男生,“哥,你再给我挑一件嘛。”
挑了挑眉,肖央央取下衣服,顺耳听到身后的男生用性感的嗓音说:“这件也行,鹅黄色衬你的肤色。”
啧,看来直男审美也不都是令人窒息的。
小小地感叹一声,她走进试衣间。
又挑了一件夹克短外套和九分裤,肖央央直接穿着连衣裙去吃晚饭。上菜时,她察觉到服务员的视线在她露出的手臂上停了停,而后每一个路过她的服务员都“不经意”地观赏了一番她的手臂。
对于“被观赏”已经习以为常,她混不在意地吃完饭,但暂时并不想回“家”,于是又在商场溜达了一圈,最后拐进了她常去的一间超市。
其实她有一个小小的癖好。
她喜欢闻某款婴儿润肤乳的香味。
尤其是春秋两季走秀太多忙到要爆炸,或者她间接性抽疯发神经时,闻到那股香味,总能让她渐渐放松。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养成习惯,那款润肤乳不知不觉地代替了她所有的香水,成为了她的最爱,即使时童无数次吐槽过她身上的味道一点儿都不“高级”,徐帆也…哦,可以忽略他的看法。总之,她始终都沉迷于润肤乳中无法自拔。
昨晚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她没有擦润肤乳却也能睡着的夜晚。
而此刻,她非常需要去买一瓶润肤乳。
接近晚上八点,超市的人已经有些稀疏,肖央央溜达到护肤品的柜台,精准地狙击到了熟悉的淡紫色瓶子。
大概是这两天遭遇的现实过于魔幻,她的思维已经有些崩坏,像见到亲人一样扑上去拿到润肤乳,她果断地打开瓶盖,开始忘情地吸食润肤露的芬芳,如鱼得水,如干涸的土地久逢甘霖,如毒…不不不,这还不至于。
总之肖央央是如此的忘乎所以,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处于大庭广众之下,于是当有些熟悉的,性感而低沉的少年音在她耳边响起时,她一失手,一用力,瓶子里蓄势待发的乳液瞬间汹涌而出,精准地飞射到了她的鼻子里!
剧烈的刺痛自鼻腔里传来,肖央央朦胧的泪眼扫过男生惊愕如看见神经病的表情,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丢人啊!!
第4章 泪水
纪游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冷静的人。
游司令总爱念叨,都怪她和老纪在他还小的时候时常用他进行高空抛物,现在他才会这么又高又冷,一副波澜不惊的网文男主样儿。
纪游没觉得自己高冷,但这么多年了,除了某些时候,他自问也还算挺平和冷静的人。
但此刻他很震惊。
他实在没想到他一句“请问”还没说完,就能让面前的女生激动地用润肤露射了自己一脸,这得是多么的…
视线忽然瞥到女生手臂上毫不掩饰的疤痕,纪游皱了皱眉,流露出一丝反感,但教养使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女生:“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你来试试啊大哥!
鼻腔里满是黏腻而怪异的触感,还不时泛起刺痛,大概因为吸进去不少,连带着喉咙也隐隐作痛,肖央央不想说话,她愤懑地接过纸巾,胡乱把喷到脸上的润肤乳擦掉,泪眼朦朦地想往超市卫生间走。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狰狞,男生犹豫了一下,跟上来又说:“我带你…让我妹妹陪你去卫生间清理一下吧。”
肖央央没空搭理他,一路奔向卫生间。
正在看零食的纪岚察觉不对劲,从货柜后面窜出来,语气很是谴责:“纪游,你居然把小姐姐弄哭了!”
纪游拍了妹妹一掌:“麻利跟上去,送了纸道个歉就出来,纪岚小同志。”
纪岚“啧啧”两声,跟上步伐蹒跚的小姐姐,一边走一边说:“我要告诉游司令,你把小姐姐弄哭了!”
纪游瞥着她:“手绘板是不是不想要了?”
纪岚一阵小跑,还不忘贫嘴:“啊!纪岚同志英勇就义,屈服于恶势力…”
肖央央俯在洗手池里疯狂地清洗鼻子,直到被擦破的疼痛盖过了润肤乳带来的刺痛感,她才直起身,正想翻找纸巾,小女孩已经递了一张过来:“姐姐,你好点儿了吗?”
把水渍擦干净,肖央央一擦鼻子,纸巾红了一片。